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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作品名称:静水激流      作者:黑沙枣      发布时间:2017-12-09 20:39:51      字数:12594

  过去的高音喇叭被日渐兴起的音响所代替。狂欢火爆的迪斯科舞曲震耳欲聋地在大街上响着,在这火爆的乐曲中仍然夹杂着优美的旋律《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梦思走在大街上,被这轻松明快的音乐吸引住了,她放慢脚步,仔细地听着每一个跳跃的音符,心情跟着节拍有序地激动着。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而且变得让你不认识,几天不见犹如刘姥姥上大观园,全是新鲜事。满大街的个体摊贩,琳琅满目的各色各式的服装挂满一条街,看得让人目不暇接。
  再过几天就是安琦的婚礼了。安琦特意让她去做伴娘,安琦找到她时,她有点犹犹豫豫,她没有做过这件事,担心做不好,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必定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有过一段透明的交流,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为了做好这个绿叶,梦思才决定买一套新装。
  给新娘做伴娘,梦思还不知道怎么去做,但总得穿得得体些,对得起安琦和朋友,不能让人家说不是吧。在沙漠里待久了,又不注意修饰自己,一年四季黄军装没离身,谁也没有想那么多,更没有放在心上,很少研究女人的化妆与服饰,不知道新潮。在这个封闭的天地里,她失去了许多,但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更别说做伴娘的事了。既然答应了,现在即使是上刀山火海也只当作是小菜一碟。
  梦思无目的地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转悠,不是不合身,就是太贵了,要不没有一点新意,裤子青一色的喇叭裤、筒裤,颜色大红大绿,她看上了一件雪青色的,穿在身上试试,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挺合身。摊主一边帮梦思整着衣服一边说:“这衣服就是为你做的,穿在身上多水灵,多够份。”说得梦思乐滋滋的,挺起胸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都红了。胸口开得太低,乳沟成三角形暴露在外面,也许别人可以穿出去,可她别说穿了就是试一下就脸红了,东西再美她不适合,接着试了几件,梦思一点情绪都没有,也不想试了,说了声:“不好意思。”走了。身后传来阵阵责难声。
  “梦思!”梦思出了摊铺,正无精打采不知怎么办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随声望去,人头潮涌,瞅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面孰的,心里奇怪地问:“这是谁呢?”心里正发毛呢,“啪”的一巴掌己落到梦思的肩上,把梦思吓了一跳,转过头,说:“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会吓着你的。”梦思有点吃惊,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围着孟小玉前后打量起来。
  “怎么?不认识了?我真的这么可怕?”孟小玉感到的是好奇,还是自己看错了人,会让她这么观赏自己。
  “孟小玉!”梦思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惊讶地喊起来了。
  “你这是?”梦思有点紧张,说起话来词不达意。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腆着肚子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同学,过去多么漂亮,现如今,满脸的妊赈引起的黑不黑黄不黄的雀斑,身体格外地臃肿,肚子腆得像大鼓似的。
  孟小玉腆着肚子,笑眯眯地说:“我结婚了,快当妈了。”
  “好家伙,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吭一声,还是老同学吗?”梦思多少有些不快。
  “你们都忙着干大事呢。我出校门就结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别说告诉你们了,就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那段日子我都不想出门,哪还有心思告诉你们。”孟小玉说着流露出一种自卑感。
  “你可千万别怎么想,别伤着小宝宝了。”梦思说着指着孟小玉腆起的肚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小玉,我们应该给你祝贺。”梦思真心地为小玉祝福,眼前的小玉是她要好的朋友,同窗十载,论感情深着呢,这次没有告诉她也许有她的苦衷。
  “谢谢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同学。”
  “你爱人呢?”梦思关心地问道。
  “哎呀!什么爱人,我是老婆,他是老公。”
  “老公?”
  “你就不懂了吧,现在都兴这个。”
  “怎么样?”
  “还行!他人蛮好的,知道疼我。他因为打架被劳教过,出来后,找不到工作,就自谋职业,在前面开了个服装店,生意挺好的,我带你去看看,保险有你要的衣服,看上了,我送你两件。”
  “这不行吧?”梦思把今天上街买衣服的事全抖了出来。
  孟小玉一听就乐了:“走,我说了算!你这个朋友有眼力,让你当伴娘,不把亲家人吓倒一片才怪的。”
  “看你说的,我可不想突出自己,那样安琦会难堪的,再说我又不喜好花枝招展,原汁原味多好。”
  “你啊,还是那个样。实话说,人是要变的,还像学校那样单纯,当心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不会吧!都像你,不说计划生育的话,还没有体验青春的美好就要围着锅台转,多没劲。”梦思有点惋惜。
  两个人一路说着,不一会工夫就到了孟小玉开的小店门前。大世界服饰店的门匾在阳光的辉映中,图中的女人闪亮耀眼,门前的大音响轻歌慢舞地放着流行歌曲,人进人出熙熙攘攘,看得出来生意很红火。
  其实,店铺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靠左边是一组柜台,里面摆放着全是女人的小东西,柜台在靠里的墙上挂满了女人的内衣内裤、胸罩,右面墙是全是女人各式各样的服装,后面是小孩用品。中间挂着男式的西装西裤。梦思体会着女人味很浓的小天地,心情舒畅多了。说:“不简单呀!老板娘,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怎么原来没有看出来你有这份天才。”
  孟小玉白了她一眼,说:“你就别说了,不干咋办?总不能在家里待一辈子。要是换了你准比我强。”
  “看你说的。到时候我整得落荒时,张军长,拉兄弟一把。”梦思怪声怪调地说,把两个人全逗乐了。
  “现在我们先开这个店,等孩子出生后,我再开一个美容店,也算得上自食其力,女人只有在经济上的独立才能和男人平起平坐,你以后会明白的。”
  梦思从来就没有想过依附于谁,听了孟小玉的话半信半疑。说:“你这理论留着自己用吧。”
  “三!”孟小玉说着把丈夫叫到跟前,“这是我的老同学,梦思。”
  “梦思,噢!常听小玉说过,果然惊人。我这里全是精品,第一次见面,你看得上就穿上。说真的,我这衣服你穿上,一定会亮倒一片。”
  梦思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被称为“三“的年轻人,个头不高,壮壮实实,小眼睛小脸盘,算得上英俊,说话利索,给梦思的感觉挺好。她说:“过奖了!”梦思在三的夸奖中不好意思,脸上飞过一丝红晕。
  “别酸了。梦思你随便挑,看上哪个试哪个,”孟小玉心直口快地说。
  “你随意些。”小三子迎合孟小玉的话说。
  小三子的眼光落在一件鹅蛋黄的衣服上,用手摸了摸,感觉挺好,拿下来比试着,小玉说,“你穿这件肯定棒,来试试。”
  梦思把衣服正要穿上,小玉拽着梦思的外衣说:“把外面的脱掉,穿上多难受。”说着把梦思推到镜子后面的简易更衣室。
  梦思不好意思地去了更衣室,出来时惊得孟小玉不知所措。说:“哦,太漂亮了。”一边帮着整理衣角,一边拉过梦思照镜子。梦思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美人,高挑的个子,魔鬼身腰,微微挺起的胸脯充满着诱惑,梦思不由得升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豪感。左照照,右看看,感觉让她陶醉了,当她仔细看晃在眼前的价格表时,刚才的兴奋劲黯然失色,别说350元就是150元我现在也拿不出来,便回到更衣室,换好原装,工工整整地要把衣服挂回原处。
  “梦思,你这是干啥?”孟小玉看出了她的心思。说,“咱可是说好的,只要合适,就是你的了。”
  “不,不,我只是试试。”梦思今天不说谎话是过不去了,手中没钱心里发慌,紧张是自然的了。
  “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别跟我说钱的事,说钱,咱经后还见不见面了?这次是我送你的,谁让咱是姐妹呢。”孟小玉的话刺疼了梦思。梦思的收入是低的,就是三四个月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套衣服,脸有愧色地说:“好吧,就依你。”
  “哎,这就对路。小三,给包一下。”孟小玉把衣服递给小三,说,“梦思,现在不一样了,你看我没有单位,可我钱不少挣,人家都说农民分田,工人分家,不三不四挣钱。现在万元户算啥?我这个店开张就用了五万,钱从哪来,挣呗,如果你来干这行,就凭你的智商早把我们挤到墙缝里去了。”
  “看你说的,我就那么可怕?”
  “梦思,回来吧,别在那待久了。时间久了,环境会改造人的。现在外面多精彩,只要你想干,保证挣钱。来不?”
  “以后再说吧。”
  “是不是在那里有相好的了?”
  “你看我像吗?我还没有活够呢。不急。”
  “梦思,做女人早晚也得嫁人,如果真有合适的,你可要不失时机,擦肩而过后悔莫及啊!”
  “我会睁大眼睛的,是好的肯定跑不了。”
  “到时候需要我帮忙就吭个气。我可是过来的人。”
  “行!行!我的好小玉。”
  梦思告别了孟小玉,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看花花绿绿的世界,自己倒是一个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种失落感困扰着她,心里总是高兴不起来。在学校时,孟小玉是个很内向的学生,从来都听不到她大声说话,现在摇身一变,当起老板娘,说起话来快言快语滴水不漏。梦思感到自己落伍了,她承认她所在的那个环境是有点闭塞,看的报纸都是党报,是有点正统,现实的东西接触太少,但也不是那种不识人间烟火,我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同样自鸣得意,而现在,别说办事,怎么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呢?但反过来想一想,孟小玉毕竟是一个商人,是商人就有点像《威尼斯商人》一样无奸不商,必然要学会阿庆嫂左右逢源的本领。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讲,孟小玉是彻底进步了,新潮的,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服务于这个社会,并得到丰厚的回报。她为她的远见和胆量而敬佩自豪。
  她开始欣赏孟小玉了。她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幸福家庭,疼她的丈夫,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情感融融。而自己呢?有情?有爱吗?自己说不清楚,就在她脑海中闪过张宁的影子时,脸都红得发烧,因为在她眼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有女朋友,而且两人情深深,不可能会有其他感情,要有他就违犯了游戏的规则。梦思既不想夺人之爱,也不想让张宁成为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天下男人多得是,难道就没有梦思所找的白马王子?梦思越想越深越是乱糟糟的,一不溜心和对面来人撞了个满怀。梦思还没有等对方说什么,自己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那人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径直走了。梦思像丢了魂似的,慌慌张张地脚跟不着地皮地小跑起来。
  “梦思!”有人喊她的名字。梦思以为自己听错了,头也不回。当听到第二声时,他确定有人在喊她,而且是张宁的声音,她停住脚步,定眼望去,张宁就在不远的一个电线杆子旁推着自行车,向她招手。
  “张宁!”梦思如获至宝地迎了过去。
  张宁这次休假特别爽。回到家中,喜出望外地收到了黑眼睛的许多来信和复习资料。手里捧着黑眼睛的来信,心中流过一股热流。
  黑眼睛的来信给张宁带来难以言表的冲动,张宁读着火辣辣的情书时,按奈不住内心的骚动,心都要跳到嗓门口了。
  宁:
  这是我第二十一封发给你的信,我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有,不论你收到没有,我都要这样写下去。因为我爱你!
  今天,我也许还不能收到你的回信,但我能听到你的回音,一种思念。思念是有声音的,它不会分解给其他人,只能是两个世界的热语情话的相撞,有穿越高山峻岭的心心相印,也有飘洋过海的惊涛骇浪,它奏出的是一曲深深爱的旋律,献给自己的心上人,就是这种思念让我踏着校园的幽径,在青石板上记录下我心中每一个乐章,把它寄给遥远的你,并在这里再一次地拥抱你。
  我在等待,我们都在等待,等待着黎明冉冉升起一轮红日,照耀大地绿草与亮晶晶的露珠,给生命的每一个细胞注入新的朝气。等待的日子我不想孤独,但我寂寞,我孤独的时候会想到你的身影在我眼前跳跃,听到你的呼吸,感受到你的温暖如春的情怀。我思念中看到你日渐消瘦的面孔仍透着帅气,黝黑的肤色中给我的是坚毅,在梦中我在喊:“我来了!”你真的来了。这种孤独充满着希望,我每天都在为梦去做许多的事,去分享我们的爱,去实现我们的爱,这时的我再也不孤独了,因为我在心里时时刻刻吻着你。
  宁,我不在寂寞,有你的声音,有你的影子,有希望伴随着我,我会很自豪的,大家都很羡慕我们。我相信缘分。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到来。随信寄去最新高考复习资料,一定要加油,为我们加油。
  你的黑眼睛
  张宁的眼睛湿润了,他的思念为何不是这样,他用自己的行动在实践着自己的梦想,恨不得飞到她身的边。他也有无奈,他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天地里,把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全都用在复习上,又无怨无悔地为了实现黑眼睛的梦想而熬夜,去解难题,去做枯燥无味的事情,只因为这里的封闭和不影响自己的复习,他才没有给黑眼睛写回信。今天他读信的冲动使他一气呵成了给他的回信。
  眼睛:
  收到你的来信已经很晚了,读着你发烫充满热血沸腾的来信,我流泪了。一种自豪的泪水打湿了我的心脏,我惭愧,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为我牵肠挂肚,你为我牺牲的太多,我不知道将来这样报答你,可我深深地爱着你就是一种牵挂,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都怨我,不过,我现在的努力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因为你给予了力量,开发了我的智商,我要在这艰苦的环境中磨砺意志,创造奇迹,为我的男子汉的气魄注入新的活力,当你给我插上翅膀时,吻你,
  牵挂你的人
  张宁感到要说的太多却又无法落笔,所有的一切都汇成一个字:爱。他相信自己,更相信黑眼睛。
  张宁写好信急不可待地就想发出去,在去邮局的路上遇见了梦思。
  梦思见到张宁格外地高兴。梦思对张宁在渠中救她之事非常感激,并对自己的误解表示深深地内疚,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总想找个机会正式向他道歉。磨刀不误砍柴工,机会今天就来了。
  “你怎么有空出来?”梦思刚想好的一段话,到了眼前就全忘光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忘的,就是说不出来。
  “这城市是你开的,兴你来我就不能来?”
  “对!你来,我来,大家来,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发个信。你呢?”
  “我,不告诉你,给她的?”梦思已看到张宁手中拿着的信,知道是给谁的,潜意识中流露出心中不悦,脸色也有点难看。
  “梦思。你怎么了?脸色一点不好。”
  梦思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故做镇静地说:“没什么,可能是累得来。”
  梦思从他的眉宇间没有发现特别地不悦,心想,他也许把发生在回家路上的事早抛到九霄云外了。他忘不忘是他的事,我是我的事,我应该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
  梦思的想法一点没有错。张宁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尽管他看出了梦思的不快,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说:“梦思,告诉你一件事,石川今天要来,说是要参加修建周恩来总理纪念碑奠基仪式,并带来了沙漠腹地的沙土,让咱们一起去,你有时间吗?”
  “头要来,你也不早告诉我一声。是现在?”
  “是的!要去就跟我走。”
  梦思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类活动,觉得好奇,也有意义,再说了老石也来了,还背了一袋那里的土,她不明白老石的意思心想:那个地方的土就这么重要?背上一袋土跑这么远,身体又不好。想到这里。梦思说:“这个老石,还不如我们出来时带上,还让他费这么大的劲。”
  “你这就不对了,他带和我们带意义不一样,他背的可不是沙土,是一份难以忘怀的感情,你能代替的了吗?”
  “有道理。唉,既然老石来了,咱们一起去到安琦那,可以吗?”梦思说着把衣服拿出让张宁看。“这是我买的”。她不想告诉他是朋友送的。
  张宁干其它行,对买衣服是个外行,尤其是买女人的东西,就连欣赏服饰也缺乏美感,他只知道流行就行,前卫就酷。看了半天笑眯眯地说:“还行,你穿上,到时候可别喧宾夺主啊!”
  “别夸张了。”梦思陡然醒悟了什么,说,“你是说我穿上不合适?”
  “打住,我可没有这么说,也没有那个意思。”张宁被梦思的问话给呛着了,心里紧张得语无伦次。
  梦思白了他一眼:“得!得!看把你紧张的。”梦思收起衣服,放进包里,问,“有车吗?带着我,我真不想走了。”
  张宁抬起手看了看表,说:“还早呢。你饿不?”
  梦思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滴水未进,说到饿她真的饿了。“你不说,我都忘了,真的饿了,你请客。”
  “想吃什么?”
  “牛肉面!”
  “你是可怜我,还是寒碜我,我孬好是个职工,也是个靠劳动挣钱的主。”
  “看你想到哪去了,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嘛!”
  张宁堆着车子,去了一家刚开张的有点小名气的大盘鸡快餐店。
  一阵风吹过来摇曳着满街的垂柳,路边的各种花卉绽放着万紫千红的花朵,玫瑰红得惊心动魄,兰花开得恬静幽艳,马蹄莲如雪压青松,月季花开似美女下凡――在这万花丛中飘着朦朦胧胧的芳香,把人们带入一个如痴如醉的梦幻世界。
  梦思借吃饭之际郑重其事地向张宁表示道歉。说:“张宁,那天都是我的不好,把你打疼了吧?”
  “我没有那么娇气,还真想让你多打几下,那天真的失礼了,我向你道歉。”
  “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你没有错!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知道吗,我回家偷偷地哭了,我这么怎样不近情理,真的,我恨我自己。”
  “你看你越说越离谱,谁让咱俩是一条道上的两只蚂蚱。别说了,再说我这脸都没地方搁了。”
  “我请你原谅我的无知。今天的客我请了,算是一点补偿。”
  “你呀!好!就依你。”
  放在梦思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这次大假使梦思茅塞顿开。她看见整个世界都在玩魔术地发生着变化,在这高楼林立,人流如潮,店铺琳琅满目。特别是孟小玉给她的印像总在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她和客人推销衣服的情景总是浮现在眼前。这个上学时一点都不起眼的小女孩,现在也自立门户、打起天下,成为第一批淘金者。她想起她腆着肚子,跟没事一样,忙前忙后,像她这个年龄正是充满浪漫色彩的黄金时代,却过早地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快要做母亲了,她真不容易啊!不过梦思是不会过这种日子的,也不想早早地将自己交给哪一个人。她还觉得自己小,如果说梦思一点都不想也是不实际的。在她静下心来想自己心事时,第一个跳入眼帘的却是张宁,一想到他,她便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惆怅,她觉得他很帅,血气方刚,像个男子汉,如果真把这种爱传递给他,他会怎么样呢?她不敢想下文,因为他已经热恋过并一往情深地爱着他的黑眼睛,他有黑眼睛。梦思一旦想到这,心里像被蛇咬了一口难受至极,也觉得自己太幼稚。如果张宁没有黑眼睛,她会爱他的。但一切都晚了。当他脑海里闪过夺人之爱时,心差点蹦了出来,脸红得发烫,在她看来这是不道德的,将会一辈子愧对一个真诚善良的女人。梦思想到这里,刚刚升起的火辣辣的竞争想法悄然失色,她不会在张宁面前做出挑战另一种感情的举措。更何况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黑眼睛,或是他的粗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梦思流露出来的情感,或是察觉到了装蒜,但他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是自己多情,再细想一下自己同班的同学,要不没看上,要不早就花落鹿手,没有哪个能打动她的芳心的。
  有一个男人出现在梦思的眼前,就是在安琦婚礼上有过一面之交的小伙子,她不知道他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单位。
  安琦的婚礼如期举行。安琦天还蒙蒙亮时就起来了,和梦思一道在安玲美容院请来美容师化妆,安琦在美容师的精心描绘和涂抹中一下子亮了起来,头上盘了个时兴的发髻,脸上白里透红基本上已失去了原色,更加俏丽端庄,画的是细眉微微翘起,淡淡的宝石蓝眼帘透着一种神秘与向往,穿上洁白的婚礼服,完全变了个人样。梦思做了简单的化妆,她不敢过分地化妆自己,如果那样再穿上孟小玉送的服装,弄不好会有一种喧宾夺主的效应。化妆结束后,两人对视着露出甜蜜的微笑。
  “安琦,你太美了!祝福你,”说着,安琦抱住了梦思,说:“谢谢!梦思,你也真美。等到你那一天会比我更好。”
  “人生就这一回,今日不靓何时亮,安琦姐。”梦思想说些什么,但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又慢慢地放开安琦的手臂,看着眼前的新人,心里翻江倒海地激动着,尽管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有一种友情却是真诚的,终身难忘的。她为她拭去挂满眼圈的泪花,说,“别这样,要做新娘子了,高兴些!”
  安琦忍不住哭了出来,梦思安慰道:“看你,妆刚化好,哭会难看的,笑笑。”
  太阳初升,迎亲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来了。院子的门紧闭着,迎亲的人们把门敲得震撼人心。院子里的几个小媳妇把门顶上,外边敲了三遍后才拉开了个门缝,年龄稍大一点的把头伸出去。问:“叫什么?想过这一关,留下买路钱。”
  外边的人见门开了个缝,忙把早准备好的一块足有十公斤的猪肉和两条大鱼递了进去。
  “大婶,大姐们,给个方便。”说着新郎从口袋里取出红包,依次发给每个人,这才算是让进了门。
  在兵团这个地方,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各地的风土人情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融合,即使没有融合的也大大缩了水,更何况这一代年轻人成亲,祖籍既不是一个地方,大多都是跨省相结合,这种现象从优生优育角度来讲是人的一大进步。安琦是甘肃人,而丈夫则是山东人,这种结合的优势必然会造就一代又一代美女帅哥,从而使这个农垦城市被冠名为“姑娘城”。
  安琦和梦思在房子里听到外面的热闹声,早已坐不住了。她们不想让小媳妇们故意用旧的风俗来刁难他们,可她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于是不顾母亲的阻拦,在梦思的陪伴下冲出了家门。
  当梦思她们出现的一瞬间,在迎亲的队伍中有一个年轻人注意到了梦思。这个人就是李凡。
  李凡今天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白衬衣,枣红色花纹领带,极有精神,看上去个头比新郎要猛,古铜色的脸盘,五管端正,英俊潇洒,挺着腰板,一副军人气质。他注意到了梦思,在那一瞬间的眼神中他多看了她几眼。走在路上,他想和她打腔,梦思给了他一个冷板凳。
  在婚礼上,李凡又作为婚礼的主持,再露才华,把安琦和新郎折腾得头晕目眩,安琦像腾云驾雾任人宰割,洋相百出,逗得来宾前仰后翻,时而捧腹大笑,时而热泪盈眶,把整个婚礼从一个高潮推向另一个高潮,在经久不息欢声笑语中,梦思笑得眼角挂满泪花,在欢语与笑声中,她注意到了这个主持人,不仅口才爽气,人也长得帅气。正是青春多梦之际,她被他的帅气吸引着,但又不敢多看他一眼,她怕他看到她在注意他,发生对视的尴尬,她尽可能地和别人谈笑风生,把视线落在新娘安琦的身上,她怕别人,特别是年青的男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来扫描自己,同时她也感到了一种骄傲感,一种自信。有人注意她兴许是穿在身上的这套服装帮了忙,要是自己穿的是在研究所的服装还会有人注意自己吗?更何况男人这种目光时不时地盯着你的脸蛋、脖颈和胸脯,让一个正常人都感到难以为情。
  婚礼仪式完毕,对酒开始,李凡特意来到娘家人的座子上,说什么要尽主人之意,一定要照顾好娘家人,按常规没有哪个人敢到娘家人座子上来的,要来也是个能喝能吹的人。酒过三巡,酒意锐增,脸红得跟猪肝似的的李凡,把酒斟满杯,冲着每一个人来喝,并把小杯换成大杯倒满,端着酒杯晃悠了一下身子,蔑视地说:“你们娘家人个个是好样的,就是有一点不行——喝酒。”这种极富有挑战性的言词一小子激怒了大伙。“小子,你有种,来!”话落酒到,就对着干了起来,你一杯,我一杯,连着三杯,李凡终于败下阵来,脸红得发黑,还硬撑着要和女人喝一巡,不喝,今天就是没喝酒。李凡端酒的手颤抖抖的,杯子里的酒左晃右斜把酒晃在桌子上,说起话来舌头都直了,有人劝他,他反倒上劲,说:“怎么了,看不起人,告诉你们我,没有喝醉,来!不来是这个。”李凡伸出小拇指比画着。
  面对这个醉汉,刚才对他的一点敬意感霎时烟消云散,她不喜欢把酒当歌度人生的酒鬼,便和三个同桌端起酒杯,说:“谢谢这位大哥,来!干!”三人一饮而尽,把李凡惊了一跳。
  李凡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凡伸伸腰,拿起梦思喝过的杯子,闻了又闻,慢条斯理地说:“噢,原来是这样。不过,没关系,女人嘛。”
  梦思她们笑了,笑得是哪样妩媚,因为她们喝的是香槟。
  也正是这杯酒使李凡再也没有站起来,两眼一闭,倒在桌子上,被几个人驾了出去。
  李凡出尽了洋相,并没有给梦思留下什么印象。梦思既不知道他的大名也不知道他的单位,本来她对这个小伙子第一印象是深刻的,但事情的发展使她的好感稍纵即逝,过去了也许今后走到大街上都会成为路人。
  张宁这天没有去,原因很简单:睡过了。
  张宁这些天来在兴奋和愉快中度过的。计算疲劳时就翻开黑眼睛给他的来信,一遍一遍地细细品味字里行间洋溢着爱的甜蜜,回忆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一个人的成长就得需要许多东西来支撑,来激励。对张宁来说爱情就是智慧的不竭动力,是一种燃在心中的希冀,他似乎已经在这条征途上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使他的学习效率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真正体验到了一种爱被两个人分享时的快乐,正是这种快乐才使一个人能最大化地挖掘潜力,创造性地学习。
  张宁自己觉得坐得太久,思维已达到极限,思绪在废寝忘食中集中精力地去做每一道题,这种不计成本的学习使他的复习如鱼得水,再难的题到他手下不过是小菜一碟,而且色香味俱全。他对他自己充满了希望,在这胜利还没有出现时,他就梦想着成功的花环,让她给自己戴在脖子上,他有许多的梦,但他最怕的是梦醒,而这次他特别喜欢梦醒。
  张宁已坐得太久,身上沁着汗珠,已经湿透了衬衫,的确是热,沙漠性气候在这里表现得特别突出,干热风裹着热辣辣的搅起地面的尘埃不停地呼叫着袭来。复习的紧张使他忘记了热风的侵扰,一旦放下手中的资料,才感到一股热浪滚滚扑来,身上到处粘乎乎的,这才想起已经两天没有冲澡了。张宁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抓起放在一旁的水桶,来到外面的空地上,举起来顺着头浇了下来。
  张宁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感到浑身舒服多了,便重新回到复习的环境中。这会儿的张宁应该说是可以静下心来突击一会儿,可是他怎么也坐不住,心里发毛似地坐立不安,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事要做,可就是想不起来,也复习不进去,气得给自己发起了脾气。门一甩到外面去清醒清醒。
  太阳已偏西了。张宁出了门,没有目标的瞎走,在沙漠里溜来溜去,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月牙湖泮。月牙湖这一会儿水温正热乎乎的,远远望去,月牙湖上空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雾气梦幻般地缓缓地飘移着,慢悠悠地向空中散发着朦朦胧胧的沙漠之情,似腾云驾雾,再现海市蜃楼。在这绝妙的地方,张宁没有想到一个美少女正在湖的那边洗澡呢。
  梦思今天上午和石川他们去修理被上次暴雨冲毁的渠埂,这是一种重体力劳动,几个人一上午就完成了。还有一处比较远,石川就让梦思先回来,其余的几个男同志去修整。平时就是这些修修补补,大家也不在乎谁干的多干的少。梦思刚开始不同意,在男人们的一再说服下,还是拿着工具回来了,回来的路上,梦思看天还早呢,便决定到月牙湖去洗个温水澡。
  梦思一路直奔月牙湖,来到湖边的大沙漠上,眺望层层叠叠的沙海不仅心旷神怡,而且是心花怒放,不仅收获着劳动的快乐,而且欣赏着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美好景象。梦思放下手中的工具,把手伸进热乎乎的湖水中,两手合在一起,捧起一捧水,洒在脸上,水珠成串成线地流了下来,她动情地欣赏着水中的自己,她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甜美。她抬起头巡视四周,周围静得出奇,再说这时候又不会有人出现,到这里来洗澡已习以为常了。她脱去外衣,习惯地脱去身上最后一块布,一个猛子潜入水中,荡起层层涟漪。
  梦思在透明的湖水中舒展着自己的美体。在这之前,她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正视过自己的裸露的形体,即使沉浸在水中她也没有正眼用心扫描过自己的美玉肌肤。也就是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欣赏过自己,作为一个少女本身具有的灵感外,还具有着知识人的品位,应该对自己有一个定位。尽管她来过多次,但那都是和安琦或毛毛一起来的,她既不敢多看她们几眼,也不希望她们多看她几眼,她从来没有有意识地来看自己。她有一种负罪感,就像过去自己躲在小屋里看明星写真一样,会心惊肉跳,会羞愧难当,会脸红到脖跟上,合起画册自己责骂自己,无耻。这种出于女性本能的羞怯,今天似乎淡淡地飘去了,露出一种雾中赏花的微笑。她柔软地抚摸着自己的胴体,欣赏着自己美妙的身躯。坚挺翘起的乳房如同雪峰一样洁白;樱桃般的乳头耸立在雪峰之巅,显得鲜艳欲滴;平滑的腹部像柔韧的天空升起迷人的彩虹;圆圆的肚脐恰似盛满春情的湖泊;修长的双腿、圆的肌肤充满着动人心弦的活力。她感恩上帝给予自己如此美丽的身材,感恩父母赐予自己绝妙的魅力。世界上有一种爱就是爱自己,真正爱自己的人才能懂得怎样去爱亲人,爱亲如手足的亲朋好友。她放松着自己,宣泄着自己被压抑了许久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灵魂,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沉入水底,像鱼儿自由自在地放射着女人的光环,点击着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鱼鳞般的波浪,她尽情地享受着美妙时刻,沉浸在一种幸福之中。然而,一个男人正在悄然向她走来。
  处在极度兴奋中的张宁,一路上哼着小调,赶到了月牙湖畔。他没有急于下水,是他发现了两只黄鼠狼在湖边嬉耍。这两个正在发情期的小动物亲密地追逐着,一会儿翻着跟头,一会儿一个爬到另一个身上,转过身来亲吻着对方,一个掉头跑另一个奋起直追,不一会功夫就消失在湖中的芦苇丛中。张宁被它俩的精彩表演深深地吸引住了,当它们消失在芦苇丛中时,他回过神来奋力追了过去,就在他寻找这两个小东西时,他陡然发现湖中有一个人头在晃动,定睛望去只有飘浮着的黑头发,看不清面目。他有点纳闷,心里正发毛呢,水中的梦思游了起来,原来是个大活人。会是谁呢?不会是梦思吧。
  张宁一点没有猜错。当他瞪大眼睛再仔细看时,第一个反映是梦思,也就在这一时刻,他的双眼发直了,像木头一样直立在原地,血液里倏地灌进了迷魂汤一阵发热。他没有见过女人在水中洗澡,更何况又这么近的距离。梦思的一举一动一目了然撞击着张宁的每一个细胞。对于梦思的美他没有更多的在意,但他知道她比黑眼睛来说有许多让他神往的地方,但他有黑眼睛,也许是劳动与复习双层的劳累,使他没有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他爱黑眼睛,吻过她,抱过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在湖里洗澡,而且又是如此美丽。当这个鲜活的丰满洁白的女人,赤条条地展示在眼前时,他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燃起的欲火,直勾勾地盯着梦思修长的美腿,迷人滑圆的肩头下抖动着摄魄勾魂的乳房,柔软的腰身像鱼儿一般在湖水中飘来荡去,时儿像天鹅一样浮出水面,时儿像蜻蜓点水似地荡起勾魂浪花。花颜月貌的脸蛋,每一举动都能点燃张宁的欲望,每一个毛孔都膨胀着一种需要,一种原始般的本能的需要,一种被压抑太久而滚烫的要冒烟要发泄的需要。他对这种需要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像似有一种东西从心底里发出嚎叫,渴望得到一种火焰发狂地燃烧起来,他像似在梦中一样感到自己的大手已经触摸到了黑眼睛洁白挺拔的乳头,一双发抖的双手在她身上燃起欲望,难以抑制的双唇吸吮着这片充满乳汁的田野,收获着被爱的唾液。这种欲望使他痛苦不堪,强劲的冲动使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已经不能自持了,他的脑海里就要崩塌一般一双擒着烈焰的眼睛在阳光的刺激下,冒着金星,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猛一转身蹲了下去。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张宁发烫的脸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地红,他使劲地闭上双眼,有种负罪感在打击着他的欲望。他不应该去看她,窥见如此美丽的女人,可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这种诱惑。他把自己的身子摆平,想静下心来扑灭这场大火。如果是黑眼睛的话他兴许会冲上去,一展男子汉的雄风,与她融为一体,共享这美好的时光。可眼前出现的女人尽管很美丽,但他不会做原始本能的事情。他偷看了她,要是被她发觉,知道了,自己是多么地下溅,多么地丢人显眼,他不敢往下想了。
  梦思终于上岸了,夕阳的霞光斜射在她身上,晶莹透亮的水珠发着灿烂的光芒。她像一尊雕像矗立在夕阳的余辉中仿佛天女下凡落在人间,她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弯下腰梳理着瀑布般的秀发,动人心魄的身影在湖面上悠悠自得地晃动着,写尽人间美色。
  张宁慢慢地抬起头,向湖面望去时,已经人走湖空。他不知道她什么时间走的,他不放心,也不敢站起来,只能慢慢地直起上身,等他确定了之后,才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过去了。
  张宁已经无心思洗澡了,浑身的热浪还没有散尽,脑海里浮想联翩的总是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为什么会这样专心致志地去看一个美丽真实的女人、去看女人的洗澡?是自己堕落吗?不是,又是什么呢?
  他反思着自己的举动,虽然这件事是偶然的,正因为是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被自己伤害了,是在亵渎爱情,是对一个原本自己非常敬重的女人的大逆不道,如果真的让她知道了自己在偷看她洗澡,到那时候,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将荡然无存。
  张宁重新躺下,薅了一根芦苇,放在嘴里毫无表情地嚼着,一双眼睛发直地瞪着渐渐暗下的天空,他不想起来,想在这里好好地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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