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三下徐水
作品名称:宝山末路(小说)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12-03 12:55:10 字数:5260
白宝山停止了在北京作案,他不是不想作案,而是把眼睛转过来盯住了河北徐水,这个地方曾经是他小时候住过了十年的家乡,那里有他十分心酸的回忆。
他为什么盯住了徐水呢?他记得,徐水有兵工厂,就在他老家附近,文革时期造过枪。小时候,他无数次走过兵工厂大门外,记得那里永远有军人在站岗,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一定是有秘密的,他不去探究秘密,对里面的秘密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哨兵手里的枪。
在熟悉的地方作案把握大一些,对环境熟悉,作案后就可以迅速撤离现场,就可以将证物埋藏起来。
北京警方紧锣密鼓缉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白宝山在出租屋里蛰伏了两个月,待到七月中旬,他又拱出来了,独自一个人从北京木樨园长途汽车站挤上了去徐水的汽车,坐在汽车上,白宝山就想,北京的警察都在忙些什么呢,你们是不是没日没夜啊,蹲守是很辛苦的,设卡也是很辛苦的,应该向你们致敬才是。
应该说张局长对嫌疑人的分析还是到位的,嫌疑人作案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到短枪,他现在还没搞到,没搞到就会继续作案,北京警方蹲坑和设卡都是必要的,一般来说,连续作案的犯罪嫌疑人在没达到目的时,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白宝山却是个个案,他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他是个智慧型的犯罪嫌疑人,他的作为总是出人意外,他终止了在北京作案,让北京警方在一边抓耳挠腮干着急。
坐在车上,白宝山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车上的人没谁认识他,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大家闭着眼睛,任凭四个轮子将他们带进徐水。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汽车到达徐水,旅客纷纷下车,白宝山也被裹挟着下了车,他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好久没来徐水了,变化太大了,他几乎认不出徐水了。白宝山买了两个包子嚼着,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走出县城后大约又走了几里地,就看见了一处兵营,那里有哨兵站岗,他们背着一支折叠式的自动步枪。
这个发现顿时让白宝山的眼睛一亮,是不是眼睛看花了,擦擦眼睛再看,没错,的确是背的折叠式自动步枪。白宝山就像嗜血的动物一样,他蹲在一棵树下,把自己隐藏起来,仔细地看着哨兵手里的枪,他从没见过这种枪,短小,可以折叠,携带方便,一个念头下意识浮了出来,要抢夺这哨兵手里的枪为己所用。
悄悄地绕着兵营走了一圈,在树丛中穿梭,在地墈上跳跃,兵营就给他留下了印象,兵营不大,围墙很高,围墙角上似乎还有了望哨,这院子里装的是人还是物呢,是不是弹药库呢,白宝山走了一圈后,趴在一处树丛里思索着。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白宝山越看越觉得这里好动手,兵营的周围,不是果园就是庄稼地,一丛丛紫槐隔出一块块庄稼地,果园与庄稼地犬牙交错,非常适合隐蔽,非常适合逃跑。
白宝山一直趴在树荫下,筛选着潜伏地点和射击位置,设想着进入路线和退出路线,他把一切都想得很周全,没有遗漏,没有不足。白宝山喜欢地形,他对地形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哪里有一块高地,哪里有一块洼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这里蹲到天黑以后,他就起身回徐水县成了,这时候,白宝山已经下定决心了,要从这里搞一支自动步枪。
回到县城,又买了几个包子嚼着,跑去汽车站,看到还有去北京的汽车,就坐上了车。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老天就开始下雨,还一直下个不停,一连下了三天,把个大地淋得湿漉漉的,白宝山就想,机会来了啊,运送武器的机会已经到了眼前。要从北京把一支半自动步枪不露声色运到徐水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北京警方一直盯着汽车站这样的地方,他不能带着枪从汽车站上车,不能做这样的哈兴。
几天后,白宝山准备二下徐水,这一次去徐水,就是为了专门运送武器。他从埋枪地点起出那支半自动步枪,用塑料布包好,绑在自行车大梁上,然后骑车来到了良乡,藏好单车后,他解下步枪,装满子弹,再把剩余的子弹装进布袋子,把布袋子绑在身上,又重新将枪伪装一番,就坐上了去保定的汽车。
徐水下车后,雨仍在下,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白宝山冒雨前行,他提着装枪的布袋,一步一步向兵营走去。
几经辗转后,白宝山带着步枪布袋来到了兵营附近,兵营旁边有一家水泥管厂,他在这厂子和果园的交汇处挖了一个坑,把枪埋进坑里,再把子弹埋在另一个地方,万一有人无意中发现了枪或子弹,他不会同时损失这两样东西,这就是狡兔三窟的道理。
白宝山做好记号后,就离开了埋枪地点,当天,他又回到了北京,谢宗芬一点都不知道他出去做了嘛事。
等到了七月二十六日,白宝山又开始三下徐水。天放晴了,地表面已经干燥了,雨后初晴的地面还不是太热。这一次,白宝山就是去作案的。他穿着白色的圆领衫,下穿大裤衩,脚穿皮鞋,他还准备了一套军装,一双胶鞋,将这些作案物件装进一个提包,然后乘长途汽车来到徐水。
天色还早,他就在徐水县城里转悠,吃了点饭,快要天黑了,步行来到埋枪地点,把枪和子弹起出来,然后来到槐树林里,他戴着手套拿着布擦拭枪管和子弹,这样做就是为了不留痕迹。擦拭完后,白宝山给枪压上子弹,把军装和胶鞋换上,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悄悄地来到距离哨兵不到十米的地方埋伏起来。
伏击地是一块庄稼地,它紧挨着哨位,庄稼地边上有一圈紫槐树作为篱笆围着。白宝山选择的潜伏地点距离哨兵不到十米,就在哨兵的鼻子底下,他伏在那里,甚至可以听到哨兵的呼吸声,哨兵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白宝山是一点点挪进来的,他不能让身体着地爬行时发出一丁点响声,更不能让自己咳嗽。
白宝山趴在树底下,就像饥饿的狮子盯着猎物一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兵营大门站岗的哨兵,他在这里趴了四个小时,一直趴到深夜一点。哨位上有三个哨兵,两个站在岗台上,一个站在大门边,两地相距十五米远的样子。
三个哨兵,一个是中士班长紫红阳,还有两个是列兵,一个叫蒋鹏程,一个叫霍建兵,他们的岗是从十一点半到子夜后一点。
紫红阳是个党员,还只有二十一岁,二十三点二十分的时候,他带着两个列兵来到大门外哨位上接岗,哨位在大门外十五米远的地方,那儿有两个圆形岗台,两个哨兵一人一个。
大门两边写着八个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上一班岗哨把钥匙交给了紫红阳,紫红阳拿着钥匙来到了望哨,了望哨建在大门内,它是一个岗楼,站在上面,可以里外了望一切。紫红阳上去检查一遍后就走下了岗楼,这时候排长来了,他是来查哨的,排长说:“紫红阳,今晚上天很黑,你们可要小心啊!”
“放心吧,排长,保证不出事!”
紫红阳说完就来到岗台前检查,这时候蒋鹏程和霍建兵已经接岗站到了岗台上,军人站岗的要求是白天黑夜一个样,都要站得笔直。蒋鹏程说:“班长,我的腿有点疼,可不可以坐会儿?”
“好吧,你就坐会儿吧!”
过了几十分钟后,紫红阳又来检查哨位,蒋鹏程说:“班长,我们还有五十分钟吧?”
“不对,应该是四十分钟。”
紫红阳说完后来到霍建兵哨位上,和他说了几句话,再来到蒋鹏程哨位前。这时候,三个哨兵全在哨位上,他们只有一支81-1式的自动步枪,由霍建兵背着,蒋鹏程背的是子弹,紫红阳空着手。
白宝山掐指一算,快要换岗了,这时候,他看到大门边那个哨兵也过来了,他来到了岗台前,和这个人说说话,又和那个人说说话,白宝山觉得可以动手了。
一点钟过后,白宝山举起了枪,第一枪先打倒那个背枪的哨兵,枪响哨兵倒地,第二枪又打倒了那个背子弹的哨兵,那个哨兵也是应声倒地。
紫红阳这时候正在蒋鹏程的岗台上,蒋鹏程倒地的时候,拽着紫红阳一起倒了下去,他二人翻到了地上,滚进了沟里,这可救了紫红阳的命,白宝山对着紫红阳连开了三枪,也不知打中没打中,总之,那个紫红阳已经爬进了大门。白宝山从槐树丛里跑出来,立即冲上前去,解下倒地哨兵肩上的那支自动步枪,然后迅速地跑进果园。
这时候,紫红阳已经爬进了大门,他拉响了警铃,然后就打电话给连里的应急分队,紫红阳说:“报告,我是军备库勤警分队的紫红阳,我们遭到了歹徒的袭击,你们赶快过来,歹徒有武器,你们要带足武器过来。”
对方有多少人,他们袭击哨兵的目的是什么?这两个问题对于勤警分队的官兵就是个迷。
兵营里的警报尖厉地叫了起来,叫过之后,并无军人立即出来,这个兵营正如白宝山前一次侦察到的一样,它就是个弹药库,这时候的守库军人正在熟睡之中。
紫红阳来到排长屋子里报告情况,勤警分队的士兵听到警铃后,纷纷起床来到排长的屋子里,排长叫人开库分发武器,有的武器被黄油封着,需要擦拭,士兵一边擦拭武器一边等候命令。
这时候,排长已经带了几个人去岗台前把蒋鹏程和霍建兵两个人抢运回来。
一会儿后,营长郭廷州带了人赶过来,他开了个简短会议,要求各单位官长带着自己的兵组成战斗小组,分几路包抄过去,郭营长说:“党员都要带头啊,不能畏畏缩缩!”
从枪响到郭营长组织人追捕,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这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白宝山背着两支枪原路跑回,沿着小路越过107国道,又经过一个加油站,天太黑了,加油站的人没人看见他。白宝山跑过铁路之后,就把速度减下来了,改跑步为走步,他沿着铁路线走向徐水火车站。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发现铁路路边有一个废弃的砖窑,就窜了进去,在窑里挖好两个坑,把两支枪和子弹分别埋在两处地方,做好记号。把枪埋好后,白宝山脱下军装和胶鞋,换上原来的装束,又去草丛里扔掉了军装和胶鞋。
军人包围了果园,他们搜查了果园和庄稼地,搜查了附近的农村和企业,都没发现嫌疑人。排长那一队人马追过了107国道,来到了加油站,他们询问加油站的人看见嫌疑人和嫌疑车没有,加油站的人说,他们没看见什么人和车。
霍建兵并没被打死,郭营长叫他讲讲当时情况,霍建兵说:“那时候应该是十二点半的样子,我被打倒后,头朝北,脸朝上,枪在我背后,我身体压着枪。我听见了三声枪响,距离大概是五米的样子,很近。那个人就伏在岗亭西侧的树林子里。他窜过来摘我枪的时候,我的神志还算清醒,打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只顾摘枪,也没补枪,这时候,班长已经拉响了警铃,那人摘到自动步枪后,转身就跑了。”
郭营长说:“你看清楚那人了没有?”
“应该算是看清了吧,三十几岁的样子,差不多一米八高,穿着军服,好像受过专门训练,枪打得很准,只怕是个复转军人。”
天亮前,各路人马纷纷赶来,徐水县公安局来人了,高炮团所属的师保卫处也来人了,军保卫处和保定市公安局的技术人员也赶来了,再过了一会,北京军区保卫处、河北省公安厅的人也赶来了。
大家研究,天亮以后开始现场勘查,现在休息。
白宝山一直在废砖窑里伏到了天亮,天亮后,焕然一新的白宝山走出废窑,来到公路上,只见他穿着圆领衫和大裤衩,手里只有一个小包,八点钟的时候,他拦住了一辆去北京的汽车坐车走了。
弹药库的枪击现场,几十人开始勘查起来。
这天天阴,不是很热,自然光很好。
弹药库是中心现场,这里地处县城西南,距离徐水县城二公里远,往东走八公里就是京石高速公路,往西走九百米就是107国道,往北走二公里就是高炮团的主营房,往南走一百二十米就是一营的营房,弹药库和一营区间有一条柏油小路,小路距离弹药库八十五米,从一营门前经过。
弹药库周围是果园,门前两侧是玉米地,玉米地被紫槐隔开成一块块,射击地点距离岗台七米,是在一处槐树林中,这里有嫌疑人潜伏痕迹,还捡到了五枚弹壳。
岗台上有两顶军帽,其中一顶已打穿,上有血迹,弹药库南墙上有弹着点。在嫌疑人的入口和出口处,技侦人员获得了十枚石膏灌注足迹。
勘查工作搞了十二个小时,得到的结论就是上面这些情况。
蒋鹏程已经被打死,他身中两枪,心脏破裂,当场死亡。
霍建兵只是受了伤,子弹从他的右下腹射入,然后从腰背部射出,他的命长,子弹在他的脏器缝隙里穿行,走了一个空道,救他一命。
白宝山坐的汽车开出徐水不到半小时,就遇到了军人设卡检查,只见他们佩戴着自动步枪,威风凛凛站在那里。车停以后,有两个军人上了车问:“你们谁是从徐水上车的?”
白宝山站起来说:“我就是呀,怎么啦?”
军人看见白宝山神情自若,又是那么主动,就过来看他携带的行李,白宝山把手里的小包递给他看,军人打开包裹,没看到任何可疑物件,之后,又有几个徐水上车的客人接受了检查。
军人检查只看物件不看人,主要检查大型包裹行李,白宝山想,这应该与我的案子有关,我就站在你们面前,认得出来么?
没查到什么,哨卡只好放行。
没走多远,白宝山坐的客车又被军人拦住了要检查,这里有很多的军人,还有几辆军车,和前次一样,还是检查徐水过来的客人和行李。白宝山看见这情况,拉开窗户就和车下的军人聊天,他说:“小弟,你们忙什么啊,搞得这紧张的?”
军人回答说:“我们徐水一个兵营被歹徒袭击,歹徒打死了我们两个军人,还抢走了我们的枪。”
“哎哟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情?”
“老乡,你别看现在是和平年代,警惕性还是要有的。”
“你们也是辛苦啊?”
“辛苦算什么,只要抓住那个坏蛋,就枪毙了他!”
“你们抓得到他吗?”
“不知道。”
军人只查物不查人,白宝山又混过去了,车到涿州,一群警察在公路桥上设卡拦住了白宝山坐的车,他们不同,他们先看乘客的身份证,白宝山没有身份证,未免有点紧张。
白宝山坐在车后,警察从车前查起,前面的人也有没带身份证的,警察查到了白宝山,白宝山说自己就是来徐水走亲戚的,忘记了带身份证,警察问他去徐水哪里,白宝山就说出了他住过的那个村名,警察又问他是北京哪里人,他胡编了一个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