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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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这天晚上，柳杉早早地躺在床上。但是，她睡不着，一个人的床上，房间太安静了，床也太安静了，也许这不叫安静，应该叫做死寂。
　　她不能忍受这种死寂，翻来覆去，竟然连床也开始咯咯吱吱地不安静起来，她的心就更乱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让自己再次安静，于是就去美容院做保养。
　　美容院里边淡的熏香弥漫在房间里，柳杉可以感受到技师那温暖娴熟的手指，在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滑动。
　　她觉得，这样美好的时刻，应该好好享受。
　　自己确实变胖了，但是，身材却更加凹凸有料了。
　　她一度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可以把雷打石忘记。
　　但是，当忘记这个词从头脑中产生后，就再也无法抹去了。
　　她明明想的是要把雷打石忘记，但是，这个时候雷打石就像技师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即使是很轻很轻，自己也可以感受到。
　　不过，技师的手游走在自己的肌肤上，而雷打石整个人却是游走在自己的心里。
　　她知道，她的灵魂永远有两面。
　　一方面她的身体可以感受到技师给自己肌肤带来的快感，另一方面，她也可以忍受雷打石给她带来的深深的痛感。
　　渐渐的，柳杉身体上快感消失了，心里边剩下的全部是痛感。
　　这种痛感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需要雷打石，她应该上山去告诉雷打石，她需要他。
　　她甚至可以想到这个时节，萤火虫正在那里飞舞，千只万只，整个山村到处都是萤火虫，整个大地，整个天空，在黑夜的笼罩下全部都是萤火虫。
　　她甚至要感谢黑夜。
　　正是因为黑夜，所以，萤火虫才会这么美。
　　这么美，如果雷打石回到她的怀里，这应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一对爱人，被萤火虫簇拥着，这该有多么美。
　　但是，如果被雷打石拒绝了呢？
　　那样的美景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不属于自己的景物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了无意义的景色自己应该忘了。
　　但是，自己却无法忘掉。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越是美，越想到自己以前是那么的强大，在生活中自己如何的主动，而现在人不老珠不黄，却被抛弃，却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这口气如夏天的洪水，怎么锁得住。
　　她突然大叫了一声。
　　把技师吓得一哆嗦，面目惶恐不知所措。
　　而柳杉一看那个窘相，如同雷打石那种被自己呵斥的窘相，自己突然间爆炸了，对这个技师一阵劈头盖脸。
　　这个时候，大堂的还有其他地方的人，都被这种尖利的声音吸引，纷纷跑到这个地方来。
　　柳杉也恢复了平静，脸都没有红一下，叫经理换技师继续。
　　她马上也恢复到理智的状态，静静的享受按摩带来的快感。
　　这一切都完了，已经是十二点过了。
　　她慢慢的发动车子，然后来到羊角花酒吧。
　　她走进去，要了酒，就在嘈杂的音乐中喝了起来。
　　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首老歌：
　　经过了许多事
　　你是不是觉得累
　　这样的心情
　　我曾有过几回
　　也许是被人伤了心
　　……
　　喝着，听着，柳杉的眼泪流着。
　　而周围的少男少女正在笑着缠着绵着粘着。
　　这不仅伤了她的眼睛，更是伤了她的心。
　　她喝得摇摇晃晃。
　　她的眼里迷迷蒙蒙。
　　她的心里亮亮堂堂。
　　她离开得狼狼狈狈。
　　她的背影踉踉跄跄。
　　打开车门，然后关好车门，她就在酒吧前的停车场里边睡了。
　　她知道，这个地方很安全，这儿是羌源县城的最热闹最中心的位置，通宵营业，当然有保安通宵值守。
　　半夜里，柳杉酒醒了。
　　月儿半弯，挂在天边。
　　她一个人从车里走出来。
　　四周那么安静。
　　她走进同心湖。
　　月朦胧。
　　湖水里的月更朦胧。
　　她一步一步在湖边走着。
　　她寻寻觅觅。
　　这里有她和雷打石的脚步。
　　而现在残月如钩，柳条抚水，物是人非事事休。
　　冷冷清清。
　　冷冷的月光
　　清清的湖水。
　　一滴眼泪。
　　冷冷的
　　清清的。
　　一阵风儿吹过。
　　心里边好冷。
　　突然好想被拥抱。
　　被拥抱过吗？
　　抱过，那应该是好久以前了吧。
　　心里好凄切好凄惨。
　　命啊！
　　她掩面低泣。
　　而天边的乌云，悄然而至。
　　渐渐道别吞噬了天边那最亮的几颗星。
　　她回到了车旁，检查了车上所有的东西。
　　然后回到车上，决定自己上山去找雷打石，告诉他，她需要他。
　　她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梦一般朦胧的夜里离开了羌源县城，向羌山飞驰。
　　不一会儿，车子经过几弯几拐，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一座小木屋是那么的宁静。
　　那只青狗也摇着尾巴迎着她。天快要亮了，天边已经有一丝亮光，但是整个天空却被黑沉沉黑云笼罩，好像要下雨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山村。
　　不久就是一声炸响。
　　雷公的力量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而雷声一过，所有的鸡公全部被惊醒了。
　　座座山，条条沟，家家户户的鸡狗一起惊叫了起来。
　　这个时候，雨也开始下起来了。
　　是暴雨。
　　是那种倾盆而下的暴雨。
　　那种倾盆而下的暴雨又夹杂着闪电。
　　柳杉并不是不害怕。
　　她走进老房子，这个时候正是深夜，她大声的喊，结果没有回应。她又打电话，而电话却没有人接听。
　　这个时候，雷声正响，雨儿正大。站在门口的柳杉多么想进屋去，但是，她连续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听。又连续敲门，依然没有人开门。
　　一直到她的耐心和爱完全消失，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门还是没有被打开。
　　这个时候，雨突然就停了，但是雷声并没有停，并且一个一个炸雷在柳杉的头上不断的炸响，闪电在自己的头顶划过，将周围的空气烧得噼噼啪啪的响。
　　只要一个女孩子，不管她胆子有多肥，半夜三更在这样的环境下，她都会感到恐惧。
　　她觉得自己十分可怜，而且十分软弱。
　　一股无名火顿时冒了出来。
　　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不理我。
　　不理人就是对于自己最大的侮辱。
　　士可杀而不可辱。
　　凭什么要杀的是我，而不是你，柳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你不理我，好你不理我，我就把你烧出来，让你来求我。
　　恶魔的念头无端的就从脑海中升腾而起。
　　如果这样你还不理我，那你就去吧。
　　想到这里，她从自己车里拿出了平常准备野炊的煤油桶子，围着木屋周围一路淋洒。
　　然后慢慢的退出去，准备找打火机将煤油点燃，但是，摸摸口袋，口袋里边什么也没有。于是又回到自己的车子里边去，东找西找，东翻西翻，终于找到了。
　　而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划过，柳杉在天际间看见了天的另一边，天空已经晴朗，闪电下，她看见那边的天空，是那样的蓝，那样的祥和，那样的深邃。
　　这个时候，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本来是为了爱，这个时候怎么变成了害，自己怎么变成了恶魔，想到这里，自己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自己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虔诚的向天地忏悔，希望上天可以原谅自己刚才的一切。
　　当她睁开眼睛，一道闪电将周围的空气撕裂，在潮湿的地面划过，如同火蛇扑向柳杉的面前，然后将柳杉倒在地上的煤油点燃，然后，大火瞬间就淹没了整座房子。
　　柳杉想过去扑救，但是心里一急，浑身失去了力气，突然之间瘫坐在地上。
　　她失去了力气，也喊不出来，但是，她没有失掉思维。
　　正是这样，她才痛苦，才绝望。
　　当眼泪划过自己的脸的时候，她深深的领悟到，世界上最痛苦的痛苦是无法言说的痛苦。最大的绝望是自己明明知道犯了错而必须要改正的错误近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的绝望。
　　这个时候，在海塔寺里边雷打石和白家林正在熟睡。
　　而呛人的烟雾已经飘向了他们住的寺院。
　　他们几乎同时醒来，以为是闪电击中了电线让寺院着火，四处检查没有，然后跑到外边，才看见是雷打石的老屋子着火了。
　　雷打石和白家林急忙跑下山去救火。
　　白家林毕竟年轻一些，跑得快一些，当他跑到的时候，看见屋子已经烧得没有什么东西可救了。
　　然后看见柳杉躺在泥水里边，马上将她抱在怀里。惊恐的柳杉看见了白家林，这个时候才恢复了语言功能，断断续续地说：快报警，我浇了煤油把房子烧了，我把雷打石烧死了。
　　说完就在白家林的怀里昏死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雷打石也已经到了，他就在白家林的身后，清晰地听见了柳杉说的话。
　　他马上过去看看柳杉，把脉，知道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火急攻心，痰迷心窍而昏迷而已。
　　他又看看自己的老房子。
　　他没有爱惜自己的老房子，缘在色在，缘去色去，身外之物，如果可以化去自己对柳杉造的业，房子也算修得正果。
　　他更没有怨柳杉。
　　没有爱哪有恨，这是自己现做现受。
　　他和白家林就柳杉送去医院，柳杉在医院里醒来，也恢复了冷静，看见坐在床边的雷打石，看见雷打石还活着，并且毫发无损，她确信她并没有将雷打石烧死，心里边总算放下了一点点。
　　不过，她觉得自己心里边还是对不起雷打石，心里边有了一层隔膜。
　　雷打石见她醒来，脸上也有一些轻松。
　　两个人都欲言又止，但是心里边好像都明白，他们都需要时间，恰好这个时候柳杨来了，雷打石就走出病房。
　　这几天雷打石还是天天探望柳杉，但是，最后，柳杉都是以借口让他离开。
　　三天后，柳杉出院。然后两个人平和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奇怪的是，一离婚，柳杉对着镜子，看见胸部比以前更挺了，臀部也比以前更翘了，前凸后翘，浑身上下都是充斥着女人成熟的风韵。突然之间，眼睛里边竟然看见了真的自己，竟然内心充满了与成熟女人风韵一样多的自信，自己家里的床也变得安静温暖可人，每一天早早就入睡，并且第二天迟迟不愿意醒来。
　　而雷打石还是和原来一样，无论睡在哪里，都觉得床在动摇，自己无法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