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半路夫妻
作品名称:宝山末路(小说)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12-03 12:09:55 字数:5042
白宝山回到北京后,先在模式口母亲家里住了一个月,每天早上,他按时出去跑步爬山,白天无事,大多时候就窝在家里,蕹在被窝里,没人管他,母亲也不说他。去过十几次派出所办户口,也去做过摆摊生意,这就是他那段时间的历史。
一个月后,小弟梁宝树的女朋友尹文妹要来家里住,白宝山再住在那里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试着搬回了北辛安老家,他一回去,大弟白宝地一家三口就挤在一个屋子里,白宝山住了一间。这样的住法也不是很妥,主要是白宝山的吃饭问题不好解决,他没收入,只能够吃白食,在大弟家里吃白食好像不太好,去母亲家里吃虽说是理所当然却又嫌远了点。
后来,白宝山母亲就在模式口自己家门前为大儿子租得了一间房子,每月租金一百元钱,然后叫白宝山搬了过来。白宝山一看,高兴得不得了,这样一来,他要作案就很方便了,没一双眼睛看着他。
家里人都觉得这个白宝山老实忠厚,不惹事。白天,他就到母亲家里来,陪着母亲说说话,餐餐在母亲餐桌上吃饭,有时候也在母亲家里睡觉休息,或者看看电视,只有晚上,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
母亲王凤英看着无所事事的白宝山就很焦心,一为他的工作无着落,办不好户口自然找不到工作;二为他的个人问题,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单身一个,老婆早年就离婚了,虽说有意要回来和儿子复婚,她却发现儿子对这件事并不积极。
王凤英说:“山子,你的个人问题还是如何打算的?”
“娘,我能如何打算?现在这么大人了,还在您老这里蹭吃蹭喝,我总不能叫老婆养活我吧?”
“要是有哪个女人愿意养你,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
“我没面子呀,我面子哪里搁?”
“要什么面子里子,活下去就是硬道理。”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不愿意。”
“白秀丽要和你复婚,你还考虑她吗?”
“我不想考虑她了,我害了她一次,不能再害她第二次了。”
“她可是很热心啊,找过我几次,叫我和你说说,要你去她那儿过日子,我没答应她,因为不知道你的态度。”
“娘,你不答应她就对啦,她再找您,您就干脆一口拒绝。”
“你真的不想和她复婚,你就不想想自己的两个儿女,回来这么久了,也不去见见自己的儿女。”
“娘,我说实话吧,白秀丽不是不好,她是个好女人,我不想再害她了,所以,我不能和她复婚。两个儿女肯定要见面的,时机还不成熟,等我有钱了,我就会去见他们的。”
“等你有钱,要到猴年马月啊,天上又不会掉钱!”
“慢慢等吧,不会很久的。”
王凤英还是听出了儿子话里话,她看着儿子,不无担心地说:“山子,你可不能再犯事了,再要犯事,那就不可救药了,你要好好做人,你爸爸在世的时候,年年是个模范,我也多次是先进工作者,我们家教好,没有坏传统。”
“娘,您老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怎么会去犯事呢。”
白宝山还是要用钱的,自己赚不到钱,要用钱就靠别人周济,母亲和大弟就是周济他的贵人。
白宝山不想和白秀丽复婚,不等于他不想找女人,他确实想找个女人一起过日子,而且从搬回模式口后,这件事有了进展。
尹文妹是甘肃人,她来北京打工已经四年了,在北京一家商场里帮人打理生意,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四川妹子,叫谢宗芬,两个人关系不错。谢宗芬不同,她不是给人打工,她是给自己打工,她在商场里租了一个柜台卖布匹。
文妹自从认识了婆家大哥以后,就觉得这个谢宗芬和婆家大哥可以做成一对,他们很般配,越看越觉得般配。
文妹就先对婆婆王凤英说:“我有个好姐妹在一起打工,她是四川人,已经离婚了,在四川生了两个女娃,女娃都归她老公抚养,她和那边没了牵挂,要是大哥能答应和她好,我看事情准成。”
王凤英说:“那敢情好,我正为这事愁死了。”
“大哥不会嫌弃吧?”
“嫌弃什么呢?”
“那个四川妹子结过婚,还有了孩子呀?”
“他自己不也结过婚,不也有两孩子么?”
“那我就撮合撮合?”
“可以呀,你去说吧,这头我负责。”
“大哥现在没工作,正好帮那个女子看个摊,要是成了,他们就开夫妻店。”
王凤英一听,喜得合不拢嘴,就把这事和白宝山说了,白宝山听了以后,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
王凤英就说:“山子,你可别挑三拣四的,那女子没有北京户口,还生了两娃,条件是不好。可是,你的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户口也没办下来,也没工作,也有两娃,你将就着吧!”
母亲这样一说,白宝山就表态了,同意见一见面。白宝山之所以要找个人,就因为有这个人,他作案会显得方便一些,外出时带着她,她一定有身份证,再说,有事情的时候,她也可以帮个忙。
文妹那头也向谢宗芬说了,她说:“谢姐你一个人不是事,没个男人帮忙,就像缺根主心骨一样,一身软耷耷的。我那大哥英俊着啊,一米八几的个子,正宗的北京户口。他在年轻时因为偷窃判过徒刑,在大西北坐过牢,现在改造好了,已经放回来了。”
谢宗芬这时候的生意正是走麦城的时候,不赚钱不说,还天天亏本,她就打算撤下来,然后和文妹再去石景山法海寺市场看看,看了之后,感觉到比在商城里租柜台划算一些,就辞了柜台去法海寺市场。她又托文妹在模式口一带租了房子,把存货全部拖进了出租屋。
现在文妹和她说起了白宝山,她想了一会,就答应和白宝山见一面。两个人都同意见面,文妹就感觉到有戏了。
谢宗芬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尹文妹就是个榜样,现在北京的生意不好做,要是在北京找个靠山,那就有了基础,她答应和白宝山见面,主要从这个角度考虑的。
等到和白宝山见了面,谢宗芬真的动了心,她觉得这个白宝山很不错啊,高高的个子,壮实的身体,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说起话来虽有点口吃,一说还脸红,大姑娘一般,叫人怜惜,却也可以看出他的真诚。谢宗芬二话不说,就答应和他处处,谢宗芬之所以这么爽快,尹文妹是一个因素,她和文妹很要好,心里就想,文妹不会害她的。
白宝山说:“我坐过牢,被政府判过刑。”
谢宗芬说:“这个我知道,文妹和我说了。”
“我犯的是盗窃罪。”
“我知道,偷了公家财产,你那时家庭负担重,你是为了养家。”
“我是被流放到新疆去的,那里很苦。”
“这我也知道,流放大西北的人很多,他们回来后又开始做生意,很多人还发了财,我在生意场见过很多。”
他们就这样说了几句话,谁也没表态,白宝山对于这个谢宗芬没意见,那天见她,只看见她把自己打扮得女老板一般,满身风韵,说话脆脆的,很爽快。再看她的人,圆圆的脸,鼻子有点翘,看上去挺秀气,拿她去和白秀丽比,毫不逊色,谢宗芬比白宝山大一岁,看不出是这个年龄。
第一天见面没表态,第二天,两个人私下里就活动起来,谢宗芬进一步把自己的情况说给了白宝山听,她说她是四川筠连县人,小学文化,十九岁结婚,丈夫是个复转军人,上门女婿。她生了两个女娃,一九九三年去浙江打工,和丈夫离婚,在浙江三年。今年正月间,和几个老乡一起来到北京,已经半年了。
谢宗芬的话有一句是假话,她没有离婚,那个复转军人还是她的丈夫,还在她家做上门女婿。其余的话全是真的,她和很多四川女人一样,有做生意的头脑,善于经营,有吃苦耐劳精神,做事极有主见,办事果断。
一个星期后,有天晚上下起了大雨,谢宗芬的出租屋里停电了,里面黑漆漆的,她坐在里面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听着外面飒飒的雨声,心里就很害怕,七想八想之后,就撑了把雨伞来到白宝山的出租屋,她对白宝山说:“我屋里停电了,有点害怕,你就带我去你老娘家里吧,我和文妹挤一挤。”
白宝山说:“用得着这样吗,我不怕停电,这样吧,你住我这里,我住你屋里,帮你看货。”
谢宗芬表示同意。
白宝山不晓得去谢宗芬出租屋,谢宗芬在前面带路,开了门进去,白宝山就拉着谢宗芬的手说:“你也别走了,咱两个今夜里就睡一起算啦。”
谢宗芬羞涩地说:“这怎么好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结过婚,我也结过婚。我觉得你不错,要是你看得上我,我们不就一对啦,睡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谢宗芬其实也是假推诿,她去找白宝山的时候,心里就浮起了这个想法,白宝山一提出来,她假意推诿,心里却是很高兴。
这天晚上,白宝山和谢宗芬二人就在谢宗芬的出租屋里睡成了夫妻,年轻的男女睡在一起,自然会睡出故事来,谢宗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晚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就在北京警方紧锣密鼓搜捕嫌疑人时,白宝山竟然做起了他的幸福梦,他停止了在北京的作案,北京警方找不到他的尾巴就不奇怪了。这时候,白宝山把眼睛盯住了徐水,他在徐水生活了十年,很熟悉徐水,他希望自己能在徐水搞到一支短枪。
张局长非常清楚,破案工作是一件特殊的的工作,它充满悬念,布满陷阱,充满危险。它可能会有很多假象摆在那里误导你,把你引进陷阱中,或者把你带到另一个方向,永远与目标风马牛不相及。破案没有标准答案,新的线索出来了,你的认知向前走了一步,你的方案又要修正一番,新线索越多,你的认知就越向前,你的方案就越完备,等到一切成熟了,你的案子也就瓜熟蒂落了。
问题是白宝山自己在掐断线索,他把自己隐藏起来。警察与罪犯的关系,就是猎人与狐狸的关系,是猎人狡猾一些还是狐狸狡猾一些呢,这取决于他们的智慧与手段,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捅破了窗户纸,猎人就会看见狐狸的。这只是一个比方,偶然的因素更是存在,嫌疑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要吃饭睡觉,他们也需要女人,警察不能在罪案中找出蛛丝马迹,生活中会不会找出蛛丝马迹呢?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张局长就把视线转了过来。
白宝山和谢宗芬交好,并不是要欺骗谢宗芬的,到了第二天,他就把谢宗芬带到了母亲家里,对众人大声宣布:“今后,谢宗芬就在家里吃饭了!”
王凤英看着儿子笑了,她说:“山子,是不是你和小谢好上啦?”
白宝山笑而不语,大家就很明白了,都为他们高兴。
谢宗芬和白宝山睡了一夜之后,心里忽然就充实起来,她感觉到后背脊梁骨也坚硬了许多,她做着美梦,今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做,生活会更加充实。
有了第一夜就会有第二夜,两个人都属于性饥渴者,巴不得天一黑就上床去搞劳动,从第二天起,他们就天天夜里睡在了一起。
到了第三天,谢宗芬就开始去法海寺市场做生意,布匹是积存的,不花本钱,有时候,谢宗芬也把布匹搬到石景山钢铁公司大门口去卖。她是个四方活变的人,在市场看到别人有什么东西好卖,第二天就会进这种货来卖。
白宝山作案,不但是瞒着家里人,就是谢宗芬也瞒着,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后准会离开他的。
大家都在帮着谢宗芬做生意,白宝山用单车帮着谢宗芬运送货物,从批发市场把货运过来,从家里把货运出去,有时候也帮谢宗芬看摊。母亲和文妹有时候也来帮忙,他们都把谢宗芬看作自家人,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几天之后,谢宗芬的存货卖的差不多了,她干脆退了出租房,和白宝山公开住到了一起,剩下的一点货物也搬到了白宝山的出租屋。两个人住到一起,做起了夫妻,难免会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弱点,谢宗芬和白宝山在一起久了,就看出了白宝山的与众不同,他有时候说要外出办事,一去就是几天,问他做什么他又不说,只叫人别问,谢宗芬就很不高兴,她认为白宝山有事瞒着她,为此,二人也赌过气闹过意见尥过蹶子。
母亲却把谢宗芬看作了自己的儿媳妇,虽然这样,白家人还是明白,经济上却必须独立,谢宗芬做生意赚的钱那是谢宗芬的,与白家人无干。白宝山也是这样的认识,如果谢宗芬给他钱花他就接着,谢宗芬要是不给他钱,他也不讨要,那是谢宗芬的,与自己毫无关系。
有一天无事,白宝山带了谢宗芬就去河边散步,一边走一边聊起了家常,谢宗芬说:“我们筠连县是个小县,靠近云南一带,我们那里有很多的高山,还有很多的溶洞,什么鸳鸯洞、箱子洞、凉风洞、母猪洞、仙人洞都有的,也不知这名字是从哪里取来的。”
白宝山说:“是有趣啊,仙人洞是不是住过仙人,母猪洞是不是住过母猪?”
“不知道,也许是吧!”
“你们那里有好吃的吗?”
“有苦丁茶,有椒麻鸡,还有张牛肉、老腊肉,都是传统的美食。”
“那好啊,我一定要去一次你们那里,尝尝你们的美食。”
“我家里有个姐夫是个好人,我姐姐是我父母亲抱养的,她嫁给我姐夫后,生了个小孩,过了几年就去世了。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我姐夫就应该和我家没来往了,他却不,每年的春节都要带着孩子来家里拜年,看望我父母亲。”
“这是有教养啊,你姐夫一定是个搞工作的,他做什么的?”
“他是兵工厂的人。”
谢宗芬的话一出口,白宝山就像捡到了宝贝样,心里喜滋滋的,他更加想去四川了,几次搞短枪都没搞到,去四川兵工厂看看,要是那里有机会呢?
白宝山只在心里想,他不敢把想法告诉谢宗芬。
白宝山说:“你姐夫是不是个干部,他配不配枪?”
谢宗芬说:“他怎么会是干部呢,他就是个普通的工人,没有谁比他的地位更低了。”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这样的人往往会接触到的。”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白宝山看着谢宗芬,他不说话了,你听不懂最好,你要是听懂了,母猪都上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