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枪击江警长

　　枪杀王吉平后，白宝山他们获得了长途奔袭的作案工具，下一步就是如何枪杀江警长，抢夺他手里的那支手枪了。
　　枪是一种杀人工具，无论何人在何时何地佩枪，都应该保持高度的警惕，江斌警长恰好在这个问题上存在着不足，白宝山他们便乘虚而入。
　　看羊那天，江警长看见白宝山和吴子明两个陌生人，未曾对他们有半点怀疑，还让他们看见了他的佩枪，这样的不谨慎给他带去杀身之祸。出事那天下午，江警长又看见了白宝山二人，而且还看见白宝山他们躲躲闪闪，他也未曾怀疑。
　　八月七日下午，白宝山吴子明骑着枪来的摩托开到了149团场，到达之后，他们和江警长打了一个照面，然后就在一营营部周围潜伏下来。到了晚上，江斌带着警员时鲜去市场上吃晚饭，饭后，约了白建信去王伟家里玩牌，他们玩到十点半钟就收工出来了。
　　三个人又一起来到白建信家里，白建信是个家电修理工，江警长在这里借得一台录相机和三盘录像带，然后就和时鲜回到了警务室。
　　看见江警长二人进了警务室，白宝山蹲在那儿出了一口大气。
　　时鲜是来替班的，那晚上原本是梁敏的班，梁敏老婆要生小孩，时鲜就被派来替班。
　　一进屋就架机子，然后就躺到了床上看录像，时鲜躺在梁敏的床上，两个人一边看一边说话，谁也没意识到危险一步步逼近了他们。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江警长大约也是这样的一种心态，他进去以后，连门也没拴。白宝山提了枪摸过来，他在暗地里走着，没人看见他。
　　推门进去，隔着火枪，白宝山举枪就打，一左一右打了两枪，当场就把室内二人打倒在地，白宝山又进去补了两枪，确信二人死去以后，他从枕头下面抽出江警长的那支短枪就走。
　　吴子明拔掉了电话线，然后转身也走。
　　这时候，大约是十二点半，很多人都还没睡觉。
　　白宝山完成这一系列行动，只花费了一分钟时间。他们窜出门后，来到藏摩托车的地方，吴子明当骑手，白宝山也坐了上去，二人一溜烟地跑了。
　　枪响时分，有很多人听到了枪声，几个浇水的农民工听到了，营部总机接线员也听到了，他们全没当一回事，无一人去报告。直到二十个小时后，江警长和时鲜的尸体已经变得僵硬，血液也凝固了，人们才发现了他们。
　　而且，这个发现过程也耐人寻味。147团场派出所开例会，江警长和时鲜都应该到场而没到，派出所就认为他二人昨夜里值班没睡好，现在一定还在睡觉，因而无人去喊他们。到了次日中午，梁敏进了值班室，看见床上一边躺着一个人，以为他二人还在睡觉，心里想，别吵醒他们，让他们睡吧。
　　录像机还在开着，梁敏出门时关掉了机子。下午下班前，警员杨小平想看录像带，梁敏带他进去拿带子，叫了江警长他们两声，没人回答，杨小平选了一盒带子，二人就出去了，梁敏随手把门给关上了。
　　晚上，白建信过来取机子，敲门无人答应，他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床上明明有人，怎么就无人答应呢，再仔细一看，发现床上有血迹，就知道大事不好，赶快去报告了一营副营长。
　　副营长立即把案情报到了110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打电话给石河子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慈航接了电话，110指挥中心值班员说：“我们接到149团场一营副营长报告，民警江斌、时鲜在值班室被人开枪打死，149团场请求公安局迅速前去。”
　　案情就是命令，慈航立即把案子报告了局长。
　　主管副局长周强刚从伊犁开会回来，听到案情汇报后，立即带了刑警大队长龚大新，副大队长慈航，技术科长江抗美、法医皇英雄等人赶去现场。
　　三辆警车拉着一班人马风驰电掣赶往出事地点，紧赶慢赶，由于道路正在维修不好走，晚上十点多钟才赶到。
　　莫索湾垦区公安局一班人早已等候在这里，两处人马会齐后，149团场副政委马敏汇报说：“今下午八点多，我接到一营副营长报告，说江斌和时鲜躺在值班室床上，外面人叫喊不应，床上有血。我带人去现场，隔着玻璃门看里面，估计室内二人已经死亡，就嘱咐大家都不要进去破坏现场。怀疑二人是被子弹打死的，死因不明，副营长怀疑是江斌酒后开枪打死了时鲜，然后开枪自杀。”
　　听完汇报后，周强叫人开始勘查现场，怀疑只是怀疑，他现在对任何事都不能下结论。
　　一营营部建筑是两排平房，中间有一走廊连着前后栋房屋，形成一个“工”字形建筑，北面有个大拱门对着公路，东面有旁门，里面有走廊，中心现场在营部内。
　　北大门东拐，第二个房间就是江斌的值班宿舍，往东是办公室、会议室，东头南侧有个总机室，江斌被枪杀的那天晚上，有个女接线员在值班，她听见了枪声。
　　打开值班室，经过勘查，情况大致归拢：室内有一铁皮火墙，瓷砖地面，西南角上有一办公桌，上面有录像机、电视机和一把铝水壶。房门地面有一枚弹壳，向前有一条米色长裤，裤兜里有一BP机，还有255元现金。江斌尸体在东北角床上，他只穿一条短裤，床北头地面有一枚弹壳。时鲜尸体在西北角床上，他着一短裤，左臂下有一枚弹壳，枕头上有两处弹孔，他的肚子上盖一枕头，头部枕着一条军用棉被。
　　两床间有一桌子，上面的物品没翻动，桌上有一枚弹壳。
　　挪动尸体后，在时鲜头下，发现两枚子弹头，江斌头部左侧，发现一枚子弹头。
　　二人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开枪打死的，都是身中两枪，时鲜因为心肺、肝脏破裂而死，江斌的心脏被击穿而死，他们的血主要流在腹腔内，外流的不多。
　　没有丢失任何财物，只有江斌的那支五四式手枪不见了。　　
　　勘查的时候，谁也没有把这起案子和袭击军械库的7·5案子联系起来。这两个案子无论地域还是性质都有千差万别。
　　周强他们开始走访群众，又获得了一些信息。
　　兰小樱说：“当时，我正带了儿子张龙，等候在自家菜地里准备浇水，十二点四十分的时候，听见警务值班室那边传来四声枪响，接着就看见灯灭了。又看见有人从营部走出来，来到公路上，骑摩托车走了。”
　　周强说：“那你为什么不报告？”
　　“我有点怕，又怀疑那是在演习。”
　　孙大山说：“那天晚上，我在距离营部四百米远的地里浇水，一点钟左右，听到了营部的枪声，接着就看见有人出来，骑了摩托车就往石河子方向驶去。”
　　周强说：“你为什么不报告？”
　　孙大山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薛前锋说：“那天晚上，我和王小军从营部市场出来，看到脚好脏，就去自流水井洗脚，这时候听见四声枪响，然后就看见一辆摩托车往石河子方向驶去。”
　　周强说：“你也没报告吧，你为什么不报告，你是个青年人，怕什么？”
　　薛前锋吐了一下舌头说：“我以为谁在打靶呢。”
　　“你这不是说笑话吗，半夜三更谁去打靶？”
　　女接线员叫曹静，她说：“那晚上是我值班，忽然听得营部传来四声枪响，后来又没动静了，我以为这是谁在酒后闹着玩的，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当时也是吓坏了，我就拉熄灯睡觉去了，第二天我把这事说给我老公听了，他也不以为然，我就没当一回事了。”
　　周强说：“你隔警务值班室最近，最便于了解情况的，你怎么可不当一回事呢？”
　　曹静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有愧。
　　两名警察在同一时间被人枪杀，这在石河子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新疆自治区公安厅和兵团公安厅，两处首脑单位同时派出大员赶赴石河子现场。
　　他们来到现场后，决定成立8·8案件指挥中心。指挥部决定把7·5案和8·8案这两个案子并案侦查，成立五个小组，技术组、调查组、查枪取样组、材料组和摸排组。
　　指挥部成立后，举行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自治区公安厅杨副厅长说：“这个案子的侦查范围要放大些，查枪是突破口，我们要从射击点、射击角度来确定嫌疑人身份，各项工作都要有专人负责，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
　　周强是总指挥长，他在会上说：“这个案子有几种可能性，一是有预谋的抢劫武器杀人；二是被政府处理过的人报复杀人；三是因为个人隐私问题爆发导致杀人；四是执法偏差引起不满杀人。我们在侦查中，若无突破性的进展，这四个方面的调查都不能放松。”
　　刘公子那个组负责查枪，他们在六天内对农八师所属单位和沙湾县持枪单位进行调查，他们共有半自动步枪和自动步枪254支，全部提取了子弹射击样本，送石河子技术部门鉴定，结果全不是的。他们又把查枪范围扩大，对石河子市区、南山矿区、玛纳斯县、农六师芳草湖农场和新湖农场的枪支，一一进行检测，结果都是否定的。
　　摸排组由马云辉负责，八月十日那天，他组织149团场连以上干部开会，他在会上说：“这个案子很重要，大家都要出力帮助警方破案，以下五个方面情况是需要我们去分析的，一是有作案时间，熟悉现场；二是有抢劫枪支嫌疑；三是有犯罪前科，受过政府打击，扬言要报复的；四是有摩托车或者会驾驶摩托车的；五是能够熟练使用武器者。你若是遇到了以上情况之一者，也要报上来备案。”
　　马政委在149团场做了一件更大的工作，他组织人力，对全团场中青年男性公民进行登记造册，重点排查外来人口，组成五十三个调查组，对三十几个连队、四十几个连建制单位一一调查摸排，差不多有三千人被纳入调查范围，汇成二十五条线索，报到指挥部后，这些线索被一一排除。
　　随后，技术员经过测定，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这个现场的弹壳和7·5案现场的弹壳完全一致，弹底标识都是75-81型号的，而且，两处地方的子弹出自同一支自动步枪。
　　这个重大发现给警察的侦查指明了方向，首先，嫌疑人在军械库作案，绝不是一般的盗窃作案，而是奔着军用武器来的；其次，嫌疑人的最终目的还不是抢枪，应该是抢钱。
　　指挥部经过研究，决定把8·8案子定性为持枪袭击、杀害警察，抢劫枪支的重大恶性案件。
　　指挥部再次召开会议，周强在会上说：“现在案子定性了，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侦查方向，第一，嫌疑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抢劫军用武器，这是主干；第二，作案人是两个；第三，扩大侦查范围，不要再局限于老框框了，7·5案我们一直圈在141团场侦查，8·8案首先也是在149团场侦查，并案以后，我们要把视线扩开；第四，侦查范围扩大，查枪范围也要扩大，要涉及到周边市县，请求公安厅予以协调。”
　　指挥部开始确定嫌疑人特征，首先，嫌疑人有作案时间，对现场很熟悉，事先踩过点；其次，有暴力犯罪历史，有犯罪前科；第三，会驾驶机动车辆；第四，能够熟练使用军用武器；第五，二人以上的团伙作案；第六，抢劫枪支后，还有做大案的动机和目的；第七，二人身高在一米七二道一米七五之间，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指挥部的这个分析的确很准，但是，谁是嫌疑人呢？他们和北京警方一样，也陷入了猜谜的困境中。
　　本来，案子是可以峰回路转的，这得益于一次偶发情况，八月十六日这天，147团场第一中学临时工李晓华打扫卫生，在教学楼后边的垃圾里见到了一个绿色塑料本，是江警长的民警值勤证，上面还贴了江警长的照片。
　　李小华把拾物交给了派出所，派出所交给了指挥部，指挥部的人把江警长的老婆牛红艳找来询问，牛红艳看着这个值勤证说：“这是我们家江斌的证件不错，但是，江斌从没有带着这个证件回家的习惯，再说，他上下班也不经过一中门口，就是经过，也不会走楼后边，这个证件不是他本人丢进垃圾堆中的。”
　　这个偶发情况却没引起指挥部足够的关注，其实，他们只要冷静地多想想，就会有意外的发现：江斌全家住在147团，平时与147团人有密切的联系；有几个目击证人证实，嫌疑人的摩托车开往石河子方向，147团场就在这个方向；江斌的证件出现在147团场第一中学垃圾堆，不会是江斌生前所为，一定是他死后别人丢弃的。
　　没有人把这些情况联系起来去想，他们都认为两案现场不在147团场，与147团场的关系不大。
　　迷雾茫茫，指挥部又在开会研究案子，这一次，乌市的刑侦处长王亚南也参加了会议，由于形势所迫，自治区高度重视这个案的侦破，就派来了王亚南这个老刑侦专家，王亚南在会上说：“我的意见是这样的，第一，嫌疑人做的两个案子，目的是抢枪，但这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还可能做大案，或是抢钱，或是报复；第二，从案发的时空看问题，嫌疑人有‘长途奔袭’的特点；第三，两个现场，一个在石莫公路上，一个在乌克公路上，两地相距七十五公路，嫌疑人应在两地之间的某一点上有他们的老窝。”
　　周强说：“不愧是老刑侦专家，我很同意你的分析和意见。”
　　不光是周强这样说，其余的人也是这个意见，认为王亚南的分析很准确。
　　公安厅的杨副厅长说：“根据大家的意见，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第一，嫌疑人在141团场和149团场之间有个窝点；第二，嫌疑人手里有支长枪，又抢了支短枪，他的目的就要做更大的案子，今后很有可能就是去抢钱，他会把眼光转向城市，我们要加强城市金融系统的保卫工作，石河子公安局的同志们要立即挖出嫌疑人的老窝。”
　　杨副厅长这样一说，王亚南会后立即给乌市的局长副局长打电话汇报，要求他们布置预防工作。
　　自治区公安厅的行动很迅速，他们立即发出通告，要求各个城市公安保卫部门加强警惕，严防持枪歹徒流窜作案，袭击金融等要害部门，特别是北疆的公安部门更要注意。
　　就在全疆公安部门擂响战鼓的时候，白宝山吴子明已经窜到了乌市，正要策划一起震惊全国的抢劫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