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撒了个慌儿

　　天亮了，许茹洁漫无目地地走着，身子摇摇晃晃，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兮兮，像刚刚遭遇了强暴或家庭暴力一般。路人好奇的眼光，大多数都是避而远之。
　　林泽淼把章梓琳弄回住处后，章梓琳脱光了衣服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坐在淋浴头底下，任温水无休止冲刷自己的身体。
　　林泽淼滚圆的屁股，盘腿坐在沙发上面，紧抱着抱枕在那儿发呆，心里想：“怎么会这样？大家几近四年的姐妹怎么会这样？章梓琳真睡了杨倩婷最喜欢的男生？唉，许茹洁也是的，干嘛非要说出来，这种事情哪能随便说，弄到了这种田地以后还怎么做姐妹呀？”她正在那杵着，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冷不丁也吓了她一跳。
　　一中年妇女，先声夺人：“婷婷、婷婷，杨倩婷……”
　　“阿、阿姨，您怎么来啦？”林泽淼终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问了句。
　　“婷婷呢？她手机怎么老打不通啊？”来者拍拍自己的手着急地说。
　　“她、她，她被警察抓走啦！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她吧。”林泽淼摇晃着来者的胳膊，话没说完已哭成了个泪人，弄不清青红皂白的人，还以为这孩子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
　　“孩子，你先别哭、坐下来，慢慢说，怎么回事儿？”
　　“章梓琳、章梓琳。”林泽淼对着浴室喊：“阿姨来了，你快出来。”
　　姚静晨从自己LV手提袋里摸出最新款iphone，拨通电话，冲电话那头大声喊：“杨向龙，你快点给我派几名律师过来，咱们女儿被警察抓了，我正在洋河花园。”
　　“我告诉过你，别让她出去住，别让她出去住，这会儿放任自流了吧？”电话那头沉稳。
　　“你少唧唧歪歪，赶紧派人过来，先把闺女接出来要紧，”讲完，“咯噔”一声给把电话挂了。
　　章梓琳一听姚阿姨来了，慌乱中都没顾得穿内衣，真空套了身运动衫就出来。
　　“梓琳，你坐下给阿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嘛，还让警察给抓啦？”
　　章梓琳同样没说话，眼泪先扑啦啦流了一滩，姚静晨给了章梓琳一个拥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劝慰着说：“闺女，不怕，有姚姨在这儿，你先坐下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在心里面章梓琳哭得更凶，她哭的是自己，同人不同命，要是自己的妈妈也像这样，该多好，在学校也就不用那么紧巴巴，请朋友喝杯卡布奇诺都会心疼好几天。
　　至于我们的淼淼，抱着盒纸巾，不停地哭泣，她打心眼里担心杨倩婷，同样也担心许茹洁，担心她一个人会去哪里？至少杨倩婷还有姚阿姨，而许茹洁谁管她呢？这会泽淼这孩子，已经口齿不清，急得上下嘴唇颤抖，却始终发不出个声儿。
　　道路旁，异样的眼光，许茹洁满身泥泞，凌乱的发，像发哥一样还从路边掐了根草用牙叼着，自己反而一幅无无所畏惧的样子，反正已经这样，应该再没啥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自己的小包包，像精神病院里的女患者刚从垃圾桶里淘来一样污。脚上的鞋子，一只跟断了三分之二，另外一只鬼知道它上哪去了，这潇洒的劲，堪比新一代犀利姐。或许kv总编这会儿看见她，打死也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编辑部那个活波可爱，鬼怪精灵，独出心裁，还有点小调皮的见习封面设计。
　　感情这个东西，爱情也好，友情也罢，到了尽头，就像吃撑了一样，多一口都是浪费，说不准还会打嗝反胃，反而扫了兴致。且行且珍惜，或许只是句劝慰的话。人和人之间，是一种感觉；是意气相投的一份默契；是见到与见不到都会有那么一点点牵肠挂肚。路漫漫，远兮！日子久了，曾经的愉悦时光，像一道电光火石，回忆起来有美好，也有说不清的纠葛，甚至有无数的悔恨。语言、舆论，更像把锋利的刀，收割人心，收割毫无道理的爱、恨、情仇，甚至是忠贞不渝，死去活来的海誓山盟。同样，情感扭曲的时候，增色的便是厌恶，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恶心，就像吃得正香，碗沿上突然落了一只苍蝇，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许茹洁没有目的，没有思想，沿路前行。她们的友谊，她们曾经的快乐，像面镜子，美好且脆弱，突然碎了，所有的故事已面目全非。或许人性就是这样，也或许这个世界真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何况人心。每个人，当面对危险，本能都会有自保意识。能为自己舍去生命的人，为数不多，但谁都没有在意，往往把最坏的脾气，最差的一面丢给了最亲的人，也可能是太亲，太熟，太了解的缘故吧，因为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相信他是不会离开，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突然少了灵魂一样。
　　许茹洁被掏空了的心，拖着没有灵魂的躯体，走进道路旁边“如家快捷酒店”。大厅里面的前台待应生，看着她这最前沿，最潮流的造型与装扮范儿，有点愕然，嘴巴张得老大。
　　“小姐，麻烦找个房间。”
　　许茹洁将一张银行卡和身份证同时拍在吧台上，嘴里叼着草根说。收款小姐看她造型有点小紧张。
　　“哦，好的，您稍等。”
　　前台小姐姐利利索索在pos机上面稳、准、狠地划过银行卡。
　　“您好小姐270块，请您输入密码。”收款小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茹洁“喀喀喀“手指头敲得飞快，pos机里面吱吱啦啦打印出了消费明细，她签完字，拿着房间钥匙，心无旁骛继续咬着那根草根，潇潇洒洒，视而不见进了电梯，上楼去了。
　　数辆黑色商务奔驰轿车，急速驶入洋河花园，靠着那辆红色奥迪轿跑嘎然一声刹车停下。急匆匆从车上下来一行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人，最后那辆车，后车门被人打开扶着门顶，迎出一位三十岁刚出头的女人，考究的职业女式西装套装Lv鹿皮西切尔短靴，干练细致的沙宣短发，精致的妆容，无不修饰着她该有的诱人魅力与高冷。沈冰，信阳集团高级法务行政总裁，中央政法高才生，冷艳、理性，有条不紊的逻辑往往以逆向思维让对方措手不及。成年男性眼里，她是难得的刺玫瑰，难免也会被人想入非非，在同行夜里，她被似为鬼见愁，刽子手。手段高超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信阳集团所有的麻烦只要经她之手，法官就像是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猫，用手顺毛捋捋，一切麻烦就不再是麻烦。
　　“姚总、姚总。”沈冰未进门先唤声。
　　“沈冰，你怎么也来了？”
　　姚静晨伸开双臂轻轻给了沈冰一个拥抱。
　　“杨倩婷像我亲妹妹一样，您说我能不来吗？”沈冰难得露出微笑说。
　　“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这有钱人的辈分乱得吆，都似些萨莫（看看这有钱人的辈分多乱），章梓琳在心里默声叽咕。这阵仗像电影里的场面，我们的林泽淼早已惊呆，不会是在拍戏吧，要不要搞得这么夸张。章梓琳不肖地打着小心眼。
　　Iphone特有的清脆铃声响起，姚静晨麻溜地拿起手机：“喂，我是姚静晨，嗯、嗯、嗯，好的，好的，我马上到，麻烦您，方便让我女儿接一下电话吗？婷婷，乖，别怕，妈妈马上过来接你回家……”
　　沈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扫视屋子里的一切，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章梓琳的胸，看完后，那小眼神就像瞟见了刚从发廊做完生意的小“鸡儿”，满满的厌恶。
　　“姚姐，你怎么让婷婷住这里？你们家不小呀，干嘛让她搬出来住？”沈冰回过眼眸问道。
　　“这不是有梓琳，许茹洁、淼淼她们几个小姑娘嘛，说是住在外面自在，在这便于交流学习，我才让这死丫头搬出来，刚才你向龙哥还叨叨我哩，说我让孩子放任自流啦，嗨，可别说啦，这期儿，也真够闹心的。”姚静晨用手挠挠自己栗色的卷发说。
　　“姐呀！我都不知该怎么说好啦？”沈冰无奈地摊摊手，接着指着章梓琳说：“姑娘，你赶紧进去把衣服穿好，出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章梓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脸红到了脖根儿。姚静晨这才回过神，明白了为什么沈冰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胸部看，还有那厌恶，怨怒的眼神，原以为沈冰这个工作狂，难怪三十多岁没有男朋友，原来是那个。不过这会她心中关于她是那个的念头打消了，加上姑娘还在公安局哩，心里火急火燎，像在烧烤，顺口说了句：“都还是些孩子。”
　　沈冰那个眼神啊，瞬间只剩下了眼白，黑色眼珠子像隐身了似的，姚静晨四处瞅瞅发现许茹洁也不在。
　　“哎！淼淼，茹洁也被抓进去啦？”沈冰惊讶地问。
　　林泽淼，这会吓的也不敢哭了，只是嘴更结巴了：“她，她，她她她……”
　　“唉，算了，算了……”姚静晨看小姑娘紧张的那样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章梓琳换了一袭白色长裙，披肩的发，文静自若，乖巧精致的面容，光是这几个不算老也不算年轻的女人看了，就像心里吃了冰雪皇后，何况男人？
　　“好了姑娘，坐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过来也记一下。”沈冰说着瞟了一眼旁边的职业男们。
　　手拿公文包的西装男，嗤嗤啦啦，拉开拉链，掏出笔记本电脑，好一某某届代表大会的架势。章梓琳简短扼要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一番，当然她和许茹洁吵架的事情，闭口不提。
　　姚静晨，沈冰一行，像那个副市长莅临检查指导一样，数俩豪车组成车队，呼啸而过，尤其夹在中间那辆红色奥迪轿跑，最为扎眼，路边的行人指指画画：“啧、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有派头，有面儿。像咱们这样儿，一年下来也买不下个车轱辘，算了别看了，还是喝咱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