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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张任可伤残归来 梅岭偶遇真情露

作品名称:丹江遗梦      作者:丹江冰      发布时间:2017-12-16 11:28:16      字数:8580

  腊月二十八日,也就是俗语称的“把面发”的日子。陈梅娇和乔志中在李官桥的“一枝梅”内举办了隆重的订婚仪式。陈同华期望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于是,便解冻了乔家的一切产业和张任鑫的酒厂。一切又恢复平静,只是过年的气氛已经很热烈,李官桥的每一条街道都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订婚宴过后,下午,正当段抚昔带着莫名的失落准备回汉王坪过年,张任鑫、黄小婷准备携陈碧春、阿龙、阿虎一块回张家庄时,张任可却悄无声息地来到酒厂。其实他是昨天晚上回到张家庄的,得知弟弟在李官桥,便迫不及待地赶过来。可想而知,兄弟重逢、亲朋相见,该是多么地激动、兴奋!
  不过,众人不久就发现张任可的左腿走起路来有点瘸。段抚昔伤感地问道:“任可哥,你的腿被谁打成这样?”
  张任可苦笑着说:“除了日本鬼子,还能有谁呢,我的腿里至今还有一片弹片没有取出来,因此才导致瘸!”
  接着,张任可简单地向大家述说了他这八年的经历。原来当年,他谨记黄丛书的嘱咐到陕西找共产党的军队。谁知刚下码头,他就被几个当兵的抓走了,抓到一个军营里被强制性地穿上军服,他便变成了一名军人。不过不是他要寻找的什么红军,而是国民军第31师28团里的一名国民党战士。不久便爆发了抗日战争,他随部队辗转南北,和日军对垒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一百多次,包括1938年在徐州参加的台儿庄战役。那真是一场惨烈的战役呀!他以为自己今生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坚持不给家里写信。没有音信,亲人还会拥有希望,如果开始有了音讯,而后来却战死沙场,他害怕老母承受不了。他原本抱着必死之心去和日军打每一次仗,没有想到他只是一条腿被炸伤。后来被送到苏州军区医院治疗。
  腿伤好后,由于他走路不利索,不能再上战场,军队便同意他复员。出院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奔赴故乡,为了赶回来和亲人们过一个团圆的春节。昨天回到张家庄后,张任可欣喜母亲、姑姑的身体健康,得知弟弟张任鑫竟然比他早平安到家,还在李官桥建立了酒厂,但敬爱的姑父之死又使他悲痛难过。他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离开家了。古有训:“家有高堂者,不宜远游;远游者,必先安顿之。”而他和弟弟先后离家多年,如今母亲年纪已大,不能再等待分离后的重逢了!
  张任鑫见天色不早,便说道:“我们先回张家庄吧,否则母亲和姑姑会担心的。”
  段抚昔说:“那我也去凑热闹,反正爹爹、哥哥和嫂子初二就会到张家庄的。他们见到任可哥哥,保准都高兴得不得了。”
  黄小婷笑道:“抚昔姐,想去我们家就直说嘛,不必找这么多理由吧!”
  段抚昔拧了一下黄小婷的脸说:“你自己姓张还是黄,也不是你的家,你管得着吗?”
  于是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准备动身到张家庄。乔云飞和乔志中早就开来汽车说:“我们给你们当司机吧!”
  乔志中又对陈梅娇说:“要不,你也一起去,我们一会儿再一起回来吧。”
  陈梅娇微笑着摇摇头说:“我有点累,就不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点。”
  段抚昔见乔、陈俩人的对话俨然如一对真正的夫妻,便在心里叹道:“该是梦醒时刻了!”
  回到张家庄时,夜幕已降临,王氏和张宣英早就准备好了晚饭。大家见黄小明也回来了,都惊喜地问他何时到家的?黄小明笑道:“任可哥哥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们俩在宛城车站遇到一块儿,然后一起回来的。”
  乔志中和乔云飞见张家合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样子,便准备离开,张任鑫和黄小婷出来送别。张任鑫对俩人说道:“这段时间,你们要小心照顾乔小姐!”俩人都点头。
  乔云飞又低声对黄小婷说:“趁着过年高兴,你把咱俩的事情向伯母提提,我也向父母说说,不要再拖了。”黄小婷羞涩地点点头。
  吃饭间,陈碧春见张家全家团团坐在一起、亲情满溢,不禁想起自己的家,母亲逝世,父亲虽然可恨,但自从失去哥哥以后,也日益苍老。大娘的脾气却更加暴戾,嫂子早就回了娘家,真是家不像家,亲人不像亲人,她总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想到此,不禁怅然若失!王氏见状,忙挟菜给陈碧春道:“陈小姐多吃点菜,平时要多注意保养身体。”
  陈碧春勉强一笑,心内却想:“如果任鑫的母亲和姑姑知道我就是他们夫君的仇人之女,不知会怎么看待我呢?”正想着,谁知张任鑫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悄声在她的耳边说:“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我呢。”陈碧春听到这样体贴的话,不觉展颜一笑。
  又听王氏对阿龙、阿虎说道:“我听鑫儿说,你们俩兄弟和穆家俩姐妹情投意合,人家那边父母也很中意,既然这样,你们俩又无父无母的,跟着鑫儿来到这儿,我就做主,选个好日子,把穆家的亲事订下来吧!”
  阿龙、阿虎一听,都笑道:“在我们心目中,您老就是我们的亲妈,您说咋办就咋办吧。”王氏听了此话更加高兴。
  张宣英也笑道:“嫂子别只顾亲干儿子,倒把可儿的事儿甩到一边。你看可儿年龄都这么大了,连对象还没有,如何能给张家添长孙呢?”
  张任可笑道:“姑姑,也没有规定非得长子生长孙呀!”
  张宣英看了陈碧春一眼,点头道:“是的,你看鑫儿的眼力多好,寻到陈小姐这么秀美、温柔的女朋友,因此,任可呀,你也得赶紧给我们寻一位媳妇才是,过了年,元宵节就是好日子,你和阿龙、阿虎、鑫儿们一起该订的订,该办的办,多热闹、多喜庆呀!”
  张任可不禁无奈地笑道:“姑姑,订婚又不像赶集,您老一号召,我们大家就一块去买东西了。他们都是两情相悦,当然可以一块儿凑热闹,可是我呢?连对象都没有,倒先要把订婚日子确定了,这岂不叫人笑话吗?况且我的腿这样,人家哪家姑娘会看上我呢?因此您就不要把我算在内。”
  段抚昔听了此话,不觉说道:“任可哥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腿是为打日本鬼子负的伤,如果哪个姑娘敢为此嫌弃你,说明她有眼无珠、心底不善,这样的女孩不要也罢。我相信你今后会遇到一位既美丽又贤淑的好姑娘的。”
  张宣英见段抚昔说此话时两眼闪耀着美丽的光彩,不觉心内一喜。
  接连几天,张家院内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初一清晨,王氏和张宣英带领大家焚香点烛、拜佛迎神。然后,又吩咐张任可、张任鑫去给宗族邻里中的长辈拜年。陈碧春本不想抛头露面,无奈黄小婷、段抚昔都拉她去凑热闹。当一群人路过张得会家门口时,张得会早就领着一家人出来迎接。张任鑫本不想理睬这种人,但碍于情面,只好和众人一块儿进去。张得会和张得胜两兄弟共住在一个大院里,张任鑫想起在埠口梁家巧遇张明昆的事,便随口问张得胜道:“二爷,明昆叔呢?”
  张得胜无奈地笑道:“那小子在后院做木活呢。”
  “大年初一,明昆叔还割舍不下木工活儿,我们去后院瞧瞧他去。”张任鑫说着便站起身,随来的除了张任可和张得会、张得胜聊家常,其他的都趁机站起身,和张任鑫一起到后院。大家来到后院门口,就听到一阵霍霍的锯齿锯木屑的声音,走进来一看,只见满地木屑。木屑上整齐地堆积着许多刨光的木板。
  张任鑫笑着喊了一声“明昆叔”,张明昆抬头一见来了这么多人,忙站起身,憨厚地笑道:“大家新年好,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黄小婷笑道:“明昆舅舅,你想做什么呢?刨了这么多木材?”
  张明昆笑道:“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把它们刨光放着呗。”
  张任鑫感觉到张得会们这一大家人,单单张明昆是一个诚实、可爱的人,便说道:“明昆叔,等过了年,我请你专门到我们酒厂帮忙做酒箱子,好吗?”
  “我走村串乡的习惯了,恐怕适应不了你们大厂的规矩。”张明昆说道。
  黄小明开玩笑地说:“这么好的手艺,整天做的都是大件木匠活儿,二哥请他去做酒箱子,太大材小用了。”
  张明昆忙摆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任鑫笑道:“小明说得也对,这样吧,我的酒厂大门向明昆叔永远敞开着,你想啥时候去就去吧。”张明昆忙点头致谢。
  大家又闲聊了几句,准备离开。张明昆却迟疑地悄声地问张任鑫道:“你和梁小姐很熟吗?”张任鑫点点头,张明昆的脸腾地红了,见张任鑫疑问地望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为梁小姐做的那张龙凤戏珠大床,她睡着是否舒服,是否满意?”张任鑫看张明昆语无伦次的样子,笑着点点头,便随众人离开了。
  众人拜过年,在村人羡慕的注目下往回走,只见院门外停着一辆汽车,大家一看都知道乔家来人了,黄小婷尤为高兴。回到家里一看,不但乔云飞来了,连乔志国夫妇也来了。黄小婷知道乔云飞和父母来肯定是为婚事,便羞涩地打个招呼独自进了厢房。段抚昔、陈碧春都跟着到厢房给黄小婷祝贺。张任可、张任鑫和黄小明、阿龙、阿虎一起到偏房喝茶。
  乔志国的夫人见陈碧春在张家,也知道她和张任鑫的关系及陈家和张家的恩怨,便由衷地对王氏说道:“妹妹真是佩服姐姐的肚量和开明,你能够接受碧春姑娘,该需要多么宽大的胸襟呀!”
  王氏和张宣英一听,都不解地问道:“碧春姑娘怎么了?”乔夫人见对方并不知情,知道自己戳了漏子,忙住了口。乔志国又为夫人遮掩,转了话题。王氏和张宣英见对方有意隐瞒,也不便追问,只是心中都疑虑重重的。乔家夫妇和张宣英商定在元宵节给乔云飞和黄小婷订婚。
  待乔家人离开后,王氏和张宣英便喊过张任鑫来盘问,张任鑫见母亲和姑姑已起疑心,原本也想挑个合适的机会把真相告诉她们,于是便说道:“妈,姑姑,你们不要急,我先问你们一句话,碧春好不好?”
  王氏和张宣英都点头道:“陈小姐是不错,我们也很中意她。”
  张任鑫说道:“既然你们喜欢她,就让她做你们的儿媳妇,这样不就够了吗?关于她的家庭,真的不重要的。”
  王氏说道:“孩子,她既然要做我们家的儿媳妇,至少得让我们知道她父母是何人吧!”
  张任鑫只好回道“她是陈光明和姨太太所生之女,她母亲已经逝世,因为她不能容忍父亲的所作所为,早就搬到学校宿舍独住,和家里也断绝了一切来往。”
  王氏和张宣英一听陈碧春就是陈四迈的女儿,不禁悲愤交加,泪如雨下,俩人哭道:“你父亲和姑父都死在陈四迈这个恶棍的手里,我们并不要求你去为他们报仇雪恨,可是你也不应该娶一个仇人的女儿放到家里,让我们天天看着伤心呀!”
  张任鑫无言以对,他可以理解母亲和姑姑的心情,要想让她们接受碧春,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陈碧春却跑出来,满面泪痕地在王氏和张宣英的面前跪下,说道:“伯母,姑姑,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怪你们,我只怪自己出生在那样一个罪恶的家里,我不应该奢望得到任鑫的爱,更不敢奢望得到你们的谅解。您们二老放心,从此以后,我和任鑫一刀两断、永无瓜葛。”陈碧春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早被一旁的段抚昔和张任鑫拉住。
  黄小婷勉强笑道:“舅妈、妈妈,有什么事情过完年咱们慢慢说,何必非要在今天闹呢?”
  张宣英哭着骂道:“想必你们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世,只是瞒着我们俩个老太婆,可怜你二舅被他们害死时才三十岁出头,而你们父亲如今还尸骨未寒,这一切都是她的父亲造成的呀!”大家一听,一阵寂然,都默不作声。
  张任可只得圆场道:“任鑫,你先送碧春小姐回去吧。”
  张任鑫点点头,拉着陈碧春一块儿走出了家门。俩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通往李官桥的大路上,张任鑫见路上并无马车经过,准备返回去,赶出自家的马车,陈碧春却拦住说:“不用,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走到李官桥,今天能有机会和你共走一段路,也挺好的。”
  于是两个人沿着马路向前走,陈碧春悄悄地把手放进张任鑫的掌中,张任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看她突然间释然、轻松的样子,反而心中很不安。他充满歉意地说道:“碧春,对不起呀,你不要怪我母亲和姑姑,只怪我提前没有告诉她们,因此她们心里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她们二老今后一定会接受你的。”
  陈碧春苦涩地一笑道:“我并不怪她们,换了我站在她们的立场上,也会受不了的。你不用担心我,别说这些了,我们静静地走这一程路吧。”
  张任鑫把陈碧春送回学校,因为心情郁闷,便跑到梅岭上去看父亲和姑父。到了岭顶,却发现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女孩矗立在陡峭的坡崖边,张任鑫以为那女孩要寻短见,忙喊道:“小姐,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那女孩本是全身贯注地眺望着远方,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倒是吓了一跳。回头一见,却是张任鑫,惊愕地问道:“任鑫,大年初一,你怎么跑到这里?”
  张任鑫又是惊诧又是戏谑道:“那么梅二小姐怎么也会跑到这里?我还以为是哪家姑娘寻短见呢?”
  陈梅娇叹道:“我爹今年在家过年,从大清早到现在人流不息,吵得我耳朵发馈,因此闲步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接着,陈梅娇又问道:“你为什么来李官桥?碧春们回来了吗?”
  张任鑫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陈梅娇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说道:“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张任鑫顺从地在旁边的枯草根上坐下。陈梅娇重新把目光投向远方说道:“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李官桥,可以眺望下寺山崖上的松柏。”
  张任鑫也顺着陈梅娇的视线望去,忽然有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苍茫悲壮的感觉。
  陈梅娇扭头注视着张任鑫,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张任鑫摇摇头,无奈地说:“只能让时间解决一切吧,让妈妈和姑姑慢慢地了解碧春的个性,她们会喜欢她的。”
  “难道你不明白吗,你妈妈和姑姑介意的并不是碧春本人,而是她的家庭,她的父亲。因为她们认为她的父亲杀害了她们最心爱的丈夫。你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婶婶和姑姑会对死者的伤痛淡化吗?我想不会的,因为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失!”陈梅娇突然激奋地说道。
  张任鑫沉默片刻,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呢?就这样放弃碧春吗?”
  陈梅娇俯视着岭下的梅林,缓缓地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小故事。其实它是我北方一位大学同学父辈们的亲身经历。说的是一个大雪天,两个猎人在雪地上发现两只狍的蹄印。他们凭着丰富的打猎经验,断定是一大一小两只狍子。于是他们顺着踪迹追去,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狍子,大狍子跑不动,很快处在猎枪的射程内。而小狍子明明可以逃生,却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大狍子,在大狍子的面前跑来跑去的,使猎枪无法瞄准大狍子。在小狍子的掩护下,大狍子躲过三发子弹,慢慢地,它们被猎人们逼到一座悬崖边,无路可逃,它们目不转睛地望着枪口,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猎人们因为懊恼刚才小狍子的搅缠,让他们多追了两个多小时,便故意瞄准小狍子的前腿打了一枪。于是血流如注,染红了雪地。但它依然撑起身子挡在大狍子的面前,并将头扭向大狍子,深情地仰望着大狍,大狍则俯下头,用自己的头疼惜地磨蹭着对方的背和颈以及流血的腿。接着两只狍子的脸紧紧地偎倚在一起。猎人们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们原来是夫妻,大狍子是只怀孕的母狍,因此公狍才会誓死保护自己的爱人。两只狍子就在猎枪面前,紧贴着身体,眷眷深情流溢而出,完全无视黑乎乎的枪口。两名猎人慢慢地放下了猎枪。”
  说道这里,陈梅娇又叹道:“连动物尚且有这么凄美、伟大的爱情,况且人呢?”她又盯着张任鑫的眼睛说:“鱼肉和熊掌不能兼得,只能二择一,要么选择碧春,就像那个公狍子爱母狍子一样,始终不离不弃,要么听从家人的意见,放弃碧春。这要看你是否真爱她,爱情就是爱情,而不是同情或者感动或者其它的原因。”
  张任鑫苦笑着说:“梅娇,你为什么分析问题总是入木三分,听起来又这样的复杂。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你也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吗?”
  陈梅娇惊愕地问:“和男朋友分手?你怎么这样说?”
  “那天深夜,我从埠口街回来,在你房间里,你不是说自己失去了最心爱的人吗?因此你才愿意和乔志中订婚。我想,他应该是你重庆的同学吧!”张任鑫说道。
  “噢,你是这样理解的。”陈梅娇苦笑道。接着她又说道:“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你满腔的爱却无法传递出去,你的爱情只能在自己的心中自生自灭。有时会感觉到刻骨铭心的爱恋和疼痛,有时又感觉渺茫得连你自己本人也怀疑这份感情是否真的存在!”说到这里,这时,远远地从街市中传来一阵阵爆竹声,接着,梅岭下的“一枝梅”内也响起轰鸣的鞭炮声。
  张任鑫关切地说:“梅娇,已经开年饭了,你快回去吧,否则白姨会担心的。”
  陈梅娇冷笑道:“我妈妈若不是挂着‘夫人’的头衔,恐怕也跑出来了,想想女人真是可悲,她们的一生都在男人面前努力地展示着自己的美,吸引他们的目光,讨他们的欢喜,因为她们的幸福是建立在一个男人爱恋她们的基础上,如果没有男人的垂青,或者有朝一日,这个男人厌弃了这份爱,那么这个女人只有凄凉地度过她余下的所有时光。这在旧时代的皇宫里称为‘冷宫’,岂不知世世代代,不管皇家还是官家,还是平民百姓的家,每个女人时刻都面临着被贬入‘冷宫’的危机。而这冷宫都是一个男人单纯的喜好所造成的,这就是女人不幸的根源!”
  听着陈梅娇愤愤不平的长篇大论,张任鑫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母亲难过。于是便说道:“咱们俩现在真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既然如此,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一枝梅’内买点酒和菜,我们就在这里,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吃这一顿年饭吧。”
  陈梅娇欣喜地点点头,张任鑫正要朝岭下走,忽然他又转过身问道:“如果我遇到志中,该怎么说呢?”
  陈梅娇不禁笑道:“你就说和碧春在一起,他不会跟来的,再说他哪里有那么多小心眼。”
  张任鑫笑了笑,说道:“也是,怪我多心了。”说完,便迅速地跑下梅岭。陈梅娇盯着那矫健的身影发起呆来。
  张任鑫来到“一枝梅”内,发现里面的客人比平常还多,大院内外到处都停满了豪华马车、绣轿,还有两辆汽车。他直接来到餐厅,餐厅的小赵经理见到他,忙问侯道:“张先生新年好!”
  张任鑫也问了好,便随便问道:“你们老板呢?”小赵用眼扫视了一遍大厅,说道:“刚才他还在这里,这会儿可能去二楼了,要不我去叫他?”
  张任鑫忙摆摆手说:“不用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些酒菜,我需要带走,还有朋友在等着。”
  小赵心想:“这个张先生大年下怎么跑到这里,既然和朋友相约,怎么不一起来餐厅用餐,为何又要带走?”想归想,他还是亲自去给张任鑫张罗起来。而张任鑫在吧台处结完帐,就在人声鼎沸的餐厅里默默地坐在一张空桌前,他不住地看着楼梯口,害怕乔志中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他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贼似的。虽然陈梅娇说和乔志中是假订婚,可是谁都看得出,乔志中是真心地喜欢陈梅娇的,而且两家的大人们似乎也很看好这门婚事。正想着,小赵已经打理了一大包酒菜,拎过来递给他,张任鑫忙称谢离开。
  当张任鑫离开“一枝梅”,穿过梅林,开始上梅岭时,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里萌生出一种想尽快见到陈梅娇的念头。因此,当他疾步爬上岭顶,看到陈梅娇仍好好地坐在原地时,他心里顿时充满了喜悦。
  陈梅娇笑吟吟地看着张任鑫摆放着酒菜,略带嘲讽地说:“任鑫,此时此刻看你倒不像一个爱情受挫的人呀!”
  张任鑫也笑道:“难道非让我哭着诉苦或者黯然神伤吗?”
  陈梅娇扑哧一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喝酒吧。”又见张任鑫给她倒了一杯“丹江大曲”酒厂生产的小香槟,便举起杯子一口饮尽,说道:“我平时虽然非常喜欢喝你们酒厂的小香槟,但现在我想喝白酒,想喝你们的‘丹江大曲’,给我倒上。”说着,把杯子递过去。
  张任鑫便掏出一瓶白酒,说道:“我准备得齐全吧,想着天冷,就带了一瓶白酒,不知你是否受得了这个烈度?”
  陈梅娇笑道:“你不要小瞧我的酒量,说到此,我还从来没有当面夸过你们酒厂生产的酒呢,今天我就夸一次吧。”
  张任鑫故意伸长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夸吧,我的耳朵还受得起。”
  陈梅娇端起酒杯轻轻地喝了一口道:“这个酒刚喝到嘴里,有点浓烈和涩味,但是酒到喉间时,嘴中余留的味道已是醇香和清凉,可谓是‘口留酒香’!”
  张任鑫举杯道:“为了你的赞美之词,敬你一杯吧。”两个人谈着,喝着,不觉兴致大增。
  张任鑫掏出怀表看时,已经下午3点。陈梅娇喝得双颊绯红,醉眼迷离。张任鑫也有几分醉意,便收起酒说:“我们的大年饭到此结束,我送你回家吧。”
  陈梅娇无力地说:“借你的肩膀用用,我想休息片刻,一会儿我一个人回家。”张任鑫犹豫地靠近陈梅娇坐下,陈梅娇慢慢地将头靠过去,肩膀很宽厚,很坚实,陈梅娇感觉异常的舒服,她只想让时间停止下来,她可以这样无牵无挂、舒舒服服地靠下去,等醒来时已是一生一世,这样的人生该是多么的简单和完美!想着想着,她就迷糊地进入了梦乡。张任鑫想褪下自己的大衣给陈梅娇盖住,便轻轻地褪掉一个袖子,另一个因为陈梅娇的头沉沉地压在肩上,他便用自由的这只手揽起她的头,然后脱掉大衣,他仍把她的头轻轻地放在肩上,把大衣遮在她的身上。
  “果然是你们俩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可能已是一生一世,从俩人的身后传来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冷冷的声音。
  张任鑫回头一看,原来是乔志中站在那里,便忙推开陈梅娇站起身来。而陈梅娇还睡意朦胧地问道:“怎么了?”当她看到乔志中出现在这里时,并不感觉惊讶,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平静地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也来凑热闹呀!”
  乔志中冷笑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妈妈到处找你,你却一声不吭地来到这里。”接着,乔志中又把目光落在张任鑫的脸上说:“当小赵说你去过‘一枝梅’时,我就怀疑是你和梅娇在一起,我找了你们几个小时,没有想到你们就在距离‘一枝梅’最近的地方。”
  “志中,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送碧春回学校,无意间遇到梅娇的。”张任鑫解释道。
  陈梅娇却突然大笑起来,她边笑边说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了?都摆着这样的面孔,一副面孔好像摆明自己的女朋友背叛了他,另一副面孔摆明自己好像真的横刀夺爱,抢了人家的女朋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乔志中沉重地走道陈梅娇面前说:“你和我订婚真的完全出于义气和好心吗?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吗?”
  张任鑫见此情此景,忙说道:“志中,梅娇喝醉了,你送她回去吧,我先走一步,告辞!”
  陈梅娇望着张任鑫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瞬间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失落。乔志中叹道:“你既然爱他,为什么不说出口?”
  陈梅娇故作不解地说:“我爱谁?你胡说什么,快陪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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