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能说的秘密

　　马小伟和静茹从“今夜星光灿烂”会所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此时，赣江夏日的晚风轻轻吹拂过来，风拂过脸庞，吹起来头发，灌满了衣衫，让人感觉挺凉爽的。这座南方的城市，赣江穿肠而过，四处是巍巍青山，又有几个大湖滋养着，一直有着“水榭花都，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夏季时，草色葱茏，枝繁叶茂，水汽丰沛，时不时地来一场凉爽的雨，全然没有新安市那样的干燥与奥热。确实是那种宜居城市，马小伟挺喜欢它的。
　　“谢谢你呀，马小伟，没想到你这么慷慨，这么义气，幸亏你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然，那个老板今天可能就不让我出去，我横竖就得睡在会所了。这个马东也真是，刚刚我一直打他的电话，想叫他过来结账，可是就是没人接。然后我又打孙权的电话，居然也没人接。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真是的。”
　　马小伟呵呵地笑了几声：“没事的，哪个付不都一样。还好，我把银行卡带在身上。”
　　静茹伸展了双臂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的月色多么好看啊，那么圆，那么亮。还记得么，我们毕业那天的夜晚，月亮也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光辉，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年轻呀，转眼就是十年了。”
　　马小伟微微侧了下头望着墨蓝色的天空，一轮圆月在云朵间静静穿行，就像他们的青春一样悄无声息地流转，轻轻地感叹说：“是呀，我当然还记得。那时你、我，王雅菲，汪峰，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是那么静好，岁月是那样的纯真，那么的令人怀念。”末了，马小伟轻轻地朗诵起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接着就又唏嘘地感叹了几句。
　　“马小伟，听说你还没结婚，这是为什么呀？长得这么帅，这么有型，事业有成，有颜又有钱，还会没有女人么？！”那语气，静茹有些不理解，仿佛又有些抱怨。
　　是呀，毕竟她和王雅菲是姐妹，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呢。
　　马小伟呵呵地笑了笑：“嗨，没有福气、命苦呀。我是倒羡慕你，听说你生了一对儿子，丈夫又会赚钱，可以安心地做全职太太，衣食无忧的，多幸福啊！”
　　静茹格格格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像是石岩上透明的泉水汩汩流淌，然后在静谧的夜色里四散开来：“嗯，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挺好的，不缺钱花，生活安逸。我们女人嘛，能做什么呢，照顾好家，照顾好孩子和老公就足够了，反正，我就这么点志气，你不要嘲笑我就行”。
　　“嗯。”马小伟点了点头，每个人对生活的感觉和理解是不一样的，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人生观，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又问：“当初你和王雅菲关系这么要好，你们现在还会经常保持联系吗？”
　　“当然会联系，她可是我的中国好闺蜜。我们经常微信聊天的，因为每天的碎碎念，连我老公都非常熟悉她。前段时间我们一家还去了浙江旅游，顺道去了她那里。还真巧，我们去的那一天，他儿子刚好过六岁的生日。”
　　“儿子？她儿子已经六岁了？”马小伟像是问静茹，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静茹叹了口气，“嗐！命运造化弄人啊，你俩真是有缘无份。当初她那么爱你，心心念念地要跟着你一辈子，你却跑到什么甘肃去，而且一去就是三五年。”
　　“三五年？”马小伟有些疑惑。“你搞错了，我只去一年呢。”
　　“还说呢，那年，王雅菲不远千里跑到你家，才发现你去了甘肃一个多月了，问你妈，你要去多久，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妈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王雅菲说，你临走时，对你妈交代了，你和你的女朋友一起去了，如果王雅菲来了，叫她不要等你。”
　　就像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一样，马小伟心里猝然一惊：难道……？不不不！
　　马小伟记得，临走前，他妈韩瑞芬百般的舍不得，在房间里哭泣。因为王雅菲家里的座机电话老是打不通，让马小伟十分着急。后来一次终于打通了，他自报姓名后，说找王雅菲，对方那个男的却说他打错了，就挂了。后来，他又拨了一次，再次亮明了身份，对方就不高兴了，“你怎么搞的，说了打错了，怎么又打，你这个人烦不烦啦，希望你不要再打了。”然后就不悦地挂掉了电话。
　　马小伟安慰自己，大概是自己粗心将王雅菲的电话给记错了。因为时间紧，来不及去她家里道别，所以，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王雅菲，直觉告诉他，王雅菲一定会来新安市找他的。
　　信中马小伟告诉王雅菲，他去甘肃只是想圆一个梦，因为文革期间，他的父亲曾经下放到甘肃，在那里，父亲受到了很好的待遇，一直感恩于那里的人，经常惦记着有一天能够再回去看看那里的乡里乡亲。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加上诸多杂务的缠身，父亲感觉越来越难以成行。所以，马小伟就想到替父亲去那里看看，然后打算在那里支教一年，算是完成父亲的一个心愿。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叫王雅菲等他。
　　当时，他将信郑重地交给了妈妈韩瑞芬，说如果王雅菲来了，你要准确无误地把信给她，好好地招待她，并告诉她一年后一定回来娶她。妈妈承诺说为了儿子的幸福她一定照办。
　　支教其间，马小伟曾几次打电话到家里，询问王雅菲有没有来找他，每次妈妈都信誓旦旦地说没有。马小伟就信了，心想，等支教完成，他要立即去找她。只是没想到，等他回来，王雅菲却已经嫁作他人之妻了。不怕别人笑话，那时候的他万念俱灰、难过的简直想死，他埋怨命运的作弄，恨现实的无情，也恨王雅菲的薄情。
　　而刚刚静茹却说，王雅菲去找过他。可是，既然王雅菲当年去找了他，为什么不等他，并且毕业一年就急急忙忙地结婚？明明告诉她只去一年，怎么就变成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呢。马小伟有些迷茫了。他打算回家后先问问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小伟，你在想什么呢？”静茹侧着头问他。
　　“哦，没什么，只是在回忆我们读大学时的一些往事。看，到了，我们进去吧。”
　　进了宾馆，静茹和马小伟道了一声晚安，就乘电梯上去了。她住在五楼与王雅菲同住一间。而马小伟住在一楼的尽头，他和汪峰住一个房间。班长和马东就住他们的隔壁107，马小伟的房间109得经过他们的房间。在经过107房间时，透过门缝的罅隙，马小伟发现他们房间的隐约还亮着，马东和孙权还在聊天，他们还没有睡。
　　马小伟正想敲门去打声招呼，忽然听到孙权说：“马东，刚才静茹一直打电话来，我们都不理，他们会不会知道我们是故意躲着的。”
　　“不会吧，出来时我都说了公司有业务处理的。”
　　“刚刚听说今天会所的帐马小伟都给结了，我们故意这样走开好吗？”
　　“管他呢，凭什么让我来包场。马小伟想出风头就给他这个机会。他们说我有钱，难道我钱的会多得烧手么。再说了，谁说有钱就要买单么，这么说，马云就得天天买单了。”这是马东的声音。
　　马小伟伸出去的手立即缩了回去。他们还说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了。他觉得孙权和马东的人设在自己的头脑里瞬间崩塌了。他感到一阵难受，落落寡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汪峰已经安静地睡下了，但还没有熟睡。尽管马小伟推门的时候特别的轻，但还是把汪峰惊醒了。他语言含糊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马小伟笑了笑没有回答。
　　躺在床上，马小伟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个夜晚，他有着满腹的心事，并且生生地折磨着他。
　　第二天，马小伟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他一看手表，已经上午8点多钟了，他昨晚是几点钟睡的都有些忘了。他一看旁边，汪峰也已经起来了，正在看手机。看样子，他已经洗漱完毕。汪峰看到马小伟醒了，就说快点洗洗吧，早餐在9点钟结束，他们已经在门外叫了我们多次了。快点吧，九点钟后我们还要去学校呢，我先去了。
　　马小伟“哦”了一声，立即爬了起来。然后赶忙刮了一些胡子，又胡乱地洗漱了一下。
　　早餐在二楼，是自助餐。品种多样、花色各异，毕竟要二十块钱一人。马小伟老远看见王雅菲正在吃早餐，她边吃早餐边打电话，坐在旁边的是静茹。他端着餐盘直接走向王雅菲一桌，途中看到了孙权和马东，想起他们昨天晚上的对话，马小伟皱了一下眉头，差点想上前责备他们一番，但是，这似乎不太好，也不太厚道，马小伟暗想，这是他今生的秘密，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永远不要说出来。所以他还是礼节性地和他们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了过去。静茹也看见他了，远远地向他点头示意他过去。他过去跟静茹打招呼：“早啊，昨天睡得还好吧？”
　　“嗯，蛮好的，不知怎的，头一沾到枕头就睡意沉沉的，一直睡到天亮。”事实上，昨天，她和王雅菲聊天一直到深夜。她们俩的话题自始至终几乎没有离开过马小伟。
　　马小伟笑了笑，又转过脸跟王雅菲打招呼，王雅菲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低着头兀自吃着早餐。看上去，面色冷淡，根本不愿意和他搭话。
　　马小伟将盘里的南瓜饼夹到王雅菲的盘子里。这是新城的知名小吃，饼的品相好看，味道更是独具特色，那是王雅菲最喜欢的点心。大学期间，每到周末的早上，王雅菲总是头都没梳，素面朝天地拉着马小伟跑到街上去吃南瓜饼。每次看到王雅菲狼吞虎咽的样子，马小伟就笑得十分的开心。那时候，他觉得天是那么的蓝，即便是天天晚上熬夜，可当翌日的太阳喷薄升起，立即就觉得满血复活了，那真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啊。
　　可是，王雅菲毫不留情的制止了马小伟：“不用，我不吃这个。”
　　“不吃？你以前不是挺喜欢么？”马小伟有些不甘心。
　　“那只是以前的事。再好吃的点心，都有吃腻的时候。”王雅菲冷冷地说。
　　马小伟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幸亏静茹及时解围：“你不吃呀，给我吧。我觉得蛮好吃的呢。”说完，咬了一口，有些夸张地说：“嗯，真的好吃！”
　　马小伟感激地望了望静茹，然后识趣地坐在旁边，默默地吃起来，偶尔拿眼睛瞟一下王雅菲。但是王雅菲始终不愿看他。
　　一会儿，王雅菲站起来提着包说：“哦，不好意思，我把手机落在房间里了，你们吃，我先走了。”然后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才王雅菲明明还在用手机通话，现在却当面撒谎。马小伟明白了，王雅菲只是想避开他。
　　如此一想，马小伟顿觉早餐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