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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抗战胜利内战起 父女情断旧爱舍

作品名称:丹江遗梦      作者:丹江冰      发布时间:2017-12-21 14:01:53      字数:7226

  转眼已到春节。一九四六年的春节格外地热闹,大概是抗日战争胜利的原因吧!中国人民被压抑了八年,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然而真正开心的人大概只有老百姓吧,中国的政坛上已笼罩了一层阴霾!
  元宵节之后,陈梅娇接受父亲的安排,去宛城日报社作一名编辑,但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她就要求作一名普通的记者,从此,她和父亲更是反其道而行之,重新开辟了一方新天地。
  自从陈同华高升之后,宋星红被陈同华推荐为淅川县县长,这样,整个淅川县城仍在陈同华的直接掌控中。1946年春天,陈同华敏锐地感觉到国共两党关系终必彻底地破裂,于是他自作主张地建立淅川、商南、均县三县的联防指挥部,自任为司令,进行反共防共的活动。同时,段风楦、段抚州父子在荆紫关秘密地建立起中共豫鄂陕地区情报站,及时地把陈同华的破坏性活动反馈给中共。
  6月25日晚,段氏父子接到中共指示:“配合李先念、王震率领的新四军第五师中原突围。”6月26日清晨,第五师将从湖北大悟县宣化店出发,越过平汉线,跳出国民军30多万人的包围圈,向豫鄂陕地区进军。而淅川是必经之地。如果部队能冲破突围,赶到荆紫关码头,就可以强渡丹江,到达延安。
  段风楦知道张任鑫可以指挥李官桥、埠口等城区的马帮,便派段抚州到李官桥和张任鑫商议新四军渡江之事。原本一九四五年对淅川来说是很不平静的一年,如今人民刚过几天安静的日子,谁想销烟将再次弥漫。张任鑫听完段抚州的话,便说道:“什么共产党和国民党,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但你和段叔叔,我却是知之甚深的。因此你们所信仰的党派,我相信其对人民是有益无害的,那么不管成败如何,我都会尽自己的能力帮你们到底!”段抚州听了很受鼓舞,便回去复父命。
  7月11日,李先念、王震率领的北路支队到达内乡师岗。段抚州和另外两名共产党员正在此地等候。按照事先的部署,那两名同志将带领第三五九旅,经过淅川县城、毛堂、西簧、寺湾、荆紫关,然后进入陕南地区。中原局、中原军区机关跟随其后。而段抚州带领第二纵队分别在马蹬、埠口码头坐船,经宋湾、城关、滔河、大石桥、寺湾、荆紫关,进入陕西。张任鑫已请石大头接洽好李官桥、埠口、马蹬三城区马帮的所有船只,包括酒厂的几条货船,都停在三个城区的码头接应。
  7月12日凌晨,第二纵队第十三旅第三十八团首先消灭了马蹬外围民勇团的两个排,并包围了马蹬,当天夜里又消灭驻守在岵山上的民团。第三五九旅第八团也于拂晓前完成了对淅川县城的包围,然后中原局、中原军区机关和部队径直向西进军。然而宋星红却指使谢成德、陈五迈带领两千余民团兵,在城北刘营村设下埋伏,干部旅遭到阻击,死伤数十人,并被俘虏二十几人。
  而陈同华又联络胡宗南的第九十军第一师、第一军第一师先头部队,谁知宋秃子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第一军第一师的师长,陈同华此时也顾不得计较太多,请这两支部队抢先到达荆紫关,又命令国民党第二十、十三师从新四军后面尾随,企图切断中原军的进路和退路。并指使淅川民勇团沿路设伏,形势十分严重。张任鑫立刻派阿龙、阿虎到滔河码头接应第二纵队,并护送到羊皮滩,从湖北郧县进入陕南。
  14日,第三五九旅行至宋湾时,发现国民党部队正在构筑工事,企图阻击,李先念司令果断地命令部队当即折回。在娘娘洞附近,大家把铁丝捆在丹江两岸树上,新四军们拉着铁丝渡江,于午后全部渡完。
  然而15日,在鲍鱼岭遭到国民党军队的堵截,经过一天激烈的战斗,终于突破重围,进入商雒地区,摆脱了国民党的围攻。
  陈同华眼睁睁地看着中原军突围成功,心内便憋着一股无名的恶气。当晚,宋秃子拜访陈同华,他故摆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准备和陈同华携手与共匪作战。陈同华正需要外部势力的支持,也就顺水推舟。这两个淅川的霸权主义者再次狼狈为奸,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16日,陈同华命令把俘虏的27名新四军,游街示众,其中十七名全部当众枪杀,给那些赤色分子以示警戒。而余下的十名新四军则全部拉到上集西河滩活埋。
  段风楦、段抚州等人也被下了通辑令,中共在荆紫关建立的鄂、豫、陕边区情报站被捣毁了。段氏父子和其他同志们只得隐藏在三省交界处的山区,秘密地开展地下工作。张青莲只好带着一双儿女回到李官桥避难。
  陈同华也略闻张任鑫帮助中原军突围的事情,但是他的家,他的妻女和张家都源渊太深,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惩治张任鑫。宋秃子为此还笑他妇人之仁。他却在心里冷笑道:“我陈同华能和你宋秃子是一类人吗,你只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而我却是乱世枭雄,我是需要有人追随的,是需要被载入史册、流传千古的!”
  但陈同华还是借题发挥了一番。他命令陈光明解散了石大头的马帮。他有点不明白,像石大头、赵六娃这类老江湖、老油条怎么能听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调遣呢?他在心里不得不佩服张任鑫的一些胆识和手段。
  马帮被解散了,石大头的家也被查封了。顿时,石大头变成了一只丧家之犬。
  7月28日这一天,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十分炎热。石大头又大河街一家小酒馆里喝醉了酒。店里一个伙计,见石大头不结账就要走,便一个剪步上前拉住他喊道:“你这人想白喝酒吗?”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说道:“放了他,我给你酒钱。”刚好店老板也走过来,见了来人赶忙施礼道:“龙大爷好。”又向阿龙解释这个伙计是新来的,不认识石帮主。
  阿龙并不计较,随便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塞给店老板,然后挽扶着石大头走出酒馆。
  石大头迷迷糊糊地被扶回到自己的家里,妻儿老小都在,他以为是在做梦,忙揉揉眼睛,只见张任鑫正含笑望着他。石夫人红着眼睛说道:“当家的,我们的房子又被张老板赎回来了。”
  张任鑫却上前扶着石大头,说道:“石大哥,你受苦了,是小弟连累了你!”
  石大头摇摇头,漠然地说道:“我已经没用了,你不必再对我这么好!”
  张任鑫亲切地说道:“石大哥,真正的朋友是既能共享福,也能共患难的,再说你是因为帮我才落到这样的下场,我决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石大头叹了口气,说道:“张老弟,谢谢你!”
  阿龙又在旁边说道:“石帮主,大哥还把马帮又重新组织起来了,所有的货船、马车、驴车都买回来了,您还是原来的石帮主。”
  石大头诧异地问道:“真的吗?”张任鑫微笑着点点头。
  此时,石大头已是感激涕零,他感慨地说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像张老弟这样重情意讲义气的朋友,我石大头今生能交到像您这样的兄弟朋友,就是再让我家破人亡一次,我也心甘情愿,决不后悔!”
  张任鑫说道:“都是兄弟,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石大头又慎重地说道:“不过兄弟对我的情谊,我心领了。马帮我不能再接受。”
  看到大家疑惑,他继续说道:“你们想,陈光明和陈同华见我无恙,仍然主持马帮,他们能放过我吗?”
  张任鑫听其言之有理,便低头默想。阿龙却在一边说道:“石帮主名正言顺地操持马帮确实有点困难,不过我们可以改变一下形式。”
  张任鑫抬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阿龙说道:“既然大哥已经买下马帮,就把马帮算作酒厂的附属产业,但具体的运作仍然是石帮主,把石帮主看作是我们酒厂的一分子,以后包括酒厂的货运都可以交给石帮主管理。”
  张任鑫听后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以,马帮原本就属于石大哥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怎么能算作酒厂的产业呢,这绝对不行!”
  石大头却点头道:“我看阿龙的提议很好,张老弟如果把我看作自家兄弟,就这样安排吧。”
  张任鑫为难地说道:“大哥,这样太委屈您了!”
  石大头却豪气地说道:“能够和你们这样真诚、厚道的兄弟一起干点事情,这也是我的福气,就让我跟着你干吧,张老弟!张任鑫只得点头同意。
  从此,石大头还和往常一样出现在李官桥的各个地方,但大家都知道他已变成“丹江大曲“酒厂老板的一名雇员。陈同华、陈光明也只好作罢,不再深究。
  9月9日下午,陈同华携妾子从郑州到宛城。第二天是仲秋节,原本王兰枝计划好好地度过在郑州居住的第一个仲秋节,但现在却被陈梅娇破坏了,她不由得憋了一肚子闷气,一路上默默无语。只有陈富武兴高采烈地隔着车窗玻璃看风景。陈同华也想在郑州过一个平静的节日。虽然在郑州安家七八个月了,可他在家里呆的所有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天,基本上他还是在淅川办公,或在郑、宛、淅的路途中奔波。他也想趁着仲秋节好好地歇息一下。但今天上午宛城日报总编给他打电话说陈梅娇已递了辞呈。陈同华只得匆匆地返回。谁知他们赶到宛城日报社时,陈梅娇已回李官桥了。陈同华只好吩咐司机赶回李官桥。
  回到李官桥时,已是薄暮冥冥、掌灯时分,陈同华见到白小凤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好久,陈梅娇才从楼上下来,她对父亲的归来并不感到意外。她也知道此刻父亲正气急败坏,但她却静静地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岁月和经历已经磨平了她那锐利的锋芒,她不想把自己心中的不满再以“唇枪舌剑”表达出来。陈同华看到二女儿只是默默地、垂着眼皮坐着,而不是像以往一样以一种无畏雄狮般的目光直射着他,心中不觉产生了几份怜惜。
  大家早已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父女二人。陈同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口气说道:“原本想着你喜欢记者编辑这样的工作,因此才安排你到日报社工作的。其实我终究还是希望你到政府部门工作的,如今你既然辞了职,那我想办法把你安排到宛城政府……”
  “爹,我已决定回成都工作,因此您不必再费心为我安排什么。”不等父亲说完,陈梅娇便打断说道。
  陈同华忍了半天的怒气还是窜了出来,他喝问道:“为什么?那个鬼地方差点夺去了你的一条腿,你还要去干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前途吗?”
  陈梅娇有点淡然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同华冷笑道:“那你究竟想走什么样的路?”
  陈梅娇还是不急不躁地说道:“不管走什么样的路,我也不会把刺刀刺向自己同胞的胸膛。外寇刚被驱走,就祸起萧墙!仅仅一个小小的上集西河滩一次就活埋掉9条鲜活的生命,他们可都是中国人呀!然而宛城日报却为那些刽子手们评功摆好……”
  “住嘴!”陈同华恼怒地喝斥道。他气呼呼地在客厅里来回地踱步,突然停下来,指着陈梅娇教训道:“政治是险恶的,你不要这么幼稚,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如果在古代让君王听到,早就被砍了头!”
  陈梅娇叹了口气,说道:“爹,我不想和您吵,可是您想过没有,您现在正在走的这条路可能是错的,我不想看到你愈走愈远,到时候连……”
  不等陈梅娇说完,陈同华就指着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越说越不像话,我就不相信,那些匪军就能推倒青天白日的旗杆,就能另僻一方新天地来!”
  陈梅娇此时已站起身来,她平缓却坚定地说道:“爹,我们就谈到此吧,不要破坏了节日的气氛,您阻止不了我走向外面世界的脚步!”说完,便转身上楼。
  陈同华指着女儿的背影,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家见父女俩个吵完,便重新回到客厅,并准备开张晚饭。谁知不一会儿,陈梅娇提着一个帆布包走下楼,对着陈同华和白小凤说道:“爹、妈,我今晚回婆家住,明天就在那边过节。”不等两人回应,陈梅娇径直走出厅堂大门。
  王兰枝在一边冷笑道:“老爷千里迢迢地赶回来过节,谁知二小姐却赶着上别人家过节。”
  白小凤虽然也舍不得女儿离开,但见王兰枝火上浇油,便说道:“梅娇必竟是乔家的人,她去和婆家团圆也是情理之中的礼节。”
  陈同华摆摆手,苦恼地说道:“你们俩都不必说了,我们明天回郑州,儿大不由娘,从此我不再管她,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王兰枝听了暗自窃喜。
  却说陈梅娇来到荔场,别人还犹可,黄小婷却高兴得差点又跳起来,只怪身子太重,快分娩了。吃过晚饭,黄小婷牵着陈梅娇的手来到自己的卧室里。陈梅娇算了一下,说道:“产期应该是近几天,你得小心了!”
  黄小婷苦笑道:“是的,这几天他们都不让我外出,我快闷死了,幸亏你回来了!”
  陈梅娇笑问:“云飞呢?怎么晚饭也不在家里吃?”
  黄小婷叹道:“酒厂现在三班制,生产忙的很,云飞和几个领导都轮流值班,每天早出晚归的,难得一见呀!”
  “哦,忙了好,说明效益不错。”陈梅娇若有所思地说道。
  黄小婷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仲秋节放几天假?你准备啥时候去上班呢?”
  陈梅娇望着黄小婷笑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多陪你几天,没有时间限制的。”
  黄小婷疑惑地审视着陈梅娇的脸,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梅娇摇摇头道:“没什么,我辞了报社的工作,想出去走一走。”
  黄小婷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终究还是要走自己的路,只是现在又发生内战,到处硝烟滚滚,你又能到哪里去呢?”
  陈梅娇悄声地说道:“我对家里人说还回成都去,其实我准备沿江北上,到延安去看看,现在内战已经全面爆发,那里却别有一番洞天!”
  黄小婷伸伸舌头问道:“梅娇,难道你要去参加共产党吗?”
  陈梅娇沉吟道:“能不能参加现在还说不定,但是我想去见见世面。”
  黄小婷略带伤感地说道:“梅娇,我真的佩服你。你有勇气和你的父亲背道而驰,而我却不能继承父亲的遗愿。”
  陈梅娇苦笑道:“然而我却没有你那样的好父亲。”
  俩人正说着话,却见乔云飞推门进来,见陈梅娇在,他笑道:“在楼下就听说小婶回来了,因此上来打个招呼,你们继续聊,我不打扰了。”
  陈梅娇站起来,微笑道:“你陪你太太吧,我有点乏,要去睡了。”
  说完,便辞了乔黄夫妇二人,又下楼向哥、嫂们道了晚安,才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卧室的摆设和她离开之前一样,乔志中放大的遗像挂在床头的墙上,黑色的礼服,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结,油光可鉴的中分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望着她,那样陌生又熟悉!陈梅娇一时弄不清自己和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愣愣地望着遗像,心中不悲不喜!这时,一个叫小苹的丫头端着水进来帮她洗涮。
  待丫头出去后,陈梅娇换上软绸睡衣,神情有点恍惚地坐在床侧的梳妆台前,她打开第二层抽屉,从一摞相册中取出一本来,这些照片都是乔志中自己洗的,连相册也是他用硬纸板和塑料膜制作的。虽然每张照片上都蒙着塑料膜,但照片的颜色还是有点发黄。上面的照片都是乔志中来到李官桥后拍摄的。四年前梅林里众人相聚的情景都在这些照片中一一地显现出来,陈梅娇已经枯竭的泪腺开始有点发酸,终于泪水滚滚而下。世间无翼而飞的东西是什么呢?时光!时光!
  第二天,在一片混沌的状态中,陈梅娇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小苹进来说大家都在楼下餐厅里等她吃早饭呢。陈梅娇感觉有点头痛,喉咙也有点干燥疼痛,她本不想吃早饭,但想到今天是仲秋节,便由着小苹帮忙穿衣、梳洗。
  陈梅娇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用一个黑色宽发夹笼在后面,黑色的毛料裤,脚穿一双黑色羊皮平底鞋。她缓缓地走下楼来。乔家的客厅和餐厅是相连在一起的,约有十间房子那么大,中间用几扇描着山水画及寿星仙桃的高大屏风断开。陈梅娇穿过客厅,走进餐厅,只见大圆桌边坐着满满的人,大家见她进来,乔云飞一辈及几个孙辈的都站起来等她入座。
  陈梅娇扫了大家一眼,正要在李氏侧旁入席,却发现张任鑫和乔云虹竟然也在她的对面站着。她的心顿时抽搐了一下,却微笑着向两人点了点头。乔云虹坐下后,对陈梅娇笑道:“小婶,想不到您也能回来和我们大家团圆,真是感到太惊喜了!”
  陈梅娇本想着张、乔二人可能中午才会来乔家送月饼,她早饭后回去看望母亲,如果父亲们一行人离开了,她就可以搬回去住了,谁知俩人竟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早餐的饭桌边。她压下心中荡起的所有波澜,不动声色地回道:“难为你们二人起的这么早来给我们大家送月饼,多谢了!”。
  李氏在旁边解释道:“因为过节,他们要给工人们发放福利,改善生活,中午不能过来,因此趁早就赶过来,陪我们吃顿团圆饭,也算尽他们晚辈的一点孝心。”
  正说着,却听见黄小婷“唉哟”了一声,接着她捂着肚子,额头上已滚下豆大的汗珠来,大家知道她要生产了,都忙乱起来。乔云飞赶忙把她抱到楼上的卧室,产婆也被喊来了。黄小婷却又说肚子不疼了。产婆用手按了按她的肚子,说道:“恐怕要等到晚上了”。大家便松了一口气。张任鑫和乔云虹正要告辞离去,乔云飞却跑下楼来,喊道:“大哥,小婷让您上去一下。”
  张任鑫迟疑地问道:“什么事情?不能让你转告吗?”
  乔志国的媳妇知道张任鑫顾忌礼节,便笑道:“张先生,你们兄妹感情一向好,你上去安慰小婷两句也是好的。”
  乔云虹也说道:“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张任鑫只得跟着乔云飞一起上楼,来到卧室里,却见黄小婷正半靠在床背上,陈梅娇握着她的手,坐在床侧。见张任鑫进来,她站了起来。张任鑫并不敢看她的脸,只是走近床,轻声地问道:“小婷,你感觉怎么样了?”
  黄小婷有点疲倦地笑道:“我还好,只是你回去好好地对我妈和舅母说,别让她们为我担心。”
  张任鑫点点头,他的心头却掠过一丝不安,他对乔云飞说道:“你这几天在家好好地照顾小婷吧,车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乔云飞点点头。
  接着,张任鑫才望着陈梅娇说道:“有你陪着小婷,我就放心了。”陈梅娇默然一笑,并不应声。
  这孤寂、无耐的笑容再次刺痛了张任鑫的心,仅仅在刚才,他看着她穿着家常衣服走进餐厅,白色的毛衣更映衬得她的脸色苍白时,他的心就一阵阵地悸疼。他不敢看她的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他怕自己的眼睛泄露出太多的不舍和关切,还有那份疼痛。然而在他转身要离开黄小婷的卧室时,他的心一下子空了,他忍不住转身去看背后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血浓于水的妹妹,一个是刻骨铭心的恋人,他为何会感觉到她们之中将有一个人要离他而去,他将永远不能再和她相见!他想返回去再嘱咐她们几句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送他出来的乔云飞见他愣愣的,忙问:“大哥,怎么了?”
  他却摇摇头,终究是不舍又黯然地离去。
  当那伟岸的身躯消失在那串珠帘后时,陈梅娇的心被定格在永恒的一刹那间,桔黄色的窗帘对折之间透露出外面白色的天光,室内黄小婷的床头一灯荧然,陈梅娇只觉得心里恍然。
  晚上八点钟,黄小婷顺利地产下一名男婴,至此,张家和乔家所有人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特别是张任鑫,早晨他所产生的那种不安、恐慌的情绪被这个喜讯冲散了不少,他不由得疑心自己有点神经质。
  黄小婷坐月子期间,每天身边仆役成群,乔家和张家的人也络绎不绝地来问候,这样的热闹属于众人,而不属于陈梅娇,她早已搬回陈府。她准备在离开之前,好好地陪伴母亲一段日子。她又亲自去宋湾接回姐姐和外甥们,她尽情地享受着这短暂的温情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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