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网罗吴子明

　　吴子明是白宝山在新安监狱的狱友，二人在新安监狱坐牢的时候，关系就要好，白宝山是个不易和人交往的人，在新安监狱服刑那么多年，居然也有二三好友，这不能说不是件怪事。
　　吴子明是因为盗窃罪被判了六年徒刑坐牢的，白宝山在牢里就和他有个约定，出来以后，两个人一起干事。这一次，白宝山来新疆，首先就想到了投奔吴子明。
　　吴子明刑满释放以后，就在农场就业，当警卫。他所在的单位就叫石河子143农垦团场。
　　石河子原本是个荒凉地方，王震的农垦大军进驻新疆以后，这里就成为了一个农垦中心，慢慢地，经过几代人几十年的艰苦努力，石河子就变成了一座城市，兵团战士称它为“兵团城市”，里面的住户，绝大多数是农垦后代。石河子的南边是雄伟的天山，北边是有名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东边是玛纳斯县，西边是沙湾县，距离乌鲁木齐一百五十公里，乌伊公路穿过境内。
　　这里是个水草丰茂的地方，天山雪水形成玛纳斯河流经石河子，然后注入夹河子水库，兵团人在这里开挖出纵横交错的沟渠，用天山雪水浇灌土地，将这里的戈壁地改造成一块块良田。
　　白宝山谢宗芬到达乌鲁木齐那天，他们没在乌市停留，一下火车就坐班车来到石河子，然后就去了143团场。
　　这天晚上，他们就住在团场旅社，是用谢宗芬的身份证登记的。
　　白宝山在新安监狱当零星犯时，来过143团场，知道这里有个弹药库，他来这里就是想搞点子弹补充一下。白宝山心情急迫，次日天一亮就起床了，谢宗芬这时候还鼾声响堂，白宝山到外面去了，他想去弹药库踩点，侦察地形，没想到，他离开这里才一年，却发生了巨大变化，弹药库不在了，原址上已经建起了民居，这里住上了大量农垦后代，他站在一块高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白宝山沮丧极了，回到旅馆就对已经醒过来的谢宗芬说：“今天就走吧，不在这里住了。”
　　谢宗芬不解地说：“不住这里去哪里，你怎么啦？”
　　“别多问，叫你走就走，我们去147团场，那里有我的熟人。”
　　白宝山叫谢宗芬不要问，谢宗芬就不问了，问也是白问，她没来过新疆，这里人生地不熟，白宝山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
　　谢宗芬开始收拾行李，白宝山到外面去打听班车。
　　147农垦团场在石河子北方，从143团场去147团场，就要经过石河子市区，再往东北走五十公里路就到了。这条路不太好走，客车走在上面，总是颠簸不已，经常把两个人颠在一起粘着，后来，谢宗芬干脆就半躺在白宝山的怀里。
　　谢宗芬用手指点着白宝山的下巴上说：“你说你有个熟人在那，多熟呀，有我熟吗？”
　　“他是我的狱友，也是我的铁哥们。”
　　“叫什么名字？”
　　“吴子明，口天吴，儿子的子，明天的明。”
　　“名字不错，有点嚼头，”谢宗芬说完嘿嘿一笑。
　　到了147团场，下车一看，谢宗芬的嘴巴就撅起来了，这叫什么地方啊，放眼望去，不是平房就是土坯房，楼房没有几栋，街上除了几家商店几家餐馆外，再没其他的东西了，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有生意做吗，这里能和北京比吗？
　　谢宗芬嘴巴撅着，话却是不敢说出来。
　　白宝山不管她的情绪，只叫谢宗芬看着行李，说自己去找人，找那个吴子明。找了半天才回来，说是找着了，就把谢宗芬带到了吴子明的单位。
　　谢宗芬看到吴子明后第一印象就不佳，这个吴子明尖嘴猴腮，个小头大眼睛大，很不正常。
　　吴子明见到白宝山，真是喜出望外，他抓住白宝山的手，围着他跳，他说：“山子哥，我真是想死了你！”
　　白宝山拍打着吴子明说：“子明，我也想死了你。”
　　白宝山指着身边的谢宗芬对吴子明说：“这是你嫂子，见过嫂子。”
　　吴子明嘴巴很乖，连忙朝谢宗芬点头说：“嫂子好，嫂子长得很漂亮，和山子哥很般配。”
　　谢宗芬开始打讪吴子明，她说：“你去过北京吗，见过北京美女吗？你去过四川吗，见过川妹子吗？”
　　吴子明说：“我没去过北京，也没去过四川。”
　　“那就难怪了，你说我是美女就怪不得了。我告诉你吧，北京的美女呀，塞满了街巷，塞满了胡同，塞满了四合院，非洲人长得丑，我们国家就和他们讲好，给非洲每个国家送去一千名美女展览，帮助他们非洲改造人种。这些美女要是完成了任务，再回到北京，国家奖励她们每人十万元钱。”
　　“真有这样的好事呀？”
　　“你要不信，就问你山子哥，他不会哄你的吧。”
　　“是真的吗山子哥？那我就变成个女的去非洲了。”
　　白宝山看着吴子明一笑，不说什么。
　　谢宗芬说：“你不能变女的，你若变女的去非洲，还会吓跑非洲男人的，他们就会向我们国家提出索赔要求。”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丑是吧，我未必真丑到这份上，我在我们新疆还算个美男子呢。”
　　“你真是说笑话了，你山子哥才是标准的美男呢！你呢，只能算个标准的丑男。”
　　“你们川妹子都漂亮呀，你在川妹子中排名第几？”
　　“你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我当然是要听真话哪。”
　　“那好，我就对你说真话，我在我们川妹子队伍中排名最末，所有的川妹子都比我索里。”
　　吴子明叫起来说：“哎呀呀，那还得了，你在我们这里绝对是第一美女，那你们四川还不遍山遍野都是美女。”
　　“那是那是，我们川妹子美得比荷花还要美十倍。你有女朋友吗，你要是没有，我就给你介绍一个，保证比我漂亮。”
　　“嫂子你说的是真话吗，我们这里可也有川妹子啊，她们就不漂亮，你是不是在糊我？”
　　白宝山说：“吴子明呀，你也是个有阅历的人了，你嫂子就是说着玩的，你还来真的了。”
　　“山子哥，我知道嫂子在逗我玩，我就是过过嘴瘾。这光棍的日子可不好过呀，嘴上乐一乐，聊胜于无。”
　　“光棍的日子不好过，你就找一个呀，哪怕是露水夫妻。”
　　吴子明比白宝山年轻好几岁，在新安监狱坐牢的时候，在众多犯人堆里，他就佩服白宝山一个人，也只和白宝山亲近，白宝山在牢里和吴子明约定，出狱后二人要联手做几件大事，吴子明立马响应说好。现在，白宝山来了，他来找吴子明了，吴子明就感到这个白宝山重然诺，是个男子汉。
　　这时候，吴子明正在十五连做警卫工作，还在班上，他就写了个便条叫白宝山拿着去他家里，他说自己一下班就回去。
　　吴子明的家在八连，距离147团场还有三公里路，这三公里路全是土路，走上去尘土飞扬。
　　来到八连，一打听，吴子明的家住在连队东北角上，围墙院墙都是土垒的，外面看很粗糙，进得里间，发现还是很整洁。
　　吴子明的大伯没有儿子，他父亲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过继给大伯做崽了，吴家有几兄弟，他们大多属于问题青年，都受过政府的打击，对国家对政府没什么好感。
　　吴家父亲看到了吴子明的字条，就很热情地接待白宝山二人，泡茶装烟倒水，上街割肉买菜，吴母在厨房里忙碌，吴子明也赶回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刚上桌拿起筷子，吴子明就对自家人宣布：“我山子大哥这次来新疆，要在我家里多住几天，他们要做点生意，以后吃住就在家里了。”
　　吴家父母能说什么呢，何况他们也是好客的。
　　吴家有很多的房子，他们的住房围着院子盖，吴子明把自己的住房填出来让给白宝山谢宗芬住，自己去另一间屋子住，这并不影响吴家人生活。
　　当着吴家父母的面，白宝山就说是准备过来做点棉花生意，新疆棉花又多质量又好，这谁都知道。吴家父母也相信了，其实，他们信不信也无所谓，白宝山无非遮盖一下罢了。
　　到了晚上，吴子明就来到白宝山房子里聊天，白宝山说：“你在团场做警卫工作，一年的工资是多少？”
　　“五千元钱的样子吧。”
　　“这样啊，你是不是不干了，同我来干如何？”
　　“你干什么活呢？”
　　“棉花款，我就干棉花款，等到棉花款一来，我们就干它一次如何？”白宝山在这里说的是暗语，他不是说做棉花生意，而是说干棉花款，实际就是说抢棉花款。
　　吴子明睡在床上左思右想，把脑壳都想木了，第二天爬起来，就去团场把工作辞了，开始死心塌地跟着白宝山趟那死胡同。
　　石河子是新疆重要的产棉区，棉花款是一笔很大的款子，白宝山开始窥视这笔款子。他每天带着吴子明在外面跑，对外人当然不说是在窥探棉花款，而是说要做棉花生意，他们关注的是棉花收购点和加工点，只有在这两个点上，棉花款才会露面，做交易的媒介。
　　吴子明说：“山子哥，我们跑了多少路呀？这样跑下去，会把腿脚筋跑断的，明天还跑不跑？”
　　“别泄气，当然要跑！你不跑，情况不明；情况不明，就弄不到钱；你不流汗水，钱不会飞到你袋子里。”
　　“你身体好，要不你就多跑跑，我呢，在家里休息一两天等你，”
　　“子明，你不能这样子，做我们这个行当也是需要好身体的，你不锻炼不行，倘若是遇到了警察追你，几把就撵上了你，那你就倒霉了，你还是克服克服吧。”
　　吴子明无话可说，只得咬牙坚持着。
　　这时候的谢宗芬开始有了相对的自由，白宝山不太管她了，白天，白宝山只带吴子明外出，晚上，她才有机会和白宝山在一起。
　　谢宗芬闲不住，她对市场和买卖有着特别的职业敏感，吴子明弟弟吴子兵在中心市场做羊肉烧烤生意，谢宗芬在家里无事，就跟着吴子兵出摊，帮他串羊肉，久而久之，谢宗芬就在市场里认识了几个四川老乡，他们都是军垦家属，在这里摆摊做买卖。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谢宗芬在外闯荡多年，站过柜台摆过摊，到了这里，大家一起摆摊、聊天、互相帮着做点零碎活，一来二去，就成好朋友了。
　　有个四川女人名叫刘秀之，她也是谢宗芬的好朋友，她对谢宗芬说，她家在场部南边还有一套空房子闲置在那里，谢宗芬听到这消息，就想租过来住。她不愿意寄人篱下，也是太麻烦人家了。刘秀之带着谢宗芬先过去看了房子，谢宗芬很满意，这是个独立院落，离团场部离公路都很近，又很背人，有三间房子，唯一的不足就是破旧了点。谢宗芬看过之后，就把事情说给了白宝山听，白宝山跟着谢宗芬去看了房子，也是很满意，就叫谢宗芬去租了下来。
　　租了房子，添置了一些家具厨具，就有家的感觉了，过了两天，吴子明也跟着搬了过来住，这个吴子明自从见到白宝山以后，就变成了一块粘人糖，他一刻也离不开白宝山了，眼睛一睁开就跟着他，只有睡觉，白宝山才是谢宗芬的。这里的三间房，白宝山谢宗芬住一间，吴子明住一间，还一间做了炊事厨房。
　　三个人形成两个生活圈子，白宝山和吴子明一个圈子，他二人在这里策划案子，这里是他们的据点。谢宗芬白天跟着吴子兵出摊，晚上就去四川老乡家里唠嗑，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白宝山他们转了几天，收获不大，新疆的农垦区域大得很，团场和团场之间，师部与师部之间，连队与连队之间，都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没有交通工具，行走起来十分困难。
　　白宝山就开始想办法，他想买一辆摩托车，吴子明说：“你要买车，钱呢，钱从哪里来？”
　　“这个你就别操心，我搞钱来。”
　　白宝山说干就干，他向宝地写去一信，叫他按照信上的地址汇一万元钱过来，又叮嘱他说，千万不要把他在新疆的消息散布出去，千万千万！
　　半个月以后，白宝山收到了宝地寄过来的一万元钱。他带上吴子明就去了石河子市，用六千元钱买了一辆嘉陵70型黑色摩托，以吴子明的名义在147团场交通队上了牌照。
　　有了摩托车，两个人就方便多了。白宝山开始扩大活动区域，延伸活动半径，活动效率大大提高，他们在八十天时间里，跑了五十几个棉花加工点，效果却是不好，现在正是淡季，棉花还没大量上市，无论是收购点还是加工点，都无大额现金出现。
　　钱呀钱，你躺在哪里呢？
　　白宝山想钱真是想疯了，现在他的脑壳里全部装的钱，无论是睁开眼睛做事还是闭着眼睛睡觉，他的脑壳里都是钱。
　　白宝山只得推迟抢劫棉花款的时间。
　　他开始给吴子明洗脑，吴子明先头并不知道白宝山带了枪来新疆，直到五月份了，白宝山才开始和他说自己在北京作案的事情，白宝山把自己在北京作案抢枪，打死打伤军人警察和平民百姓多人的案件说出来，吴子明听后啧啧称奇，赞叹不已。拿自己和白宝山比，也是自叹弗如。白宝山这时候才把枪亮出来给吴子明看，吴子明看了家伙，对白宝山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白宝山当然也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多一人知道秘密，自己就多一分危险，但是没办法，来到新疆作案，不依靠吴子明不行，只有把吴子明网罗进来，自己作案才可能成功。今后自己时刻警惕就是了，而且要像控制谢宗芬一样控制吴子明。
　　白宝山说：“子明，我们一条枪是不够用的，最好还弄一条枪。我在北京就想弄一条短枪，想了好多办法，就是没成功。”
　　吴子明接话说：“我也赞成再弄条短枪，我们多想想办法吧！”
　　白宝山说：“你有好办法吗，我奖励你。”
　　吴子明突然转变了话题，他对白宝山的过去很有兴趣，就问他说：“山子哥，你看见那些军人警察怕不怕呀？”
　　“你说呢，你说我怕不怕？”
　　“我不知道，我反正是看见了就有点害怕。”
　　“你害怕军人警察，是因为你的心里有阴影，在你的心里，你总把自己看作一个有罪人，你只要克服了这个心理障碍就没事了，警察是人，你也是人，这样一想，你看见警察就自然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军人警察，而是我们自己的心理，只要心里平静就会毫无畏惧之心，是不是这个理？”
　　“你理解的不错，做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其次就是不怕死，至于会开枪，打得准，那都是技术层面的东西，学得会的。”
　　吴子明默默地念着白宝山的话，他在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