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硝磺厂生产出事故，卢子敬整顿排隐患

　　在硝磺厂厂长卢子敬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挺进师师部下发的嘉奖令。在嘉奖令中，挺进师师部对近一个时期以来，硝磺厂在抓紧生产硝磺，支援军工建设方面，所做出的巨大贡献，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此基础上，特授予硝磺厂厂长卢子敬生产管理标兵荣誉称号，给硝磺厂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并通告全师予以嘉奖。
　　看到这份嘉奖令，卢子敬百感交集。这当中凝结着自己和工人们的多少心血与汗水，他心里是再明白不过了。为了按时完成上面下达的生产指标，工人们被迫加班加点，有时还要白天黑夜连轴转。工人们苦不堪言，提出了增发夜班补贴的正当要求。作为厂长，自己从维护工人的正当权益的目的出发，呈上了给工人们增发夜班补贴的请示。请示虽然批下来了，但补贴的数目却大打折扣。批语中强调了挺进师目前的艰难处境，希望下属单位特别是硝磺厂能够理解。激发工人的积极性，要靠精神鼓励，而不是物质刺激。
　　大道理讲起来是没错，但是工人们毕竟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何况他们也需要挣钱来养家糊口。怎么向他们解释补贴费的问题，自己感到力不从心。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当自己将有关夜班补贴的事情跟工人们摊开说了之后，本以为工人们会闹情绪的。没想到我们的工人是那样容易满足，对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夜班补贴，他们感到已经很满足了。为此，自己感动得差点掉了眼泪。从中，自己也发现了精神力量的强大，是不能用物质来衡量的。看来挺进师的领导，还是看得比自己透彻一些。
　　“如果把这份嘉奖令的精神传达给工人们，他们或许会高兴得跳起来的。生产的积极性会进一步激发出来。”想到这里，卢子敬的眼前一片光明。
　　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难道说出安全事故了？”想到这里，卢子敬马上扔下手中的嘉奖令，朝着巨响发出的方向奔了过去。
　　巨响是从成品保管仓库那边发出来的。看来，这是一起生产安全方面的事故，是确定无疑的了。
　　爆炸的现场一片狼藉，那座作为成品仓库的一层平房被彻底轰平了，所幸在设计时，考虑到其危险性，将它与其他建筑独立出来，才没有连带到其他几座建筑。平房上空，爆炸后留下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整个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工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聚集在一起看热闹。
　　“怎么样？有人受伤没有？”卢子敬最关心的是仓库保管员的生命安全，所以，一到场就这样问道。
　　“幸好我跑得快，才没有被炸成粉末。”一个头发被烧焦，脸上留着烫伤的燎泡的人这样说。
　　“你就是这仓库的保管员，”卢子敬盯着他问道，“这爆炸是怎么来的？”
　　“由于这几天都是白天黑夜连着上班，我感觉有点劳累，想吸袋烟提提神。没想到磕烟灰时，一粒火星溅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硝磺上，引燃了仓库里的硝磺成品，所以发生了爆炸。没想到它的力量这么大，把整个仓库都抹平了。”那保管员喋喋不休地说。
　　“人没被炸到就是万幸。”卢子敬接着又问，“损失大不大？”
　　“还好头几天生产的都运出去了，仓库里存放的只是今天生产的成品。要是前几天生产的没有运出去，这损失就大了。”
　　“你要对你今天的行为负责。”卢子敬说出这一句后，又对围观的人群说，“希望不要因为这场爆炸影响到我们的生产进度。大家还是赶快回各自的岗位去吧！”
　　看到大家各自回到工作岗位，卢子敬对那保管员说：“赶紧去找厂医，把脸上的水泡处理一下。然后，等候组织的处理。”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卢子敬考虑起该如何处理这名仓库保管员的事情来。按照他的脾气，对这种玩忽职守的家伙，必须严惩不贷，应该立即开除。但他又想到：保管员之所以会吸烟，是因为近来的生产任务实在太重了，他抽烟只是为了提神解乏。再说，他还不知道一点火星居然会引发爆炸，不知者无罪。是我们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没有向大家讲明严禁烟火的必要性。看来，必要的安全防范知识和劳动纪律，还是应该加以强调的。开除一个人容易，但谁能保证这被开除的人不因此背上思想包袱，从而给硝磺厂使坏呢？这硝磺厂的每一点细节，如果被张扬出去，都将产生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如果不开除他，那么，谁能保证不会有人步其后尘，视劳动纪律如儿戏呢？谁能保证这样的爆炸事故，不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呢？
　　这真是开除不是，不开除也不是，左右为难啊！
　　“不开除可以，但一定要让他及全厂的人明白安全生产的重要性，以及加强劳动纪律的必要性。”想到这里，卢子敬没有回办公室，而来到了那位保管员的宿舍，看到他脸上的水泡已经处理过了。于是坐到他的身边，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落下的？”
　　“那硝磺碎末被烟灰的火星点着后，我慌忙用脚去踩，不小心被东西绊倒了，那火就往我的头上烧过来。我看到情况不妙，就赶紧跑开了。”
　　“根据你的过失，将你开除一点也不过分。”
　　“是我错了，我不该在容易着火和爆炸的危险品旁边抽烟。你怎么处分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把我给开了，我还指望每月三块现大洋养家糊口呢！”
　　“不开除可以，但必须扣除你本月的所有工资及补贴，以弥补因此造成的损失。还必须在全厂大会上作公开的检讨。你认为这样处理，能接受吗？”
　　“这样已经很开恩了，我没有意见。”
　　“那好，在新的仓库没有建起来之前，你先到硝石车间去帮忙。还要准备在明天的全厂大会上做深刻的检讨发言。”
　　“我这人从没有在公众场面讲过话，我怕讲不好。能找人替我来讲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忙谁都帮不了。大家不仅想听你的检讨，而且想看你的诚意。”
　　“那好，我就自己讲一下吧！”
　　第二天上午，全厂集中在一块空地上。卢子敬首先做了简短的讲话。他说：“今天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开这个会，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一起生产事故。由于成品仓库保管员不遵守操作规程，在成品仓库抽烟，引发了爆炸，给工厂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失。考虑到这是一起过失事故，出事后当事人能主动承认错误，决定对其扣除本月所有工资及补贴，并责成其在全厂大会上做检讨。”
　　这时，那保管员战战兢兢地走到众人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昨天的爆炸是因为我在仓库里吸，吸烟引起的，给工厂造成了不少的损、损失，就是把我千刀万剐也不过、过分。厂长大人开、开恩，只给了我一个很轻的处、处罚，我打心底里感、感谢。今后，我保证严格遵守操作规、规程，认真做好自己的那一份工作，来弥、弥补我造成的损失。希望大家监，监督我。”说完，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走入人群去了。
　　卢子敬再次走到人前，说：“这次的事故，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在安全生产方面，一丝一毫的懈怠都是不行的，必须要时刻绷紧这根弦。我以前没有跟大家讲明这一点，这是我的过失。我们生产的是易燃易爆的硝磺产品，对安全方面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跟明火有关的东西，都不允许进入生产区。烟瘾犯了忍不住，你可以到生活区去抽烟嘛！从今天开始，谁要是违反了这条规定，不管有没有发生事故，一律扣除一块现大洋。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看大家都没有发表意见，卢子敬接着说：“工厂的安全生产问题，不是我厂长一个人的事情，需要得到在座的全部职工的支持。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容易出事故的地方，有哪些要加以注意的问题，都可以向我反映。提的好的，我们还有适当的奖励。下面散会！”
　　这最后的用奖励买建议的决定，在工人中产生了不小的反响。大家纷纷向卢子敬提建议。卢子敬从中发现了其他自己没有发现的安全问题，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为了实现自己的许诺，他将被采用的建议的当事人的姓名用红榜公布出来，并当场兑现了适量的奖励金。
　　这些事情全部完成后，卢子敬将事故的缘起、造成的损失、处理的意见及改进的措施等，写成了书面的报告，递呈挺进师师部，并请求对自己的处分。在报告的末尾，他还就生产任务繁重的问题，请求上级适当下发生产指标，不要盲目追求产品的数量，而使工人们疲于奔命。
　　师部批转了卢子敬的报告，认为卢子敬在事故发生后处置得力、措施得当，决定免于追究责任。同时决定给予硝磺厂自行确定产品生产指标的自主权。也就是说，不会再对硝磺厂下发硬性的生产指标了。
　　卢子敬还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三块现大洋，暗地里送给了那位惹事的保管员，并且对他说：“三块现大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对于你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就是生命钱了。这是我以私人的名义送给你的，请你一定要收下。”把那保管员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差给他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