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李英俊的痛苦

　　英俊跪在孙小秋身边，想起了李老二临死的情景，他终于明白他爹当时说话的意思了。他从头到尾都不恨孙小秋怀上别人的娃儿，他恨的是自己没有本事让孙小秋怀上娃儿。李老二死得不甘心，孙小秋死得也不甘心。
　　孙小秋死了，李英俊却陷入到痛苦中，他怎么也想不到，李老二会不是他亲爹，他竟是郑家的孩子，是郑思旺的儿子，郑中华的哥哥。可是他却带晓燕捉奸，毁了他们的婚姻。他彻夜不眠，在认不认爹的纠结中痛苦了一段时间。后来魏芷盈出主意，还到N市打工去，离开郑家庄。再说他有车床技术，工资高，等孩子稍微大点，送进幼儿园，她也能挣钱了。再说，呆在郑家庄也没啥意思啊！
　　于是，一家三口又悄悄地离开了郑家庄，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来到N市后，他不费吹虎之力就在开发区的一家机械厂找到车床的工作。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中华打架那天晚上，厂里不加班。他对魏芷盈说：“出去转转吧！”
　　魏芷盈不想动，他一个人出去了。他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中华所在的伊莎酒吧，找个最隐蔽的角落坐下，要了一杯酒，慢慢品着。一杯酒没喝完，却发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中华的人和对方的人成了火拼局面。
　　酒吧的客人吓得尖叫着涌出去，他趁乱钻到桌子底下，目瞪一场刀光剑影，两帮恶势力打斗火拼。令他更惊诧的是中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身怀绝技，一条九节鞭耍得风生水起，似银蛇出动，蛟龙入海，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鞭子声，看不见人影。似乎就在眨眼间，光头的人倒了一大片，中华的弟兄们趁机砍倒几个人。
　　这场生死搏斗，和电视剧里的黑帮斗殴一模一样，因为打闹厉害，或者光线暗，没有人发现他趴在桌子底下。他浑身大汗淋漓，大冬天，身上的秋衣被汗湿了。
　　也许是血缘亲情，他一直目不转睛的关注中华。正觉得中华一方旗开得胜的时候，事情却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变化。中华好像踩到什么了，滑了下，身体晃了晃。天哪，正是几秒钟的晃动，光头面目狰狞地砍过去，眼瞅着那一刀就要砍到中华头上，他吓得闭上眼睛，暗道完了。
　　听见中华的惨叫，英俊的心也猛烈的疼痛，原来这就是血脉相连啊。他紧忙睁开眼睛，发现中华头躲过了，右膀上挨了一刀，九节鞭像条死长虫一样蜷缩在他腿边。光头正奸笑着，把刀放在中华的脖子上，要挟中华的小弟们人人自己砍一刀，才肯放过中华。
　　看着中华痛苦地坐在地上，英俊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疼的，似乎光头的一刀砍在自己的膀子上。再加上光头刺耳的嘿嘿奸笑，一股力量迫使他钻出桌子，抓起光头手下扔在地上的木棍，悄悄地走过去。所有的人都在注意场子中央的中华和光头，没有人看见黑暗的角落里钻出个人。
　　英俊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光头的脑袋砸下去。瞅着光头倒地时的情景和他脑门子上的血，英俊吓坏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打过架，这下打死人了，害怕加恐惧，使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中华冷静，听见警笛响，立即让他的弟兄们架着他走。
　　一声英俊，他清醒了。是啊，他和中华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尽管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可这的的确确是事实。那阵儿，他想拉中华一起逃，他还想说一句，我是你亲哥哥。可他没有力气说，还没等说话，就被两个家伙儿架着胳膊跑了。出了伊莎酒吧，弟兄们说声“散开跑”，就像兔子见鹰，一溜烟不见了。他被架着跑，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声，脚不挨地。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逃到哪里了，听见两个人说安全了，才停下来。
　　后来，后来，那两个兄弟说他们该走了，去打听打听老大中华怎么样了。他一个人晃晃荡荡，漫无目的地沿路走，走了好长时间，天快亮了也没有找到家。后来魏芷盈给他电话，他才真正的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跑出了城，正沿着104国道往南阳的方向走呢。
　　再后来，他跑去郑草儿的水果店，打听情况，关于中华的一切都是郑草儿告诉他的。谢晓燕亲爹给请了律师，花了不少钱。最后经过法院调查、取证、审判、判了四年多。那个憨子中华，竟然扛起了所有的罪，替他和他的小弟们坐牢去了。英俊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狠狠地哭了一场，把一个秘密藏在了心里。
　　郑草儿最近浑身酸软，没有力气，总想昏昏欲睡。她以为是中华的事儿操心过度，没有上心，闭着眼睛坐在水果店的椅子上，她想永远这么坐着多好。
　　杨大全去酒店忙了一阵儿，来水果店看看，却发现郑草儿好像不舒服。他赶紧跑过去，扳着郑草儿的肩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别吓我啊！”
　　郑草儿抬头一看是大全，勉强地笑笑，说：“没事儿，我好好的，就是累了，想睡觉。”说完又榻蒙上眼睛。
　　杨大全还是觉得郑草儿不对劲，草儿个子高大，身板结实，平常连个头疼发热都没有，说话像打雷，这几天咋和绵羊一般，说话没有力气。他起初以为中华的事儿，她闹心才这样，如今中华的事儿尘埃落定，不管怎么样，已经定性了，郑草儿还是这样，他觉得她可能生病了。
　　杨大全交待表妹看好水果店，晚上早点关门回去。他扶着郑草儿坐进车里，去了医院。
　　这一检查不打紧，一个好消息让杨家人和郑家人惊喜不已。郑草儿竟然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而且杨永奎通过熟人，打听到B超检查结果，怀的是个男娃儿。
　　叶淑娴责怪郑草儿：“你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郑草儿害羞的低下头，她一向马大哈，加上弟弟中华的案子，每个人心里都乱成麻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事儿。这下好了，一耽搁孩子都四个月了，连性别也鉴定出来了。
　　从来没有当过爸爸的杨大全喜得发疯，眼泪溢满眼眶！
　　三个月后，晓燕背着背包，抱着孩子坐上了去C市的长途客车，还是回N市的那条路线，只不过近了六百公里。
　　前几天，晓燕接到劳改场打来的电话，说中华不服管教，在狱中打架，又被加刑一年，导致心情不好，在狱中自杀，好在自杀未遂，希望家属能来探监，给他力量和改造的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浪子回头金不换，无论是社会或者家庭，都要以宽容的心来对待犯过罪的人，毕竟谁都有头脑子发热的时候。
　　狱警的话让晓燕心里猛然一震。这些日子，家里人绝口不提中华，公婆在这件事儿上表现出的冷漠让她吃惊。他们真的当中华死了一样，大人小孩谁也不准提起这个名字，一家人的心全部放在小宝和乐乐身上。
　　小孩子抱回来后，自然又引起村人的轰动。晓燕说是自己生的孩子。人们纳闷，晓燕去年在家的时候，没有怀孕的迹象啊，这会儿竟然抱个儿子回来了。
　　有人补充说：“去年在家月份小呢，再说冬天穿得厚，看不出来。”
　　也有人怀疑：“算算时间，如果谢晓燕出车祸后怀的孩子，那时间就不对，想想，撞成那样，能干事儿吗？再说晓燕回来已经十一月底了，她说这孩子是六月份生的，时间不对啊。”
　　先前的人接住说：“那就是没撞车前怀孕的呗。”
　　怀疑人便发出争议：“撞那么厉害，孩子能保住吗？”
　　讨论到最后，人们只好自己下了结论：“晓燕肯定是早产，估计七个月就生了这孩子，俗话说‘七成八不成’，看看那娃儿瘦的，不像足月娃儿啊！”
　　更有人八卦地问晓燕，晓燕凄然一笑：“孩子早产呢，七个月就生了。”估计对的人便乐滋滋地显摆去了。
　　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乡下人，太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了。幸好，在N市打工的郑家庄人就他们姊妹两个和英俊夫妻，不然，关于中华的事事非非，不定宣扬成啥样了。
　　郑思旺和王大妞当儿子死了，可孙子却当成命根子。这个瘦弱的小孩子，他们稀罕得不得了，和大宝小宝小时候一样稀罕。“财源旺盛”弟兄四个坐在一起商量。大宝的学名叫“振丹”，小宝学名“振阳”。弟兄三个认真地给这个孩子起名“振淅”。晓燕给振淅起个小名“乐乐”。一家人高兴地接受了，是的，发生了太多悲剧之后，该乐乐了。
　　这期间，晓燕想到去探监，可因为孩子太小，体质弱，怕自己离开后，公婆照顾不好。大宝夭折后，两位老人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了，尤其婆婆，只能做简单的稀饭。她没有回来的时候，洗洗涮涮的事儿全是大姐郑叶儿帮忙，如今她回来了，家务活全靠她一个人，探监的事打岔了，也大意了。
　　如今听狱警这么说，晓燕决定抱孩子去，让中华知道他不仅上有父母等他赡养，下有小宝等他抚养，还有这么大一点的孩子，这些都是他的责任，怎么能自私地想独自离开呢！
　　中华进了局子后，知道自己得判刑，按照他保守的估计，凭他的罪行，少说也得判七八年。当然不仅仅是这一次，这些年，他打群架斗殴，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坏，而且他还是头目。既然要判，那就担起所有的罪，给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留条路。抱着这个决心，无论警察怎么逼供，他誓死不松口，给警察调查造成了一定的难度，应该重判。
　　好在晓燕亲爹杨永奎帮他请了律师，极力为他辩护。打架原因是光头上门滋事，他是正当自卫，只是出手太重。但他自己膀子上挨一刀，深可见骨。最后，稀里糊涂定了案“两帮黑社会势力火拼”，判他四年多。这真是轻判了，可见律师嘴皮子没少出力，杨永奎没少花钱。他松了一口气，四年后出去，还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