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阔绰的人

　　经过十年的时间洗练，当初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学，境况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人的命运就像空中来来去去毫无方向的风儿，让人不可捉摸，也无法预知。十年，虽然不长，但是，它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孙权考上了公务员，还捞到了一官半职什么的，好像是班上唯一一个县级干部，他的举手投足让人感觉很拉风；在学校时，他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能力。五年前，他转行到银行工作，他炒股，买基金，前几年简直赚疯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这个，马小伟是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一贯不太关心或者打听这些。的确，与其用自己的时间去见证别人的收入，还不如努力去编织自己的梦想。
　　有些则投奔了教育事业，在教育战线上搞得风生水起，做了校长、书记、成了省级学科带头人什么的，有些人则依然是从终点回到起点，年纪轻轻就赋闲在家，一以贯之地啃着老，人生毫无起色。而有些人则每天奔忙着，要么在政府部门谋个一官半职，或者在某个工厂做着一些出卖体力或脑力的活，一成不变地拿着微薄的薪水。所以，有人这样说过，大学毕业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马小伟呢，在校时就有人预言他会成为一个画家，甚至还有人怂恿他去什么美院进进修。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公司的老板。从甘肃支教回来，他放弃了教师这个职业，他发现自己最喜爱的还是绘画，在这方面，他确实有着过人的天赋，这可能遗传于父亲，他的父亲是中学一个美术老师，从小就会教他一些绘画的知识和技巧，这样的艺术熏陶当然令马小伟终生受益。后来，马小伟也因此自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团队由最初的两个人发展到现在的四十多个人，也算是小有成就。
　　几年前，他在赣中这个新安市的市中心租了一个很大的写字楼，又在上面安装一个巨大的金字招牌：雅菲广告。广告牌十分醒目，白天时几里开外的地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到了晚上则彩灯闪烁、更加大放异彩。
　　他之所以开广告公司，除了他自己感兴趣，因为在新安市，马小伟有的是社会资源，他的舅舅是市教育局的主任，他的伯伯是组织部的副部长，每年，从他们那里就可以拿到很多的活儿。街道上的灯箱，公交站的广告，还有很多门面的设计与装修多数出自“雅菲广告”之手。这几年，马小伟积累了不少人脉，住建局的局长是他的哥们，两人经常在一起喝茶，所以，这些年，他没少照顾马小伟。市地铁公司的一个经理也是马小伟的座上客。
　　马小伟的广告公司一直开得十分顺利，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的红火，在新安市，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雅菲广告，雅菲广告可谓名声大震，也算是行业的翘楚了。不知不觉中，公司这么一开就是8年了。收入嘛，谁又知道呢，马小伟一贯是比较低调的，他从不跟别人炫耀自己的财力。但是据知情人透露，马小伟在一家名叫恒昌的房地产投资了800万，在市中心还有两套高级公寓。
　　汪峰曾经试探性地问：“马小伟，你真行，这么快就发家了。让兄弟我来猜猜，我估计啊，你这几年至少赚了两千万。”
　　马小伟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时间写就了不同的人生境况，也塑造了不同的身份等级。
　　看得出，马东变得意气风发，从他开来的宝马就知道了大略。在校时，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既内向又害羞，跟女生说话时，他都会脸红。当时，汪峰还多次取笑他：马东，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呢。
　　但是，毕业后，好像一下找到了自信，马东活跃起来了、变得健谈了，他还娶到了一个富家的千金，他不顾父亲的坚决反对甚至以死相逼，执意入赘到女方家。结婚的第三年，因为身体原因，岳父将企业交给了马东管理。马东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老板。马东很勤奋，将企业管理得井井有条，公司的营业额年年攀升。马东将自己光辉的事迹娓娓道来。
　　就像听到了一个励志故事一样感动，静茹撮着五个手指告诉身旁的马小伟：“马小伟，你知道吗，马东的资产至少有五千万。”
　　说实话，马小伟并不羡慕，在商场上行走，永远不要羡慕别人赚了多少钱，能活到最后的，才是王者。所以他更信奉知足常乐的人生哲学。不过，他是那种情商很高的人，所以，他很配合静茹，张大了嘴，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马东是这个班级同学的骄傲，在与他人的交谈中，他的成功是同学对外炫耀，引以为荣的谈资。大家甚至会觉得，没有他的到场，同学聚会的意义就会大大打折。所以，班长多次打电话给他，无论多忙，他都得抽空来聚会。无形中，在这次聚会里，他理所当然被奉为上宾。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中间，驾着二郎腿很有优越感地高谈阔论，谈人生，谈事业，言笑晏晏，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有人说过，自信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他就像一块磁铁，旁边紧紧地围拢着一群叽叽喳喳的人。
　　马小伟发现，那些相对而混得差一点的同学，则谦卑地退到了一角，自然地也就遭到冷落。这或许是社会最残酷的规则。不过，没有人觉得不妥，也没有人会有异议。在社会上混久了，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社交规则。
　　马小伟发现汪峰显得异常的沉默，一个人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接二连三地吸着劣质的香烟。他显得寒酸、畏缩，少有人和他搭讪，当年喜欢他的女生全部围在了马东的身边。不过，马东内心也有些遗憾，因为他心中的女神林惠没有到场。在大学期间，他一直暗恋着林惠，在她的身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她的喜怒哀乐无一不牵动着他的神经。但是我们前面说过，马东是一个羞于表达、性格内向的男生。所以，即便是到了毕业，即便是话到了喉咙了，他最终都没有向林惠吐露自己的心迹。这种单相思折磨着马东，确实很苦的。几年前，当他得知林惠与汪峰离婚了，心中难过了好一阵，对汪峰也是颇有怨言。所以，当汪峰刚刚进来的时候，马东双目怒怼着他，想到他的女神被汪峰糟蹋了，差点没上去勾他一拳。
　　马东的旁边是高谈阔论的班长。偶尔，孙权会拿眼睛看一下他，眼睛里任何波澜。但汪峰没有回应。在学校时，他俩关系是最铁的。工作配合得相当默契，被誉为班上的“黄金搭档”。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已经明显地生分起来。
　　这时，听到静茹在说：“大家静一静，你们听我说，附近有家会所，好像叫‘今夜星光灿烂’，我们去唱歌好不好。”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赞同。静茹看了看马东和孙权，接着说，“要不，今天你们两个人请客吧，班上出了两个老总，也得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沾沾光啦。你们说，对不对？”大家就一哄而起来，一边拍巴掌，一边合着掌声整齐的喊着：请客！请客！
　　马东站起来笑着说说：“行行行，大家现在去吧，红酒可以尽情的喝，西瓜可以尽情地吃，想吃什么就跟服务员点，完了我来结账。”
　　“马东，你太让我感动了！”“是啊，马东，你牛！”人群中立即有人发出一些膜拜的赞叹声。
　　大家就雀跃着，潮水一般地涌出了“嗨，520”的大厅。出去时，马小伟看了一眼王雅菲，发现王雅菲正在他的旁边，而且似乎也在看着他、研究他。王雅菲察觉后，立即将目光转移到别处，然后，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挽着静茹的胳膊，故作轻松地说着、笑着。马小伟略微停了一下脚步，回头搭着汪峰的肩膀一起走了出去。
　　会所的生意似乎很火爆，从包厢了传来各种风格的唱歌声音。有些声音实在是不敢恭维，1012包厢里有个女孩子在唱歌手云朵的歌，唱到高潮那句：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时，喉咙突然就好像梗住了，但是她依然不屈不挠地坚持唱下去，所以声音仿佛被人撕裂了，整个就变调了，听上去有些类似于鬼哭狼嚎。大家听了后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
　　大家要了在二楼的包厢。顶上的镜面反射球的灯光绚丽夺目，追光灯在大厅里移动着。在忽明忽暗的厅里，大家的情绪很快就调动起来了。抢着去点歌台点歌，然后大家轮番上阵演唱。马小伟其实也是麦霸，因为生意，他也是经常上歌厅谈生意。但是，今天他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只是坐在位置上默默地喝茶。旁边的汪峰也在埋头看手机，偶尔用目光追着静茹。马小伟瞥了一眼，发现他在看女儿沫沫的照片，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马小伟用目光巡视了一下大厅，看到了王雅菲，她也是深坐于沙发上，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
　　大家的兴致很高，点的歌大都是那些《同桌的你》，《今夜，你回不回来》之类的，歌声很快就在包厢里飘荡起来。静茹显得很活跃，周旋在同学之间。不过，她的余光告诉她，汪峰在用眼光追着她，但是，她毫不理会，甚至努力地无视于汪峰，一点也不会受到汪峰的影响，甚至，还故意佯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来。让人觉得，她与汪峰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已经放下。她和马东点唱了一首《选择》，一个深情，一个浑厚，听得出来，两个人的唱歌的水平也是突飞猛进。
　　“我一定会爱你到天老到天久，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你选择了而我，我选择了你。……”听到这里，马小伟有些感慨，他跟汪峰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走出会所，来到大厅，坐在一个沙发上，然后点起了一支烟，又陷入了沉思……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了王雅菲正从卫生间出来，马小伟有些意外，随即心头一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轻声地唤了一句：“雅菲”。王雅菲顿了一下脚，一看是马小伟，显然也感到意外，也有些尴尬，但是她并不打算停下来，继续往包厢方向走。
　　“雅菲！”马小伟提高了声音的分贝。王雅菲脚尖又稍微停了停。“雅菲，我们出去走走吧？”马小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王雅菲正要说“我……”手机响了，她向马小伟示意了一下转身就接了电话：“皮皮呀，妈妈在外地呢，后天，后天妈妈就回去了，在家好好听外婆的话啊。回去，妈妈买玩具给你玩啊。……行，妈妈一定带你去万达游乐园。乖，去睡吧。……”
　　王雅菲一边接电话，一边朝包厢里走。看得出王雅菲没有任何和他叙旧的意思，对于她来说，这个电话来及颇为及时。马小伟眼里希望的火花瞬间熄灭了，他顿觉索然没趣，便到会所的外面转了转。等他回来时，包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汪峰、王雅菲也走了。马小伟一看手表，已经晚上11点多了。
　　这时，静茹从吧台快步走到他跟前，焦急地说：“马小伟，怎么办，没人结账，他们都走了。老板在问谁结账呢？”
　　“哦，这样啊，不是说马东买单么？还有，孙权呢？他们哪去了？”马小伟颇感意外。
　　“马东呀，早回宾馆了，说是有重要的电话，好像要去处理公司的什么业务呢。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班长呢也跟着走了，谁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我刚刚到前台问了，要五千多块呢。怎么办，要不，明天每个人凑一点吧？”
　　“这样好吗？”
　　“可是我的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金。”
　　马小伟想了想说：“算了，我看就我来付吧。”说完，马小伟从钱包里拿出卡，走到前台将帐给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