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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五章

作品名称:袍哥人家(小说)      作者:云山松      发布时间:2017-12-06 14:10:12      字数:12809

  第四章救表妹罗锦华夜闯刘府
  罗锦华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却还没成家。那个时候像他这个年龄还没成家的要么是自己或穷或残讨不起老婆,要么是有钱有好身子不讨老婆。罗锦华属于后者。
  其实,罗锦华早就有个心上人了。这个心上人不是别个,她就是表妹刘玉蓉。她是姨妈的女儿,和罗锦华自幼青梅竹马情深意浓。到了他们懂事的年龄时,本以为把这事向父母一说,鉴于双方门当户对又是表亲,定会如愿以偿。谁知罗锦华的父亲罗念章告诉他,罗刘二姓不开亲──这也是罗家老祖宗留下的遗训。
  后来,刘玉蓉父母为不使其儿被抓壮丁,便想法让他进入镇上的防护团。为此又把自已的女儿嫁给了连界场袍哥舵把子大爷刘青山的傻儿子,使刘玉蓉从此就掉进了火坑,难见天日。因为刘青山的这个独苗苗,不但二十多岁了不会自己穿衣换裤,连拉屎撒尿都得人经佑,要不然他就会弄得满裤子里都是屎尿。另外,他只知痴傻地玩耍,稍不如意就要又哭又闹还要打人。所以刘青山出了很高的价钱请人来经佑(意:护理)这个傻儿子,结果干不到几天,只好不要钱就跑了——因此经佑儿子成了刘青山的一块心病。
  四二年正是八年抗战最艰难和转折的一年。自从蒋介石入川以后,四川的老百姓除了肩负沉重的苛捐杂税之外,又增加了出丁当兵这一剐人心肉的担子。刚开始时,国民党还规定三丁抽一,到四一年就二丁抽一,四二年干脆家有青年男丁都得当兵了。
  刘玉蓉家是两姊妹,也就是说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弟弟。当刘玉蓉十九岁时,弟弟刘玉刚就满了十八岁──够了当兵的年龄。
  那时候也可以开后门讲人情,而刘家所在的保甲(相当于现在的一个社区居委会)保长就是人称花脸狼的刘青山──他既是保长又是袍哥“义”字堂口的舵把子大爷。只要他发了言,刘玉蓉的弟弟就可进防护团,免除了当壮丁的灾难。
  刘青山满口答应刘玉刚可以不当壮丁,但刘家得答应他一个条件,这条件就是刘玉蓉得嫁到刘家当媳妇(他们是五服之外的同姓)。由于那时大家还不知道刘青山的儿子究竟傻到什么程度(都以为有“点”傻而已),为保住独苗苗,为趁机攀上刘青山这棵大树,刘家答应了这门亲事。等知道女儿受气挨打苦不堪言时,刘家父母后悔已晚了。
  这事最痛苦的还要数罗锦华了。就在表妹嫁过刘家去的半年后的一天,刘玉蓉回娘家跟母亲拜寿时,也来向姨妈拜寿的罗锦华见表妹脸有青紫伤痕,趁一个无人的机会问表妹这是怎么了,表妹哭着跑进了母亲的房间。后来罗锦华以顺路送表妹回刘府的机会,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刘玉蓉才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给了表哥。
  血气方刚的罗锦华知道表妹竟遭如此厄运,不禁又气又急,想马上返回刘家要姨妈姨父去刘府退婚。后来表妹哭着求他,他才只好作罢。
  从此后,每晚罗锦华在为父亲经佑好生意关了店门待夜静更深时,罗锦华便施展自己的轻身功夫窜房越脊,到刘府后院来看望表妹。开始表妹还惊慌万分。她怕这事被公婆知道──至于那傻子到了天黑一上床,就睡得像死猪一样。但她又想表哥来看望自己,因为自己有说不完的苦衷需要告诉表哥。
  一来二往,二人终于冲破了思想上的束缚,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上床做了那事。事后罗锦华见了表妹身下被玫瑰血染红的床单,才知道表妹嫁给傻子快一年了竟还是处女身──那傻子哪知道男女之间还有这等事情!
  十月后刘玉蓉竟生下一个儿子,名义上是傻子的,而实际上是罗锦华的血脉。
  刘青山开始也高兴了一阵,后来他终于发现媳妇的举止有些可疑,便开始注意起她来。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刘玉蓉由于和表哥有了那么回事,平日里对傻子和公婆便多了份心眼。尽管刘青山吩咐家丁打手加强后院前门的看守,又增加了两条又大又凶猛的猎狗守院,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
  刘玉蓉毕竟长期生活活动在后院,那狗虽凶恶却不会对她吠叫。加上她空时又喂它吃食,在罗锦华深夜来时又有她“护驾”,时间久了,那狗也就不叫不咬无声息了。
  至于那后院看护家丁,重点是看好后院门,而且查夜又有规律,所以掌握了这些情况的罗锦华便趁虚出入,从侧墙进来而未被发觉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当刘玉蓉又生了第二个儿子后,那大儿子已近五岁了。心中有数的刘青山口里不说,但他总是有空就逗“孙儿”玩耍。他想仔细地看看这可爱的“孙儿”像不像那傻头傻脑的“老子”。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刘青山已看出这个“孙儿”,不但不像自己的儿子,连媳妇也不像。
  于是,刘青山把一早一晚在前院坝里炼剑练功的习惯改在了后院。他想更仔细地观察儿媳的举动,从中找出破绽来。
  这下就应了“麻雀飞过也有痕有声”这句老话,刘青山终于发现了儿媳和人通奸的迹象──有几次凌晨他起床偷偷来到后院时,由于那讨厌的大猎狗叫了几声而惊动了儿媳,虽出现过一点怪异的响动,后来却没有了声息,但刘青山明白了那和儿媳通奸的人已溜了。
  他从那人无声无息地消失看出此人轻功非比寻常。但他深知拿贼拿赃拿奸拿双的道理,故没有声张,只是开始悄悄地做起了“手脚”。
  刘青山老两口住的房间和儿子媳妇住的房间中间隔了个院坝。这院坝很大,中间不但有假山小池,还有果木花草。因此,要想在这院坝里设埋伏抓人是不方便的。而且据刘青山的观察,和儿媳的偷奸的根本不是从前门后院进来的,而是从那厢房后墙翻过来后,从儿子房间的后窗进去的。那么,这就需要在那后墙上设机关,还要在那房间后窗下设机关使之中计。不过,这得等儿媳不在时才好安设。
  这天,儿媳刘玉蓉得到娘家带信来说母亲患病严重,便在后窗上摆设了一盆兰草(她怕罗锦华来,所以用兰草作暗号使罗锦华别进窗),然后就坐上娘家来接她的滑竿带上两个儿子走了。
  恰好这天因大师兄娶第三房夫人,罗锦华大早就去了乡下。吃晚饭时见大师兄那么急不可耐地入洞房把个新娘子整得杀猪般叫唤,不禁想到自己和玉蓉做爱时是多么的协调,多么的消魂,便有些想急着回去了。
  当他和二师兄骑马回到街上时,天已黑了。他告别二师兄,把马拴好喂了些饲料后,便提水洗了个澡。等他洗了回屋收拾完毕时,离他以往去玉蓉那儿的时间还早一个时辰。
  他见天色漆黑,估计这时也无人看得见他越墙进去的身影,便决定冒险提前去和玉蓉幽会──他今天有点急于想去和玉蓉做爱的激情。
  刘青山趁媳妇回娘家之际,命他的心腹家丁刘狗儿把那早就买回来的、专门用来安置在深山老林荒坡野地的“蹦蹦夹”安在西厢房后墙上和傻子房间后窗下。后墙掏个缺口安进去远远看去和原来一样,后窗安好后撒点谷草盖住使人不会怀疑。
  他等儿媳傍晚回来时,这一切已布置好了。他虽想早些抓住这竟敢和儿媳通奸几年为他生了两个“孙儿”的淫贼,却没想到今晚就有“收获”。
  时间刚到戊时不久,他便听到一声沉重的摔地声,接着就传来了刘狗儿的呼叫声。
  抓到了!抓到了!大爷,我们把这个翻墙越壁的贼娃子抓到了!
  刘青山夫妇来到院子里时,趁着通红的火把,看到一个英俊的青年一只脚上还夹着夹野兽的铁夹子,被几个家丁扭着来到了坝子中间。
  另外几个家丁已把刘玉蓉也五花大绑地推了出来。她虽被捆得很紧,却仍然愤怒地瞪着刘青山骂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刘青山认出这青年就是街上做干鲜生意的罗念章的儿子,江湖上人称爬壁虎的罗锦华。不由得心中一惊,但他还是叫人把这两人押到他前院的大堂上,摆好刑具,准备审讯。
  他们在忙这一切时,没注意着一个家丁悄悄地离开了后院大门,急匆匆地来到司马昆的演武堂,向司马俊讲清情况,要他请他叔父快想法救人,然后他又匆匆地溜回了刘府。
  他就是刘玉蓉的表舅,刘青山的护院家丁刘青云──后来他在虎狼闹连界时起了关键作用。师弟罗锦华和他表妹的事司马昆是知道的。他虽然认为这事有违家规和江湖规矩,但他知道师弟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只好嘱咐师弟要小心从事。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迟早会被刘青山发现的。因为他对刘青山的爱好、憎恶、惧怕、欣赏作了一番摸底后,在一旦发生意外时的对策有了准备。
  因此,在这连界场九乡十八寨说一不二的袍哥舵把子刘青山这些年来已养成了一副既威严、又豪放的外表。其实他心里最清楚江湖中有钱有势人爱说的那句话,这就是:年龄越大,胆子越小。也就是说,有了钱、权顾虑便多起来,凡事就缺少果断和魄力了。
  所以说他刘青山外强中干一点也不过分。
  尽管如此,他对儿媳偷汉通奸这事是非常恼火的。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角色,但他却不知道儿子竟是不懂男女之间还要干那事。他怕儿子不当老子会使自己刘氏门宗断香火,更怕自己的万贯家产待他死后不姓刘了。
  他有几个小老婆,但这些女人虽很顺从他,却老不跟他生儿子。所以他曾产生过对儿媳偷汉偷奸一事睁只眼闭只眼的想法,可自己是威震连界的舵把子大爷,不能被人指背脊梁的思想又使他忍不下这口气。
  所以这事他一直拖了两年才下定决心要解决,而且最好是悄悄地解决──把这对狗男女弄到洗布凼里淹死。
  但是,既然抓住了,他还是决定要问清楚了之后才“办”他们。所以他叫下人把这对男女弄到前院大厅里,像袍哥帮会里处理违规犯矩事件那样,他坐在上首,由家丁押着当事人一个一个地审问拷打。
  他决定先审问刘玉蓉。说也奇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媳妇现在竟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被推到了大堂上要她下跪竟不屈膝跪下。后来还是刘狗儿一脚踢在她的腿后弯上,才使她“咚”地跪了下去,但仍然昂着头不低下颈项。
  刘青山气得二目圆睁,他大吼一声,胆大淫妇!竟然不守妇道,偷汉养奸,现在还不快把经过从实招来!
  刘玉蓉今天下午从娘家回来后,由于颠簸了一天便感到有些累了,吃过晚饭她就收回窗台上的兰花草然后熄灯上床歇息。谁知罗锦华来时没碰着墙上的机关却踏着了窗下的铁夹,不由得负痛呻吟了一声。她闻声起床拿着灯来到窗口看时,罗锦华已被埋伏在旁边的家丁捉住。她见势不妙正想上前帮忙,结果反被抓住,这下她才明白──自己和锦华的事早被那老不死的知道,现在终于事发了。
  自己自从和罗锦华有了那回事之后,她便知道迟早会落入刘青山的手中。她早就听人说过,袍哥的家中要是出了偷汉养奸者,被抓住后便会被处以极刑──男的被活埋在石灰坑中,女的被装进有石头的竹笼里被抛进河中。
  想到过去和表哥的甜蜜的恋情,想到为保弟弟不被抓壮丁而逼嫁给刘家来受到的折磨,再想到后来终于和表哥成了好事,虽不敢公开却非常幸福,她现在肯定难逃一死但一点也不后悔。因此她看着刘青山时,脸上出现的是鄙视和笑傲。
  刘青山见状大怒,他问她为啥不感到羞愧,不感到会受严惩而害怕,反而笑傲老子?
  刘玉蓉大笑几声后,便把自己自幼怎样和表哥罗锦华相爱和山盟海誓,怎么因保弟弟不被抓壮丁而被迫嫁给刘家当媳妇,挨打受气不说,傻子连行夫妻之事也不能做的真相,及表哥见其惨状偷着来见面而发生了关系,并连生两个儿子至今的经过全讲了出来。
  刘玉蓉在说这番经过时不慌不忙。她说到高兴时声情并茂,说到气愤时咬牙切齿,说到痛快时无顾无忌,说到悲愤时声泪俱下。
  她一口气说了半个多时辰。
  直说得家丁们目瞪口呆,直说得刘青山竟忘了自己是淮,直说得院子里其他偷听的人忘了危险,直说得在隔壁探听的刘青山的几个婆娘泪水直流──当然,她说的这些也被捆着站在一旁候审的罗锦华听得心情沉重不能自己。
  当刘玉蓉畅诉完了这些之后,感到自己心中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竟感到很累了。
  刘青山听她说完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在控诉自己的罪恶吗?于是他叫家丁把她拖到院坝中痛打五百大棍!
  可是,当他刚下完打的命令还没容家丁们动手,罗锦华却在一旁大喊了一声:“不能打她!要打,就由我来替她!”
  这下刘青山才如梦中醒来,这才想到该怎样处置这罗锦华才好。
  他是连界场的舵把子大爷,对街上居民人众的纵横关系和社会背景是最清楚的。他知道,罗锦华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一般的商人,但他背景却很硬。罗家在连界场虽不算名门贵族,但因其祠堂兴旺,族内人氏散布在街上、县里、甚至省头军政二界的人大有人在;除此之外,这罗锦华是本码头头牌武行演武堂的教主卢永严的得意门生,而卢永严和自己又是八拜之交──这卢永严更是个非比寻常的角儿。如果把罗锦华私下“办”了,一旦透风出去,自己也难脱关系。
  当然,如自己把这事公开处理,按帮规、族法,二人是难逃一死的。可是这样他刘青山在连界场街上、在袍哥的帮会堂口内的影响、威信也就一落千丈——儿子痴呆无作丈夫资格、媳妇偷汉养奸羞辱祖宗!
  但事已至此,他刘青山也不能拉稀摆带,只得赖客宝(蛤蟆)塞床脚──蹦起劲头来乘起了!
  刘青山叫家丁把罗锦华押上堂来,在灯光下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只见这罗锦华年约二十六七岁,身高约有六尺,身材不胖不瘦,五官端正、二目炯炯有神。全身一套夜行打扮,收拾得干净利落。尽管他左脚被铁夹夹伤,伤口血肉模糊,身上五花大绑,捆得很紧,他却仍是昂首挺胸,无一点畏惧神态。
  刘青山想先震住堂子,他大吼一声:“罗锦华你好大胆!没想你一个堂堂汉子,竟干出这偷鸡摸狗的勾当来。你现在又有何话说?”
  罗锦华冷笑一声,声音响亮地回答道:“大丈夫敢做敢为敢爱敢恨!这一切与我表妹无关。你也是有血有肉的袍哥人家,如果想当真正的好汉,就不要为难她。一切皆因我起头,要打,要杀,要活埋,来个爽快!”
  刘青山闻言干笑了几声,说道:“你还嘴硬!来呀,跟我先掌他五十个嘴巴再说!”
  众家丁答应之后,便拿出一块楠竹片,准备几人按住他,一人用竹片施刑。正当要行刑之际,只听到大院门口有人吼了一声:“且慢动刑!”
  这声音虽不很大,但却中气十足,带着威严。众家丁闻声停住了动作,刘青山闻声既松了口气又吃了一惊。
  原来,刘青山已听出来人是谁,知道自己的“楼梯”来了──好下台。同时又吃惊怎么自己办得这么秘密的事,竟被他知道了?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口里却装着没听出是谁似的反问道:“哪个这么大的口气,竟管起我的家务事来了?”
  “哈哈哈!三爷也跟我围腰里头拉二胡──(兜)逗起来扯了!难道说你会听不出侄儿的声音来?硬是日怪罗!”
  随着话音,一高一矮的二人竟突然出现在大堂之上。众人不由得打量起二人来。
  先看这高的:身材中等,十分结实。全身一套打打行的紧身衣靠,腰扎布带,腿扎人字绑腿,脚穿一双青布快靴,背上插着两把单刀。他就是连界场演武堂的掌门人,被绑者罗锦华的二师兄、被江湖上称作镇堂虎的司马昆。
  再看这矮的:身高不过三尺半,儿童脸面,青发童颜,脸上笑嘻嘻,眼里却闪着杀气,全身是一套紧身白色练功衣裳,腰带上插了把长匣子炮火;身上斜背着一个布袋,腿长的绑腿上插了把匕首,脚上穿双小圆口布鞋。至于他那两只手上,更是使人注目。只见他左手握了把一尺二的雪亮大刀,右手上玩着几枚铜钱。他便是这连界场防护团的队副、又是刘家坪的棒老二头子、本码头袍哥人家青帮里头名声远扬的、江湖上称作云山虎的、罗锦华的大师兄刘金龙刘矮子。
  这二人的突然出现,想打罗锦华的几个家丁早吓得不敢动弹了。至于那坐在上首的刘青山,此时也竟愣在那里,两眼盯着刘矮子腰上的那把快枪和他手上的铜钱和刀。
  “咋个?三叔不欢迎我们来耍(玩)呀?”
  见此情景的刘矮子笑着再次和刘青山打了个招呼。因为他和刘青山是本族本宗之人,按辈分,他确实该喊他为叔。加上他又跟师父卢永严是拜把子兄弟,就更应喊他声叔了。
  刘青山猛地回过神来,为掩饰自己的失态,装作一阵咳嗽,然后才向二人打招呼。
  “吔?二位是千里眼顺风耳呀,来得硬是快呢!二位既然来了,我就劳驾一下二位。请问,按袍哥内部或者江湖上的规矩,这偷汉通奸的该咋个处理呢?”
  “啥子规矩不规矩哟!按规矩你身为保长就该大公无私秉公执法,但你却趁火打劫,讲人情不抓壮丁把别个的女儿强娶过来嫁给自己又痴又傻又不会当男人的儿子。这是啥子规矩?又合哪个道理?”
  “你身为袍哥中的舵把子大爷早知自己的儿媳和人通奸,你不及时制止而是等她生了两个儿子以后,有人继承你刘家香火之后才装疯媚窍的要雄起了!要讲规矩了!搁倒起哟,你不要七月十五烧笋壳──哄鬼!”
  “既然你老人家要讲规矩,要行族规家法,那干脆天亮了把全祠堂的三贤四老名门人众和袍哥头各个堂口的大爷兄弟伙都请来,讲清缘由,道明经过,到时该活埋就活埋!该沉河就沉河算球罗!”
  刘矮子说到这里就不讲了。他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走到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摇晃起来。
  他旁边的司马昆此时却双手打拱对刘青山行了个袍哥礼性后,面带笑容客气地对他说道:“刘大爷,刘三叔。我大哥刚才说的只是一头,还有一头不知你老人家想过没有?这事是你先错,然后才是我师弟和林家姑娘跟着错。至于后来,你就更错得远了。不知你想过没有?现在已不是国民之前了,那套活埋人沉竹笼的规矩已不时兴了。你埋了我师弟,姑且不说得罪我们这伙弟兄,他罗家族中之人就会与你善罢干休?”
  “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事惊动了区公所,按民国法律,说不一定还要判林家姑娘和你刘家离婚呢?因为民国政府是提倡婚姻自由的。
  另外,你抓壮丁讲人情,也许会判你反对抗日、破坏抗日之罪呢!因为现在前方硬是吃紧得很呢?
  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事如果私了,既不伤人害人,又能保你名声地位,岂不皆大欢喜?”
  刘矮子一折武戏,司马昆一折文戏,刘青山是早已看个明白。他嘴上虽然没让步,心里已开始动摇起来了。
  刘青山知道,硬上,后患无穷;私了,脸皮确实放不下。毕竟这是件丢脸又丢人的事啊!但他知道,事已至此,硬上是行不通了(因为刘矮子会当场和自己对着干),可私了,又怎么个私了法呢?
  刘青山为此沉吟再三,无计可施。他在不知不觉间竟叹了一口气。
  正在紧张地对刘青山察颜观色的司马昆见刘青山叹了口气,知道情况有了转机,便不失时机地上前又对刘青山打拱说道:“刘大爷,这事我看这样处理好不好?师弟赔你五百生大洋作你老的操心费。他保证从今后不再跟你添麻烦了。至于刘家姑娘,鉴于她生的两个儿子还小,需要她照料,你只要把她当你的女儿看待,这两个儿子又姓刘,这事不张扬出去,还不是你家的香火钵钵嘛!”
  司马昆一边说一边上前解了罗锦华和刘玉蓉捆在身上的绳子,示意二人向刘青山行礼谢罪。
  就在刘青山点了头,罗锦华和刘玉蓉要行礼之际,却听到旁边的刘矮子喊了一声:“慌啥子哟!”大厅上的空气便又紧张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刘矮子,看这云山虎又要冒什么“杀着”。
  
  第五章祝大寿三老师退隐江湖
  刘矮子见他和师弟的“花脸”“红脸”戏已经成功了,不由得把弦松了下来。他见刘青山点了头,又见三师弟罗锦华和刘玉蓉被松了绑要拜谢刘青山,脑子里想到这样做太便宜了他,该气一气他。于是他就突然喊了一声“别慌”。
  刘矮子见大家愣住把自己盯到,特别是看到刘青山那有点吃惊的表情,便恶作剧地跳下太师椅,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到三师弟和刘玉蓉的面前站定,又把二师弟拉过来和自己在一块儿后,才露出笑容对罗、刘二人说:“要谢,得先谢我两弟兄。莫急嘛!今天行的这礼性得有个讲究。对我两弟兄行的就是鞠躬,对刘三叔刘大爷行的就得行大礼!”
  说完这话,他转身问刘青山:“三叔,你说这样要不要得?”
  刘青山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对刘矮子是又恨又怕又奈何不得。不过他是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收拾这“侄儿”的!
  于是,刘矮子和司马昆站在罗锦华、刘玉蓉面前,由刘矮子充当司仪,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的把礼仪司毕。然后与司马昆让开,叫罗锦华、刘玉蓉双双面对刘青山跪下,一跪拜二跪拜三跪拜地喊起礼仪。
  当把这些礼节完毕之后,刘矮子拱手对刘青山说:“三叔,刘姑娘的母亲病情严重需要她回去护理照料,来接她的滑竿已在府外等候。这是五百块生大洋的银票,请你老明天自己去取。我们先送师弟回家疗伤,然后还要送刘姑娘回家去。你也别送,我们就此告辞!”
  说罢,他也不等目瞪口呆地坐在上首的刘青山回话,然后就由司马昆扶罗锦华,他把刘玉蓉的两个儿子一个牵着走一个抱着,陪着刘姑娘一道走出了刘府。
  待家丁关上大门,刘青山像被那关门声才惊醒了似的终于回过神来。我日他娘哟!刚才这几拜等于跟老人行大礼一样!还给老子五百大洋的银票,莫非想把刘玉蓉赎走呀?现在没等老子点头,就把那婆娘母子弄走了!老子这不是孙权斗刘备──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刘青山见家人们仍还在看着自己发愣,不由一股无名火有了撒处,他脸色由铁青变成紫色,气急败坏地、冒火地吼道:“大家都跟老子听好,哪个多嘴把今晚上的事说出去让外人晓得了,老子要他的狗命!还不跟老子滚!”
  五月初二是三老师卢永严的六十华诞之日,眨眼之间就到了。
  这天早上,卢永严还是像往日一样,早早地来到院坝里舞剑。当他把那套峨嵋剑法演练完毕时,东方一轮红日已从云连山的山巅上探出来半个身子,把万道红光撒向了山山水水。
  他放下鱼肠剑,操起一条枣木棍又开始练起棍来,他练完一套峨嵋派的护山驱兽棍法之后,这才感到全身微微冒汗,通身感到舒畅。
  卢永严回到屋内擦了擦身子,吃了两个煮鸡蛋,然后穿上那套很少穿的灰色苏绸长衫,坐到妻子的梳妆台前梳理头发时,发现自己的双鬓又添了几根白发。想到自己从今天起,就开始步入古稀之年了,不禁感慨万端──花甲一过,古稀眨眼就来了!
  卢永严老家在离连界场三十里外的罗泉镇上,他排行老三。父亲是个绸缎商,算罗泉镇上的富商之一。他有个舅舅在八十里外的高楼场立棚设武馆,曾参加过内江的擂台散打赛并获得了银章。也是该他这个外侄来继承他的衣钵,卢永严七岁时随妈去舅舅家祝生,便高矮不走了。他哭死哭活要在舅舅家,妈妈无奈便托哥嫂照料,以为他在这儿耍厌烦了会回罗泉镇的。岂知,卢永严之所以赖在舅舅那儿不走是因为被舅舅家中那排列于堂屋两旁的刀枪剑蕺瓜钩镰锏等十八般兵器迷着了,更使他羡慕万分。
  于是,他缠上舅舅从峨嵋童子功练起,十六岁时就已精通十八般兵器之外,还练成了几手绝招,成了舅舅门徒中最杰出的人。
  由于家里不断送来钱财,舅舅又爱他能吃苦耐劳勤学苦练,便在教他习武练功的同时,还为他请了个私塾老师,使卢永严文武皆习,最后竟到资州(专署设于此)城里读完了中学。
  就在他中学毕业的那一年,他听说成都在设擂比武,便伙着几个爱武习拳的朋友起早摸黑的步行到了成都,并在几个同学的怂恿下上台应战,最后竟得了金章。那年他才十七岁。
  这下卢永严出了名了!他回到资州拿了毕业证书后,又回罗泉老家向父母说明自己这辈子决心习武终身的决心。他拒绝了父母的恳求和压力,孤身一人来到峨嵋山的金顶,拜师于著名的峨嵋派第二十八代传人慧灵大师门下,潜心学习四年后,下山到成都经人荐举当了省主席刘文辉侍卫部队的武术教官,于是江湖的朋友称他为“金章”教头。年底经人介绍和侍卫部队罗团长的侄女、在成都女中读书正好毕业的罗念英结了婚。
  一九三二年“二刘之战”后,刘文辉吃了败仗退到雅安当川康省主席去了,已经有两儿一女的卢永严没有跟着去,而是来到岳父母家──连界场“永康”米行老板罗奉章家中暂作停留,想避过战乱再说。
  谁知就在他来到连界场不到三个月,一次意外失火竟把岳父家米行烧了。岳父母双双倒床,不久离开人世去了极乐世界,却使卢永严夫妇差点沦落去讨口要饭──因为随后在罗泉镇的他的双老也死了,家中财产也被他这几年交朋结友仗义疏财抛洒完了。无奈之际,卢永严才设棚教武,从此在连界场扎下了根。
  卢永严在连界场教了三十二个徒弟,其中他最喜欢的只有三个。
  这三个便是我们已经知道了的云山虎刘矮子、镇堂虎司马昆、爬壁虎罗锦华。
  刘矮子是这三个徒弟中家境最穷的一个。
  他六岁就替下场口的周老板放牛。虽然过的是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日子,但他却天性乐观、聪明好动。人不大点,却爱打抱不平。由于他练就了一手丢石打牛的绝招,用在打架帮忙上头,确实拣了不少便宜。
  后来他因在关键时刻把邓疯子的菜刀击落帮了卢永严,卢永严为答谢他问他是要钱还是要米时,没想到这个外形象娃儿的矮子却提出要跟他学艺。这下倒把卢永严难住了!
  当时民间有句谚语,叫着富不教书,穷不习武。意思是教书那活儿挣不了钱,你有万贯家产说不定也会赔进去,因为穷学生往往成绩好,你舍不得好学生便得为他贴钱。何况,教书那点薪水本来就少得可怜,到了寒暑假就更无分文收入。所以你富有干脆利用本钱去做生意,哪天做发了,岂不是富上加富?
  至于穷不习武,那就更简单不过了。你每天习武不能生钱出庄稼,还得赔上不少功夫,所以必须要家底厚的人才能来习武,这样才能把那瘦弱的身子练壮。穷人嘛,有的是力气和身体,但只能拿来卖力挣钱!这就是穷不习武说法的原因。
  何况,卢三老师设棚教武也是生活所迫啊!他都穷途末路了,岂能再拖一个负担?但是,刘矮子提出他为老师家挑水煮饭带弟妹作交学费,而且保证能当一个大人干活。
  卢永严乃血性中人,生就一副豪侠性格,他不要刘矮子干杂活,要他专心跟他习武。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刘矮子格外珍惜,从此刻苦练功,不到三年就把地趟刀和铜钱镖练得来出神入化了。
  正当他要进一步学艺时,他那当猎户的父亲被龙家寨的土匪杀了,刘矮子闻讯潜上龙家寨,杀掉匪首后,干脆就拉起了队伍,当了棒老二成了山大王。
  尽管如此,卢永严没嫌弃他,对他一如既往地关心,使他们的师徒关系和感情与日俱增。比如今天的大寿之贺,他肯定又是第一个来。
  二徒弟司马昆。本不是连界场人,他的老家在宜宾。他的父亲是个爱武慕杰的商人,来连界场做条铁生意时,闻听卢永严的传闻,又见过他的技艺,便回宜宾专门把小儿子司马昆带来连界场向卢永严拜师学艺。至于学费,他每月给三老师五十个大洋──这可是笔高收入!
  卢永严原以为司马昆家境富裕,自幼娇生惯养吃不得苦,谁知他不但肯吃苦,且练功认真、悟性又高,深得老师的喜爱。鉴于他功夫扎实,为人正直,卢永严前年把他招为自己的大女婿之后,在今年干脆把演武堂也交给他主持──毕竟年岁不饶人,自己也该退休了!
  还有一个他最喜欢的徒弟,这就是罗锦华。
  论辈分宗族,罗锦华该叫卢永严的夫人为姑妈,所以他对罗锦华便首先有了份亲近感。
  罗锦华学艺是因为他自幼多病体弱,他父亲虽不算很富的商人,但为了让儿子锻炼出个好身体来,他便托人介绍把罗锦华送到演武堂跟卢三老师学艺。
  卢三老师见罗锦华身子虽然单薄,但人长得端正,内脏也无毛病。于是就专教他练轻功。
  没想到这罗锦华也很吃得苦,他在练脚上绑着沙袋蹦台阶木桩时,常常自己加重沙袋的重量;他在练倒挂金钩做收腹躬身时,常常在自己腰上也缠上沙袋来练。
  于是,几年下来,罗锦华不但身体练得非常健壮,而那一套轻身功夫,硬是达到了大雪天上房也能做到踏瓦无痕了。至于他耍的那套棍术,和老师已不相上下。只是,这孩子是个情种。自从他表妹嫁到刘青山家中做媳妇后,他便终日不乐,使卢永严也为他担心起来。
  正当老师在思绪纷纷时,他的爱徒刘矮子果如他所料,带着十来个弟兄伙抬了不少山珍海味来为老师贺寿来了。
  当刘矮子请出老师、师母来至大堂上首坐定后,先行了师徒大礼,然后才送上一千生大洋作贺礼──至于那些山珍海味,他提也难得提了。
  当他祝老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的好话说完,卢永严的女婿——司马昆和女儿抱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外孙儿进了正堂厅。又是一番行礼祝贺后,大家上前围着那包裹中的小外孙女儿如看稀奇般地谈论起来。
  刘矮子干脆抢过来抱着先亲了一下侄女儿后,叫刘彪送上专为侄女儿打的一副银锁项链和一副银质手圈,作见面礼给小侄女儿戴上。
  他们一伙正在高兴时,忽听得堂口有人大喊:“有喜酒大家喝有好事大家高兴。老师、师母,徒儿罗锦华拜寿来罗!请老师、师母受徒儿一拜!祝老师寿比南山无止境、福如东海满天下!祝师母姑妈长生不老、身体康健!”
  刘矮子见罗锦华一来就口里不断念,礼性也不断做,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等他向寿星献上两百大洋作贺礼后,禁不住对他开起了玩笑。
  “哟!我们三师弟今天像个‘人介事’呢,穿得周武郑王的,嘴巴上抹了蜜糖,硬是像我云山虎(矮子)过大河──(淹)安了心呀?”
  大家听到刘矮子拿自己宰言子儿(说歇后语),又比喻得好,稳不住都笑了起来。
  二师兄司马昆笑着说:“三弟还欠了我们桌酒呵,今天在老师这里补呀──”他虽成了卢永严的女婿应改口称父亲大人了,但因习惯了仍称岳父为老师,卢永严也不为怪。他也习惯了。
  这时,门口不断有人来祝寿,他们停止了开玩笑,纷纷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忙着替老师招呼应酬、收点贺礼、安排杂务。
  到中午时分,卢永严的大堂里、周围厢房里都坐满了人──连界场的商界、政界、袍哥、青红帮、黑白党都来了人。
  这里面有不少人是他的徒弟,也有不少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和卢永严结识时间虽不是很长,但却在交往中感到他待人豪爽,处事侠义,为人正直,爱憎分明,其敬仰尊重之情日浓。
  正当客人越来越多,主人招呼应酬十分忙碌时,刘青山也由下人抬着礼品、他偕夫人前来祝寿。他在门口看到刘矮子在传号、司马昆在接待、罗锦华在清点登记礼品时,那本来春风满面的脸马上变得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十分尴尬。
  还是司马昆主动上前打拱迎接,刘矮子装着一点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一本正经地点着礼品吆唱着:“袍哥义字堂口舵主、刘青山刘大爷到!刘大爷送大洋一百、寿糕礼品糖果十封!”这头罗锦华头也不抬地一边记录一边回应:“记下了!”
  刘青山马上回过神来,也装着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卢永严双手抱拳一揖,口里大声的招呼:“祝大哥花甲大寿!祝嫂夫人安康!”
  卢永严不知道自己的几个徒弟曾和刘青山发生过“过节”,客气地把这位地头蛇迎进了正厅后,又安好座上了茶后又到门口又去迎客。
  时间眨眼到了午时,司仪开始安排拜寿仪式。他先拿着各位客人送礼的清单向来宾们宣读后,然后请寿星致谢词。
  卢永严站于上首,先弹衣拂袖,然后按袍哥规矩把袖口上方往外扎了半边,双手半握、拇指高翘地两手交叉向众人行了个转转礼后,用他那中气十足嗓门宏亮的声音致起了谢词。
  “各堂口的大爷、兄弟,各店行的仁兄士绅,各帮各码头的同仁弟兄,各位亲朋好友们,我卢永严这里总总一礼致谢了!不才十年前来到贵地码头,承蒙各位错爱抬举不分铜钱大小取方就圆使卢某能在贵地立身安家。卢某鉴于年迈已不能早起晚归为演武堂操劳尽心,现特借此机会恳告各位,卢某从即日起退出江湖颐养天年。至于各位大爷、仁兄、拜弟、亲朋好友对我卢某的扶持帮助润泽之恩,容卢某来世变牛马相报!还请各位对女婿司马昆多多关照,我再次一礼致谢!”
  他话音刚落,刘矮子便带头鼓起了掌。刘青山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喝彩:“大哥功成名就,桃李遍川,现在退隐江湖真乃明智之举!好事呀!”
  掌声与叫好声过后,司仪宣布拜寿仪式开始。先由卢永严同辈人上前致礼致贺,卢永严夫妇率女儿、儿子回礼致谢。然后由比卢永严晚一辈的(包括徒弟们)一齐向他致礼致贺,卢永严夫妇端坐上首受礼回谢。
  这一番礼仪隆重而又热烈,把大堂口的一班鼓乐吹奏师们忙得个此起彼伏,把“步步高”“高堂乐”“丹凤朝阳”“喜洋洋”等等欢乐曲牌演奏了个遍,使这拜寿庆典更加喜庆欢乐。
  一切礼仪进行完了之后,司仪请各位来宾入席。他话音刚落,只见连界名厨、“三和堂”的老板赖清松高叫一声上菜。就见那些下人抬桌的抬桌、端凳的端凳、上菜的上菜、摆碗的摆碗。片刻之间就在大堂上、厢房里、前院中、后院头摆下了六十桌席。主人邀请贵宾入席,然后又逐桌向贵宾致谢敬酒,寿宴进入了高潮。
  正当大家吃得高兴之际,突然间热闹的场面竟一下安静了下来。此时正在大堂上向赖清松敬酒的卢永严发现气氛不对,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司马昆匆忙地来到他面前,低声地说:“外面来了几个丘八,领头的就是那个陈连长。”卢永严和刘青山听了一怔,稍一沉吟就来到外面想招呼安排好这伙来“客”。
  谁知他们刚出正堂大门,就见几个人身穿军装、肩扛枪支,口叼香烟、吊儿郎当地在门口耍横。
  卢永严双手打拱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见那斜挎盒子炮的连长大咧咧地用夹着纸烟的手指着卢永严说:“也,老把子做生摆酒该请我们喝几杯啥!”说着便径自往大堂内闯。
  刘矮子在一旁见了不由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伸脚往那连长的腿下一绊,竟把那连长绊了一个踉跄,倒在了站在一旁的刘青山身上。
  那刘青山平日里最看不惯在他面前吊儿郎当傲气十足的人,至于对这连长,早就有想找个机会收拾收拾的念头。今天见刘矮子先搞起了小动作,心里闪电般起了个恶毒的想法。他见连长站立不稳向自己倒来,按说他完全可以把连长接住使其不会摔倒。可是他却趁机又绊了一下连长,竟让那连长一下跌在那门里侧的一根板凳边沿。把下巴跌破了之外,还把上门牙也摔落了两颗。
  于是,一场大闹连界场、震动四川省、惊动蒋介石的动乱由此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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