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挺进师地方办医院，安岱后接纳众伤员

　　虽然时令已经是早秋，但是“秋老虎”发起威来，那情形丝毫不亚于酷暑。骄阳普照下的安岱后，就像是一只大蒸笼，仿佛要把人们身上的汗水榨干。在村口桥亭下的小溪里，几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正在清澈的溪水里嬉闹着，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看，那边来了一个生人。”一位光着头顶的小孩，眼尖地发现桥亭旁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位陌生人，于是提醒其他的几位说。
　　“那我们去盘查他一下。”一位看去年龄稍大的小孩说。他就是安岱后村儿童团的团长，学名叫陈信武。自从成立儿童团以后，陈凤生伯伯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上课之余，每天带人守在村口桥亭旁，对过往的陌生人进行盘问。今天是星期天，村里的小学不上课，他们便整天守在桥亭的旁边。天气实在太热了，坐在桥亭的阴凉下，还是浑身冒汗。有人提议到小溪去玩水，他就答应了，前提是玩水可以，但不可误了正事。因此，大家在玩水的时候，那眼睛却是盯着路上的。
　　于是大家纷纷从小溪爬上岸，连衣服也顾不上穿，赤条条地一拥而上，将陌生人围了个严实。
　　“说，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陈信武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来人，发出了连珠炮似的问话。
　　那陌生生一点也不慌张，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光着屁股，于是对他们说：“你们先把衣服穿上，我才告诉你。”
　　孩子们纷纷去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只有陈信武一个人没有动。
　　“你为什么不去穿衣服？”陌生人问道。
　　“我要看着你。万一我们都去穿衣服了，你跑了怎么办？”
　　“看不出你还挺有心计的。大家都穿好了，你叫他们过来守着我，你去把衣服穿上吧！”
　　陈信武穿好衣服，回到陌生人身边说：“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你没见我身上穿的红军衣服吗？”陌生人故意逗他说。
　　“要是你那衣服是买来的呢？”陈信武不依不饶地说。
　　“看来你的警惕性蛮高的。是谁教给你这些的？”
　　“当然是陈伯伯了。”
　　“哪个陈伯伯呀？”
　　“说出来怕吓到你。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凤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我就告诉你，我叫朱干，是挺进师卫生部的，今天从王村口过来，要找你们村的陈丹山。这下该满意了吧？”
　　“原来是这样的呀。我知道丹山叔叔在哪里，我带你去。”
　　“你不站岗了？”
　　“站岗的还有他们呢！”
　　两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终于把陈丹山给找到了。在陈丹山面前，朱干将陈信武着实表扬了一番。听得那儿童团长不停地挠头，然后一溜烟跑了。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在安岱后举办医务人员培训班的事吗？”朱干问道。
　　“当然记得。我还被赶鸭子上树，当了几天的教授呢！”
　　“那些学员学成后，被分到了各个纵队，在救护伤员方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得到了师领导的充分肯定。你这个教授功不可没啊！”
　　“哪里，哪里！”
　　“根据当前伤员人数不断增加的实际情况，经过师领导的研究，决定进一步扩大这次培训班的战果。”
　　“还要再办一期培训班？”
　　“这次不是办培训班，而是办医院。”
　　“办医院？这成吗？”
　　“师首长分析过了，在安岱后办医院，有以下几个有利条件：第一，安岱后有如你和陈德义这样的土医生，在用中草药给伤员治病方面可以发挥更好的作用；第二，安岱后的不少妇女，接受过护理伤员方面的培训，可以让这部分妇女参与到医院的创建中来，在护理伤员方面发挥作用；第三，安岱后的群众基础好，人们普遍拥护红军，积极支持红军的工作。每一个家庭，都可以成为病房，用来安置伤员。第四，安岱后周围的大山里，蕴藏着极为丰富的中草药资源，可以为医院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材。”
　　“听你这么分析，还有一定的道理。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吩咐下来。”
　　“你来当这个医院的院长，怎么样？”
　　“可我在军分区那里，还当着征募主任呢！”
　　“这并不矛盾，你可以兼职的呀！哪边的工作忙一些，你就在哪边工作。陈凤生和卢子敬，不都有他们的兼职吗？”
　　陈丹山一想也对。征募主任的工作，具有很强的季节性。往往是农作物收获的那一个时期忙一点。过了这个时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了。再说，看到往日的铁杆三兄弟，老大陈凤生除了继续担任松遂龙游击总队的总指挥外，还当上了玉岩区工农苏维埃政府的主席。老二卢子敬除了继续担任游击总队的副总指挥外，还当上了硝磺厂的厂长。只有自己一个人，除了挂着一个军分区征募主任的名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了。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如果自己兼了这个医院的院长，就和他们扯平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朱干问道。
　　“考虑好了，我接受组织的安排。卫生部会再给我们派人吗？”
　　“没人可派。医生和护士，全部要你们自己解决。”
　　“那药品呢？”
　　“也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会考虑，将受伤比较轻的伤员往你们这里送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回去后，就让把伤员送过来。”
　　“要这么急吗？”
　　“没办法。随军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
　　与朱干分别后，陈丹山马上找到了一间空房子，用作治疗室。又分头通知陈德义和张小妹以及接受过护理培训的妇女们，让他们做好上班的准备。然后背上背篓，扛着锄头，上山采药去了。
　　朱干离开安岱后的第三天，就有一批伤员来到了安岱后。伤员一共有十名，他们负的全部是轻伤，是他们互相搀扶，自己走过来，没有一个是用担架抬过来的。随行的只有几个负责护送的游击队员。
　　这些伤员受的都是外伤，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等着伤口的复合。所以治疗起来并不困难。
　　那些负责护送的游击队员把伤员交给了陈丹山后，就准备回去复命了。这时，陈丹山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他们道：“卫生部那儿没有让你们捎什么东西过来？”
　　其中的一个游击队员，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于是说：“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是有一样东西让捎过来，还说让我亲手交给陈丹山。”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的信件来。
　　“我就是陈丹山，你把它交给我吧！”陈丹山接过信件，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委任状，委任他为挺进师地方医院的院长。
　　“有了这个东西，我这个院长就名副其实了。”看着手里的委任状，陈丹山心里美滋滋的。
　　“人和东西我们都送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陈丹山将委任状叠好收起后，与游击队员们一一握手告别。
　　送走游击队员后，他马上派人将张小妹等参加过护理培训的妇女叫了过来，让她们每人将一个伤员领回家进行护理。又叫来了陈德义，两人分头到有伤员的各家，给伤员们查看伤情，制定治疗方案，根据方案来配药。
　　治疗外伤最常用的药材有独活、金枯浓和鲜牛粪。这用鲜牛粪来治外伤，是当初卢子敬发现的，刘亨云的脚外伤，就是用它治好的，后来在治疗外伤的过程中也屡试不爽。
　　不过这种治疗的方法，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有一次，根据陈丹山开出的配方，一位妇女在给伤员敷鲜牛粪时，那伤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于是问道：“你给我敷的是什么药？”
　　那位妇女不敢把实情告诉他，于是编了一个谎话说：“是陈大夫新发现的一种治疗外伤的特效药，只不过它的气味有点不好闻。”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你的话骗不了我。你给我敷的是牛粪，那是什么特效药？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伤员的？把你们的院长叫过来，我要和他理论理论！”
　　那妇女只好将陈丹山叫了过去。
　　“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牛粪能治病吗？”那伤员一见陈丹山，就质问他说。
　　“这牛粪能治病，起初我也像你一样不相信。后来听卢子敬说，他就是用牛粪治好了刘亨云的外伤。我才有点相信。后来，我用这种方法，也治好了好多人的外伤，于是我完全相信了。牛粪敷在伤口上，看起来有点脏，这也就是你不能接受它的原因。但我们讲的是疗效。如果三天以后没有明显好转，我会给你换成其他药的。”
　　听陈丹山这么说，那位伤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三天以后，看到自己伤口的周围已经长出了新肉，那位伤员才惭愧地对护理他的妇女说：“看不出，你们院长还真有两下子。他给我用的这药还真有特效。我错怪你们了，对不起！”
　　“别说你们伤员难以接受，就是我们这些搞护理的人，当初也非常不理解。在培训班的时候，卢子敬说鲜牛粪可以治疗外伤，我们一个个直摇头，认为他这是歪理邪说。他就举出自己经历的实际事例来，这下我们才信了它。但信它是一回事，在护理当中使用它又是另一回事。每次闻到那股气味，不少人说都说想吐。后来才慢慢习惯了。”
　　半个月以后，这批伤员就陆续痊愈归队了。但这拨伤员走后，第二批伤员又送来了。把陈丹山他们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