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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情丝暗生相思病 无缘对面手难牵

作品名称:丹江遗梦      作者:丹江冰      发布时间:2017-12-04 10:57:15      字数:9047

  除夕之夜,白小凤勉强笑着安顿好两个女儿睡下,便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自从陈同华娶王兰枝后,在王兰枝的要求下,陈同华在淅川县城另置一幢宅院,身为县长,百事缠身,他便理所当然地住进王兰枝的那个家,很少光顾李官桥的陈府。自此,白小凤心灰意冷、万念俱寂,只把心思放在两个女儿身上。陈梅雪见母亲走出去后,又悄悄地起身,披着一件小红袄,坐在书案前,铺好洁白的宣纸,拿起画笔,不一会便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来。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已深深地印刻在她那纯洁的心屏上,她不知暗暗地描画了多少次,以至于现在她可以一气呵成。望着宣纸上那张生动的脸,那双温和的眼睛正脉脉含情地看着她。两行清泪自陈梅雪的脸上滑下。自从父亲前些日子宣布她和宋星红订婚后,她的梦想连同甜蜜的暗恋都如那深夜里绽放的昙花。只有她一个人陶醉于那刹那间绚丽的盛开,鲜艳又孤寂,她眼睁睁地看着张开的花瓣在沉重的夜色中合扰,然后归于无寂。只残留下一缕惆怅的暗香,使她可能要穷其一生所有的生命去怀念那个午夜时分的“孤芳独赏。”
  初一凌晨,在一阵炮竹声中,陈梅娇赶紧穿上新衣,跑到姐姐的房间,准备拉她一起给妈妈叩头拜年,却见陈梅雪爬在书案上,正全身发抖、痛苦地呻吟着。陈梅娇忙问:“姐姐,你怎么了?”
  一边又跑到门口大声喊道:“妈妈,快来呀,姐姐生病了。”白小凤一夜未睡好,刚起床,听见陈梅娇的喊声,赶忙跑过来,只见陈梅雪双颊通红,双眼紧闭,气息微弱,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
  白小凤心疼地把女儿搂进怀中,含泪道:“雪儿,你可不要吓妈妈呀!”一边又命仆人请医生。陈梅娇见姐姐的书案上有画,便拿起来看,只见上面画着张任可,画面上泪痕斑斑,旁边还题着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把过脉,摇头说道:“小姐得的是极其严重的感冒,脉搏十分微弱,好像心中有一股强大的忧愤阻挡着气息畅通,请问小姐最近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白小凤忍泪答道:“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举动,只是最近有点闷闷不乐,我还以为是放寒假,和同学们分开的原因,因此没有在意。”这时,陈梅娇悄悄地把画塞到白小凤的手中,白小凤一看,心中大惊:“原来女儿这些天正备受心灵的煎熬,画中的任可是何等生动、传神,可见女儿用情之深。是呀,哪个少女不怀春,女儿喜欢任可也是自然的事情,只怪同华一意孤行,根本不问她及女儿的意见,就擅自作主和宋家订了婚事。而这些天,自己正沉浸在宠辱得失的忧怨中,根本没有顾及到女儿的感受。”白小凤越想越愧疚,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她愁肠百结,只得派人快马加鞭地去请在县城过年的陈同华。
  来人见县城的陈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又想想李官桥的陈府现在却是愁云惨雾,也不觉暗自叹气。王兰枝听仆人通报说李官桥那边派人请陈同华回去,刚巧陈同华正在书房会见几个重要客人,便冷冷地对来人说:“你且先回去告诉夫人,老爷正忙着呢,等过年后,我们自会一起回去的。”
  来人急急地说:“二夫人,家中实在有急事,大小姐病重呀!”
  王兰枝嘟囔了一句:“早不病,晚不病,大过年的倒生起病来。”不过,见来人脸色焦急,也怕万一陈小姐有个闪失,自己承担不起,便只好亲自禀报了陈同华。陈同华一听,一边喝令备车,一边训斥道:“怎么不早说?”
  看着陈同华慌张地离去,王兰枝心中暗想:“一个丫头片子,老爷就当作心肝宝贝,如果我能生个儿子,那么我的地位就牢固了。”
  陈同华坐在淅川县城购买的第一辆“黑马”牌汽车内,心急如焚,他不停地催促司机加速。他对原配妻子和两个女儿产生了一丝愧疚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争权夺利,又金屋藏娇,真是太冷落女儿们了。当陈同华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时,他流泪了。他轻声地呼唤道:“雪儿,睁开眼睛看看,是爹爹回来了。”
  既而,他又对站在一边的大夫怒喝道:“为什么我的女儿昏迷不醒,你是咋治的?”
  大夫吓得哆嗦着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重的风寒病,陈县长还是请埠口的梁乾斋吧!如今方圆几十里恐怕只有梁大夫能治大小姐的病。”陈同华便命司机立刻去埠口接梁乾斋。
  乾斋堂放假三天,一年到头,梁乾斋难得和家人好好地吃几顿饭。不过有急诊时,他还是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前往。可是这次不同,为陈同华的家人看病,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司机见梁乾斋竟敢拒绝前往陈府看病,不由恼怒地说:“你敢得罪县长,你不想活了吗?”梁乾斋冷笑着不理睬司机,只管和在座的宾客饮酒。
  司机没办法,刚想转身走,梁雅芝叫了一声:“等一等”,便径直走到父亲面前哀求道:“爹,梅雪是我的同学,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救救她吧。”
  黄巧儿也在旁边劝道:“是呀,老爷,陈小姐来过咱家的,你快去吧。”
  梁乾斋只好背起药箱,梁雅芝忙说:“爹,我也想去看看梅雪,可以吗?”梁乾斋点点头。父女俩一起来到陈府,见到陈同华,梁乾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并不说话,只是命令打开陈梅雪房间里所有的窗户,又命众人都出去,以妨阻碍屋内空气流通,然后为陈梅雪把脉。少许,便写下处方一:金银花15克,大青叶10克,蜂蜜50克。处方二:枸椽15克,粳米50克,冰糖50克。交给白小凤道:“夫人请马上抓来这两个处方的药。处方一,把金银花、大青叶放入锅内煮沸,三分钟后,将药液澄出,放进少许蜂蜜,搅拌均匀,端来给小姐服下,以疏散其风热。白小凤忙应了出去准备药,梁乾斋又拿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陈梅雪头部的穴位上。半刻钟,白小凤亲自端来汤药,一勺一勺地帮女儿服下。半个小时过去了,隔壁房间里焦急等待的人都听到陈梅雪的咳嗽声,大家忙奔过来,只见陈梅雪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红晕渐渐地消褪。
  梁乾斋便对白小凤说道:“小姐的胸中有股抑郁之气,处方二的药可以解郁清热。先将枸椽洗净、煎水、去渣,取汁药500毫升,以枸椽煎汁煮粳米,待粥熟时,加入冰糖,搅匀即可服用。等到小姐服处方一的药,热气去尽时,便可服处方二的药。早晚空腹服用,连服五天,方有望好转。不过要想彻底痊愈,心病还需心药医,要使小姐心情愉悦起来。”
  陈同华已蹲在床边,握着陈梅雪的手,温柔地说:“雪儿,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爹爹,即使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爹爹也会为你摘到的。”
  陈梅雪流着泪用柔弱的声音说:“爹爹,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希望爹爹能够陪着我们。我永远也不想长大,不想订婚,不想离开爹爹、妈妈,还有梅娇。”
  陈同华抚摸着女儿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慈爱地说:“傻孩子,你和娇儿在爹爹的心目中永远都是心肝宝贝。只是爹爹现在的工作忙了,因为爹爹的儿女不单单是你们姐妹俩,还有全县的百姓,他们的衣食起居都需要爹爹,因此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们,你们应该体谅爹爹才是。”陈梅雪微微地点点头。
  陈同华又接着说:“虽然爹爹现在替你订了婚,但是你年纪还小,先不要考虑这些事情。等你长大了,你喜欢怎么样做就怎么做?爹爹全听你的,好不好?”陈梅雪的心胸瞬间豁然开朗,原来爹爹依然爱着她们,是她误会爹爹了。心神的清爽使她的病顿时消减了大半,白小凤、陈梅娇、梁雅芝见状都高兴地围过来。
  陈同华感激地对梁乾斋说:“谢谢你,梁会长,这次小女的病多亏你。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梁乾斋仍旧淡淡地说:“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况且陈小姐是我女儿的同学。”梁雅芝见陈梅雪的病情好转,便放心地随父亲一块回埠口。
  陈同华见女儿已无大碍,便安抚其入睡后,方回到客厅。白小凤平静地问道:“你真同意取消雪儿和宋家的婚事吗?”
  陈同华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背信弃义。等几年,雪儿大了,有承受能力的时候,就把婚事办了。”
  白小凤气愤地说:“你为何非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她并不相识,也许根本就不想爱的人呢?难道这也是为了你的政治前途吗?可是现在你已经是一县之长,你还有什么没有达到的目的,非要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来交换?”
  陈同华不耐烦地打断白小凤道:“我也是为雪儿好,宋莲舫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区长,但是他财势雄厚,他的儿子我也见过,才识相貌都配得上咱们雪儿,嫁给这样的人家,一生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
  白小凤摇头叹道:“你了解女儿有多少?你这样费心伤神地为她安排了一生,她能接受吗?今天你已亲眼看到雪儿刚被从死神的边缘拉回来,你还想让她有第二次吗?”
  陈同华烦躁地踱着步,道:“那你说雪儿她究竟想要什么?听你的话意,雪儿已经有意中人了吗?”
  白小凤默不作声,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陈同华,陈同华见状,冷哼道:“都是你这做妈的惯的,平时让女儿们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纠缠在一起,现在问题出来了,你还倒说我一身不是。”
  白小凤冷冷地说:“什么叫不三不四,任可和任鑫算是不三不四的孩子吗?”
  还没等白小凤说完,陈同华一挥手说:“算了,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总之你好好地照顾两个女儿,她们再有什么差错,我绝不原谅你。今天晚上,我在雪儿房间陪她。”说完,就气哼哼地上楼去了。白小凤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黄丛书在除夕之夜潜回张家庄,黄小婷知道自己那天确实没有看错人。黄丛书疼爱又愧疚地对几个孩子说:“那天不能和你们相认,我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你们要理解,有坏人想抓我,因此你们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你们见过我,知道吗?”几个孩子都懂事地点点头。黄丛书不敢在家里久留,初一的夜晚,又回到埠口。因为有更多的任务在等着他,虽然艰巨,前景又暗淡,但是他相信黎明总是会到来的。
  1931年至1935年之间,以黄丛书、石尧、张玉杰等人为首的地下党员在淅川境内发展了几百个党员,并在各个乡、镇、区建立了党支部和农民自卫队,一方面开展抗日救亡、禁用日货的活动,一方面和以陈同华为首的国民党周旋到底。而陈同华在实行地方自治过程中,开办工厂、改良农业、修建公路,创办学校,推进了各项事业的发展。并竖起坚决抗日、抵制日货的旗帜,但他同时又制定严刑峻法、鱼肉百姓、迫害进步人士和大批中共地下党员。
  1935年8月初的一天傍晚,夕阳西下,余辉洒满整个张家庄。黄丛书特意和几个孩子相约同时回到张家庄小聚。这是王氏的意思,眼看孩子们高小就要毕业,而任可和青莲已到了婚娶嫁出的年龄,如今家世越来越艰难,她想让这两个孩子退学,在家帮助主持家事,而任鑫和小婷年龄尚小,可以继续求学。况且宣英又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也快到上学的年龄。黄丛书古道热肠,总是帮助穷苦人家,往家里拿的又少,而整个家庭开支又大,虽然白小凤不时地救济几个孩子上学,可日子仍旧有些紧巴巴的。王氏不得不精打细算。大家正在商议,忽然听到马蹄声,张宣英忙把黄丛书推到里间,才让张任可去开院门。院门打开后,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瘦高个、十分清秀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秀美少女正站在门口。张任可看着面熟,刚想张口问,那女孩惊喜地喊道:“你是任可哥哥吧!”这时王氏们也来到门口迎接,王氏见来人,含泪笑道:“风楦兄弟,你们回来了!看抚州、抚昔都变成大小伙子、大姑娘了。”
  黄丛书早在屋内听见,忙奔出来,紧紧地抓住段风楦的手,而任可、任鑫、青莲们则和段抚州、段抚昔高兴地搂抱在一起。激动地寒暄后,大家方回屋坐下。黄丛书把段风楦父子单独叫到东厢房,问道:“均县、白马那边情况咋样?”
  段风楦道:“近阶段,国民党把注意力都放在日军身上,对咱们的同志不像以前那样杀尽赶绝了。我才喘了口气,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看看。”
  段抚州激奋地说:“叔叔,我也已经加入中共青年团,明年就可以正式入党了。”
  黄丛书欣慰地笑道:“好好,革命后继有人呀!”
  片刻,黄丛书又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国共要是团结在一起,共同抗日,那该多好。其实陈同华这个人,虽然罪大恶极,但在抵抗日军上,他是和咱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段风楦道:“可是将介石已经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国共合作之路必是艰辛的。对了,八月十五日,红二十五军要做战略转移,从湖北老河口市经李官司桥、荆紫关入陕。周尚杰书记指示我们要全力配合。”黄丛书点点头。
  段风楦又看了一眼儿子,笑道:“丛书,我今天来还要提一件喜事,我们到外面给嫂子说吧!”
  黄丛书笑道:“什么喜事,这么神秘?难不成你给可儿找个好媳妇吗?”
  段风楦也笑道:“可儿是个好孩子,早晚会遇到好姑娘的。不过,这次不是往你们家进人,而是要说走你们家的人儿。”黄丛书见段抚州面红耳赤的,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王氏和张宣英已听见,都笑着问:“说走我们家什么人呀?”
  段风楦指着站在一边的青莲说:“嫂子,我一直都很喜欢青莲这孩子,早就在心中认定她将来是我们段家的儿媳妇。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抚州也坦白说喜欢青莲,因此我今天冒昧地来向嫂子提亲,不知是否愿意?”青莲听到此话,早就羞得转身进了里屋。
  王氏看着眼前俊朗出众的段抚州,满意地点点头,便笑着说:“抚州这孩子是知根着底的,我们能有啥意见?只是你也知道,青莲是我大哥一手养大的,姑娘大了,我当婶婶的也不能全做主,还得问青莲自己的意见。”
  张宣英笑道:“段大哥,嫂子,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问她。”说着,张宣英走进西厢房,见青莲愣愣地坐在床沿上便挨身坐下来,抚摸着青莲光滑、油亮的粗辫子,说道:“莲儿,你有啥想法,告诉姑姑,虽然你不是张家的嫡亲血脉,可是你去逝的爹爹、二叔,还有你婶娘、我,我们都视你为己出。俗话说‘男怕找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看抚州是个多好的青年,更难得的是你们从小都相识。现在你段伯伯来提亲,你同意吗?”
  张青莲此时心乱如麻,她的脑海里忽地闪出朱三的身影来。就在上个星期,朱三竟然给她写了一张小纸条,约她到梅林相见。她虽然没有去,但朱三在她的脑海里却挥之不去。可是她又清醒地知道,她不能接受朱三,因为梁雅芝看朱三的眼神是那样热烈又黯然。一个命运多桀的女孩,一个心胆肝照的朋友,她怎能夺取她的所爱,怎能伤了她的心。因此,张青莲悄悄地掩埋了心中那颗已经发了芽的爱情种子。张宣英见青莲沉思不语,以为她害羞,便笑着说:“莲儿,姑姑、婶婶就帮你把这门亲事订下来吧!”
  这时,段抚昔走进来,撒娇地搂住张青莲,恳切地说道:“青莲姐,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就当我的嫂嫂吧,这样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张青莲红着脸,用手指戳了段抚昔的额头一下,说:“贫嘴丫头,少胡说。”
  张宣英见两个女孩闹,便走出来,对段风楦点点头说:“我看青莲没啥意见。”
  段风楦高兴地说:“那咱们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就把这亲事订下来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有点伤感地说:“这是抚州的妈妈留下来的,一根金簪子,一对金耳环和一只金戒指,就送给青莲当作定婚礼物吧。”王氏收下。当晚,大家高兴地吃了一个团圆饭,算是庆祝段抚州和张青莲的订婚。
  第二天,段风楦带着儿子和女儿要回湖北白马,黄丛书回埠口,而张任可等人则回李官桥上学。于是段家父子和张任可、张任鑫、张青莲、黄小婷同行到李官桥。段抚昔恋恋不舍地说道:“等到秋季后,我也可以回淅川女师上学,到时候咱们又可以在一起玩了。”
  段抚州则深情地望着张青莲说:“我会给你们写信的。”众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张任可到教室上课,发现朱三神情恍惚,听课不专心。下课后,张任可关切地问朱三道:“你上课的时候,心跑到哪里了?那么不专心,发生什么事情了?”
  朱三闷闷地说:“昨天晚上,我干爹告诉我,高小毕业后,就不让我上学了,要让我到乾斋堂正式行医,而且还要让我和雅芝结婚。”张任可惊奇地说道:“是吗,无独有偶,昨天晚上我们家也发生类似的事。”
  “你们家发生什么事情?”朱三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任可叹口气道:“首先,高小毕业后,我和青莲都不能再上学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其次,青莲订婚了!”
  朱三一听,脑子轰的一声,赶紧问道:“青莲和谁订婚?”
  张任可淡淡地说:“你不认识的,是我们儿时的伙伴。”
  朱三的心便如被人掏空了一般,他只恨自己父母早逝,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不能自己做主。他心中暗暗地喜欢青莲好多年,青莲的明朗、热情,一颦一笑都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高小毕业在即,他上个星期才鼓足勇气约青莲。可是那天傍晚,在梅林里,只有夕阳把他孤单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直到夜幕降临,青莲都没有出现。难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可是他怎么也不能把自己的一生和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每当看见梁雅芝扯下蒙眼的纱布,露出那一只黑乎乎的眼洞时,他都想呕吐。现在让他舍弃美丽的青莲,而去娶这个女人,他一百个不乐意。总之,朱三有点愤世嫉俗,他感觉老天爷太不公平,他曾经也是堂堂的少爷,家产万贯,可是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变成了孤儿。梁乾斋收留了他,认他为义子,虽然竭尽全力地教他行医,供他上学,但是他心中并不领情。梁乾斋是自私的,并非真的爱他。梁乾斋同意他上学,只是为了让他陪伴自己的女儿;现在又担忧女儿以后的生活没有着落,就要把女儿托付给他来照顾。平时对他也极其严厉、苛刻,总是督促他到乾斋堂泡着,命他辨药、记药名、记药性。对朱三来说,只有在上学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休息和快乐。而梁乾斋对女儿,和黄巧儿生的两个儿子,总是那么疼爱有加。这就是区别,他朱三在梁家永远只是一个外人。因此,朱三总是心里愤愤不平,可是他掩饰得很好,他在外表上对梁乾斋总是很温顺、唯命是从。对梁雅芝表现得很照顾的样子。他话语不多,心里却极有主见。
  朱三不能对梁乾斋说:“你不要把你的瞎眼女儿塞给我,我不喜欢她。”而且他也绝对不想和梁雅芝成为夫妇,那么怎么办呢?既然他不能说不,他必须要让梁雅芝说出“不”,才能阻止这件事情,他在心中盘算着。
  张青莲也是一天昏昏愕愕地过来了。晚上,她没有吃晚饭,就和衣躺在宿舍里。梁雅芝因为不想颠簸,有时候也住在宿舍。她见张青莲郁郁寡欢的样子,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一个女同学喊道:“梁雅芝,你哥哥找你呢,在女校门口。”
  班里的同学都认为朱三是她哥,梁雅芝心想:“这么晚了,朱三怎么不回去,来寝室找我干啥?难道家里有事情吗?”想到此,梁雅芝赶紧跑到女校门口,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朱炳三正靠在一棵桂花树边。
  见梁雅芝跑到面前,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封没有封口的信说:“请转交给青莲吧!”
  梁雅芝一愣,机械地接过信,问道:“谁写给青莲的信?”朱三没有回答,转身走了。梁雅芝慢慢地走到寝室后窗户,她停了下来,她很好奇朱三让她捎一封什么样的信给青莲。她颤抖着手从信封中取出一沓折叠的信纸,借着透过的灯光看起来,字迹是朱三的,上面写着:
  “青莲:
  冒昧写信给你,请原谅!
  那一天,我独自徘徊在梅林中很久,知道你不会来,但还是舍不得离去。今天,我要一鼓作气,把心中的话告诉你。
  自从相识到现在,我的脚步一直在悄悄地走近你。不知你是否听见我的足音。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孤儿,因此,属于我的天空一直都很阴暗、凄凉,是你爽朗的笑声和温柔的眼神带走了我天空的云霾。自此,你便走进了我的心中,使我时常觉得心魂飘荡,就像一股奇异的芳香袭击着我的心房。每当看见你如花的笑靥,我就快乐如歌。你明亮的眸子里隐含的深情,我是读得懂的,请你不要顾虑,接受我吧,我们一起扫除所有屏障。我爱你!
  仲秋佳节来临,我希望到时候我们俩可以共赏明月……”
  梁雅芝看得泪眼朦胧,手脚冰凉,如遭了焦雷一般。一个是自己朝夕相处、情如姐妹的朋友,一个是她情梅竹马、真心爱恋的男子,可是在同一时间,他们俩都背叛了她的情谊。是呀,一个有残缺的女孩,怎么配拥有爱情呢?长期以来,她对朱三都是一种自卑的单相思。梁雅芝失魂落魄地跑回寝室,把信扔给青莲,勉强走到自己床边,蒙住被子呜咽不止。青莲本来心乱如麻,只是紧闭着双目。后来听见梁雅芝进来,一言不发地把一个东西扔到自己的被上,便睁开眼睛,只见对面的雅芝满脸泪痕,倒头就睡。心中惊疑,忽见被上放着一封信,便拿起来细看。想不到竟是朱三写的信,青莲心中暗暗叫苦,想道:“朱三为什么让雅芝捎信呢,难道他不知道雅芝对他的感情吗?这样一来,置我于何地呀!况且我现在已经订婚,你何必招惹我呢?”胡思乱想了一通,渐渐地睡去。梁雅芝更是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第二天下午放学,张青莲特意站在学校大门口的西侧,朱三总是在这里坐马车回埠口的。张青莲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想好好地和朱三谈谈。谁知朱三和梁雅芝一起到门口等家人来接。张青莲怕梁雅芝误会,想躲避起来,可是朱三已看见她,忙朝她跑过来。梁雅芝满眼痛楚地望了他们一眼,就跳上刚到的马车疾驰而去。张青莲恼怒地向朱三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故意伤害雅芝?告诉你,我已经订婚了。”
  朱三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订婚了,什么话到梅林再说吧,我从前面走,你随后跟来。”张青莲刚想拒绝,但从朱三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忧郁。曾几何时,就是这种忧郁的目光触痛了张青莲的心。朱三是孤儿,而她是弃婴,同病相怜,惺惺惜惺惺之情,使两颗心靠近了。张青莲不由自主地跟在朱三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枝繁叶茂的梅林。夕阳已经浸在天边的丹江水中,江水瑟瑟,船笛长鸣。朱三见张青莲身体有点发抖,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张青莲的身上,扶她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两人都默不作声。
  良久,朱三才轻声问道:“你看了我的信吗?”
  张青莲点点头,忽地,她眼睛逼视着朱三问道:“你为何不亲自把信交给我,为何要让雅芝转交,你用意何在?”
  朱三叹口气道:“我知道我伤害了雅芝,可是没办法,我只能这样做。因为我干爹已经提出我和她的婚事。而你是知道的,我的心中只有你,可是我又不能违背干爹的意愿,只能出此下策,让雅芝知道我们的感情,自动退出。”
  张青莲想不到朱三的心机如此之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痛苦地说:“为了我们俩的幸福,而伤害了身边的朋友,我们还能拥有真正的幸福吗?况且我已经订婚,我希望你和雅芝也可以永结同心。”
  “住嘴,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她扯在一块,我再说一遍,我不爱她,今生都不可能爱她。我从小就陪着她玩耍、吃药、吃饭,你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么讨厌这样的生活。现在我长大了,我想解脱,我想和自己爱的女孩在一起,难道这有错吗?”朱三愤怒地说道。
  张青莲望着面前情绪激昂的朱三,感觉有点陌生。有许多次,她见朱三温柔地扶着雅芝上马车,她被那种温情的动作所感染。可是此时此刻,朱三所表现出的那种深恶痛绝和厌烦,却是她没有想到的。原来她并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想到此,张青莲站起身,把肩上的外衣褪下,递给朱三说:“我要走了。”
  朱三一把抓住张青莲的胳膊,张青莲刚想挣脱,但她又看到那双透着焦灼、痛苦的目光,她看得出,朱三是真心喜欢她的。是的,爱有什么错?她有什么权利逼迫一个男子去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呢?这样一想,她的心瞬间又软化了,双手无力地垂下,深深地叹口气说:“明知没有结果,我们何必要这样呢?”朱三一言不发,默默地拥张青莲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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