第二章 马家岭的枪声
作品名称:夜半枪声 作者:黑沙枣 发布时间:2017-12-07 21:35:16 字数:8062
三十里铺的马家岭山高峰仞,绿色叠影,一条简易的土石公路从马家岭的突鹰岭蜿蜒走过。
突鹰岭地形十分险要,险就险在他一面是崖,崖像一支雄鹰张开的翅膀,翅膀下面有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马路依山而修,路面上有形有状的石头相拥地铺在一起,一边紧靠着崖跟,一边就是滔滔不绝的泾阳河。站在突鹰岭上,举头云雾绕,低头满目青山叠嶂,泾阳河宛如一条白丝带一样九曲十八弯地缠绕着青山绿水。这样美好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一场有预谋的打劫与反打劫的流血战斗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既然是打劫就得知道既要劫到东西又要逃得快,而突鹰岭,险要的落块石头都能堵住退路的地方,要在这里下手,无疑是虎口拔牙,老鼠给猫捋胡子,你九头鸟要劫,王耀祖就在这里不设防嘛。所以,险要并不是刘建川所想象的最佳打劫的地方,而是选择了突鹰岭过后二里地的马家岭,这里有崖不高,有坡切陡,坡上一簇一簇的花椒树拥在一起,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远远望去一幅波澜起伏江山如画的美景展现在眼前,现在正是花期,诱人的花蕾争先绽放,空气里漂荡着醉人的清香。
这个天然的屏障被刘建川一眼就选中了,美中不足的是花椒树距公路距离太长,如果就在公路的附近,二三十米就更好。
这是一座土山,太陡,而且山下的这条路是一条直路,尽管满坡遍野的绿树丛是一道天然屏障,但要把这么多人隐蔽在花椒树丛中,而这些人是一帮子没有经过训练的拿着枪的散漫惯了的农民,即使训练了,农民的本性也无法根除,浓厚的小农意识就像一个幽灵会无时无刻地在漂游,不守纪律的和沉不住的人大有人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如果在往前走二里地是一个拐弯处,但那里地势不能做到猛虎下山,不能发挥快捷迅速的作战意图。
如何在远离自己的老窝完成夺宝意图,刘建川与泥鳅鱼苦思冥索了一个晚上,也设计了几套方案,你比方说怎么样拦住车队,这是关键环节,组织一个办丧队,或者装着赶集的,不行。就凭刘建川多年与赵木勺打交道的经验里,刘建川有一个直觉,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细节都会引起赵木勺的质疑,本来这条路上人就稀少,不是赶集日不会热闹的,他也不会选择赶集日来的,像这样重大事赵木勺会亲自押运的,既然他要来就得按照他的思路来调菜。
兵来将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建川想到一个妙计,在三国里两军对阵打伏击不是常用滚石的办法吗。刘建川想到了这一步,于是,他乘着夜色,带上弟兄们人拉肩扛把几十根圆木扛到半山腰,还用马车运来了滚园的大卵石堆放在花椒树后面隐蔽起来
刘建川忙了两个晚上,用意很明确,只要你来,那就是有来无回。
夜色彻底打破了赵木勺的美梦。
一九三四年的三月二十八日,这是一个吉祥的日子。泾阳县里从天一亮就唢呐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笑语。
赵木勺当然是无暇顾及的,他的运输车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赵木勺的车队也就二辆,走在前面的是一辆越野吉普车,赵木勺就坐在上面。这是一辆敞篷车,赵木勺坐在上面,他的视野是宽阔的,他要的就是这样一种效果,随后跟着两辆军用车,车头上分别架着一把机关枪,车上荷枪实弹站着两排身穿黑装的警察,严阵以待。
出发时,赵木勺的左眼在跳,左眼跳让他心里顿起不快,在一旁来监督的王耀祖猜出了赵木勺的不安,对赵木勺说:“左眼跳,你犯了大忌呀,不过,事在人为,我是不相信什么左眼跳是灾的说法的,木勺,多年来,我是非常信任你的,你一定要安全地完成这一次的押运,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为了安全起见,把我的车也给你,多带些人,有备无患吗。”赵木勺感激的左眼也不跳了。
本来他是不希望大张旗鼓的,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自己现有的兵力要分两路,实现一石二鸟的作战意图,他感到力不从心,也只能倾斜了,他只能把最得力人员放在自己这边来,让自己的手下带上保安队去堂堂正正攻打三石寨,说是攻打也就是一个烟幕弹,在出行之前王耀祖提出夜间行动的想法被赵木勺婉转地挡了回去,理由很简单,土匪都是夜猫子,我也不想成老鼠。
赵木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也有自己的梦想,但他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你可以想想,他一个农民的儿子,没有任何背景,坐到这个位子,在泾阳县是前所未有的,他可以割舍许多东西,包括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可以舍弃,也有一些东西他不想舍弃,比方说爱情,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他应该享有美满的家庭,漂亮的妻子,有着正常男人的生活,可,他对这些似乎都很淡漠,他对自己的婚姻评价为,用丢失的换取成功的一个结合体。
赵木勺虽说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但也不是一般的农民的儿子。从小的时候就有一种叛逆行为,读私塾时,因不满老师的戒尺敲到自己的手,乘老师不在时把尿洒在水缸里,十二岁那年因不满家里定的娃娃亲,一气之下,乘夜色在办定亲仪式前逃离家乡,来到省城,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生活,他舍得吃苦,很快在一家饭庄当起伙计了,那个时候他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做了一段伙计后,他又回到学堂,边上学,边干活,赵木勺是个人才就在于他的聪明会放大,再后来,他考上一所省府的正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他认识了省府警察署白占元的女儿白晓月。
白晓月正直豆蔻年华,应该是人见人爱的哪一类,但在好多男孩里并没有要追求她的,究其原因,在于她长得的确不怎么样,中等身材,微胖,特别是她那口门牙长得让好多男生敬而远之,生怕接吻时咬住嘴唇。
别看自己模样不怎么样,可她有一个呼风唤雨的爹,她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她看到别人双双对对出没于校园,她有一种嫉妒感。
而赵木勺是一个穷人的孩子,人长的结实,年轻发育突出了男人的刚毅,刚毅的面颊缺少一种活性元素,一种被虐待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人,追他的女孩也不乏其人,别看不显山不见水的白晓月却一眼就盯上了赵木勺,她觉得他的胸肌特别有力量,这种力量是其他男孩不具有的,而且,她看他眼神都是热狂的,面对这个男孩她有一种征服欲,她相信自己的智慧。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当这个没有感情的爱突然出现在赵木勺眼前时,他惊呆了,这可能吗?在疑惑与强烈的攻击下,赵木勺的防线被轻而一举突破了,跪在这个丑女的石榴裙下。不久,白晓月感觉身体不适,才发现自己闯下了大祸。
白占元对这件事并不看好,他不相信一个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会真心地爱上自己的爱女,但又不得不承认生米做成熟饭的赵木勺,在拒绝与接纳的斗争中,他完全可以做了赵木勺的,他却丢不起这个人,他要的是脸面,面对白晓月死去活来的恳求,他只能妥协,谁让自己有这样一个丑女不争气呢,于是,他调查了自称是孤儿的赵木勺,得出的结论他是个孤儿,更不会有什么背景。如果在这个时候接纳这个女婿也许是一件好事,于是,他顺水推舟,用结婚这块遮羞布盖住了女儿的行为不轨,轰轰烈烈地给女儿办了喜庆的酒席,白占元把赵木勺就当儿子使唤了,赵木勺没有混到毕业就委任于一官半职,先是在城郊当了一个警察署的小队长。也算是对女儿的一点补偿,
赵木勺骨子里就有一种天赋,心领神会,知道岳父大人的用意,也很用功,在这个位子上破获了几起大案,最具影响力的有蒙面大盗黄金案,城门碎尸案,特别是12.6绑架案,这起绑架的是省城富豪郑国荣之女郑紫怡。这一案件的圆满侦破为赵木勺走仕途之路奠定了基础。当官的喜欢用自己的人,但更多的时候也用有能耐的人,谁不希望自己在位时能有政绩,要想有提拔的机会,除了你的关系外,你真的得需要点拿手的活,这种职业成就感会是一个人永远地站在制高点上像一个上足发条闹钟,不停地向前走。目睹赵木勺的能力,白占元藏在心里的纠结的被诠释了,赵木勺很快被任命为西湖区警察局长。年轻赵木勺唱着过日子的时光终于来了。
天有不测风云,赵木勺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回味做官的兴奋与好日子的味道,就被一个接一个的不幸整得天昏地暗。先是白晓月因难产而丧命,接着是岳父大人后院起火,赵木勺受到牵连被发配到原籍任泾阳县警察署局长。在如此打压下,他依然紧跟白占元,没有想到白占元被人害死于监狱,他的心里辛存的那点希望终于破灭了,经历了风风雨雨他决心在泾阳重头再来,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会东山再起,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到了泾阳,他很快与王耀祖称兄道弟成了铁哥们。
人们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习惯,凡是大头头安排的事一定是大事,干事的人只有干活的资格没有问话的道理,这是道上的潜规则,要想在道上混出名堂就得守道。
王耀祖亲眼目睹着五个箱子被依次抬上车,再三嘱咐赵木勺,要快,要安全,人在货在,有一点闪失,拿头来见。
自赵木勺任局长以来,还没有哪个人敢给自己这样说话的,这句话也深深地触动了赵木勺的每一个神经,一定要完璧归赵,就是死也要与货共存亡。他对手下的人就是这样交代的。
车子出了城门,他的那双眼睛就没有眨一下,他不敢眨一下,就是眼前有一只蚊子飞过他都要分出公母来。车子过了突鹰岭很快进入马家岭。出了城门一路上没有车辆连一辆破牛车都没有遇上,行人更是少的可怜,赵木勺深吸了一口气,摘下帽子在手里晃了晃,想说点什么话到口没有吐出来。
大马岭的风景极为美妙,是一幅绝美的自然风景画。赵木勺没有心思品赏美景,不时拿着望远镜望着前方的动静,他死死地盯着花椒树群,那迷人的花椒树错落有致,天然筑成一道道绿色屏障,屏障后面会有什么呢?赵木勺不清楚,他想搞清楚,可他怎么也没有搞清楚,坐在一旁的副官提醒他,别太紧张了,该死吊朝天,命里要死,谁也挡不住,要你活,你想死都死不了。就是九头鸟现在想搞时间也来不及了。
“你别小看九头鸟的能耐,说不定这臭小子已经盯上咱们了呢,你小瞧他们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你有几个脑袋,告诉弟兄们,精神点,到了城里有赏。”
躲在花椒树后的九头鸟早已经把赵木勺的一举一动掌握的一清二白。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赵木勺的阵容如此庞大,也就是说刘建川采用的盯人战术得调整。
泥鳅鱼有点按捺不住了,他首先为自己没有白忙乎而感到欣慰,而且情报的准确更让他感到弟兄们不是白痴,唯一不足的是当初情报是二辆现在是三辆,而且,车上的机枪和手里的家伙都比自己事先要强。他问刘建川道:“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要发挥自己的优势,你看前面一辆坐的肯定是赵木勺,咱们要打的是后面两辆。”
泥鳅鱼不解地问:“为什么?”
“别问了,留着他就有用,再说了咱们要的是东西,而不是他的命,你想一下,东西没有了,他的性命也就难保了。”
“也是。”
“泥鳅鱼你到大眼那去,告诉弟兄们瞄准第三辆车一枪一个,不许用手榴弹,你负责收拾第二辆,按照事先安排两人一个目标,传我的话不要往车上扔手榴弹,谁胡乱来当心我要他的命。”
九头鸟就像一个临战时的指挥员沉着冷静,把任务分解到人头上,特点就是一个快,准,狠。
马家岭此时此刻平静如水,青山绿树沉浸在花香鸟语的海洋之中,这个季节正是鸟儿们叫春谈情说爱入洞房传宗接代的调情极度高亢时期。他们非常镇静从容,不会因为有不速之客而对职责消极怠工,也不会因为有外来的元素侵扰而放弃自己一展风采的佳机,他们自由自在你追我赶一片繁忙。
九头鸟的土匪们已经失去了对这种风情的感叹,而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山下每辆车的动静和自己要消灭的目标。
泥鳅鱼对手下的人进行了再一次分工,二个人一个目标,如有枪法不好的就三人一组,只许打准不许放空枪,总之,这一招是相当厉害的,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一枪定胜负,就是刘建川以多胜少的绝妙战术。
在一旁准备推滚石圆木的土匪们眼都红了。
刘建川的手臂终于举了起来,心里一直在念叨着近点再近点。
赵木勺的车队已经与堆放滚石的地方形成一个直角等腰三角形时,他举起的手终于发出一声振臂:“放!”。一场没有悬疑的伏击开始了。
随着放的声音,几十块大石头和圆木在不同的位置上迸发,顺着山坡跳到路面上。顿时,枪声大作。
赵木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愕了。第一反应就是:“有土匪。”话音刚落,一块大卵石就砸在他的敞篷车的前轱辘上,车子似乎立马瘫痪了,向前动不的,向后走不了,车子被前后的石头圆木卡的死死的。
赵木勺只叹息了一声:“完了!”枪声就渐稀了。
刘建川的第一轮射击就让赵木勺的警察死伤过半。车上的机枪手被打的爬在那里,其他人被当着活靶子打倒下了七八个,即使没有死也被眼前的情形吓的屁滚尿流,抱着枪杆子,蹲在车厢内,胆大的在这一瞬间跳下车厢钻到车的背面。
刘建川这一招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灵,一阵子二对一的点射后,赵木勺已经失去了反击力,这时他让泥鳅鱼喊话:“山下的弟兄听着,你们要想活命就放下武器,我们要的是货,不是命。”
山下一片寂静。
赵木勺不甘地对自己的弟兄们嚷:“弟兄们,他们是土匪,别听他们的,给我打。”他握着枪的手举的高高的张牙舞爪地喊着,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呯”的一声,一颗子弹从手腕下穿过,拿在手中的枪像扔一块火球一样极速甩到车厢外。
“赵木勺你狗日的,快点放下武器,老子保证你和你的弟兄们的性命,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别给脸不要脸。”
赵木勺痛呀,疼到是小事,心痛才是大事,此时的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在他从警的岁月里,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落魄。他想去拼,拼个鱼死网破也说明自己战死在疆场,现在一个堂堂的警察局长与土匪做交易,向土匪缴械,这意味着什么?自己的仕途之路也许就走到了尽头。他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不该来,如果换一个人来,能与自己有多大的责任呢?一切都玩了,去拼,看看眼前那几个残兵败将的兵,就知道拼是用鸡蛋碰石头,更是死定了,怎么办呢?
万物停止了呼吸,空气停止了流动,时间也沉默了。
赵木勺在犹豫中看到有警察已经举起了手,气恼地骂道:“胆小鬼。”
“赵木勺你向山上看,你要想要命,就快点下车!”
赵木勺直呆呆地向山上望去。山坡上黑压压地站在一群端着枪的土匪,枪口就对着赵木勺。无奈的赵木勺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终于无精打采地举起了双手,慢悠悠地走下敞篷车。
刘建川大手再一次挥舞,得到指令的土匪们潮水般地冲了下去。
大眼一帮人爬到车厢内开始抬箱子,箱子不大,共五个,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箱子里的东西,拿了箱子就急匆匆赶路。
泥鳅鱼这会儿嗓子喊的最大,也最忙乎,他先是让兄弟们把几个没有死的全都捆起来,然后招呼大家打扫战场,能带走的全带走,这一道命令其蕴含着很广的含义,也为弟兄们随意发挥有了口舌留下了证据,既然能带就带,为何不打扫的一干二净呢?于是,就有人从死者的口袋里掏烟卷等物品,也有人扒死人的衣服,也有人要动手要搜几个被捆起来的口袋,被刘建川制止了。
赵木勺如梦初醒,自己没有死。他很沮丧地低垂着脑袋,心里不甘地翻着白眼珠,不时地盯着眼前的几个土匪,这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天,自己精心准备万无一失的怎么就被他们给劫了呢?他的心里异常地难受,一肚子的苦水只能自己咽,他现在相信命运,来的时候就左眼跳,没有想到真的兑现了,沮丧之中他的思维开始复苏,他不知道眼前这一帮子人是哪一路好汉呢?他想知道,他想知道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秋后算账,他知道这帮人既然敢来劫就一定有他们的智慧,别说你惹不起,就是王耀祖也惹不起,但他不甘就这样被捆起来在这里等死。便问道:“请问这位大哥你是?”
“赵局长真是贵人好忘事,不过,我刘建川明人不做暗事。”
“你就是九头鸟?幸会,幸会,久仰大名,卑职很想知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赵局长你这就不对了,既然你可以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呢,这马家岭也没有说让谁来不让谁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过。”
“你不是局长吗?你可以查呀,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隔墙有耳,你难道不知道?”
“我还是不明白,你就是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你问的太多了。”
赵木勺懊悔自己精心组织的秘密押送怎么就让土匪得知得手呢?
王耀祖重重地握了赵木勺一把,说了句:“上路吧。”声音很坚定,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一路顺风,回来,我给弟兄们接风。”
车子缓缓地开出了警署的大门,赵木勺挥手致意后,车子加速向城东门驶去,当车队消失在王耀祖的视线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胜者才有的微笑,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决策,从他坚定的步子你足以看出他的胸怀,他很自信也很自负,他相信自己在这乱世之年是有作为的。回到县府,坐在县太椅上,哼了一句秦腔,然后,喝了口热茶便有所思地想起一件事来,从他的表情看似乎是一种惋惜,又似乎是一种喜悦,当然,他要的是喜悦,他相信自己这一次导演的金禅脱壳之计应该是自己一生的一个转折点。
茶凉了,挂在墙上的法兰西的钟摆宏亮地敲了九下。王耀祖终于起身离开了县府,来到东大街一家青砖瓦房。
王耀祖很少来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寺院建筑,很悠久,也很阴森,寺院里寂静如死,他在后院里见到了五个人。这五个人都来自省城,头目叫袁世年,是专门来执行这一次特殊任务的,袁世年与王耀祖有一面之谋,是在省城王常胜那里。他们是昨天晚上秘密赶到的,是带了王常胜的亲笔信来取货的。
王耀祖读完信后心里一亮,真是天衣无缝,就按照信中所言,一切都按照信上所言,完全可以乘夜色返回的,但王耀祖并没有立即让他们走,而是自备薄酒在寺院里接风,王耀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想想人家是省城来的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王常胜的人,他们一句话顶自己一百句好话,把他们招待好了就是把自己的事办成了一半,所以,王耀祖说是薄酒那也是大鱼大肉,好酒好烟,连吃带送,一句话,王耀祖是好事办好,不留遗憾。
在酒桌面前王耀祖还是能把握自己的,人要大方,但酒不能喝高,别人醉成烂泥独自清对他来说是常事,昨晚也一样,喝酒不误事。他选择这个时候来,是估摸着他们也该醒了。看到五个正装待发的五个壮汉,握住袁世年的手说:“他们已经走了,你们路上要小心,千万别大意。”袁世年也不客气:“大哥,你放心,到时候我请你到西安饭庄喝酒。”
王耀祖带着袁世年来到后院,用一把钥匙打开一个简陋的青砖房,房子不大,里面有蜘蛛网挂在墙上。
王耀祖随手拿起一树枝扫了一下房间的挂丝,搬开放在墙角的一个坛子,坛子下面几只潮湿虫慌乱地夺命而逃。
王耀祖手伸过去用尽全力按住一块砖,约一分钟后,就听见一阵拉锯的声音,随后墙体露出一扇门来,原来这是一个夹墙。
王耀祖得意地说:“货就在里面。”王耀祖亲自钻进去,把三件包装精细的包裹一一递给袁世年。袁世年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三件包裹每一件上都有一个由王耀祖签署的封条,当着五人的面把三件东西装进了袁世年的三个袋子里。
袁世年为什么不验货呢?这是规矩,所以,袁世年也只能按规矩,按约定,拿货走人,上面不是有王耀祖的封条签名吗。别看这是一个包裹却不是一般的包裹,你要想打开必然会破坏包裹的原状,谁都知道这种包裹意味着什么。
王耀祖为了保险起见,亲自用车把袁世年送出西门外,出西门是到省城的一个相反的道,袁世年当然不会选赵木勺走的路,那为什么要选一条舍近求远南辕北辙之道呢。他的用意在于掩人耳目。从这条路出发走二十里就是四十里铺,这个村子不大,是一个与大路相邻的村庄,村子的北面有一条小道直通与鹰秃岭的凤凰岭,翻过凤凰岭再走二十来里,就是通往省城的兰西路,但要过凤凰岭却不是一件易事,凤凰岭是一座峭壁,鸟儿都不落的岭,即使翻过去也有一条长满荆棘的小沟,沟的名字叫胡椒湾,沟内野狼凶狠残忍,是一条人烟不驻的地方。一旦走出这条沟便是一片开阔地,在这里已经安排好人来接应了,如果袁世年顺利的话,不到下午就应该回到省城的。
人是走了,王耀祖的心却没有走,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他在叹息,身外之物压千斤呀。
王耀祖终于被打垮了。先是赵木勺被劫。再是不见袁世年的回话。
按照约定袁世年到省城后会来电话的。现在太阳偏西了,也该到了,为什么迟迟不来电话呢?
王耀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脑海里全都是电话铃声,耳朵是铃声,眼睛里也充满了电话铃声,神经都直了,甚至抓起电话要把电话线扒掉,但他还是不能扒,这个电话对他来说比命都重要,也就有了许多猜想,难道是电话线出问题了,难道是被喜悦冲昏头脑忘记了约定,难道他们也出事了,不会的,他们是什么人,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关羽,不会走麦城的,难道他们出车祸了?他不敢在想下去了,人算不如天算,听天由命吧,他想自己打个电话问一下,却不妥,自己怎么能打这样的电话呢?
绝望的王耀祖心都要碎了,突然,电话铃大起,王耀祖揪着的心更紧了,当他拿起哪个如同救命稻草的话筒细听时,脸变的煞白。
“完了,真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