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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良女错嫁中山狼 痴儿相继失踪迹

作品名称:丹江遗梦      作者:丹江冰      发布时间:2017-12-07 14:47:28      字数:9377

  是夜,张青莲回到寝室,心里又懊悔不已。本想和朱三来个了断,对雅芝有个交待,没想到会让自己彻底地坠入情感的漩涡。明天她该怎么面对梁雅芝呢?辗转反侧到天明,张青莲胡乱洗涮一遍,便到教室。陈梅雪见张青莲两眼淤青、红肿,精神不振,便写了一张纸条掷过来。张青莲展开一看,上面写着:“眼圈黑得像一个大熊猫,生病了吗?”张青莲感激地朝陈梅雪摇摇头,她忐忑不安地等着梁雅芝的到来。可是直到上课,即而放学,梁雅芝也没有来学校。陈梅雪们也注意到梁雅芝的缺课,都过来问张青莲,张青莲苦涩地摇摇头。下午放学时,张青莲忙去找朱三,让他赶紧回家看看梁雅芝的情况。
  朱三回到埠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乾斋堂,而是直接回到梁府。梁虎一见他,就着急地说道:“我的小爷呀,你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在小姐房间,你快去吧!”朱三心里一沉,不得不来到梁雅芝的房间。只见梁雅芝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目,而梁乾斋夫妇正束手无策地坐在床前。
  见朱三进来,黄巧儿忙拉他到门口悄声问道:“小三,雅芝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吃东西。”朱三摇头道:“我不知道,不太清楚,一会儿我问问她吧。”黄巧儿赶紧向梁乾斋招手,示意他出来。梁乾斋走到门口,用威严的目光审视地看了朱三一眼,便被黄巧儿拉走了。
  朱三走近床边,撩开青纱账道:“雅芝,你怎么了?”泪无声地从梁雅芝的一只眼中滑出,朱三见状,沉默片刻,方说:“我和青莲是两情相悦,请你原谅我吧。”
  梁雅芝腾地坐起身道:“这话你为什么不当面和爹爹说呢?省得他白白地张罗一场。”
  朱三嗫嚅地说:“我说不出口,我想请你帮助我和青莲,去告诉干爹,说我配不上你…..”
  “你不要说了,你为什么这样残忍?明明是你嫌弃我,却让我去骗爹爹,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梁雅芝一边痛苦地说着一边拉上被子蒙住头,朱三只得退出来。
  梁雅芝肝肠寸断,她自己其实也不明白是否爱朱三,只是长期以来,她认为自己的残疾缺陷已被朱三习惯地接受。而且当年她是被朱三恼怒的喝斥声被迫出现在土匪们面前,从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对此事,她并不记恨朱三,而朱三作为她遭受残害的目击人,也算他们共患难一场。她一直认为或是这样希望朱三不会嫌弃她,会陪伴她度过一生。那样她就不必经历被一个陌生人相亲,既而露出恐惧、失望的眼神的痛苦过程。谁知这么多年,原来只是她一个人在勾勒着美好的前景。此时,她心恢意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原本她就是一个累赘,也许父亲和继母会伤心,但他们还拥有两个健康的儿子,失去她的伤痛会随时间痊愈的,就像当年妈妈离开时一样。
  挽救梁雅芝生命的是她的两个弟弟,梁明宇和梁明航吃晚饭时,见姐姐又不肯来吃饭,便吃了几口,就手拉手跑到姐姐的房间里。谁知床边的地上全是血,兄弟俩吓呆了,一时哭喊起来。梁乾斋十几年前没有保住女儿的眼睛,但是这次他把女儿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清醒的梁雅芝仍旧不说一句话,梁乾斋又急又心疼。还是黄巧儿提醒道:“平时和雅芝最要好的同学是青莲,不如接青莲来咱家,让她劝劝女儿。”梁乾斋便立刻命人到李官桥接张青莲。张青莲见梁雅芝两天不来上学,而朱三也没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六神无主,却见梁家人来接她,就随来人一起赶到埠口。
  朱三见张青莲来梁家,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却碍于众人在场,不便开口。张青莲被梁乾斋夫妇带到梁雅芝的房间,只见梁雅芝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唇枯干,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不觉一阵心酸。她轻轻地蹲在床边,抚摸着梁雅芝的手腕,含泪低唤:“雅芝,你醒醒,青莲来看你了。”梁乾斋夫妇悄悄地退出房间,掩上房门。梁雅芝在张青莲的呼唤声中,微微地张开眼,见青莲在旁,她麻木了两天两夜的心又感到一阵刀绞似的痛。正因为痛,才有了知觉,精神也不似先前那样萎靡不振。
  张青莲满含歉意地说;“雅芝,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已经订了婚,我和朱三是不可能的。真的,你相信我。”
  梁雅芝微弱地说:“我想喝水。”张青莲忙站起身,用一只小白瓷茶杯倒了茶水,扶起梁雅芝的头,喂她喝了几口,梁雅芝摇摇头,表示不喝了,张青莲方扶她重新躺下。梁雅芝喝水之后,似乎精神好了一点。她示意张青莲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一个秘密,从来不曾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这个秘密与我的眼瞎有关。就是十二年前,黄家寨遭劫。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清冷又漆黑。在土匪杀害朱家人和我娘的时候,我和朱三跑到他家的后院,本想从后门逃出去,可是却有一群土匪举着明亮的火把在后园找东西。于是我和朱三就躲在菜地的一角。就在土匪要离开时,我却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土匪们听见动静,就朝我们藏身之地走来。这时,朱三愤怒地对我说;“你咳嗽的,你出去!”可是我害怕,不敢出去,没想到他却使劲地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到火光之下。因为我不是朱家人,土匪们才饶我一命,却打瞎了我的一只眼睛。原本是因为我的咳嗽声才引起了土匪的注意,我应该走出藏身之地。可是朱三那狠劲的一推却像毒蛇一样时刻吞噬着我的心。但我不怨恨他,有时我还暗自庆幸,如果当初是朱三走出去,土匪们肯定会打死他。无论如何,噩梦已经过去,我和朱三曾经生死与共,他又亲眼目睹我的不幸,他不会嫌弃我的眼睛,他会守候我一生的。没想到,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说到此,梁雅芝已经泪流满面,而张青莲却像掉进一个冰窟窿。她那刚刚萌芽了两天的爱情之芽瞬间夭折了。其实,当她听到朱三在梅林里所说的那一番自私的话时,她就应该了解到这个人的本质。但是她却心疼他,体谅他。
  张青莲颤声问道:“雅芝,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会爱他呢?”梁雅芝用那悲哀得揪疼人心的声音说:“难道我还会有别的选择吗?连和我朝夕十几年的男人都嫌弃我,我又怎么能期待得到一份陌生人的爱怜!但是,青莲,你不同,你是那样的完美,你会得到更美好的爱情。我并不是想破坏你和朱三才说起往事,而是感觉他真的不配得到你的爱。因此,我并不怨恨你,你是这世间第一个让我品尝到真正友谊的朋友,我希望你比我幸福,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张青莲把脸贴到梁雅芝的脸上,流着泪说:“我懂你的心,我相信你,并且谢谢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或伤心事,都不要做傻事,要坚强地活下去。”两个女孩的心在泪水中贴在一块儿。
  张青莲临走之时,对黄巧儿悄悄地说:“阿姨,希望你们尽快把雅芝和朱三的婚事办了吧,一切都会好的。”黄巧儿会意地点点头。
  朱三追赶到大门外,张青莲却冷冷地说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伤害雅芝,不要再打扰我。”
  朱三愣愣地看着张青莲的马车离去,他心里产生了一股对梁家所有人的强烈的恨意。他知道梁雅芝说了他的坏话。当朱三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梁乾斋夫妇正等着他。其实梁乾斋多少也明白一点女儿的心事,女儿的失魂落魄及无端自杀,肯定都和朱三有关。他一向对朱三严厉管教,督促他学医,是因为他看出朱三是个聪明、有悟性的孩子。况且家遭横灾,玉不琢不成器,他想精心栽培朱三成为乾斋堂的继承人。按理说,他现在已有两个儿子,为何还想把乾斋堂交给一个外姓人呢?是因为他心疼女儿,他早在心中打算把梁雅芝嫁给朱三。梁家祖训,医学传男不授女,他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一无所技,又有残疾的女儿无法谋生。只有把女儿嫁给一个可靠,又能把乾斋堂发扬光大的男人,然后把乾斋堂留给女儿,才能确保女儿今后的衣食无忧,而朱三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儿子,如今年龄尚小,他们以后都可以靠祖传医术维持生计,倒是不必忧虑。正因为心中有这样的盘算,他才对朱三寄予厚望、严格要求。谁知朱三并不能领会其心意一二分,反而对梁乾斋的苛刻要求视若嫌弃他、不喜欢他,因此心中的怨恨日益增深。
  朱三见梁乾斋等着他,知道有话要说,就低头听命。梁乾斋叹了口气道:“三儿,我早就有把雅芝许配给你之意,只因你们年龄小,所以从未提过。如今,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又无父无母,所以我只有征求你的意思。雅芝虽有残疾,但心底善良,难得的是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性情都知道。所以我才想把她托付给你。同时,我把乾斋堂送给雅芝做你们以后生活的依靠。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总逼你好好学医了吧,就是希望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以发扬乾斋堂,照顾好我们这一家人,你有意见吗?”
  朱三本来正为张青莲的决绝而恢心,现在听了梁乾斋的话后,好像看见了一条直通青云的阶梯,心想:“如果我以后可以掌管乾斋堂,那么重振朱家就有望了,我不必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我要做人上人,要让张青莲后悔不嫁给我,我要让所有曾经轻视我的人都对我点头哈腰、笑脸相迎。”想到此,朱三谦卑地对梁乾斋说:“干爹,我是您一手养大的,一切都由您做主吧,我这就去看看妹妹。”
  8月15日,梁雅芝和朱三举行了轰动整个埠口街的隆重婚礼。各街市的商贾大户和梁乾斋平时救助的病人纷纷前来庆贺。张宣英和久未谋面的白小凤也在婚宴上重逢,两人紧握双手,不胜感慨。张宣英望着花容失色、憔悴不堪的白小凤,心想:“以前的白大姐是个多么柔婉、秀丽的人儿,而如今表面上虽是风风光光的县长夫人,心里却是不胜凄苦、备受丈夫冷落。看来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日子还是和自己的丈夫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两个人一同白首到老。而自己和丈夫也是常年聚少离多,饱受离别之苦。夫妻俩虽然你敬我爱、如胶似漆,却不能像平常人家的夫妻朝夕相守,想劝劝丛书,从此不闻世事,可是又理解他那忧国忧民、不甘平淡的心。心惊胆颤的日子虽使她日益坚强,但她还是无法想像失去丈夫以后,她是否还能苟活在这个世间。”
  白小凤见张宣英感伤地沉思不语,知道是同情自己的遭遇,便勉强笑道:“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刚才梅雪、青莲们去看新娘梳妆,应该快出来了吧!”
  正说着,只听一声礼炮轰鸣,主婚人大声宣称:“现在婚礼正式开始,请新郎、新娘出来见客。”在宾客的欢呼声中,身穿一套大红锦绣袍的梁雅芝由伴娘青莲挽扶,新郎朱三由张任可挽着,来到正房堂上。伴郎、伴娘退下,于是傧相喝礼,拜了天地。
  众宾客当中,有一个身穿白袍、道教装饰、四十多岁的相士,此人叫赵三丰,因为能掐会算,深悉麻衣神相之奥妙,被人称为“赵半仙”,寄居下寺白云观,在这方圆十里八乡甚是有名。他和梁乾斋私交很好,因此今日前来梁家祝贺。梁乾斋自认为小女觅得佳婿,便有点得意地问赵半仙道:“赵兄,你算算雅芝的婚姻之路是否幸福?”赵半仙颔首微笑吟诵了一句诗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兰桂移栽荒戈滩。”
  梁乾斋听着不好,皱着眉头说道:“难道小三不可靠,小女命运坎坷吗?”
  赵半仙劝慰道:“儿女自有儿女福,乾斋兄不必挂虑。况且俗语道:‘人命易算,天命难测,自求多福,趋吉远祸’。”
  喝过喜酒,张宣英、白小凤一干人先告辞而归。张宣英独自一人回张家庄,而孩子们则跟着白小凤坐在一个大型的豪华马车里回李官桥。张任鑫喜欢看那一抹金黄的田野风光,便坚持和马夫坐在一起,陈梅娇也坚持要坐在车辕上,张任鑫害怕她颠簸,危险,便故意讥讽她:“鹦鹉学舌,见样学样,没有一点创意。”陈梅娇刚想反唇相讥,被陈碧春、青莲们强拉进马车内,才免去一场口舌之争。
  白小凤则嗔怪地说:“娇儿、鑫儿俩人从小吵到大,现在都是十二三岁的大孩子了,还像两个小冤家似的,见面就斗嘴。特别是娇儿,总是任性、霸道,没有一点谦让的性情。”
  正说着,只听帘外的张任鑫邀请一个人坐马车,说道:“先生,您也是参加雅芝姐和朱三哥婚礼的客人,我认识您的,您到哪里去的,上来和我们一块坐吧。”
  白小凤们掀帘一看,原来是白衣道人赵半仙。白小凤知道赵半仙是一位不闻世事、超凡脱俗的相士,便也诚心相邀。赵半仙则躬身施礼道:“谢谢夫人、少爷、小姐们的美意,我看天色尚早,故有意步行至李官桥码头乘船。这一路上,可以阅览秋野之美景,何乐而不为?因此请大家不必管我,先行一步吧。”白小凤见其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而张任鑫则纵身一跳,跳下马车道:“那我也和先生同行一段路吧。”白小凤只好叮嘱了几句,便和众人乘车而去。
  赵半仙见这个男孩,虽然身材魁梧、高大,但长着一张娃娃脸,满脸稚气,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特别是此儿的眉毛竟是世间少有的旋螺眉,一双龙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嘴巴方阔、鼻挺如岳,好一幅不凡的相貌。但仔细一看,此儿额头两边的父母宫,日角低陷,其父必是早逝,而两眼发出的光泽竟是红色云雾般的,眉头交接、锁住印堂,这是短命之相呀!赵半仙不由得发出一声惋惜的叹声,心想:“此子跟县长夫人同乘一车,可见和其关系十分亲密。但陈同华娶有妻、妾两房,妻室只有两个女儿,妾房生有一个儿子,尚不满五岁,那么这个奇异的少年又是谁呢?”
  张任鑫见赵半仙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自己,便说道:“先生是位知名相士,此时观察我,是否在为小辈算命呢?”
  赵半仙颔首笑道:“是的,小友,不过你能告诉我你姓啥名谁,父母何人?我则会把自己的拙见以实相告。”
  接着又道:“我先说几句,小友听听是否属实。恕我之见,小友应该是遗腹子,你的父亲在你未出世前已死于非命。你嫡亲兄弟俩人,对不?”
  张任鑫诧异地说:“先生所说极是,小辈叫张任鑫,家住李官桥区张家庄,父亲已逝世十二年,我和母亲、哥哥相依为命。”
  “你父亲是不是张宣浦团长?”赵半仙打断问道。
  张任鑫默默地点点头。
  赵半仙见张任鑫年纪虽小,但说话条理分明,举止稳健,心中已有几份喜爱,此时知道其原来是英雄的后代,心中感慨万千,不禁吟了一首诗:“大鹏展翅意图天,扶抟直上九万里。未到天宫先折翅,长使英雄泪沾衣。”
  张任鑫反复咀嚼字意,良久,方对赵半仙说道:“小辈揣测其诗意,是否暗示我少年发达,其后便遭恶运,一蹶不振呢?我很愚钝,还望先生明鉴。”
  赵半仙微微地点头道:“你生性聪慧,能理解此诗的几分涵意,已十分难得,我就直言相告吧。小友将在25岁时遇到一个生死攸关的大关口,如果此关能过,你将成为一代巨商,富贵长寿、扬名天下。如果此关过不去,你将……”赵半仙犹豫着不肯往下说。
  张任鑫已知下半句,便故作镇静地说:“此关不过,是不是我会命丧黄泉?”
  赵半仙叹气道:“小友也不必过于悲观,生命也同寓言一样,不是以它的长短来衡量,而是以它的内容来衡量的。而生命的过程就像初升的太阳运行到现在这日落西山的情景一样。”赵半仙指着西方,又说道:“其运行之中,也不避免突然被乌云遮盖,遭遇狂风暴雨,即使按照正常规律升落,现在的夕阳虽然无限美好,也快临近它一天的历程了。它并没有为了终归要落下去而烦恼悲伤。你看,此时此刻,它的余晖更是光彩夺目,想必它也知道自己已接近黄昏,只好在最短的时间里散发出最瑰丽的光彩。”
  张任鑫听了此话,若有所悟,他凝视着挂在李官桥西山顶的夕阳,心中默念着:“在最短的时间里散发出最瑰丽的光彩!”他暗暗地下定了一个决心。
  赵半仙见张任鑫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并不显一丝慌乱的神情,心中更加称奇:“小小年纪,竟然表现出一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稳重,真是气度不凡!”赵半仙正想说话,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阵震颤大地的马蹄声和步伐齐整的脚步声,两人扭头一看,只见在二里之远的埠口和李官桥的叉口,有两队长龙似的队伍,一队朝埠口的码头方向前进,一队正朝李官桥方面驶来。两队的前面都是骑兵,军队离俩人越来越近,赵半仙赶紧拉张任鑫闪进路边的庄稼地里,两人沿着禾苗的缝隙走。赵半仙见越来越近的人马,前面高高擎起的旗帜并不是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而是火一样艳红的旗帜,旗帜中央用金黄色的丝线绣着交叉在一起的镰刀和斧头。这又是哪个军阀部队呢?他们是路过埠口和李官桥,还是要占据它们呢?赵半仙担忧地想着。
  只见大队人马有序地从他们身旁经过,身穿洗得发白的灰帆布军装的士兵们手指着硕大的玉米穗,挂角的绿豆、黄豆秧等庄稼说说笑笑的,但并没人伸手去掰一个玉米棒子,道路虽然狭窄,也并没有一个人越过道路进入庄稼地。在地里干活的农民们这时都站起身来观看这支特别的队伍。这时,一个骑在马上的操着浓浓川音的军官模样的男子,在马上向赵半仙施了个军礼,笑着问道:“先生,这里离李官桥码头还有多远呢?”
  赵半仙也拱手道:“不远了,再走五里就到了。”
  那个军官跳下马来,牵着缰绳,和他们并肩走,边走边问道:“你们也是去李官桥的吗?”
  赵半仙点点头,问道:“敢问长官,你们是哪路军阀?”
  那军官听了此话,笑呵呵地说道:“我们不是军阀,我们是咱老百姓的军队,是红军,我们的党是中国共产党,我们的党和军队都反对军阀、腐败官员欺压百姓。我们的目标就是要赶走小日本,推翻反动统治,让人民当家作主。”
  “红军,我好像听我姑父说过这个名字。”张任鑫说道。
  “哦,那你的姑父一定是我们的好同志,小鬼,你长大了要学你的姑父呀!”军官高兴地说道。
  赵半仙由衷地说:“我见你们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看来挽救人民,挽救中国脱离水深火热之处境的只有你们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啦!”
  赵半仙、张任鑫和自称为红军的先锋部队一同来到李官桥的东大门前。张任鑫和赵半仙告辞分别,只见红军部队绕过城门,直接向码头前进。
  黄丛书和张玉杰、石尧等人已分别在埠口、李官桥码头接应。以陈同华为首的国民党见红军声势浩大,但并无侵犯城镇之意,也就只作观望,按兵不动。而境内人民第一次听说红军这样的部队,其不扰乱百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作风在淅川人民的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从而推动了黄丛书们领导的党员展开的一系列地下活动。
  当白小凤们回到家中时,陈同华乘坐的汽车已停在院内。更让白小凤感到惊呆的是王兰枝和其儿子陈富武都来了。王兰枝见白小凤们在院内下了马车,忙满脸堆笑地迎出来,道:“大姐,您和小姐们去哪里了?让我和老爷好等呀。”
  正说着,陈富武已欢快地跳过来向陈梅雪、陈梅娇喊姐姐,陈梅娇狠狠地瞪了陈富武一眼,低声喝道:“谁是你姐,小小年纪就像你妈一样嘴甜心黑,滚一边。”
  小富武复委屈得眼泪直打转,陈梅雪忙柔声地哄道:“富武,乖,快向任可哥哥、青莲姐姐、小婷姐姐问好。”
  这时,陈同华也从屋内踱出来,张任可和张青莲忙上前问好,陈同华态度和蔼地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又明知故问地问白小凤道:“你领着孩子们去哪里了,我和兰枝早就回来了,不见你们娘们几个的身影。”
  白小凤站在原地,淡淡地说:“我们去梁家喝喜酒去了,今天梁小姐出嫁。”
  陈同华干笑几声说:“应该的,应该的,梁大夫曾救过咱们雪儿的命,夫人去得对。不过,过不了几天,咱家也有喜事临门了。”
  站在一边的王兰枝已笑盈盈地向白小凤躬身祝贺,又向陈梅雪祝贺。并说道:“大姐的福气到了,宋家已来催婚几次,梅雪小姐就要出嫁了。”陈梅雪好似遭了晴天霹雳一样,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张青莲忙扶住,几个女孩子先进了屋。
  张任可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不动。他早就感觉到陈梅雪对自己的情谊,可是他深知门不当户不对的,两家地位悬殊很大。最重要的是他的姑父曾经暗示过父亲的死也可能和陈同华有关,多重的顾虑,使他把陈梅雪的情谊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但此时此刻,他亲耳听到陈梅雪不久就要嫁作他人妇,而多年来耳鬓厮磨、吃喝玩乐,在一所学校上学,不分彼此的亲密友爱就要两地相隔,难得一见。这突如其来的痛苦使他如坠深渊、心如刀绞。还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张任可的失态,都进屋去安慰陈梅雪了。
  陈梅雪噙着泪说:“爹爹,五年前,你曾经答应过我,我的婚事有我作主,为什么你今天还要答应宋家的婚事?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你和妈妈的意愿,可是今天,我真的不愿意嫁给宋家。爹爹,您就可怜女儿一次吧,我只想和你、妈妈、妹妹在一起。”
  陈同华皱着眉头说:“雪儿,你也是爹爹的心头肉,爹爹当然也舍不得你离开。可是女大不中留,你早晚也要出嫁。何况爹爹帮你找的这个小伙子虽然不是什么人中之龙,但也是一流的人才。明天,你先和宋星红见个面,你会喜欢他的。你相信爹爹是不会害你的。”
  这时脾气急躁的陈梅娇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自从爹爹娶了妾,又喜得贵子后,一年难得回来几次,而每次回家总是惹得妈妈伤心。今天,不但惹妈妈伤心,连一向软弱、好性的姐姐都气得泪流满面。于是她腾地站到陈同华的面前,神情凛然地说道:“爹爹,我问你,什么是爱情?爱情是注重身份地位,还是注重心之所发、情之所感?”
  这一句话把陈同华问得哑口无言,好久,他才气恼地说:“小孩子家,满嘴胡说啥?”
  接着又瞪了白小凤一眼道:“看看你把两个女儿教成什么样子了?”
  陈梅娇毫不示弱地回道:“妈妈对我和姐姐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敢问爹爹一年能抽出多少时间陪伴女儿们呢?因此,您没有资格来说妈妈的不是。”陈梅娇说得句句在理,使得陈同华竟无言反驳。
  王兰枝见状,忙笑着来拉陈梅娇的手道:“二小姐,我知道你一向伶牙俐齿的,老爷因此最疼爱你,这会儿你就少说两句,免得惹你爹爹不高兴。”
  听了此话,陈梅娇顿时甩开王兰枝的手,高高地挑起新月眉,瞪着一双鸣凤眼,道:“我和我爹爹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们家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站一边去。”
  陈同华怒吼道:“娇儿,你竟敢对你二娘无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兰枝并不生气,反而撒娇似地偎到陈同华身边,一边用手给陈同华的后背顺气,一边劝道:“老爷不要生气了,二小姐也是有口无心,小孩子家,和她计较个啥呢。”陈梅娇气得直想上前把那个狐媚、伪善的女人打个稀烂。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小凤突然冷静地说道:“娇儿,你们先陪你姐姐上楼吧。”
  陈同华强压住怒气对白小凤说道:“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就派人来帮助你打理一切。婚礼订在8月26日。”说完,带着王兰枝、陈富武坐进汽车里张扬而去,白小凤只有暗自叹气!而站在院中的张任可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张任鑫留下一张纸条失踪了。张任可拿着纸条直发愣,上面写着:“哥哥,我已离开李官桥,你们不必找我。人生相见,自有其时,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替我好好地照顾母亲、姑父、姑姑。另外,你的枪借我一用,归来之日定会完璧归赵。”消息传到张家庄,王氏、张宣英们不免心急如焚、痛哭流涕。
  倒是黄丛书沉着,说道:“既然鑫儿留下纸条出走,说明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且是有所准备地离开。我想鑫儿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孩子,他独身离家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并且我相信他有一天会回来的。”
  王氏也没有办法,只好苦苦地等待儿子的归来之日。然而一波未平,又掀一波。8月26日,在陈梅雪和宋星红大婚的日子里,一向温顺、听话的张任可坚决辞别母亲、姑姑,要出去当兵。不论王氏和张宣英怎么流泪恳求,都不为所动。
  还是张青莲明白哥哥的酸楚,知道其意坚决,不可挽回。便劝道:“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正值乱世,我们上学也很难蟾宫折桂,因此可哥才想投笔从戎、为国出力。就让他去吧!”
  黄丛书匆忙赶到家,也很支持张任可当兵。不过他当即写了一封信,让张任可拿上去陕西找红军,并叮嘱千万不可参加国民军或者别的军阀,张任可一一答应。谁知世事难料、阴差阳错,此是后话。却说张任可走了之后,王氏简直痛不欲生,接连两个儿子离她而去,幸亏青莲在身边好言相劝,王氏才勉强支撑过来。
  到了九月份高小毕业之时,张家两兄弟离家出走,梁雅芝、朱三、陈梅雪已婚娶,只有张青莲、陈梅娇、黄小婷、陈碧春坚持到毕业。张青莲开始预备10月份和段抚州的婚礼,段抚昔则从湖北回到荆紫关,准备和黄小婷、陈碧春一起上淅川刚成立的简师范学院。而桀骜不驯的陈梅雪却被父亲送到遥远的四川成都上师大。一时间,空间和时间把这些多年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四分五裂地隔开了,每个人都站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开始了人生中崭新的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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