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罗胜利飞雁滩安家落户 孙其久棉花田点拨李春
作品名称:飞雁滩(小说) 作者:苍茫黄河口 发布时间:2017-11-25 21:23:40 字数:5060
时令进入白露的时候,罗胜利已经将所承包的那一百亩荒地全部种上了冬小麦。
连绵不断的秋雨就是在这个时候拉开了序幕。
罗胜利并没有丁点的空闲时间,他瞅准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能接雨水的工具全部利用起来接雨水,直把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池子给蓄得满满的。接着,他又开始和泥,借着雨天把刚盖起来的四间砖根脚的土屋里边上了厚厚的一层细泥。末了,他用盖屋剩下的砖把整个屋天地砌上了一层。随后的几天,他便开始着手盘了两个炕和锅台,每天不停地在灶里烧火,屋内的墙皮和炕慢慢地开始发干了。
夜间,当罗胜利闲置下来看着自己新落成的院子,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后的时间,罗胜利便开始频繁地到海边去赶海,每天都有将近40元的收入。
夕阳西下的一个傍晚,罗胜双开着一辆吉普车带着母亲来到了胜利的院子里。当胜利出来迎接他的母亲时,他那已经60岁的老娘简直就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又黑又瘦的汉子,就是她那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儿子。
“胜利啊,你咋这么瘦了?”胜利娘有点受不了了,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娘啊,没事,该忙完的活已经都忙完了。你看,在这一片种庄稼人的屋子里边,咱的屋是不是最漂亮、最气派、最挺脱的?”
“这倒是真的!”胜利娘赞许地点了点头,“可你受的罪也是最多的。”
“娘啊,多亏了您的小儿子胜双。要不是他给我买来了这么多砖和水泥、沙子,我就是再能受累也盖不出这么好的房子来。”胜利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胜双啊,娘跟你商量个事。”胜利娘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啥事啊,娘,您说就行。只要是我能帮助我哥的,我决不会推辞。”胜双说。
“你哥这里的情景你也都看到了。娘没来时觉得惦心,现在来了,看到你哥这里已经像个样了,我虽然高兴,可仍放不下心。这操家过日子的,没有个女人可不行。你那头罗友已经上五年级了,家里也不需要我帮啥忙,我再呆在你那里也是多余。我看不如我回老家照顾着罗朋,让你大嫂到这里来帮你哥收拾收拾。你看咋样?”
“这——”胜双没料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了。
“娘,那可不行!我咋能让您跟着我操心受累。这几年您在胜双那里好不容易把一些陈伤旧病给养好了,万一回家再累犯了,那还了得。”罗胜利坚决不同意母亲的说法,他边说着边用眼睛瞪胜双。
“哥,你也不用看我,我咋能管得了咱娘。看来咱娘是早就拿定主意了。”胜双笑呵呵地说道,“这样也好,娘也不是我自己的娘,随娘的心愿比啥都强。俗话说,百孝顺为先,我可没那个胆量不听咱娘的话。这样吧哥,今天下午我把咱娘就送回老家,明天我从县城给咱娘再买上些生活用品和换季的衣服送回家后,再顺便把我嫂子送来。罗朋有咱娘在家照顾着咱们都放心。”
“还是俺小儿想得周到。”胜利娘笑了起来,“东西和衣服就不用再买了,把我在你家时穿的、用的让你媳妇给我收拾上就行了。”
说话的工夫,胜利从一个破旧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些钱。“娘,既然这样,我也不说啥了。这是我来飞雁滩后所挣的钱,你拿回家后也好和罗朋花销。”
“哥,你才来这么几天,咋挣了这么多钱?”
“在这地方过日子,只要你肯卖力气,钱随处可赚。几天前,我到海边颤了些纹蛤正准备卖时,一个开卡车的油田司机硬是用六根两三米长的粗铁管子把纹蛤给换了去。等我卖了铁管子时我才知道,就是再多上十倍的文蛤也不如这六根铁管子值钱。你说这钱赚得容易不容易?”胜利说着把钱交到了娘的手里。“娘,您拿着吧,我明天再挣。您放心,在这里,难不住我!”
“哥,咱娘回家时我肯定给她带上足够的花销,这钱还是你和大嫂留着用吧。刚来这里,啥东西都得买,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胜双见状急忙阻拦道。
“好了,胜双,哪个儿的钱娘也花得着。”胜利娘收起了钱又说:“我咋看到你在隔壁的那一间屋里也盘了盘炕?要那么多炕干啥?”
“娘,你可能还不知道,自从我三大爷的小儿子双喜出了车祸去世后,他便一个人在家里过日子。前些天,听雷兆第从老家回来后说,双喜的媳妇已经带着孩子改嫁了。我想,等我安顿好了后,明年天气暖和了,把我三大爷也接过来种地,就让他老人家在那间屋里住。这样,他也好散散心,兴许能闯过这一关。”胜利说道。
“唉,你三大爷也真不容易,谁想到老来又摊上这么档子伤心事,看来他这辈子真是搓心的命啊!”胜利娘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这阵子身体咋样了?孩子啊,人家老头子对咱家有恩哪!生活困难的时候,家家没有隔夜的粮,村里好多人都饿得皮包骨头,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那一年的夏天,地里的棒子刚能煮着吃,为了咱两家不被饿死,你爹和你三大爷商量好晚上一起去偷棒子。回来的路上,他们被巡逻的民兵发现。你三大爷见已经无法躲闪了,竟一口咬定是他去偷棒子被你爹给逮着了正往回押送。就这样,你爹免遭了皮肉之苦,也保全了好名声。而你三大爷却一连七天背着你爹和他偷的棒子,带着用纸糊的高帽子游街。生性要面子的你三大娘从那以后便一病不起,没多长时间就去世了。我和你爹觉得对不住你三大爷,没脸过去劝解宽慰,倒是你三大爷根本不在乎这些,照样去偷,还每次他都把偷来的东西给咱家送过些来。别看那一个个青棒子和一块块小地瓜不值钱,但却养活了咱全家人的性命。后来,你爹去世后,咱家的破屋被大雨淋倒,又是你三大爷帮着咱盖起了屋。再后来,给胜利娶媳妇啥的,人家老头子都没少操心受累。”
“娘,这些我们都知道。您放心,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他对咱家的恩德的。”罗胜利说着也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吉普车把干完活回来的雷兆第夫妻二人吸引了过来,他俩围着胜利娘问长问短,直把个胜利娘笑得合不拢嘴。
“婶子,不是我眼毒,我是看准了,胜利这家伙有福气。我们来飞雁滩好几年了,哪有一年赶上这么大的秋雨?胜利种下去的麦子肯定会出个苗全苗旺,来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雷兆第的媳妇不无羡慕地说。
“还是俺侄媳妇会说话,婶子就借你们的吉言,也盼着你们不白在这里受累。”胜利娘高兴地说。
“婶子,您老人家放心就行,我胜利兄弟干啥都是把好手,我们相信他!”雷兆第痛痛快快地说。
“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你们这么帮好兄弟在一起相互照顾着,按理说不会有啥大问题。”胜双也在一旁鼓劲。
人们说笑着,直到太阳快要落下飞雁滩的地平线时,胜利娘才恋恋不舍地坐上吉普车离开了这块从此让她魂牵梦绕的荒原。
自从李子喜带着老婆和21岁的二女儿李夏去了飞雁滩后,他的大女儿李春便承担起了老家责任田里的所有农活。今年春天,她按照父亲的吩咐把全家八亩责任田都种成了棉花。这下可真把这个22岁的大姑娘给累坏了。
自打棉花苗从土里拱出来的那几天,李春就开始背着喷雾器打药治蚜虫。随着棉花的生长和害虫抗药性的增加,又开始打一些氧化乐果、敌敌畏、白树菊脂、一六零五等药效特别厉害的农药,并且还得不停地拾掇棉花。常常是第一遍棉花还没拾掇完,那些疯长的滑条子已经又窜出了老高。好不容易盼着棉花开花、结桃了,又得不停地给棉花打治棉铃虫的药物。
地里的活非常辛苦,正当午时地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劳动,即使是个壮实的男劳力也吃不消,但身材苗条的李春却好象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抗晒,她那一张漂亮的脸盘似乎始终都没有晒黑过。
中伏里的一天,正当李春在棉花地里打药时,孙其久和董平来到了她的责任田里。
“这么热的天也不休息休息,当心中暑了。”孙其久说。
“俺没那么娇贵,倒是你们俩整天坐在电扇底下,这乍一出来别中了暑才好。”李春热情地迎接着他们。
“我都实地察看过了,你种的这块棉花无论是在长势上还是在管理上都是周围最好的。但有一样,现在咱们大队提倡种植大棚蔬菜,周围都是清一色的塑料大棚,单单就你家的这块地种植了棉花,这样看起来很不协调。若是现在硬叫你把棉花拔了改换成塑料大棚,那样也不尽情理,毕竟你已经为棉田付出很多了,况且棉花也已经丰收再望,再说这季节也不允许了。”孙其久说完看了看李春又继续说,“这样吧,等秋天拔了棉花柴后,你们家的这块地也得换成塑料大棚。你看怎样?”
“主任,这我可作不了主,要换成塑料大棚,那必须得我爹同意。再说,责任田里种植什么这是自己说了算的事,千篇一律地一刀切未必是件好事。”李春笑着反驳道。
“你这小丫头嘴还挺厉害的,嘿嘿!”孙其久笑了。
“本来就是这样嘛,我又没违反政策!董平哥,你说是不是?”李春说完,看了看只顾低头拾掇棉花条子的董平。
“我记得你是高中毕业吧?”孙其久突然问道。
“是啊。”李春回答。
“咋就不再复读一年呢?说不定能考上个中专什么的,那可比现在强多了。”孙其久说。
“没办法,我爹他不同意。假若我是个男孩,兴许还有那个可能。”李春叹了口气。“其实也没啥,孙主任你不也是名落孙山后才发起来的吗?”
“话不能那么说,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嘛。”孙其久说道。
“女孩子咋了?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今天照样有我李春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哼,啥年代了,脑袋还这么封建!”
“这么说你是想靠种植棉花发家致富?”孙其久进一步反问道。
“难道不行吗,孙主任?”李春故意把主任二字咬得很真.
“可以是可以。”孙其久并不恼火,“你就没想到通过其它办法改变你的人生命运?最起码先不种地了再说。”
“主任,你别逗我了。要是你们没别的事我可就不奉陪了,这棉田的活还得我自己干!”李春不想继续和他谈下去了。
“学校缺一个民办代课老师,你去不去?”直到此时,孙其久才说明了真正的来意。
董平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说什么?让我去当代课老师?”李春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高中毕业,所学的文化知识都还没丢下。我想,你教一个小学三年级的语文应该不成问题吧?”孙其久仍然是慢条斯理的样子。
“我在高中时,语文水平是最棒的。别说是三年级的,就是初中的也不在话下。我连做梦都盼着有一天能当一个老师!”李春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看把你高兴的!我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教师水平不高,那不等于误人子弟嘛。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对了,还有一件事。”孙其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赶快捎信让你爹回来,我有事找他。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准备一下,下周一去上课。我已经跟学校的胡翰林校长说好了,到时候我和董平带你去报到。”孙其久说完,带着一脸迷惑的董平离开了棉田。
“主任,你不是开玩笑吧?”孙其久都走出好远了,李春仍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黄毛丫头,你看我像是和你开玩笑的吗?”孙其久转过身来冲着远处的李春喊到。
看到他们走远了,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李春“啊”地一声大叫起来,随即她一下坐在了棉田里,抱着肩头哭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能当上代课老师就意味着将来很有可能转为正式的教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事啊,难道命运之神真的这么眷顾自己?
高兴之余,她赶紧捎信让她的父亲回到了老家。
李子喜回来后去了趟孙其久家。不知孙其久给他吃了什么药,这个做事不吃半点亏的人并没有等棉花丰收后再作打算,而是利用晚上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那长势喜人的八亩棉花给拔了个精光。随后,这里代之而起的是一排崭新的塑料大棚。当然,这塑料大棚不是他李子喜所承包的,他也没有那份闲工夫来承包这还看不出成效的玩意。
但是,李子喜的大女儿李春却从此正而八经地走进了学校的殿堂,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代课教师。
孙其久的举动引起了妻子素云的注意。
晚上10点多钟,孙其久应酬回家后,素云给他端来了洗脚水,先照顾他洗完脚,然后给他泡上了一杯崂山绿茶醒酒。迷迷糊糊的孙其久一把将老婆揽在了怀里,用满是酒气的嘴在素云的脸上不停地亲吻起来。
“你是不是在外边受了啥刺激,家来拿我发疯?我可告诉你,别当了个破主任就长花花肠子。要是你敢在外边拈花惹草让我知道了,到时可别怪我翻脸。”虽然她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她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男人是一个有花花肠子的人。
孙其久自不答话,只管尽情地发泄着。
事后,他的酒劲好象一下子醒了很多,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将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他又点起一支烟,半靠在床头上慢慢地吞云吐雾起来。
素云也坐了起来,顺势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心脏处。
孙其久明显地感觉到素云已经流泪了。
他掐灭烟头,双手搂着素云说:“你放心就好了,我是说啥也不会忘记咱俩那段同甘苦、共患难的日子的。”他干脆坐了起来,拍着素云的胳膊说:“要我说啊,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没发现李春家的那块棉花地夹在那一溜整齐的塑料大棚里边是多么的不顺眼?我辛辛苦苦才弄出来的规划,难道就让她这么给我阻挡了?再说,李子喜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给他点甜头他能干?”
素云被他说动了,平躺下不再作声。
“其实,我的志向并不在这里,这里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平台和跳板而已。我的事你以后少操心,到时候你就等着跟我享清福过好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