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军压境

　　崔胜垂头丧气地站在霍成面前，饶建堂神色严峻地坐在桌子前。
　　霍成恨铁不成钢地：“我说一袋烟，你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是个老革命了，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冒冒失失，胡打乱撞的脾性，这次战斗你就是个没头的苍蝇，情况不明，敌情不明，你稀里糊涂瞎打啥呢。”
　　崔胜知道自己贻误了战机，嗫嚅着说：“俺知道前面是清水，本来觉得抓住清水是锅底掏红薯，把里攥的事，可是正面有人阻击，俺以为是鬼子的接应部队，就、就……。”
　　霍成不理他，对饶建堂说：“饶主任，你是参谋长兼政治部主任，这个事由你来管，贻误战机就等于纵敌，不严厉地惩处他，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饶建堂走到霍成跟前，拉他坐下，对崔胜说：“你还站着干啥？还不快出去？”
　　崔胜一脸懊悔，慢慢腾腾走出去。
　　饶建堂说：“总队长，崔胜这小子就是一根筋，他这一袋烟的绰号是怎么得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嗯，他就是这种脾性，放走清水也不是主观故意，我看呢，就给他个警告处分吧。”
　　霍成一瞪眼：“那不行，出现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只给他个警告处分，那党纪军法不就是摆设了吗？绝对不行。”
　　饶建堂征询地：“那，总队长的意思是？”
　　霍成站起来，坚决地说：“撤销他便衣大队大队长的职务，改任一中队副中队长。”
　　饶建堂有点着急：“总队长，这个处分有点重，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一时弄不清情况指挥失当也是有的，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就一棍打死，要给他总结经验，改正错误，继续进步的机会。”
　　霍成沉吟了一下：“那好吧，那就让他任便衣大队一中队副中队长，暂时代理便衣大队大队长。”
　　饶建堂哭笑不得，摊着手说：“这、这、这叫什么职务嘛，这会让他不好指挥呀。”
　　霍成一挥手：“就这么定了。”自顾自走出屋子。
　　
　　林泉汤恩伯司令部作战室，墙上挂着大幅作战地图，中间摆着作战沙盘，刘更生和卢传宗笔直地站在作战沙盘前，汤恩伯一身军装，站在地图前。慢条斯理地问：“二位，重庆多次来电询问火浴秘籍的情况，不知二位能不能给我带来好消息啊？”
　　卢传宗脚跟碰了一下，挺了挺身子没有说话。
　　刘更生瞟一眼沉默的卢传宗，轻蔑地撇撇嘴，郑重其事地对汤恩伯：“报告汤司令，目前掌握的情况是，火浴秘籍极可能藏在瑞云寺，就在主持方丈雪岭手中。”
　　汤恩伯追问：“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就在雪岭手中？”
　　刘更生说：“前者，新四军霍成身负重伤，缺医少药，根本不可能生还，雪岭用一种神奇的方法将他救活，恢复的出奇的快，若非火浴秘籍绝没有这个疗效。最近，我设计毒杀投靠新四军的悍匪彭六旎，所用的毒药是中统在美国人参与下研制的特种药，服下之后三天才会起效，一旦起效，毒性就已经进入血脉和全身经络，无药可解，无法可治，神仙也难下手，必死无疑。可是，雪岭还是用了一种奇怪的方法将他救活，这种起死回生的法术有夺天地造化之功，神鬼莫测之术，除去火浴秘籍我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东西能有如此神奇效果。所以我判断，火浴秘籍必定在雪岭手中。以前谣传悍匪彭六旎手里有火浴秘籍，现在看来纯属子虚乌有，他要是有秘籍，自己就可以挽救性命，何必再让雪岭出手？”
　　汤恩伯神情庄重：“秘籍是我中华至宝，决不能让日本人和共产党染指。既然能够肯定秘籍就在雪岭手中，我看不如以国府或者佛教界的名义，将雪岭诱致重庆软禁起来，逐渐感化，假以时日，雪岭一定会交出秘籍。”
　　刘更生献媚地：“司令此计甚妙，只是……。”
　　汤恩伯果断地：“有话尽管讲。”
　　刘更生鼓起勇气：“在我看来，秘籍落入雪岭手中绝非雪岭凭一己之力所得，而是历代高僧代代相传，既然是传承，几百年来他们一定会有一整套保护秘籍的办法，若软禁雪岭，像他这样佛法修为极高的僧人，很可能就会自我了断，到那时，我们寻找秘籍就前功尽弃了。”
　　汤恩伯赞成刘更生的见解，思考着说：“看来秘籍在急切之间不可强取，按照你的分析，如果日本人用强，那也肯定难以得手，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新四军，他们诡计多端，善于攻心，很难说雪岭不会中了他们的诡计，这是最令人担心的。”
　　刘更生说：“司令放心，我已派县党部调查室主任吴振俊潜入山区，秘密侦查秘籍行踪，严防新四军趁火打劫，确保秘籍安全，一旦时机成熟，秘籍必将为党国所有。”
　　汤恩伯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问卢传宗：“卢司令有什么看法？”
　　卢传宗挺着腰杆回答：“传宗一介武夫，不懂情报战法，但我保证全力配合刘县长！”
　　汤恩伯高兴，神情变得轻松：“二位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我对萧国县的抗战还是很满意地，我告诉二位一个好消息。国民政府对萧国县的抗战工作十分满意，命名萧国县为抗日模范县，二位请看。”
　　汤恩伯将一封电报交给刘更生，刘更生欣喜地看罢，递给卢传宗。
　　汤恩伯发了一番感叹：“萧国县虽然只是一县之地，但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日军和汪精卫都十分重视，重兵防守，加上共党的新四军，形势错综复杂，你们能在那里站住脚，这很不容易，不愧为抗日模范县。委座正在筹划剿共事宜，虽然国共合作，但是现在是三分合作，七分不合作。特别是江南和中原的新四军，占据腹地，威胁甚大，一定要消灭他们，最不济也要把他们赶过黄河。最近有可能对江南新四军叶挺、项英所部有一个大的动作，此为重大机密，二位不可泄露，敬候佳音就是了。”
　　三人同时发出会心的大笑。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吴振俊身穿夜行服，施展轻功，悄无声息潜入瑞云寺。他在大殿里东敲西叩，侧耳细听，然而一无所获。
　　定定神，他窜出大殿，围着那株携子抱孙树转悠了几圈，没发现任何疑点。拍拍脑袋，他“噌”地一下跃上了大树，他在每一个粗大的树干上缠绕抚摸，用拳头砸砸这儿，用手掌拧拧这儿，都没有动静。
　　他跳下大树，轻手轻脚来到柴房。柴房很大，一边堆着干柴，一边有一口大锅，锅台巨大，旁边摆着坛坛罐罐、锅碗瓢盆，他把所有的坛坛罐罐都搬开，没有任何发现。他很丧气，用力搬开最后一个盛着豆油的大陶瓷罐，却没有搬动。他不禁“咦”了一声，再用力搬一下，仍然纹丝不动。他绕着罐子转了一圈，抱着大罐子向左转了三圈，再搬，还是搬不动；他再次抱着罐子右转三圈，正要下大力气再搬，身后却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
　　吴振俊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却发现那个巨大的锅台转动起来，他飞快地掏出手枪躲在一堆坛坛罐罐后面，紧张地盯着慢慢转动的锅台。
　　锅台下露出了一个黑黑的洞口，磨盘大小，有丝丝凉风从洞里透出来。
　　吴振俊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型手电筒含在嘴里，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他右手持枪，左手仅仅攥着匕首，小心翼翼地下到洞里。
　　从洞口慢慢下到底，却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密道，很宽，两米高，三米宽，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吴振俊仔细地用手电照着洞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忽然，他听到前面有轻轻地声音，慌忙拿手电照过去，一个蒙面黑影一闪，紧紧贴在墙上，和石壁连成一体。吴振俊慌忙灭掉了手电，同时轻声而严厉地问：“谁？”
　　话没落音，一股风朝他袭来，蒙面人的手掌带着煞气朝他迎面打来。吴振俊惊出一身冷汗，闪身躲过，那人的手掌狠狠拍在石壁上，哗哗啦啦石块落地的声音在密道里发出回响。这是一招杀着，要是拍到吴振俊的脸上，他的脸立即就会变成肉饼。
　　吴振俊见对方上来就使用狠招，不敢怠慢，不容那人转过身来，一个鹰击长空，双脚朝着那人后背踹去。
　　那人顺着石壁朝吴振俊反转身子，在吴振俊双脚走空踹到石壁的同时，她转到了吴振俊的身下，双掌齐出朝吴振俊肋部打来。
　　吴振俊“呀”了一声，急忙在空中鹞子翻身，虽然躲过了致命一招，却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不等吴振俊站起，抬腿进逼，吴振俊就地十八滚，躲避他的进攻。同时掏出了手枪，他在急速地翻滚中“砰砰砰”连开三枪。子弹打在石壁上，蹦出三朵火星，密道回声，震耳欲聋。
　　三声枪响让那人微微一愣，趁着她愣神的一刹那，吴振俊鲤鱼打挺站起来，随手举枪再次射击，随着“砰”地一声枪响，他的手枪也同时被踢飞。
　　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一把日本武士刀架在了吴振俊的脖子上。
　　吴振俊大呼：“朋友，且慢。”
　　那人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声音：“哼哼。”
　　吴振俊急急忙忙说：“朋友所用不是中国功夫，是日本柔道，在下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请朋友报上名来。”
　　那人再一次发出一声：“哼哼。”反手轻轻挑掉吴振俊蒙在脸上的黑布，接着就传来一声娇喝：“何人？”
　　吴振俊放松了神情：“你是个女人？”
　　那人并不回答吴振俊的询问，还是那两个字：“何人？”锋利的钢刀重又架在他的脖子上。
　　吴振俊知道今天必死无疑，干脆死得男人点，梗着脖子说：“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振俊，国民党萧国县党部调查室主……。”
　　没等吴振俊把话说完，那人一掌将他击昏。
　　
　　梅雁的房子内非常整洁，房间不大，但布置得相当优雅。一盏小油灯发着昏黄的光。梅雁身穿新四军军服，外罩白大褂，雪白的脸上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透出绝色的俊美。
　　吴振俊盖着被子从昏迷中醒来，翻动一下身子，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逐渐看清了面前的一切，当他把眼睛定格在梅雁脸上时，一下子被他的俊美惊呆了。他慌忙翻身起床，这才发现，自己盖在被子下边的身体一丝不挂。他大惊，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我的衣服呢？”
　　梅雁轻蔑地冷笑了一下，从地上拿起吴振俊的夜行服：“哼哼，要衣服啊，在这儿呢。”
　　“你！”吴振俊很恼怒：“快把衣服给我。”
　　梅雁优雅地把衣服叠起来，放到一个小箱子里，吧嗒上了锁：“要衣服可以，但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若有半点保留，你今天休想走出这个屋子半步。”
　　“你是什么人？”吴振俊生气地问。
　　梅雁解开白大褂的扣子，露出新四军的军装，优雅转了一个圈：“看不到吗？新四军。”
　　吴振俊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哦，我当是哪儿来的女飞贼，原来是新四军，想不到草寇一样的老四也有你这样绝色的美人。”吴振俊色迷迷地调侃。
　　梅雁一脸冰霜：“你给我放老实点儿，当心我拧断你的脖子。”
　　“呵呵，你不敢。”吴振俊知道梅雁是新四军，胆子大起来：“新四军优待俘虏，虐待和杀害俘虏是违反军规的。再说，如今是国共合作时期，你要是杀了我，那就是破坏国共合作，你吃不了兜着走。”
　　梅雁忽然妩媚地笑了：“这样说来你是国民党喽？”
　　吴振俊大大咧咧：“既然你是新四军，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从被子里钻出上半身，露出胸脯，啪啪拍着：“吴某，名振俊，国民党萧国县党部调查室主任，少校军阶。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梅雁慢悠悠踱到床边，盯着他的胸脯：“这么说你是中统特务？”
　　“我是干情报的，怎么样？”吴振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梅雁仍然紧盯着他问：“那你跑到瑞云寺的密道里干什么来了？”
　　吴振俊撇撇嘴，冷笑一声：“这荒山野岭的，既不是军事重地，又不是大军草料场，我能干什么，寻找火浴秘籍。你们不也在挖空心思到处寻找吗？”
　　“哦，是这样。”梅雁直起腰，回身坐在一条长凳上：“既然吴大主任知道我们的政策，我就不多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已经把什么都说了，我也不为难你。”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支铅笔，丢到吴振俊的被子上：“你把刚才说的都写出来，签上名，我就给你的衣服，放你下山，如何？”
　　吴振俊毫不在意：“写就写，反正你们新四军也不敢把我怎样。”
　　吴振俊拿起小本子和铅笔飞快地写起来。
　　少顷，他写完了，把小本子和铅笔扔到被子上，慵懒地靠在床头上：“拿去吧，你要我写的都在上面了。”
　　梅雁拿去小本子，微笑着看完，忽然变了脸，一个优雅的美人立时成了一只母狼，一句日语冲口而出：“八格牙路，支那猪，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吗？”
　　慵懒地靠在床头的吴振俊惊呆了，一下子直起身，惊恐地：“你、你、你是日本人？”
　　梅雁一步跨到吴振俊床前，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支那猪，认识认识，我是大日本皇军驻萧国县特高课高级情报员，土肥原将军的学生，皇军上尉香岛花子，素有帝国情报之花美誉，代号山雀。”
　　吴振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雁将吴振俊的下巴狠狠拧了一下，浅笑着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吴振俊被梅雁弄的六神无主，浑身有点抖，他问：“你要干什么？”
　　梅雁打了个响指哈哈大笑：“干什么？现在是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的身家性命个人前途都捏在我手里。”
　　
　　白马村总队部里气氛紧张，霍成不住地在地图上丈量，饶建堂来到他身后，坚定地说：“边区转来中央的决定，皖南事变后重建新四军军部，陈毅同志任代军长、中原局书记胡服同志以真实姓名刘少奇任政委，中原局改名为华中局，继续领导大江南北的抗战，中央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霍成说：“我们拥护中央的决定，现在的情况是，边区的敌情开始紧张，国民党汤顽固派汤恩伯部、李仙洲部、何柱国部奉令完成了进剿边区的部署。卢传宗、刘更生接令，率先对萧国县抗日根据地发动进攻，我们将面临两面受敌的严峻局面。”
　　饶建堂焦虑地建议：“我看，县委和县大队不能再单独活动了，他们那点兵力抗不住顽军进攻，弄不好会吃大亏。况且县政府各个机构中有一大批像赵县长那样的抗日民主人士，一旦有个闪失，我们没法交代。”
　　霍成点头同意：“通知县委机关和县大队向总队靠拢，但白天不能行动，容易被顽军包围，要他们详细制定行军方案，千万不能麻痹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