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武斗接近尾声， 追悼会出冤魂

　　联总司令滚刀肉、作战部长谢小东带着溃散的队伍一路跑下山来，清点人数缺少二十几人，谢小东没有发现儿子狗剩的踪影，心里很是不安。
　　“刘司令，咱们不能丢下遇难和受伤的人不管呀？想想办法把他们弄回来，做人要讲良心，讲道德嘛！”谢小东说道。
　　“嗨！谁说不管啦！队伍不撤离全都得报销，这仗打得悲惨啊！我看见民兵营长夏立三也壮烈了，他们是为我们而死的，我拼死也得把尸体抢回来。现在休整一下，大家出出点子，看咋样办好？”滚刀肉哭丧个脸说道。
　　“你们看看，我左小腿中弹捡了条命，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血流了不少。我看要想把他们弄回来，只有谈判才能解决。”谢小东说完，停顿一下，想说我受伤是为革命，这得算因公负伤，得定工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好，谈判也好，认输也好，快点把受伤的战友弄下来，及时抢救也许能多活几个人，造孽啊！到头来，革命割到自己头上来了。谢小东，这事就是你办了，我在车里等你的消息。”
　　谢小东一听，坏事了。冒死的差事落自己头上了，眉头一皱说道：“我说司令，我这腿伤着了，没有能力返回去了，你看看换一个人？”
　　“换一个人，你他妈的说换谁？你说换谁？谁让你是作战部长啦！清理战场的事定下来由你负责。快！快！救人要紧。”滚刀肉说完拿起手枪在谢小东脸上晃了一下，说道：“我的性格、脾气，你懂。”
　　“好好，我办就是啦！我挑几个人上去和他们谈判，然后你派人把遇难的人，受伤的人抬下山。”谢小东没等滚刀肉说啥，急忙走到人群里找了几个穿白色衣服的人，他们向山里走去。
　　谢小东和五个人来到山下，对他们说：“咱们想死想活？去谈判凶多吉少，闹不好咱们的小命得搭进去，你们看看咋办好？”
　　“我说头儿，谁不想活？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当然想活了，咋办？咱们别给滚刀肉卖命了，跑吧！”一个叫老歪的说道。
　　“我看，跑不是办法，我们都是有家有业的，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吗？头儿，你说咋办，我们听你的。”一个绰号叫傻柱子的说道。
　　“好！你们听我的就好，咱们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投降才能保住性命，知道不？我为啥叫上你们几个人？快把上衣脱下来，去找木棒挑起白衣服，向山上走。”这时大家才弄明白谢小东的用意。
　　突然，一道强光向谢小东几个人射来，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都赶紧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从山上传来扩音器的声音：歹徒们！放下武器！打着白旗向山上走来，有要事商谈，我们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谢小东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逼着老歪、傻柱子几个人打着白旗走在前面，他咧咧歪歪，一瘸一拐走在后面。从对面战壕里钻出一帮人，手里端着全自动步枪，逼近谢小东他们。
　　“站住！不许乱动！你们谁是头儿？”一个军人模样的人问道。
　　“我……我……我不是大头儿，是司令派我来的，有事好商量，都是我们的错，死伤的人我们认了，司令的意思是你们高抬贵手，让我们收拾残局，我们把死伤的人弄回去，行个方便吧？”谢小东点头哈腰说道。
　　“好！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这年头司令也多，连草包都是司令，我在部队干这么些年了，只当个团长，现在是兵工厂的军代表。这里是兵工厂重地你们也敢抢，多大的胆子！好了，来人收尸吧！我郑重告诉你们，如果耍滑，猫在暗堡里的人各个都是校枪员，神枪手，弹无虚发，一枪一个准打脑壳。听明白了吗？给你们一个小时功夫，把乱摊子收拾好，滚蛋去吧！”那个军人说完转身走了。谢小东马上把五个人叫到跟前，把搜救人的任务安排清楚，从山上往山下拉网式搜索。一个小时过后，发现八人中弹死亡，枪枪击中脑壳，唯有朴根子先是胸部中一枪，后一枪击中脑部。找遍了整个山头没有发现受伤者，谢小东奇怪了，咋回事？明明清查人数缺二十几人，除去阵亡的八人，还有十几人哪里去了？更让他担心的是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歪背着几支枪凑过来，大大咧咧说道：“部长，人都他妈的死了，没看见活口的，枪我捡回几支。咱们回去报丧吧！”
　　“滚你娘的蛋！就知道报丧，我问你那十几个活人哪里去啦？你们给我找回来！”谢小东急得喊起来。
几个人背着枪来到谢小东面前，傻柱子清理完枪支，对谢小东说：“部长，现有枪支二十五支，按每人一支枪算，除去死亡八人，还有十七人下落不明，我看八成是叛徒，趁着慌乱逃跑了，你让我们上哪里找？”谢小东心想，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死者里没有儿子，说明儿子还活着，找人是以后的事。
　　“好了，干革命哪有不死人的。你们把枪都背下山，让司令派人把死人抬走，想想此次行动悲惨呀！”谢小东说道。
　　大卡车载着一群垂头丧气丢盔卸甲的造反派，往日的威风没有了。回到大本营谢小东急忙跑棺材铺，联系定做八口松木大棺材，谢小东慌忙中把八说成了九，棺材铺老板听到九字，觉得不吉祥，嗨！都说八九不离十，费一回事做它十口凑个整数。
　　几日后，谢小东跟随八辆大卡车去棺材铺，准备拉回八口棺材，把阵亡的人丧事办了。老板指着地上的棺材说道：“棺材多做了一口，卖不了放在这里备用，省着现做着急惹麻烦。”
　　谢小东指挥着每辆车装一口棺材，结果地上剩下两口，老板纳闷了问道：“同志，你们死几个人呀？八口棺材够吗？我咋听你说是九呢！”
　　“扯你妈的蛋！八九你不分，你做这么多，是盼我们多死几个？你还有良心没有？我告诉你，这八口棺材我们拉走，先记上秋后再算账。”谢小东故意把手枪掏出来，当着老板的面把子弹上膛，说道：“我认识你，可是这家伙不认识你呀！”谢小东说完跳上车，拉着棺材跑了。
老板气得跺脚骂道：“这是啥造反派？一群害人精都死光了才好呢！”
　　司令滚刀肉对谢小东说道：“日后你派人查查那十几个逃兵是谁？列一个名单给我，把他们抓回来统统枪毙！”谢小东一听，儿子狗剩性命难保，心里想着，滚刀肉你心也太黑了，我决不能把儿子当逃兵的事说出来。
　　“好吧！等事情消停了，我派人去办。”谢小东嘴里应着，心里骂着，等着吧！我办你妈个蛋吧！
　　追悼会在人民广场举办，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坐着联总司令刘舵寿，作战部长谢小东，还有几个不知姓名的常委也在座。主席台左右两边是全副武装的造反派人员和红卫兵小将，他们手里端着子弹上膛的半自动步枪，怒视、沉痛悲哀，盯着眼前八口紫红色的大棺材，棺材里面躺着因武斗而死亡的战友。棺材后边是联总相同观点，不同的战斗队组织，再后边是联总各系统兵团战斗队还有色大军红卫兵造反大军。广场周围则是围观的几万群众。
　　这一天早晨，谢小东的情妇贾凤莲，心血来潮，梳洗打扮，穿红戴绿，嚷嚷着要参加“烈士”的葬礼。谢小东忙的没有功夫搭理她，临走扔下一句话。
　　“你呀！凑那个热闹干啥？看见棺材多丧气！”
　　贾凤莲挤在人群最前面，生怕看不清楚葬礼咋样子举行。随着哀乐鸣泣，她没有哀鸣，没有悲哀，没有沉默，她觉得好奇好玩，这样子的热闹好看。
　　当作战部长谢小东宣布第二项，为死难的“烈士”复仇，向空中鸣枪，瞬间，几百条枪同时响起，群众捂起耳朵，会场混乱，拥挤起来。被众人挤得不能左右的贾凤莲头部突然冒出血来，众人看见了，四处逃散，贾凤莲和一个老年妇女栽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中。
　　主席台上的头头们急忙跑下来，一看知道惹祸了，是谁的枪走火酿成的悲剧，也无法追究。谢小东看见两个已亡妇女，其中年轻的女人正是自己心爱的宝贝贾凤莲，顿时痛哭起来。围观的群众被作战部长无名哭，晕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常委们心里清楚，滚刀肉气得跺着脚嗷嗷叫。
　　“哎呀！哎呀！咋他妈地这么倒霉呢？啥事都让司令我摊上啦！谢小东呀！谢小东！你腿瘸了，手里这根棍还断了！无形中又给我添两死鬼，弄两口棺材一起葬了吧！”
　　棺材铺的老板听了，心里乐开了花，这买卖做的十全十美，美到家啦！主动派人送来库存的那两口棺材。葬礼过后，八口棺木送往东山烈士墓旁边和狗丢埋在一起。追悼会上，因枪走火误亡的贾凤莲和那位无辜的妇女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们没有烈士的待遇。家属强烈要求造反派组织索赔人身及丧葬费的损失，在军代表的撮合下，基本达成一致，两个家庭各拿到一千元了事，谢小东自认倒霉，心爱的小娘子没了，赔偿款也没拿到手，还让贾凤莲的父母骂个狗血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