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喋血商贸城

　　杀害江斌、时鲜之后，白宝山就对吴子明说：“我们抢来的那辆摩托好是好，却是不能再用了，也不能存放家里，这是一个物证，警察找到了，就会暴露我们行踪的。”
　　吴子明说：“那怎么办，总不能丢到街上去吧？”
　　白宝山不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主张。
　　八月十一日这天，白宝山和吴子明一人骑了一台摩托车，从石莫公路拐上乌克公路，再骑到夹河子水库主渠大桥附近，他们把车停在桥上，看看附近无人，吴子明就拿匕首把摩托车轮胎扎烂，二人一起把它推到了渠道之中，渠道正在放水，没多久，摩托车沉入水底被泥沙盖住了。
　　八月十四日这天，周强在指挥部开会研究案情，白宝山带着吴子明就窜入了乌市。他们是乘坐长途汽车来的，到边疆宾馆来踩点。
　　他们在宾馆里转悠了一整天，看好行走路线、进入口路线，选好藏匿枪支和赃款的地方，选择好撤退路线和逃跑路线。
　　白宝山很重视藏枪藏钱地点，这是一个关键，既不能让警方掌握又不能让别的人意外发现，否则，一切就白费力气了。白宝山做这件事是个老手，他不光会选择地点，还很会挖洞和做伪装。这一次，他把地点选择在新疆大学校园里，这里紧挨着边疆宾馆，这天，他们就挖好了埋枪埋钱的土坑。
　　土坑距离边疆宾馆后墙约七百米，这里原是新疆大学的农场，后来荒弃了。后面是个土堆，前面是个树林，树林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白宝山就把土坑选择挖在这里。
　　白宝山带来了一把铁锹和一块木板，铁锹挖坑，木板是用来覆盖的，他们这次没带枪来。
　　白宝山弓在林子里挖坑，深深的茅草盖住了他的头部，吴子明在外面放哨，你就是走近了林子也看不见挖坑的白宝山。白宝山是个挖坑老手，不一会就挖好了一个坑，长八十公分，宽五十公分，深六十公分，口小肚子大，挖好后，做了个伪装，又在附近树干上用布条做了个记号。二人又从边疆宾馆走到树林子里，试试看需要几分钟。
　　当天晚上，白宝山他们回到了家里。
　　八月十八日这天，白宝山和吴子明又来到了边疆宾馆，这一次，他们把两支枪也带来了。
　　白宝山对吴子明说：“我们今天去看情况，如果发现了大户就把钱给抢了，再把钱和抢给埋起来；如果不见大户，那就先把枪埋起来。”
　　吴子明说：“我听山子哥的。”
　　“到时候你可别怕啊！”
　　“我不会的。”
　　二人到达时，已经很晚了，边疆宾馆快要罢市了，他们在里面转了几圈，没遇见提麻袋的大户，就去树林子里把枪埋了，用吴子明的身份证住进了宾馆。
　　边疆宾馆一年四季繁忙得很，俄罗斯人，哈萨克斯坦人，阿塞拜疆人，吉尔吉斯坦人，乌兹别克斯坦人，塔吉克斯坦人都来这里做生意，他们带着美金，来这里购买他们国内需要的紧俏商品，走阿拉山口和伊犁口岸运出去，有时候，也把他们的洋货带进来，卖得的货币再换成美金。这里商品流动量和货币交换量十分巨大，到处是提着大包小包金钱的商人，也有靠汇兑吃饭的货币贩子。
　　八月十九日这天早晨，白宝山他们起得很早，在商贸城里转悠两圈后就来到了藏枪的树林子里，把枪挖出来，检查一遍，压满子弹，再把长枪装进手提包，把短枪插进腰间。到现在为止，白宝山没让吴子明摸枪。
　　走出树林子，来到延安路一家店子里吃过早餐，然后戴上墨镜，走进边疆宾馆，在商贸城里转起来，寻找目标。
　　商贸城里的人越来越多，货币贩子挤在人群里叫喊着换币，有人在换钱，白宝山看了一眼，都是小打小闹，他就带着吴子明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来到宾馆门口里等候时机。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维吾尔族人，一老一少，只见他们穿过广场，停在西楼的俄式餐馆边，蹲在一根电线杆下。他们在那里打开包数钱，一点防备心理也没有，年长者是一个红色背包，里面装了约五十万元钱，年轻者是个蓝色背包，里面大约有七八十万元钱。白宝山对吴子明悄声地说：“这二人是个大户，我们就去搞他们。”
　　他们离那两个人大约是十几米的距离，白宝山把长枪拿出来，又把短枪递给吴子明，叫他先过去动手。
　　吴子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他对白宝山说：“我们要不还等等。”
　　白宝山知道，这个吴子明是害怕了。
　　白宝山不作声，提着长枪就走过去，他来到那个老者的背后，提枪就对着那老者背后开了一枪，将他打倒在地。这时候，吴子明也跟过来了，他举枪朝那年轻人开枪，可是，子弹卡壳了，没打响。年轻人听见枪声，提了他的包就跑。
　　被白宝山打死的这个老人名叫买买提热依木，白宝山弯腰把他的钱袋背在背上，盯着那个背蓝包的年轻人追了过去，一个保安走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并对他大声喊着：“把枪放下，你要干什么？”
　　白宝山把枪对准了他，挥挥手说：“走开，不关你事。”
　　保安没走开，又向前走了两步去拦他。
　　白宝山连开了两枪，把离他三米远的保安打倒在地。子弹射穿保安的身体，又飞出去击伤阿塞拜疆客商奈扎名马木托夫的大腿，只听见他喊了一声“唉哟”。
　　白宝山连续打倒三人，在他面前的人群“哄”的一声四散逃命，他的面前顿时空旷起来。
　　那个提蓝包的年轻人还在逃命，白宝山还在追赶，广场里停着许许多多的大货车，他们穿行在车的缝隙间，年轻人不断回头望一眼白宝山，白宝山遇到拦路的人举枪就打，追到旗杆处，他又打死一名叫买买提铁依甫维吾尔族人。
　　那个提蓝包的年轻人终于没有逃脱，他被白宝山堵在东楼下的汽车缝里，白宝山来到他身后，在距他五米远的地方开枪打死了他，走过去提起他的蓝包背在肩上。
　　白宝山右手提着枪，枪口朝天，他走了回来。
　　白宝山走上柏油马路，南拐以后，沿着商贸城西侧朝后院子走过去。他的枪一直举着，他的脚没跑一步，做得极为从容。
　　那个被打死的维吾尔族年轻人名叫艾孜来提吾买尔，他当时就是没想穿，若是把钱袋扔下跑人，白宝山是不会去打死他的。
　　这时候边疆宾馆一片混乱，白宝山连续开枪，打死打伤一地人。场上的人四散逃命，场上只留下尸体、伤员和血迹。
　　有两个保安不怕死，他们追了上去。白宝山和吴子明提着枪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停下来，停下来！”
　　吴子明走在前边，白宝山走在后边，他听见后面有人追赶，就不时地掉转枪口朝追者开枪，一个叫买买提图尔的保安被当场打死，另一个保安是个汉族人，他叫马之朋，当过兵，白宝山一举枪射击，他就躲到树后面，白宝山始终没打中他。
　　白宝山他们撤向锅炉房。
　　锅炉房就在宾馆的最后面，那儿有个豁口，豁口边堆放着大量的煤灰，这里是白宝山他们早就看好了的退路。
　　闪进锅炉房以后，白宝山开枪击伤锅炉工田心诚和张茂生，为的是不让他们追赶自己。
　　吴子明先翻过去，白宝山把两个钱包扔了过去，再把枪扔过去，然后就跳出去了。跳出去的时候，他把一副眼镜落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捡起来。
　　围墙的一边是新疆大学家属区，他们翻进了新疆大学家属区，从十九号楼和二十号楼之间穿过去，东拐过一花坛，再经过二十四号楼，进入附中院子，走过主教学楼，跑向后院的小门。
　　仍然有人在追赶，几个保安和群众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喊“抓凶手”。附中有几个教工子弟在踢球，他们听见有人喊抓凶手，就有李小强和祖力甫哈尔两个学生追了过去，冲在了最前面。
　　白宝山和吴子明穿过后门后就不见了，李小强他们也穿过了后门，就在这时候，白宝山提了抢又回转来，和李小强他们面对面走到了一起，白宝山二话不说，举枪就打，李小强和祖力甫哈尔应声倒地死亡。新疆大学的电教工热哈曼买买提受伤倒地，还有一颗跳弹击中了家属郭晓琴。
　　有一颗子弹非常奇怪，它击中人体后，又射穿一块铁皮，再击碎四十米开外的教学楼上一块玻璃，然后在对面墙上穿了个洞。
　　追赶的人群退了回去。
　　白宝山穷凶极恶，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制造了两个杀人现场。附中后门很狭窄，人们看不见白宝山他们，也不知他们现在逃到了何处，又不敢前去看看。
　　白宝山看见无人再敢来追赶了，就和吴子明迅速逃离了现场，他们朝围墙后面走去，这里又有一个豁口，翻过豁口，他们就走进了那片树林。
　　白宝山和吴子明隐蔽在树林杂草中，他们脱下作案穿的衣服，把衣服和钱袋埋进了坑里，盖上土，做好伪装。白宝山没把枪埋下，他觉得枪还有用。从坑到围墙豁口只有六七十米远的距离，从围墙豁口到附中后门不过八十米远的距离，只有这么长一截路，白宝山成功地摆脱了追击。
　　离开小农场树林，白宝山他们在逃跑的路线上走着很复杂的路，来到一个堆放杂品的地方，他们把枪埋起来，然后跳到了大街上，再沿着三屯牌路逃窜。
　　白宝山作案，总共只花去了二十分钟，走路一公里，他先后开了十四枪，打死七人，打伤五人。吴子明只开了一枪，还没打响。
　　惨案发生后，乌市警察迅速出动，刑警、巡警、武警和交警全出动了，他们把边疆宾馆和新疆大学包围得水泄不通，捉拿罪犯，等他们形成包围圈时，白宝山他们跑得无影无踪了。
　　警察开始寻找目击证人，这里的目击证人太多了，多得让警察眼花缭乱。但是，离嫌疑人最近的目击证人毕竟是少数。警察找到一个叫塔西甫来提的维吾尔族商人，他说：“我当时就站在宾馆门口，我的身边有两个汉族青年，有一个右肩上扛一把自动步枪，地上还有个长袋子。我以为他是便衣警察，还把他的枪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来，那人提了枪就走，走到俄式餐厅烤肉摊子边，摊主买买提江玉素甫问他吃不吃烤肉，他没理会，又向前走，来到电线杆子下，那里有个倒外汇的人在数钱，那人就把枪对准了他的背心开了一枪，那个数钱的人就倒地死了。”
　　两个冲在前面被枪杀的学生都只有十七岁，李小强是个回族少年，他活着的时候，人们都说他很阳光，有一股正气。那个祖力甫哈尔是个维吾尔族少年，一脸的稚气。他们都太可爱了，却在一瞬间倒在了白宝山的枪下。
　　自治区公安厅张俊秀厅长作出指示，要北疆的阜康市、昌吉市、呼图壁县、玛纳斯县都出动警力，围追堵截这两个抢钱杀人的匪徒，这些市县的警察在干道上武装设卡，拦截检查过往车辆行人。
　　白宝山他们就像两条泥鳅一样，滑掉了，他们换了衣服，埋掉了作案工具，埋掉了赃物，整个儿换了一个人，他们站在警察面前，警察也看不出他们的嫌疑。
　　白宝山他们从商贸城逃跑的时候，变换了三个方向，前两次都有目击者，后来，在打死李小强他们之后，就没目击证人了，谁也没看见他们跳进了树林，更无人看见他们埋好了赃物。
　　警察对边疆宾馆和新疆大学合围前，白宝山和吴子明就跳出来了，他们来到三屯碑水库下面的水上乐园。
　　白宝山的枪袋遗留在现场，警犬以此为嗅源，带着警察跟踪追击，他们追到了豁口，却错过了埋钱的树林，一直追向大湾乡市场，把警察带进了误区。
　　白宝山和吴子明躺在水上乐园的长椅子上休息，他们在这里整整躺了三个小时，看着乌市的警察忙进忙出，白宝山伸了一个懒腰说：“好热闹啊，赛过庙会！”
　　吴子明瘪着嘴巴笑了笑，他没说话。
　　白宝山又说：“这里好美哟，满湖的水，清澈的水，碧波荡漾，要是在水边修个屋子住上几年就好了。”
　　吴子明说：“我要是能在这里娶一房媳妇就好了。”
　　“有媳妇也不一定是好事，你要是吃不住媳妇，媳妇就会反过来吃了你，那你就变作了媳妇的奴隶。”
　　“变作媳妇的奴隶有什么不好，那我就和媳妇变为一体了，那时候，我就可以不想媳妇了。”
　　“那我就给你说一个好不好？”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漂不漂亮。”
　　“你自己又长得马虎，还要求媳妇漂亮。”
　　“对呀，事情就是这样的，鲜花往往插在牛粪上。”
　　“那你要一个么样子标准的媳妇。”
　　吴子明低着头笑咪咪说：“那就和嫂子差不多吧，嫂子长得好看，我也不能输你啊！”
　　“你是不是看上你嫂子了，要不我就把她送给你行不行？”
　　“哥你说笑话了吧？”
　　“当然是笑话！”
　　在公园里坐到下午四点钟，看见外面平静了一些，白宝山就说：“我们走啊。”
　　他们走向不远处的长途汽车站，一前一后隔了一段距离。
　　上车后，吴子明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白宝山坐在中间，他们互不认识，陌生人一般，出乌市，在昌吉县和呼图壁县，都遇到卡子盘查，总共查了五六次，开不了多远就有武装警察背着枪上车来检查，白宝山和吴子明一身干干净净的，他们就站在警察面前，一拨拨警察就是认不出他们来。
　　到了呼图壁县，二人下车，在这里坐上了去147团场的班车，汽车沿着乌克公路西行，然后拐上石莫公路，下午七点，汽车到达147团场。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白宝山和吴子明若无其事地来到了吴子明弟弟烤肉摊上吃烤肉，这时候乌市的血案已经传过来了，大家正在谈论着这是谁干的，说打死打伤了多少人，抢走了多少钱。有人说，这两个窃贼就是飞天蜈蚣，有人说这两个窃贼会飞檐走壁，有人说，有一个窃贼百步穿杨，枪法极准。
　　白宝山听着人们谈论，吃着烤肉串，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乌市的案子很快就和7·5案8·8案并案侦查，因为乌市作案的子弹弹底标识也是75-81，也是发自同一支步枪。
　　专案组的人排查十九日和二十日不在本地的人员时，查到了白宝山和吴子明，很多人证明他们那晚还在烤肉摊子上吃了烤肉，他们的嫌疑被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