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做贼现场遇艳情

　　小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呯呯”地向外涌，毛毛虫似地爬到嗓门口，手似乎得了中风抖个不停，刚才他还咬紧牙关，安慰自己，就一回，大姐，实在对不起了。人有时候也会犯同样的一个错误，错误地估量自己的能力，小虎就犯了这样一个错误，相信自己偷别人的包是不会心惊肉跳的，可真的要做，还是逃不过任何一个小偷第一次做贼的恐惧，尽管已是近黄昏，他伸出去的罪恶之手，又缩了回来。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对他来说比伸出去还要残酷。伸出去也许就有收获，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钱，而且，他还得到了继续在省城生存下去的条件。他已经二天没有进食物了，他可以不偷直接抢呀，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明目张胆地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抢，也许烧饼还没有吃到嘴里，人就被抓起来打的皮开肉绽，去偷当然要比去抢保险的多，但毕竟是第一次，脸色被做贼心虚折腾得如柿饼一般。
　　小虎从乔老爷处逃了回来，人是回来了，但麻烦没有完，就有人给他送来话，如果你执迷不悟，不把家中的古物交出来，就让你们家全完蛋。他们告诉小虎，并给小虎开从一个条件，能说出古物藏匿的地方就让他们家就平安无事，咱们就是路人，互不认识，如果不说出来，就让你们家坐土飞机。在条件面前，小虎束手无策，本来上次在批判徐炳辉的大会上，他振臂高喊“打到徐炳辉”犯下了大逆不道，很快被人们唾弃，他像一个丧家犬一样四处漂泊。他没有什么朋友。本来就是个学生，又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他自己都感到无颜回家，但他还是想回家，所以，才从魔窟里逃了出来，可这一帮人还是盯上了他，他非常痛苦，他后悔自己走错的那一步，更憎恨乔老爷一帮黑社会，他不清楚也会明白，在社会主义的阳光下怎么会有一帮子社会毒瘤呢？而且，这股毒瘤怎么没有人来铲除呢？他有许多的困惑与不解，我们的书本上不是说，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多鲜艳，那么，为什么花园里还允许杂草丛生呢？难道天下乌鸦都一般黑吗？所以，他有了离家出走的预谋，他要闯世界，起码他不在受乔老爷一伙的恫吓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当他有了这个想法后，他曾经有过一阵兴奋，他父亲十四岁时就跟着八路打鬼子了，我都十六了，难道外面能把我饿死，既然饿不死就有我徐小虎的饭吃，有饭吃就有事做，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家里一百五十元就去了省城。
　　小虎这一次又想错了。到了省城也不是黄金遍地随手可得的地方。
　　每天都感受到大城市的流光溢彩，每天都能享受到饭来张口的自由自在的无束的生活，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钱被他折腾的所剩无几，没有钱就是一个乞丐，他开始节衣缩食，就这样也熬不了三天，他不住旅社了，到车站，到广场，到公园，凡是能过夜不交费他都可以熬一夜。有一夜，在车站候车室被巡逻逮住，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与证明，被罚打扫卫生，身穿一件黄马褂，在车站打扫一天卫生才被放了，人是放了，钱还是没有，他本想向人家要点工钱，又怕再被来去打扫卫生，就走了，现在身上的钱也就够吃两碗阳春面的，他想到找一份活，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这一次小虎真的被一泡尿憋住了，别说找活干，就是到路边小饭馆找个端盘子的管饭必要钱的差事，老板都不收留，现在就差沿街乞讨了，可他不想过叫花子生活，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家，想到了父母，想到了秋雨、秋月，他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沦落到这个份上，不会不管的，他现在回去也不会拒之门外的，他们会原谅自己的。可现在身无分文，回什么家呀。自己不闯个样子决不回家。再说，天无绝人之路。他溜达在街上，看到了女人的包，既然是包肯定有钱，这时，有一个瘦弱妇女在小摊上买头巾，他凑了过去，他看到了钱，就尾随其后，他觉得自己可以下手的时候，心慌了，手也抖了。
　　手是收回来了，心也平静了。好像这是一次预演，预演的失败是他良心的回归，可为了自己的肚皮不受难，预演的失败又给他了信心。他没有目标地爬上公交车，他的眼睛很快发现有人在对一个妇女的包下手，而且，瞬间得手。看到这一幕，他很懊恼，但他很快在一个小摊前锁定了一个肥肉，手也不抖了，他得手了。
　　他若无其事地躲在墙角数着自己的战利品，四十二元五角。怎么才四十二元呢？他又数了一遍，三张大团结，加上毛毛钱的确是四十二元五角，没错。他应该满足了，节约着也可以过三四天，也不会再饿肚子了。这时，他感到肚子在叫，是呀，已经被虐待二天了，能没有意见吗？他把钱包随手扔到路边花圃里，把四十二元一折装进裤子口袋里，得意地向一个买烧烤的地摊走去，一不留神被一个小女孩撞了一个满怀，小虎回过神来，自己撞着一个小女孩，一脸的笑容，笑盈盈地说：“对不起。”小女孩笑容可掬地：“没关系。”从身边滑过。
　　小女孩撞他的那一刻他扶了她一把，眼神还对流了一下，他记得她的眼睛特美丽，一眼能把他看晕。
　　当他再一次把手伸进裤口袋时，他的头“轰”的一声炸开了。回首望去，那个瓜子脸，美丽眼睛的小女孩，已经走出十多米了，正在回头微笑地看自己，她笑的很甜，很美，小虎忘记了女孩的甜美的笑，转身追了过去。
　　路上的行人很多，只要他大喊一声：“抓小偷。”这个女孩是跑不掉的，可他没有喊，只是想亲手抓住她。女孩跑跑停停，挑衅似的形影不离，你追她跑，你停她站。小虎本想自己追一个女孩是没有问题的，但真的要追时，却发现这个女孩太能跑了，她还敢停下来看自己是怎样在追她却有抓不住她。小虎被女孩的微笑激怒了，拼出命来追了过去。很快女孩跑出了城区，在郊区顺着一条小道沿山而行。小虎并没有因为路的崎岖而放松了追下去的勇气，他必须追下去，要不，今晚吃饭的钱都没有，又得挨一天的饿。
　　小虎穷追不舍。那女孩终于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无路可跑了，是一潭碧绿的大湖。
　　小虎也停了下来，女孩她跑不了，他很得意地盯着女孩，在说：“你跑呀！”他自己也是体力透支，气喘地跟拉木箱一样，呼哧呼哧地要爆炸似地说：“跑呀！你咋不跑了。”
　　那女孩站在距崖边只有半米的地方，大声地喘息着，但很精神，要比小虎的精神，她就是以此为自豪，很认真地说：“别过来，你在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小虎的气慢慢地消了一半，以一个胜利者的傲慢说：“跳，你跳呀，臭丫头。”
　　“你骂人。好男不跟女人斗，你就放了我吧。”
　　“休想。”
　　女孩被小虎激怒。“流氓，大白天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别逼我。”
　　小虎向前走了几步说：“我跟你恕不相识，你还我的东西，我走我的，你走你的。”
　　“东西？什么东西，你看错人了吧，大哥。”女孩收起了她的温柔很得意地回了小虎一句。
　　“谁是你大哥，快点。”小虎说着话向前走了几步被女孩的尖叫停了下来。
　　“我跳了。”
　　“你跳呀，我真的要看一朵鲜花是怎么凋谢的。跳呀，不跳，是小狗。”
　　女孩纵身一跃，伴随着一声尖叫，身子落入水面，溅起一层浪花，荡起一波涟漪。
　　小虎眼前一暗，脑子里起了化学反应，疯一般地冲了过去，向泛着浪花的湖中跳了下去。
　　小虎在水底抓住了女孩的腿，没用多大的劲就把女孩拖到湖边。女孩耷拉着脑袋，眼睛死死地闭着，四肢犹如一根煮熟的面条。小虎知道这是被湖水给呛着了，把女孩翻了个身，放在自己半蹲的大腿上，伸开五指在女孩的后背上狠狠地按摩推拿，就这样左推右拿仍不见女孩图出水了，便有把女孩反过身来，放在软如地毯的沙子上，先是按她的人中，女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把耳朵贴近女孩的脸，觉得没有反应，用手拍打女孩的脸，一边干喊：“醒醒，你真的死了。”他的心里发毛了，乱的他站了起来，向四周张望着，然后，撒腿就跑，跑了没有多远，他又停了下来，回头望望躺着的女孩，女孩依旧在那里躺着。他收住了跑的脚步，又折了回去。
　　他慢慢地靠近了女孩，再一次俯下身，他要给女孩做人工呼吸，也就是在这一刻女孩给小虎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耳光来得太突然，而且有猛烈，小虎的脸上顿时，升起五条鲜红的肿印。小虎被这一耳光打晕了。
　　女孩一个收腹仰坐，揪住小虎的耳朵。说：“没有想到你原来是一个色鬼，我的便宜你占好了吧。”
　　还再迷晕中的小虎手捂着脸说：“我占你的便宜，我以为你……”
　　“呸，你这臭不要脸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你是装的？”小虎恍然大悟。“还我的钱。”
　　“你想好了没有，向我要钱，明明是你欠我的，还向我要钱，你傻货。”
　　“少废话，给钱。”
　　“我没钱，不信，你搜，反正刚才你都摸过了，再摸一次，也无所谓。”
　　小虎上前一步，做出要动手的样子，被女孩一把挡住。“你什么人呀，想占便宜占出瘾来了，你是没有摸过女人，是不，你看吧。”女孩把自己的口袋都反了个底朝天，气呼呼地瞪着小虎。
　　小虎本来是蛮有希望找回自己的钱的，可女孩把能翻的口袋都让小虎看了一个真真切切，小虎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自认倒霉。“算我倒霉。”说完转身就走。
　　女孩突然站起来，大声怒吼到：“站住，你给我站住。”喊着追了过去。
　　“你说走就走，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说，也是你错了，难道你就不向我赔礼道歉。”
　　小虎感到好笑，你拿我的东西，还要我向你道歉，就能说我现在拿不出证据，我已经倒霉死了。“我给你？凭什么？”
　　“是呀。我是女孩。”
　　“你等着。”
　　“我要报警。”
　　“你以为我会怕你报警。”其实，小虎最怕的就是报警。不论女孩是真的还是假的，让警察出现在自己面前总不是一件好事。“好，算你狠，我向你道歉。”
　　“不行，要真心实意地，而且只道歉还不够，还得请我的客。”
　　“凭啥？我没钱。”
　　“那我请你。”
　　小虎今天算是几天来一顿饱餐了。女孩点菜他就是吃。反正吃完饭，各奔东西，再见面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今天晚上在哪睡，等到饭足菜饱，他才想起女孩还没有吃。
　　晚上，小虎是没有地方去的，女孩把小虎带到自己的住处，这个时候小虎才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女孩。知道这女孩叫张婷婷，名字与她的身材很般配，细条子，小脸蛋布满了可爱，一双黑葡萄的眼睛火热热地燃烧着，让小虎的眼神不时地躲避着那支火热的光芒。在闲聊中，小虎知道在自己下手时，就已经被她盯上了，原来她是一个老贼。
　　她的确是一个老手。在她第一眼看到小虎颤微微的手伸向那个妇女小包那一刻，就认定这是一个新手，跟自己当年上道是一样，心虚与胆怯让这个又有私欲的手迟迟下不了决心，但她看出这个人是可逗一把的，真的，她开始并没有想把小虎怎么样，而是，想与他玩一玩，所以，她就在撞他的一瞬间下了手，这一瞬间让他对小虎有了一种惋惜的感觉，她不应该这样出手，这是很危险的，太缺少经验了，但她又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是有前途的，如果调教的好的话，就是自己的好搭档，她不喜欢单枪匹马做事，但也不喜欢乘群合伙地做事，凭她的经验，小虎这样的手也就是干这种活的手，她发现小虎的手如同女人的手一般，细长却有不失男人手的力量，是一种玩魔术的手，既然是这样的手，只要有人指点迷津就会如虎添翼。所以，她让他住在她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既然他的第一眼给自己留下抹不去的记忆，她就不能让这个男孩在下一次出手时被一把冷冰冰的东西拷在手腕上，她不忍心一个新型就这样消失。
　　她的地方并不大，进门就警告小虎，不许有邪念，不许再占我的便宜。小虎不懂什么是不许有邪念，跟不懂占她的便宜，也就是说，在小虎脑海里占便宜就是拿别人的东西，明明自己没有拿她的东西，而是她拿了自己的东西，反而说自己占了她的便宜，他想反驳她，但她没有这个勇气，谁让自己吃人家的呢。他更弄不明白，私念是什么意思，就这样跟在张婷婷的后面进了这间他可以安身的小窝，可以说，小虎现在连寄人篱下的感觉都没有，倒是有一种被收留之感，他心里很感激这个女孩。人到了困难的时候你就是给他一把米，他都会当涌泉相报的。临睡前张婷婷有提出，不许打呼噜。
　　这一夜，小虎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连个身都没有翻，睡得跟死了过去一样，他没有梦，也没有打呼噜，完全沉浸在睡眠之中，几天来他第一次享受了如此的甜美，这一觉他睡得昏昏沉沉的，到临醒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恶魔在追杀他，他跑呀跑，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两只脚被死死地捆在一个柱子上，两个打手青面獠牙，手拿大刀，好像有在找厕所，到处都是女人，在一个庄稼地里，他正在小便，梦被尿水的响声唤醒。
　　时间已经下午了，张婷婷不在，桌上放着早餐，油条、豆浆，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别乱跑，等我回来。吃饱后，小虎躺在张婷婷睡觉的床上，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他被这股香水味熏得飘飘然，回想起这个女孩来，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张婷婷回来很晚，把小虎从睡梦来了起来。“今天，该你请我吃饭。”
　　小虎这时也感到饥饿在侵扰着自己，很认真地说：“我没有钱。”
　　张婷婷诡秘地笑成一朵花。“不会吧。”
　　“真的没有。”小虎下意识地翻着自己的衣服口袋，软绵绵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虔诚地说：“真没有。”
　　张婷婷从胸前掏出一把钱，在小虎面前一晃：“我也没有说，让你掏钱。走，我带你去吃烤鸭。”
　　小虎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被眼前的女孩给耍了，也只能倒霉，算是一个教训罢。好奇地问道：“你把钱放这里？”他是不需要答案的。
　　“你觉得我会放哪，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