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煽风点火，蛊惑人心

　　一个没有月光的深夜，一列火车停在小城车站，几个青年学生模样的人，背着那种盛行的挎包，挎包上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他们身着黄色军装，头戴军帽，向检票口涌来。过了检票口，消失在夜幕中。
　　几天后，青年学生成立了一个造反派组织，这就是在小城里轰动一时的，响当当的造反派组织——“打回老家战斗队”。他们到处散发传单，贴大字报，第一张大字报贴到县委大院门上，标题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炮轰黑县委，揭开县委内幕的阶级斗争盖子，坚决打倒县委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他们的动态成了当时的主流，人心所向。
　　打回老家战斗队由一个叫吴非的人组织的，他是北京某高校在校大学生，这次回故乡是奉北京造反派总部的旨意而来的，为的是联合各地造反派组织，为扩大造反总部做好必要的组织准备，吴非一伙人打着红卫兵小将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煽风点火、造谣中伤，挑拨当时两派是非，把一个小小的只有三十六万人口的古城，搞得乌烟瘴气，武斗逐步升级，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时的土特产供销公司完全被谢小东把持着，把不同观点的人挤出公司，勒令公司领导停职待查。老工会主席郝文才被迫离岗回家，原公司经理杨悦光在家待命，随时准备被揪斗。呆在家里的郝文才天天想，怎么也想不通，最高指示里也有：“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一是：政治，二是：生产，为啥只突出政治，而不搞生产，老百姓吃啥？喝啥？党中央一再强调文革中要文斗不要武斗，为啥造反派还在打打杀杀，老百姓无一日安宁，为啥？这都是为啥？郝文才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烦恼，不想了，只想出去走走，找个知心人唠一唠，也许心里头能痛快点，他看天色暗下来出了大门，左右看看，冒着危险敲开好友杨悦光的家门。
　　俩人一见面那个亲呀！杨悦光一手握住老郝的手，久久不想松开。
　　“老哥，你终于来了，我想你呀！咱们虽然是邻居，但是有墙隔着，见面难呀！”
　　“老弟，啥也别说了，都是西户谢小东那兔崽子害的，他派人看着你，不让你出门，有时晚上还安排人盯梢，这跟软禁有啥区别？”郝文才气愤地说道。
　　“没事，让他们折腾去吧！真理永远是真理，党的实事求是的作风丢不了！遗憾的是他们把我开除了党籍，没有过组织生活的权力啦！对目前的形势了解少了。老哥，你快讲讲，外面的形势咋样？”
　　“嗨！一夜之间，天底下冒出一个'打回老家战斗队'把全城搅乱啦！他们造谣中伤，挑拨离间，使两派组织的怨恨加深，人人虎视眈眈，到了武斗一触即发的地步，古城危险啊！古城的人民要遭殃啊！”郝文才说道。
　　“老哥，咱们不参加武斗，也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参加武斗，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嘛！还好，他们这是把我装进保险箱里啦！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杨悦光说道。
　　“老弟，你不知道，谢小东家的那两个兔崽子，可不是啥好货，得提防着点。他们俩参加了打回老家战斗队，满大街贴大字报发传单。那个老大叫狗剩的，身背大刀在街里晃来晃去，不干正事。那个老二叫狗丢的兔崽子，见到我不用好眼神瞧我。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得罪他们啦？”
　　“老哥，你这一说我心里亮堂了，他的子女做好事做孬事？咱们不能管，咱们也管不了。对我们来说，咱们的子女可得好好做人啊！我想过，我要把老二建华，老三建民也送到乡下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件好事，对于他们今后的人生是有好处的。”杨悦光的一席话点亮了郝文才的心窝。
　　“老弟，我听说打回老家战斗队的头头叫吴非，有人知道他祖上的底细，说他爷爷是个落破地主，吴非小时候过续给了他大爷家。我看这小子想借文革之时搞反攻倒算呀！老弟，咱们虽然不是老革命，可也是受毛泽东思想教育多年的国家干部呀！咱们有思想、有觉悟、有党性，要时刻注意，这一小撮坏人企图破坏文化大革命的罪恶行动。”
　　“老哥，这年月知道他们干坏事又能咋样？能应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没到那句老话吗？眼前，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把孩子送到乡下去。老哥，明天你去街道把我两个孩子的名字报上，这事拜托你了。”杨悦光说道。
　　“老弟，这事我去办，你放心吧！我该回去了。”郝文才向大门口走去，一个黑影在大门外一闪，不见了踪影。
　　次日，郝文才把自己的儿子郝光复、女儿郝丽娟，还有杨悦光的两个儿子杨建华、杨建民一同在街道上报了名字，填了下乡表格。
　　在吴非老家一个密室里，几个青年激进分子在密谋更大的阴谋，吴非说道：“目前，看局势，色大军这一派实力雄厚，走的路线对头，牢牢掌握了斗争大方向，咱们得暗中支持他们，要想把县委的政权夺到我们手中，必须和保皇派争个你死我活，必须牢记毛主席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一教导，谁有枪？只有解放军有，怎么办？一个字就是抢，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最后胜利，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吴队长，你的意思是咱们亲手去抢枪吗？这可够危险啦！”一个绰号叫瘦猴的小子问道。
　　“你小子，笨蛋！糊涂蛋！我们是知识分子，上战场的事轮不到我们，那是要死人的，你把狗丢快点找来。”吴非说道。
　　狗丢听到通知开会，早来到吴家大院，吴非没有让狗丢参加密会，让他在外面待命，另有任务安排。狗丢听见瘦猴叫自己，麻溜地钻进了屋里。吴非简要地把任务告诉给狗丢，又把一份材料交给狗丢，说道：“鸡毛信的故事知道不？”
　　“知道，那是打鬼子的事。”狗丢说道。
　　“时代变了，今天咱们不打鬼子，要打现实派的铁杆保皇派，让你送这封信，它的重要性不差当年的鸡毛信，你一定亲手把信交给色大军总部的负责人手中。听明白没有？”吴非说道。
　　“听明白了，这太容易了，小菜一碟，我老爸就是色大军的头头，他是什么官了？想起来了，作战部长。”狗丢面带笑容说道。
　　“太好啦！我们没有选错人，这件事就得你办，事情办妥了，预期目的实现了，我让你进常委和我们平起平坐。狗丢，你把信揣好，别弄没了，赶紧走吧！”吴非说道。
　　“好的，你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狗丢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狗丢来到红色造反大军总部，把信件交给了谢小东，他看过后急忙去找造反大军总部头头刘舵寿。这个绰号叫“滚刀肉”的刘舵寿，本是一家企业的职工，四十多岁年纪，方正大脸，三角眼，络腮胡，翘屁股，罗圈腿。身体膀大腰圆，有点蛮力气，识字不多。他拿过信件看了半天，扬起手中的信件，疑惑地看着谢小东。
　　“我说老弟，这里面写的啥意思？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好像是毛主席说的，目前咱们夺取县政府大权已经十拿九稳了，还谈啥枪杆子？要是真的动抢动炮，那可是要流血死人啊！”
　　“大哥，信是革命小将吴非写来的，他打的旗号是打回老家战斗队，实际上他是上级造反派组织派来的联络员，给咱们指明一条路，下一步的部署是实现革命的大联合。咱们先走一步，把机关、企业、商业、邮政等系统的造反组织联合起来，再把敢闯、敢干的革命小将抓到手，这样就稳操胜券啦！头头，你看呢？”谢小东问道。
　　“听你的，你看下一步咋办？”刘舵寿问道。
　　“马上召开常委会议，商议下一步棋咋走，听听大家伙的建议，再制定决议也不迟。”
　　“好吧！马上通知各系统造反派的头头和常委，来总部开紧急会议，老弟，麻烦你马上去安排。”刘舵寿说完去了总部会议室。
　　谢小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秘书贾凤莲说道：“现在局势紧张，我县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不是咱们能左右了的，这是自上而下贯穿的一条线，咱们被他们遥控着，如果咱们跟随的那条路线对了，胜利是属于咱们的。如果错了，有可能进监狱，掉脑袋。风莲，你怕吗？”
　　“你不怕，我怕啥？你不常说，脑袋掉了，才碗大个疤。到这个地步了，能撒手吗？我啥也不管，就一心跟着你。你啥时候离婚呀？快点把我娶进家，别让人背后说三道四的，我快受不了啦！再这样下去，我要疯掉啦！”
　　“凤莲，这些天我不是在想吗？给我一点时间，一会儿，开完常委会我马上回趟家，把事和那婆娘说清。你替我通知常委们马上到总部开紧急会议。”谢小东说完走了出去。贾凤莲跺跺脚，瞪起眼睛，没有啥好办法，只好听谢小东的吆喝。
　　有人要问，谢晓霞的好朋友贾凤莲，咋和她爸爸谢小东搅在一起了？事情是这样的，本来不大的古城，从东走到西也就用个把小时，从南到北更近了，也就是吸两袋烟的功夫也到了，老人们常说这屁股大的地方，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解放前这里是胡子的老巢，作恶多端的首要分子被人民政府清剿镇压了，不排除有残余势力遗留，旧的思潮旧的观念根深蒂固依然存在。文化大革命的初衷扫四旧，向封建残余势力开战很有必要。古城周边十八个公社，地幅辽阔森林茂密，群山怀抱，河水川流不息，是人类生息的好地方。文化大革命运动席卷全国，古城随之沸腾了，激进派和保守派争论不休，搭擂台大辩论一争高低。
　　这一天，土特产公司造反派头头谢小东跳上擂台，亮起大嗓门雄辩群儒，赢得不明真相群众阵阵喝彩，掌声不断。在擂台对面，正是街道办事处，假冒疾病的贾凤莲没有去乡下，在街道等待时机分配工作。她被眼前的情景迷惑了，急忙来到擂台前，看见同学谢晓霞的爸爸谢小东在擂台上演讲，她对谢小东并不陌生，读初中时经常去他家找晓霞上学，张口闭口叔叔叫着。今天看见叔叔精彩的演讲，身上的热血在沸腾，情不自禁地高声喊道：“叔叔，演讲太精彩啦！”随后和群众高呼着口号。谢小东一愣神，看见是贾凤莲，跳下擂台握住贾凤莲的手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没想到你能来捧场！”
　　“叔叔，你太有才啦！即兴演讲得这么精彩，深得人心啊！”贾凤莲握紧谢小东的手说道。
　　“凤莲，自从晓霞下乡后，再也没看见你，你在做什么呢？”
　　“叔，我目前在街道待业，啥派别组织都没有参加，一心一意想混个工作，养我老妈。现在看来难啊！”凤莲话音刚落，谢小东眼睛盯着凤莲的漂亮脸蛋，色眯眯地拉起她的手就走。
　　“凤莲，走！咱们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好好唠唠。”凤莲也不推辞，紧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