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收养孩子

　　回头想想，认为丁玲太还是年轻了，不懂事。可又想想，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也才十九岁啊，只不过比丁玲大一岁。看来，还是动机不纯，这孩子一开始就是她要挟中华的筹码，一旦目的没有达到，孩子也不想要了，像一件破衣裳一样，找个地方扔掉省得碍眼。
　　晓燕给二姐郑草儿打了电话，让她赶紧过来帮帮她。郑草儿以为晓燕又出什么事儿，火急火燎地赶来，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侄子吓坏了。不由叹口气说：“晓燕，我弟弟那么对你，我瞅见你都不好意思，如今，离婚都二年了，不仅替他请律师，这又冒出个孩子。唉，我们郑家欠你的太多了，实在不中，这孩子我来养吧，咋说是我们郑家的孩子。”
　　晓燕抱着孩子说：“二姐，你可不要和我抢，这是老天爷看我可怜，收了大宝，又赐给我一个孩子，我才舍不得给你呢？”姊妹俩抱着孩子，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奶粉、奶瓶、菊花精、小褥子、小衣服、尿不湿等等一大堆婴儿用品。
　　准备离开N市的时候，晓燕让二姐郑草儿抱着孩子到车站等她，说她还有点事儿，一会儿就过去。
　　坐在高林轩的车里，晓燕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起第一次被高经理招进华美袜子厂的可笑情景，自己打了人家耳光又晕倒了。刮台风的时候，她孤苦伶仃被高林轩抱在怀里。后来她顶替他女朋友去医院见他奶奶，再有什么呢，很多很多情节虽然看起来那么平淡，如今想起来却是那么的浪漫，尤其自己住医院的时候，他天天去看她，陪她说话，给她买花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晓燕眼前闪过。
　　看着高林轩表情凝重，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是舍不得她离开吗？还是有什么心事儿？晓燕在心里揣摩。距离长途客车启动还有两个小时，她想好好的和高林轩谈谈，对，是谈谈，这两个字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去年年底过来后，因为中华的事儿，她去找了杨永奎。原本在杨家不是秘密的事儿，随着晓燕的再次出现透明化了。叶淑娴道是什么也没有说，态度不卑不亢，杨凌萱、杨凌霄两姊妹还是很排斥她。高林轩曾经劝过晓燕接受杨永奎，留在N市，当时杨家姐弟也在场，杨凌萱一副敌意地看着她。晓燕看了看他们一家人，委婉地拒绝了。她和这个家是没有关联的，而且从杨凌萱看高林轩的眼神上，读出了女儿家的心思。她再也没有理由留在N市了，哪怕她很喜欢高林轩。
　　此刻，晓燕坐在高林轩的车上，车子飞奔在明晃晃的柏油路上。高林轩一直不说话，晓燕几次试着开口，却鼓不起勇气，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
　　“你一定要走吗？我很喜欢你。”高林轩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哪里配得上你呀！”晓燕忧伤地说：“瞧瞧我浑身都是泥巴味。”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解决。”高林轩心情沉重地看着晓燕，扳着她的肩膀，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痛苦。这些话他憋了很久，也藏了很久，一直不敢轻易开口。不知道谢晓燕什么心思，她话少，整天心事重重，他不敢过分猜测她的心思。
　　晓燕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说心里话，她是喜欢高林轩的，可是理智告诉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且不说她来自外省，就算岁数没有高林轩大，可自己的孩子已经那么大了啊，这是不争的事实。高林轩他父母不会同意的，她怎么忍心让他和父母闹别扭呢？再说，杨凌萱也喜欢他。于情于理，不管从哪方面说，她应该退出这个舞台。
　　高林轩轻轻擦去晓燕脸上的泪水，忍不住把晓燕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任凭身后的飞云江浊浪翻滚，就是忘我地抱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晓燕环抱着林轩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林轩，我看得出来杨凌萱喜欢你，很配你，你和她好吧。”
　　“我爱的是你。”高林轩越发的抱紧晓燕，生怕松开手，她就会走远。
　　“你忘记了，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对她好，也是对我好，我能感受到的！”
　　飞云江没有为这一对人停留片刻，依旧吼吼地咆哮，远处的邮轮不时发出刺耳的鸣笛。东海禁海，渔船泊在不远处的港湾，和晓燕一样，靠在温暖的港湾里。晓燕记不清多久没有享受这么温暖的怀抱了，应该是出来打工后，就没有了呀！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晓燕惊讶地发觉，两个小时这么快就过去了，感觉在飞云江边才一会会儿呢？车子快到车站的时候，晓燕让高林轩在路边停车。高林轩扭过头，两双潮湿的眼睛碰到一起。晓燕主动伸开胳膊，再一次抱住高林轩。
　　马路上人来人往，谢晓燕终于松开胳膊，盯着高林轩的脸，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泪水模糊了高林轩的眼睛，坐在车里，看着晓燕窈窕的身影越来越远。
　　杨大全把晓燕的行李全部放到大客车的货仓里。接过郑草儿手中的孩子，晓燕上了远行的大巴车，隔着玻璃，外边影影绰绰，她不停地挥手，脸贴着玻璃，一直挥手。
　　客车出了车站，她看见高林轩站在路边的树下，情绪很低沉地盯着她坐的这辆车，车头上面有四个醒目的红字：N市—南阳。
　　怀里的孩子睡得很安详，像在妈妈的怀里一样，随着客车的颠簸，N市越来越远。像那年离开南阳车站那样，树木不断地往后倒，路边的路标和广告招牌不断提示，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经过二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晓燕在南阳下车了。故乡的风刮在脸上，没有海风的清凉，也少了股咸咸的味道。听见熟悉的方言，晓燕忽然有种思想上的解放，好似沙漠里的行者，终于看到绿洲。等所有的乘客下完，她才抬起沉重的步子走下客车。车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流，拥挤着南来北往的人。还没等她用眼光寻找，来接她的大姐郑叶儿已经到她面前了。郑叶儿接过晓燕怀里的孩子，呜呜地哭了。触景生情，看人想人，她想起了在另外一个城市坐牢的弟弟郑中华。
　　刘玉柱赶紧把晓燕的行李拿出来，一件件装上车。如今村村通公路修道家门口了，精明的庄稼人花点钱买辆二手轿车，农闲的时候跑跑出租，帮人迎亲，不少收入呢。为了接晓燕和郑家的孩子回家，他特地借了振飞的二手桑塔纳。
　　晓燕瞅着窗户外边绿油油的秋庄稼。苞谷黑须了，芝麻煞顶了，棉花，对，这几年种棉花的多了，小树般的棉枝上挂满了螺旋形的棉桃，肥硕饱满，只要炸开，就是一把洁白的棉花啊。不远处的村子，散发着土坯的味道，晓燕分明闻到一股馨香和清新。在这种美妙的自然里，晓燕几经折磨的心，松活了许多，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又一个丰收的季节啊。
　　郑思旺和王大妞领着小宝，刘翔，抱着刘颖也就是郑叶儿收养郑草儿的女儿，立在村口，望着不远处飞奔而来的桑塔纳轿车，等着他们的媳妇和小孙子。
　　在N市的一家出租屋里，李英俊和魏芷盈相对无言，已经会走路的孩子在屋里转圈，小小的出租屋因为孩子而变得热闹。英俊去找郑草儿，打听中华的事情，得知被判了四年多刑期，犹如当头一棒，把他砸懵了。脑袋浑浑噩噩，步履沉重地走在街上，所有的事情又像过电一样在脑海里翻腾。
　　和魏芷盈结婚后，他们带着母亲孙小秋去城里看病，因为癌症晚期，无法开刀，只能化疗。旁人得癌症吓得不吃不喝，痛苦地躺在床上等死，不出三月，瘦得皮包骨头，然后一命呜呼。孙小秋不一样，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反而好吃好喝，心情特别好，而且积极配合化疗，说是一定得等到儿子有了孩子，她要看见孙子才能死，不然到地下看见李老二无法交代。
　　守着这么一个信念，被医生判决只能活几个月的孙小秋竟然活了年把。一直等到魏芷盈抱着儿子来到她面前，她瘦得只剩下一把皮的手摸摸孙子的笑脸，含笑去了，没有留下一点遗憾。
　　孙小秋没有留下遗憾，却把痛苦留给了李英俊。她咽气的时候，告诉英俊一个埋藏三十年的秘密。他不是李老二的儿子，他的亲爹是郑思旺，他吓傻了。孙小秋有气无力地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他爹李老二没有生育能力，结婚三年没有孩子，而且爱喝酒，喝醉了就打她，她想不开自杀，结果跳河的时候被郑思旺救了。两具水漉漉的身子碰到一起，鬼使神差地发生了关系，后来怀上他。
　　孙小秋说，尽管李老二知道英俊不是他的孩子，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夫妻俩心知肚明地过了半辈子。她还说，认不认郑思旺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让英俊明白，不能稀里糊涂过一生，上辈人的冤孽不该孩子们承担。说完就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