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苟静爸讲女儿的事

　　"说心里话，这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咱只是从电视上看到过，知道它人多，发达。我和她妈认为，她根本就考不上。结果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我们两口子高兴得睡不着觉，女儿却为她学费发愁。我把一万块的存折给她，孩子担心我们开春咋种地。苟梅特懂事，上大学四年，才回过两次家。她一边勤工俭学，一边做家教，并且年年拿奖学金。一次她妈做了个小手术，可能是静儿偷偷告诉她了，她来信埋怨我为什么不告诉她。孩子一年见不到我们，是想我们想的。那年寒假她就嚷嚷着要回家。回到家让她妈什么轻活重活都不让搭手，她们姐妹全把活儿包了。人这一辈子，养儿女能知道孝敬老人，我们当父母的也就知足了。"
　　“叔，你两女儿挺争气的。”
　　“这都是知识的好处。前年女儿回来，都让我们买什么养老保险，医了保险。咱还想那有城市人那种条件。女儿就在那讲道理，交了这些，等老了，生活有了保障，医疗也有保障。这么好的事情，老家农村有吧？”
　　“还没普及到，这是一个过程问题，毕竟咱们泱泱大国。”
　　“现在这几个五年计划一实行，好日子不远了。苟梅那丫头老说，新疆要比内地落后，希望再过十年，新疆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梅姐不回新疆了。”
　　“不回来了，女婿是上海人，是独生子，他爸妈是知识分子。其实对苟梅的婚事，我极力反对，我觉的咱们是农民，没钱没地位的，这婚事门不当，户不对的，让人家瞧不起。可苟梅说她未来的公婆可对她好了，有什么好吃的，瞅着机会让她去吃去拿。他们结婚用的房子已准备买了，就差我们能不能让准女婿过关了。苟梅这孩子能走到今天这步，是她那股能吃苦的犟劲儿。大学毕业那回儿，我想人生地不熟的，让她回咱们这儿来发展得了。可她不愿意，说相信自己的能力，她一定能在大上海扎下根。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了，终会有好结果。所以，彭帅你没考上大学无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今曰选择了这一行，一定好好去干，虽挣不了大钱，但也是一个人的生存本领。好好学。”说完在彭帅肩上拍了一把，以示鼓劲。
　　彭帅听了笑了笑，心里还在想，如果当初自己考上大学，爹妈一定像苟叔一样，每次提起都是高兴的。
　　“叔，那你和婶以后随时可以去上海玩个够。”
　　“玩什么玩呀！老了没那个雄心了。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天南海北闯，世面见了，人也精了。咱现在，把地种好，把静儿供完大学，就可以松口气了。趁着还能苦的动，再干个十年八年的，存点钱，把自己的百十亩地租出去，也够咱老两口花的。”
　　“是呀！十几年后，叔叔就是有福之人了。”
　　“唉，就是静儿这孩子，学个什么不好。报了个农大，我和她妈一百个不愿意，希望她当个医生，等我们老了看病也方便。谁知这娃，也许是农村长大的缘故吧！对土地是情有独钟。这事，苟梅跟我们持不同的态度。她赞同她妹的选择。一来她不在我们身边，她妹妹考内地去，我们有个什么事也没人照顾。二来说咱们连队就是由于缺这样的人才，为了让连队的人富起来，她妹选择农大是正确的，她相信她妹和更多的农业技术人才如果在国家的政策扶持下，带领连队的人凭如此丰厚的土地资源，地理优势，一定能奔上小康的道路。”
　　“有道理，很有前瞻性。”彭帅也持赞成态度。
　　“当愿如此吧！今年元旦，苟梅带她男朋友来拜见我们，我又得忙活几天。你婶子要求重新刷房子，买沙发，买床，还要嚷嚷着买什么冰箱。哎，咱是嫁女儿，却要做个样子让人看。”
　　“叔，这样做，苟梅姐也有面子。总不能让你未来的女婿回去说你家如何如何吧！如果你女婿看到家这个寒碜样，还以为你这是明摆着要彩礼钱，给还是不给，难为人家了。”
　　“我们没那个意思，只要他们一家人对我女儿好就得了，我都给他们准备了一万备结婚时用，多咱也没有。”
　　“这就不错了，现在的一万元钱也办好多事呢？”
　　两人聊着走着。到售票点，见那大哥正被挤在排着的队伍里，见他们两人过来，招手示意，两人走过去便挤进了进去，后面的人吆喝，不许加队，不许加队！
　　“我们刚离队，见谅！见谅！”苟静爸解释。
　　“事办的咋样了？”那大哥急不可耐地问。
　　“办好了，明儿带行李过来就可以学了。噢，这还有名片呢。”彭帅异常的兴奋，把名片从口袋中掏出来递给那大哥。
　　那大哥接过名片，正反两面看了个遍，“不错，不错，瞧瞧人家像个大老板似的，有名片，不简单。”
　　“彭帅，好好跟你师傅学，到时候你也印点名片，这可是身份的象征。牛人的表现形式。”说完三人哈哈哈笑了。
　　买上车票这是好事，三人先到饭馆吃饭，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
　　此时的苟静家，女人们正在凉晒洗干净的衣服，院子里两根七八米长的铁丝绳上，花花绿绿，挂满了衣服。男人们围着方桌在打麻将。苟静妈来来回回忙乎着招呼这些人，吃瓜子，喝茶。就在这时，汪汪的狗叫声传来，大伙还认为是买火车票的三人回来了。一瞧是送信的，有两封。邮递员说一份是上海的，一份是甘肃的。打牌的男人围过去看，甘肃的，是不是自己的。一瞧彭帅的大名。扫兴的回来，围坐下来继续和麻将。
　　彭帅和苟叔，那大哥从大巴上下来，走到存放车的地方，付过收车费，苟叔开车，他们二人坐车享受。在半道，苟叔碰了一个老熟人。那人自称是老河南，黑脸堂，大圆脸，一根铁丝粗的金项链挂在脖子上。苟叔伸出手问好，“挣大钱了，发福了，我都没认出来。”
　　“挣什么大钱，小打小闹，搞装修。你两女儿多争气，都考上大学了，连队人人都夸呢？”
　　“你家儿子也该上大学了。”
　　“别提了，我们两口忙于做生意，把孩子给耽误了，成天不学好，狐朋狗友一大群。为了让他安心，投资给他开了一个游戏厅，在混日子呢！”
　　“可以可以，有事干总比闲着强。”
　　“说正经事，能不能给我找十来个人，会刷墙，会铺砖，还有干木工的，我接一大型酒店的活，现在缺人手。”
　　“这个我一定尽力。”
　　“找不到，你一定来帮我做木工，我们老相识了，我不会亏待你，给这是我名片。”
　　又是名片，微笑着接过，看了一眼，装进口袋。贼河南一一递烟。贼河南的电话响了，巴掌大的手机，高一声，低一声，嗯一声，啊一声地讲话。半响才挂了电话，贼河南还是那句话，“这忙一定要帮，我等你消息。有急事，我先走了。”贼河南又握过手，上了小轿车，开上一溜样跑了。
　　“叔，冬天你真跟刚才那人干木工活去。”彭帅突然问。
　　“当然去了，呆在家里不就是打麻将，斗地主，时光白白浪费了。只要给他干木工活，都是按天算，干一天少说也是五六十元，人家让我干，我就干，说明人家信任我，瞧得起我。贼河南不是还找人吗？那兄弟你们十几号人，过一段日子再回去，老家大冬天也不是没活干吗？都蹲在南墙根下瞎谝了。”
　　“这是好事，可家里的房子还需要收拾收拾，害怕冻着两孩子，弄个感冒发烧的受罪还花钱。尤其嫂妇的身体又不太好，我放心不下。如果有时间我就上来，毕竟这样的雇主碰不上。”
　　“说的也对。再说给贼河南干就看我们愿不愿意了。只要我们肯跟他干，都给他面子了。这人确实不错，挺讲信用的人。”
　　“现在外出打工，最怕遇上不讲信用的老板，以后真要是跟他干活，有大哥牵头，我们就不怕拿不上钱。”
　　“他敢贪了咱们的血汗钱，我会指着鼻子骂贼河南个狗血喷头，想当年，两口好吃懒坐，一到冬天挨饿受冻还是我接济。不然早滚回老家去了，那有他今天的什么艺佳装饰广告公司，和李大经理的头享。这个交情，他一定记得。”
　　“看他刚才那样，一定记得你的恩情，如果是别人，一发财了，开个小轿车根本看不到你，你算什么，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同了。”
　　“就是就是，刚才贼河南不要把车停下，谁会知道是他。交情深着呢？”苟叔显出一脸的幸福感。
　　进了院门，大黄狗叫了几声，一瞧是主人，立刻停止了叫声，扑前扑后，摇着尾巴，吐着舌头。
　　院子中闲的人，见他们回来，着急地问火车票的事，听到火车票都买上了，高兴的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有的说上团部买点新疆特产带回家，有的说买身新衣服，各抒异见，好像挣了大钱，腰包鼓的难受，不花几个子儿，心里不舒服，钱挣来就是花的。
　　吃过晩饭，一大伙人又说又笑，嗑瓜子，围坐在桌子旁，玩牌的玩牌，打麻将的打麻将，看电视的看电视，各举其态。
　　彭帅一人呆在房间正读媳妇的来信呢？媳妇在信中讲，让彭帅别顾着挣钱，注意身体。他们的宝贝女儿长八颗牙了，学会叫爸爸，妈妈了。长的特可爱，大大的眼睛，棱棱的鼻子，越长越像彭帅。又说村子里二旺在外避计划生育的事被别人告密，二旺媳妇被计划生育的强行抓去结扎了。二旺妈气的天天大早晨敲个铁盆子从村东头敲到村西头，骂的话可怂人了，祖宗八代都不放过。村里人再也不没事的时候说三道四，家长理短了。最后讲村子里正在商讨明年集体种植种玉米的事，说种植种玉米，产量高，质量好，收价高，村里的人户户争着签合同。她们家还没签，等着彭帅回去，一家人再商讨商讨做决定。还告诉了令彭帅最高兴的消息，他们村子里的小卖部装上公用电话了，再也不用写信。
　　看完信，彭帅心里满满的踏实。但在这一刻他更真切的体会到，他肩上有更大的重任，那就是在外好好拼搏，挣好多的钱，让爹妈，媳妇，女儿将来过上更好的日子。信封后面的电话他已牢牢记在心里。
　　此时苟静的爸妈在他们房间看苟梅的来信，信中讲的几乎都是关心爸爸妈妈的话，吃好点，别太辛苦了，让二老放心上海的她，最后就说她和她男朋友来新疆的事，以及行程和打算。信看完，苟静爸背靠着床头吸烟。静儿妈提议，如果明天进城，顺便把刷房子的涂料买了，天一天天冷了，趁早干。静儿爸人在那嗯嗯嗯，其实心里想其他事情。问苟静妈家里再有没有新的网套，说那大哥这几年一直在外躲避，家里条件差，送两床新网套带回去用。苟静妈说是有两套，但是给苟梅和她男朋友准备的。既然想送那大哥，那就送吧！这五年来，这伙人帮他家大忙了。两口聊完话，上床，熄灯，睡觉。
　　灯一灭，院子里漆黑一片，天空中刺眼的星星眨着眼睛，月亮似镰刀挂在夜幕上，特别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