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入盗军械库

　　自从在奎屯市吓了一大跳之后，回到窝里后，白宝山就像冬虫样蛰伏起来，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白宝山又开始蠢蠢欲动，七月五日那天，白宝山带着吴子明乘长途汽车来到石河子141团场，他们带了干粮，带了饮用水，带了枪袋。白宝山的装束是白汗衫、兰裤子、白球鞋；吴子明的装束是绿马甲、绿军裤、网眼皮凉鞋，乍一看，他们就是一副旅行者的模样。到了141团场，他们先来到距离军械库一公里路远的地方，坐在树荫下吃干粮喝水，做鱼竿绑肉食。
　　挨到了六点钟，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出发了，离开了树林，目的地就是军械库，还在新安监狱做零星犯的时候，白宝山经常光顾这儿，对这里的一切已经很熟悉了。这里原来有个军械库，服刑的时候，白宝山有个狱友曾在这里做过案子，盗窃过武器，白宝山曾向这个窃贼询问过军械库的武器情况。
　　石河子市拥有两个农垦区，一个叫下野地垦区，在沙湾县境内，统辖九个团场，包括141团场；另一个叫莫索湾垦区，在玛纳斯县境内，统辖四个团场，包括147团场。
　　141团场距离147团场有五十五公里，距离石河子市有七十公里，三地形成一个三角地带。
　　141团场军械库存放过民兵训练用的武器弹药，白宝山从奎屯市败走时经过这里，观察过周围的地形。他那次回去后就开始做这个袭击军械库计划，他把计划想得很周详，还带着吴子明多次来踩点，观察周围环境，观察哨兵换岗情况。
　　军械库外围是菜地，对面是小学，围墙很高，不易攀爬，铁门很牢固，铁锁很大，白天无人看守，里面有两条大狼狗看家护院，晚上有人站哨。
　　这一次，白宝山计划在白天作案，他想利用白天无人看管的机会。带着吴子明来到这里后，先蹲在菜地里看了一会儿，四周静悄悄的，白宝山把枪从枪袋里拿出来，然后蹲在大门边。
　　这时候，来了一个菜农，他刚好经过军械库大门边，菜农就问他们要做什么，白宝山用眼睛瞪了他一眼，把手一挥，叫他走开。那个菜农不依不挠，仍然问他们要做什么，白宝山就没好气地凶了他一句：“没你的事，走开些。”
　　菜农觉得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看见他们做坏事，就嘀嘀咕咕走开了，去他的地里浇水去了。
　　这件小事让白宝山心烦意乱，他想，难道又和奎屯市一样要走麦城？便心急起来，要快一些完成任务离开这儿。
　　白宝山万万没想到的是，为了加强对军用武器的管理，师部已经撤销了各团场军械库，141团场的军械库改作了人工影响天气器材库，白宝山没有及时捕捉到这个信息，他的失败还在他做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白宝山原本是要用鱼竿套狗的方法来对付狼狗的，现在他放弃了这个方法，直接用铁棍去撬铁门了，撬开后，端着枪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两只狼狗，第一只狼狗呲牙裂嘴朝白宝山扑了过来，白宝山举枪打了两枪，狼狗仆地死了。值班室里还有一条狼狗，这时候狂叫不止，白宝山扑过去，又开枪把它打死了。
　　两条狼狗毙命，白宝山行窃的障碍已经扫除了。
　　他们撬开三号仓库进去找寻武器弹药，可是，里面却没有，又来到一号仓库门边，撬开了库门，进去一看，结果也是一样的，这里面也没军用武器。货架上只有炸药、穿甲弹、导火索、防雹弹一类弹药器材，还有服装，他们还看见了自动步枪的弹夹，除此外，就没其他的武器了。
　　白宝山带着吴子明迅速撤离了军械库，他已经在这里鸣枪了，再停留下去就会遇到危险，于是，满怀希望而来，完全失望而去。
　　在路上，白宝山开始总结教训，这一次为什么又失败了，源于对情况的不了解，原以为来侦察过几次，应该万无一失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离开新疆的一年时间里，军械库里的武器管理发生了根本变化，军用武器被收上去统一管理，这里已经不存放军用武器了。
　　他来这里盗取军用武器，不就是瞎子乱撞吗！
　　来之前，白宝山想过很多种进入院子的办法，翻墙是不可能的，于是就另想了两种办法，一种是用铁棍撬门，另一种是用鱼竿套狗。他在148团场找到一家修造厂，用六棱钢打制了一长一短两根撬棍，用这个方法，必然要开枪射狗，若是不开枪，那就用鱼竿套狗方法，在钓钩上绑上羊肉或者猪肉，狗咬住钩了就不会再叫了，然后再把狗打死。遇到那个摘菜老农后，白宝山改变了主意，用鱼竿套狗方法太慢，遂用了铁棍撬门枪射狗的方法，这都没错啊，错的是不明情况。
　　白宝山吴子明原路返回刚才休息的那片树林，在这里埋掉了带来的撬棍、鱼钩和钓鱼竿，然后就步行上路了。
　　从141团场到147团场，有五十五公里长的路，他们在路上整整走了一个晚上。这其实也是白宝山的精明之处，作案时不带交通工具，警方要找的人是迅速逃离现场的嫌疑人，不会注意步行者。
　　白宝山他们不是走的大路，他们走的是戈壁中的土路，走到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实在是乏了，就坐在那里休息，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夜行者，白宝山觉得太奇怪了，谁有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夜里一个人穿行戈壁？
　　白宝山由于是在戈壁中走夜路，就放松了警惕，把枪背在背上，那个夜行者无意看到了，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离开了白宝山他们，继续走自己的路。
　　白宝山立即意识到，他不能放过这个人。
　　白天在141团场军械库连开了几枪，现在一个背枪者走在141团场到147团场的连接线上，警方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会顺藤摸瓜摸过来的。这样一想，白宝山端起枪就追了过去。
　　夜行者听见背后有人追来，加快了脚步逃离，他也知道自己遇见危险了。可是，已经晚了，白宝山追上来举枪就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又朝躺在地上的夜行者脑壳开了一枪，打裂了他的脑袋。
　　白宝山开始翻检他的口袋，找到了一张身份证，他打量了一下死者，大约是一米七五的个子，三十来岁，比较胖，从身份证看，也是个四川人。白宝山和吴子明挖了个坑，就把这个夜行者埋在了坑里。
　　埋完夜行者，二人又踏上归途，吴子明说：“这个背时屌是谁啊，他有老婆孩子吗，他死了，他的老婆孩子谁来管？”
　　白宝山说：“这怪不得我啊，谁叫他看见枪的，他不死，我们就得死。他要是个瞎子就好了，就不会来新疆了，就不会走夜路了，就不会看见枪了。”
　　“他老娘把他生在四川，他却埋在这辽阔的戈壁滩上，将来谁找得到他的尸体？”
　　“戈壁怎么啦，那里黄土不埋人？叫我看，他遇到我俩还是幸运的，我们毕竟挖了个坑埋了他，将来我们自己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挖坑埋我们。”
　　“山子哥，你怎么讲得这悲凉啊，我们将来的结局未必比他差？”
　　“身后事，难得说。”
　　“死者已死，我们就不想了，我想的是生者，就是他的家人，他应该有个老婆吧，应该有个儿女吧？”
　　“子明你怎么啦，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还不是可怜他们母子，山子哥你看看他的身份证，看是四川哪里人，将来我找到那里去，代替他去做他老婆的老公。”
　　“好拗口啊，我听不懂。”
　　“这不好理解呀，就是我去代替他，他的老婆就变成了我的老婆，他的儿女就变成了我的儿女。”
　　“你真是会做美梦啊！”
　　又努力走了几个小时，在天微明的时候，白宝山他们终于走进了出租屋，睡到了床上。
　　就在白宝山他们离开军械库不久，有人就把军械库发生的枪击狼狗的事情报到了当地派出所，所长李建国带人去军械库看了现场，狼狗被打死了，是用枪打死的，三号库门和一号库门被撬开，里面却没丢失东西，军械库大门也是被撬开的，这应该不止一个窃贼，他们来干什么？撬开了门，又没盗走东西，应该也不是为吃狗肉来打狗的吧！
　　傍晚七点多，李建国就把电话打到了下野地垦区公安局刑警大队第一探区探长王军那里，将情况报了上去，请求派人来勘查。
　　王军感觉到事态严重，就把情况报到了刑警大队和主管副局长贾辉煌那里，贾辉煌又报到了石河子公安局。
　　情况逐级报上去了，石河子公安局接报后，主管副局长周强带了刑侦大队长龚大新、副大队长慈航、技术科长江抗美、法医皇英雄赶去现场。从石河子到141团场有七十公里路程，车子在路上飞快地跑着，他们巴不得一口气赶到那里。
　　这时候，王军已经带着技术室主任陈瑞、技术员孙永军等候在军械库大门外。
　　周强队伍赶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会合一起，听取了派出所长李建国的汇报，决定次日开始勘查现场。
　　141团场军械库现在叫“人影库”，它的方位是这样的，西头一百五十米是团场，南面三十米是学校，东面二十五米是菜地。院子铁门宽四米，高二点八米，铁门鼻被撬掉，两只死狗，院子内一只，值班室内一只。室外一枚弹壳，室内一枚弹壳。两个库房里的地面上有杂乱的鞋印，其中，有一枚鞋印很清晰，全长二十六厘米。
　　在东扇大门外，发现了一根木棒，棒长一米一的样子，一头粗一头细，上面用一根红色塑料包装绳捆着五枚鱼钩。
　　警方现在想的是，这伙人是来做什么的？是一伙窃贼吗？撬开了大门和库房门，打死了狼狗，院子里居然没丢失任何东西。他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看见过白宝山他们的那个菜农一回去就把事情说开了，警方也知道了，就把那个菜农找来，菜农的名字叫曹志华，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周强说：“您老就是曹爹吧？”
　　“哦，是的，我叫曹志华。”
　　“听说您在这大门边看见过人，是吗？”
　　“是的，当时我去菜地里摘菜浇水，路过了人影库。”
　　“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很高，蓄一头长发，穿的黑衣服，还背了一支枪。”
　　“背一支枪？什么枪呀？”
　　“我不认得，有点像自动步枪的样子。”
　　“你们当时距离多远，说话了吗？”
　　“我经过他的身边，问他要做什么，我看他不像什么好人。”
　　“他怎么回答你的？”
　　“他蛮横地把我赶开了，叫我莫管闲事。我这时还看见了一个人，他就蹲在墙角处，听见那人斥责我，他就朝我走过来。”
　　“然后呢？”
　　“我立即走了，我家菜地离这里大概是一百米距离，我刚刚走进地里，枪就响了，砰砰两声，没隔多久，又打了几枪。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就起身来到路边，遇到骑单车经过的学校李会计，我把刚才的事情向李会计说了，叫他去报告派出所。”
　　李建国证实了曹爹的话，他说接到李会计报案后，就立即带了六名警察来到出事地点，摸进去以后，看见了撬开的库门和打死的狗，没有看见持枪窃贼。
　　情况基本清楚了，周强开始准备会议，他把来到现场的这些人邀集到一块，叫大家谈谈对案子的看法。
　　李建国说：“我最先来到现场，我认为这就是一起治安案子，作案的人应该就是奔着吃狗肉目的来的，原计划用鱼竿套狗的，后来嫌麻烦，就开枪把狗打死了。”
　　周强说：“那打死了狗为什么不把狗弄走呢？他打死了狗，目的也就达到了，为什么还要撬开库门？”
　　李建国说：“是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军说：“我也支持李建国的说法，这应该就是一起治安案子，嫌疑人敢在白天来作案，他知道白天院子里无人守门；其二，他只是袭击了狼狗，对其他的东西没造成伤害，比如曹爹，就没伤害他；其三，若是来找寻武器的，他已经撬开了库房门，那里有炸药和导火索，为什么不拿走；其四，新疆很多人手里有枪，开枪打狗不是稀奇事。”
　　龚大新说：“我不这样看问题，我认为这是一起典型的刑事案子，嫌疑人就是奔着军用武器来的，他以前知道这里有个军械库，不知道军械库现在改成了人影库，他以为武器还在这里存放着。”
　　“你们看啊，我们农垦师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农垦，一个是戍边。过去，我们每个团场都有军械库，民兵训练用的枪支弹药手榴弹等等武器都存放在这里。进入九十年代后，农垦师加强了枪械的管理，把各团场管理枪械的任务取消了，农八师的武器集中到了133团场，农七师的武器集中到了148团场。嫌疑人不知道这个变化，他还是翻的老皇历，撬开库门一看，没了武器，就赶快撤离现场。”
　　周强说：“你这只是推理，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的推理很合逻辑。”
　　“谁还有意见？”周强抬起头用眼扫视了一下会场，继续征询大家意见。
　　贾辉煌说：“我支持龚大队长的意见，李建国的意见有证据没逻辑，龚队的意见有逻辑没证据，这就是这个案子的难点，我们如何确定侦查手段，如何确定侦查范围，我看这两件事都不好办。”
　　周强说：“这个案子是很难办，我也主张是个刑事案子，我们的工作还是要按照刑事案子的思路来布置，难办也要办。”
　　“现在要做这么几件事情，第一，要做周密的调查，以141团场为重点，扩大到周边地区，一是那些公开使用制式枪支的人，二是能接触到黑枪的有犯罪前科的人，三是身份复杂的人，复转军人、劳改释放人员，文革期间造反派头头，经商的商人。第二，要检查子弹和枪支型号，看子弹属于哪一种型号，从哪里来的，枪支属于哪一种型号，从哪里来的。第三，要解剖狗的尸体，看这人的射击水准达到什么程度。第四，要把作案人的身高确定下来，根据鞋印可以确定的。”
　　周局长的话就是指示，下面的人照办就是了。
　　经过检测，子弹弹底标识为75-81型，新疆地区自文革以来就一直有这种型号的子弹。枪是自动步枪，81-1制式。经过检查，这里的团场和武警以及狱警均未使用这种型号的枪，黑枪系列也未发现这样的枪。
　　突然有一天，一个妇女来反映，说她在五月里的一天，发现有两个男人在军械库边喝啤酒，吃火腿面包，他们骑了一辆红色摩托，记得车牌号里有“5”和“1”两个数字，警方又根据这条线索查了一次，结果毫无价值。
　　石河子警方一时陷入茫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