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事

　　崔胜连夜赶回白马村，来见霍成他们，把详细情况做了汇报。说完，气喘吁吁地抹了一下嘴，呼着气说：“我说完了！”端起一个大黑碗，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水。
　　三个人同时发出哈哈哈大笑。
　　霍成说：“你小子啊，你小子，见到了小媳妇连头都不敢抬，我看将来就是受气的货！”
　　饶建堂说：“崔胜同志不简单，一个人跑到汉奸家里躲藏，还是最大的汉奸，那女人说了汉奸的名字吗？”
　　崔胜说：“他没说，我也忘了问了。”
　　卢春瑛说：“最大的汉奸，县城里最大的汉奸除去邵世心，还有谁？肯定是那个翻译官郑振邦啊！”
　　霍成一拍大腿：“对，那肯定是郑振邦的家，看来这个汉奸也不是死心塌地做汉奸，不然，一袋烟不会这么顺利跑出来。以后有机会你小子再去他家转转，试试能不能争取郑振邦，要是郑振邦愿意为我们做事，那我们寻找秘籍就更有把握了。”
　　崔胜炫耀地掏出手枪：“看看，俺还弄了那汉奸的一把好枪！”
　　霍成哈哈大笑：“乖乖，勃朗宁啊，真是好枪啊！”从崔胜手里夺过来，爱不释手的端详抚摸。
　　崔胜看到霍成喜爱的样子，有点担心小心翼翼地说：“成哥，这可是俺拿命换来的，可不许打土豪啊！”
　　霍成收敛了笑容，严肃地：“一袋烟，立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知道不知道啊？一切缴获要归公你知道不知道啊？你拿命换来的？你拿一挑子香油换来的！谁批准你拿香油换枪了？那香油挑子是不是总队花钱买来的？在这次任务中那个香油挑子就是你的武器，现在你丢了武器是要受到严厉处分的，我不处分你就是高看你了，你还想把战利品私吞，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回去给我写一份检讨来！”
　　崔胜被霍成数落了一通，咧着大嘴，一副委屈的表情：“政委，饶主任，你看你看，这不是强取豪夺嘛，你想孬俺的枪你拿去就是，还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不是又孬又硬嘛！”
　　霍成猛地站起，把枪拍在桌子上：“你小子违反战场纪律，你还有理了，小心我揍你。现在，我再给你个任务，把这枪的枪套给我弄来，弄一把光腚枪算啥本事？打扫战场不彻底，这种马马虎虎的作风以后要改，你要是不把枪套给老子弄回来，我二罪并罚，看我怎么收拾你。去去去，给我写检讨去！”
　　崔胜一脸无奈，极不情愿地嘟哝着转身离去。
　　霍成看崔胜出了门，自己先哈哈笑起来：“这小子，属拖车的，三天不楔就散架！”
　　饶建堂说：“总队长，你这有点土匪作风哈！”
　　卢春瑛也说：“你这就是打家劫舍，没见过你这样的。”
　　霍成呵呵笑了：“政委啊，你那把驳壳枪太大，那哪是女人用的枪啊，这把勃朗宁才是女人专用的，这不，我给你抢来了，等一袋烟把枪套弄来，咱政委往腰间这么一挂，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卢春瑛嗔怪地指点霍成：“你呀！”
　　郑振邦携丁花走进刹邵世心客厅，邵世心满面笑容迎接：“哎呀，郑翻译官，欢迎欢迎，你们夫唱妇随，天造地设的一对，老朽羡慕！”
　　郑振邦说：“邵县长一方父母，爱民如子，是振邦楷模啊！”
　　邵世心连连摆手：“哪里哪里，翻译官过誉了过誉了！丁花小姐来的正是时候，我这里正有一件难事想请丁小姐排解呢！”
　　丁花大方地说：“县长客气了，丁花女流之辈能帮县长做什么呢？”
　　邵世心长叹一声：“说起这事啊，还真除去丁花小姐不能解决。”
　　郑振邦饶有兴趣地问：“哦，县长能有啥事非贱内不能解决？”
　　邵世心一脸愁苦：“别提了，玉儿不是早就和霍冕村的崔胜定了亲吗？皇军一来，那小子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好几年没音讯，玉儿整天牵肠挂肚的，这不，今天，这小子见到了玉儿，却装作不认识，玉儿越是叫他，他跑得越快，就这一天，玉儿又哭又闹，非要我关闭城门，派人找他。你说，郑翻译官，这关闭城门能是老朽说了算吗？那得清水太君下令呀。再说了，就是关闭城门，县城这么大，上哪儿找这小子去，总不能因为这个小子让皇军挨家挨户去搜吧，老朽也请不动他们呀！”
　　丁花笑了：“我当啥事呢，原来是大小姐要找女婿呀。”
　　郑振邦说：“你这岗哨是吃闲饭的？让他们拦住不就行了。”
　　邵世心说：“你不知道，这小子武功高强，跑起来一阵风，就我手下这些兵，十个八个也拦不住追不上啊！你看，他娘死得早，女孩儿家的事情我又不好插嘴，正好丁小姐来了，就请你帮我劝劝她，这样不吃不喝哭下去不是个事啊！”
　　丁花满面笑容，爽快地答应：“我当啥事呢，这事啊，包在我身上了！”转身进入里间，喊：“玉儿！”
　　磨盘进来报告：“县长，山口太君到！”
　　邵世心连忙说：“快请、快请！”几步就站到了客厅门口。
　　郑振邦也紧跟着走出来。
　　山口着便装，戴礼帽，身后跟着一个背着三八步枪的日军士兵，离老远就抱拳拱手：“邵桑、郑桑，我的来迟了来迟了，赎罪赎罪！”
　　邵世心也抱拳拱手：“哪里哪里，山口太君光临，应该早接远迎，失礼失礼！”
　　郑振邦一脸笑容：“山口少佐，快请快请！”
　　山口：“请请请！”三人共同走进客厅。
　　日军士兵笔直地持枪站在客厅门口。
　　餐厅一张八仙桌，四周摆放太师椅，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山口满意地冲邵世心点头：“邵桑，你的客气的干活，太丰盛了。”
　　邵世心受宠若惊地：“太君不必客气，请上座，请上座！”
　　郑振邦弓着腰也说：“少佐请坐！”
　　山口当仁不让，坐在首位，环顾四周问：“玉儿小姐、丁花小姐的哪里去了？一起坐，一起坐的干活！”
　　邵世心连忙说：“她们有点事，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我与郑翻译官先陪太君干几杯。”
　　山口高兴：“幺西幺西，请他们快快的！”
　　丁花、邵若玉二人坐在床沿，邵若玉用手绢擦着眼泪，丁花扶着她的肩膀，柔声说：“玉儿妹妹，你想多了，女婿不愿让你认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按我估计，他肯定觉得自己混到卖香油的地步，怎么好意思和你见面呢，你觉得他会变心吗？”
　　邵若玉抽抽搭搭地说：“按说他不会变心，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可俺就是伤心。俺等他这么多年，他连个音信也不给俺，这回见到了他还给俺装不认识，丁花姐，你说俺能不伤心吗？”
　　丁花安慰说：“傻妹妹，你既然相信他的人品就别难过了，等过几天，我让振邦帮你找找他。振邦在清水大佐那儿很受信任，让他安排皇军，城门口只要见到卖香油的，都给你带来，让你一个个辨认，看他那小子往哪儿跑。到时候妹妹可别看花眼，错认了女婿，呵呵！”
　　邵若玉立即粉面通红，拍了一下丁花：“姐姐说啥呢，坏姐姐！”
　　餐厅里气氛融洽。
　　郑振邦端着酒杯站起来：“来来来，我敬少佐一杯！”
　　山口坐着没动，端起酒杯：“幺西幺西，郑桑酒量大大的！”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郑振邦坐下，邵世心拿着筷子让山口：“太君，吃菜，吃菜，压压酒！”
　　山口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不停地嚼着。
　　郑振邦问：“怎么样，少佐？”
　　山口竖起大拇指，边咀嚼边含混不清地说：“幺西幺西，很香很香！”
　　邵世心说：“这就是用上午那小子的香油做的！”
　　山口马上说：“邵桑，你的找到那个卖香油的，我的大大的收购，我的要送往日本敬奉天皇陛下！”
　　郑振邦说：“好说好说，相信邵县长一定不会令少佐失望。”
　　邵世心瞪了一下郑振邦，（邵世心画外音：“姓郑的，你添啥乱呢，我上哪儿找那小子去？”）
　　山口见邵世心愣神，追问邵世心：“邵桑，你的不答应？”
　　邵世心连忙说：“哪能呢，我答应我答应！”
　　山口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邵桑，你的很快有新职务，大日本皇军对你相信大大的。”
　　邵世心、郑振邦同时问：“新职务？”
　　山口伸出大拇指，肯定地：“哈衣，新职务权力大大的！”
　　郑振邦探着身子：“少佐，愿闻其详！”
　　山口说：“我的已经确定，火浴秘籍就藏在皇藏山区里，具体方位不清楚，但是瑞云寺的比较可疑，皇军要在山区安下一根钉子，驻扎大量兵力，以利于寻找秘籍。这个钉子安插地点就是花甲寺煤矿，清水大佐决定让花甲寺煤矿恢复生产，以煤矿为据点向山区辐射，查找秘籍下落。邵桑，你的经理的干活！”
　　邵世心猛地站起来鞠躬致敬：“多谢太君栽培！”
　　山口摆手让邵世心坐下：“邵桑，你的坐下坐下！”
　　郑振邦端起酒杯：“邵县长，振邦祝贺你荣升经理，来，干一杯！”
　　邵世心端起酒杯：“谢谢翻译官，还请翻译官在太君面前多多美言！”
　　二人刚放下酒杯，山口就郑重地说：“邵桑，煤矿开工的，蟊猴子一定会大大的捣乱，蟊猴子最厉害的有两个人，霍大脚的，一袋烟的。”
　　二人有点疑惑，郑振邦问：“霍大脚知道，一袋烟，什么人？”
　　山口故弄玄虚地说：“一袋烟的，蟊猴子便衣大队大队长的干活，真实姓名叫崔胜，一袋烟的，绰号的干活！”
　　二人同时“啊”了一声，相互对视，面面相觑。
　　山口不解地问：“纳尼？二位认识一袋烟的干活？”
　　邵世心立即否认说：“啊，哦、哦，不认识，不认识。”
　　郑振邦则有点炫耀地答话：“崔胜这个人嘛，清水大佐和振邦说过，至于他有个绰号叫一袋烟，振邦却是第一次听说。看来山口少佐情报真是准确！”
　　邵世心闻听崔胜是新四军，惊惧不已，心神迷乱，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酒杯。
　　山口摆着手：“事情的不说了，喝酒喝酒，咦，丁小姐、玉儿小姐为何不见落座？”
　　邵世心从迷乱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慌乱地说：“我去请，我去请！”由于忙乱，他把椅子碰翻了，又慌忙去扶椅子。
　　山口哈哈大笑：“邵桑，你的喝多了，你的酒量小小的。”
　　邵世心慌慌张张敲响了邵若玉的房门，轻轻叫着：“玉儿，玉儿！”
　　门开了，邵若玉和丁花站在门里边。
　　邵世心对丁花说：“丁小姐，山口太君让你们俩去吃饭，您先走一步，我和玉儿说句话。”
　　丁花优雅地点一下头：“好吧，我先过去，你们爷俩快一点儿啊！”
　　邵世心连忙说：“随后就到，随后就到。”
　　丁花刚走出门，邵世心立即就把门关上，紧靠着门说：“我的小祖宗，你可别闹了，你知道崔胜那小子现在是干啥的？”
　　邵若玉惊异地：“干啥的，难不成他做了土匪？做了杆子头儿？”
　　邵世心一跺脚：“嗨，比土匪还厉害，他是新四军！”
　　邵若玉半信半疑：“他会是新四军？他啥时候当的新四军？”
　　邵世心急迫地说：“他不光是新四军，还是新四军的大队长，这是山口刚刚说的，要是山口知道我女婿就是崔胜，咱们一家可就遭殃了。玉儿，这门亲事千万不能再认了！”
　　邵若玉不屑地：“新四军又咋啦？他又不杀人放火欺压老百姓，有啥不能认的？”
　　邵世心恨铁不成钢：“你个傻丫头，你爹是大汉奸，你找个老四的人做女婿，这要让日本人知道，你爹就是有个头也不够日本人砍的。”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邵世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不敢和你相认，原来他怕被你认出来走不掉，他心里有鬼啊。”
　　邵若玉坚定地：“爹，你要是怕受牵连，我明儿个去找他，不再回县城了，这和你不就没关系了吗？”
　　邵世心瞪起眼睛，训斥道：“你敢！日本人正在到处抓他，他那条小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住，你找他，你跟着去陪葬啊？”
　　邵若玉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邵世心不管邵若玉的痛哭，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思忖道：“郑振邦知道玉儿和崔胜的关系，今天当着山口的面儿，他什么也没说，会不会背后去向清水打小报告？只要他对清水露出半个字，我邵世心全家就有灭顶之灾。不行，一定要稳住郑振邦这个人精！”
　　邵世心想着心事，顾不得管正在哭泣的邵若玉，“砰”地带上房门急急忙忙朝餐厅走去。
　　丁花笑靥如花，站在山口面前，端着两只酒杯：“山口少佐，丁花来迟一步，我敬少佐一杯！”
　　山口已经喝多了，晃晃悠悠站起来接过酒杯，口齿不清地说：“美人敬酒，我的统统喝光！”端起酒杯就倒进嘴里。
　　郑振邦连忙站起来扶他坐下。
　　山口拉着郑振邦的手，连声说：“郑桑，你的有艳福，你的大英雄，丁的大美人，你们的大大的好。”说着话，山口又站起来，拍着胸脯：“我的大英雄，于娴的大美人，我们的大大的好！”
　　郑振邦再次扶山口坐下，笑着说：“少佐，于娴现在不是你的大美人，用我们中国的俗话说，你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山口摇摇头，拍拍郑振邦的肩膀：“你的军人的不是，战略战术的不行，女人的强夺的不行，要巧取的干活，巧取，你的明白？”
　　郑振邦弓着腰笑了：“我的明白，我的明白！”
　　山口一挥手：“酒的不喝了，我的开路开路！”
　　郑振邦扶着他离开桌子：“是是是，少佐开路开路。”
　　丁花也笑着相送：“少佐慢走！”
　　山口伸出拇指：“丁的，你的美人的干活！”
　　一行人出了客厅，郑振邦用日语安排日军士兵：“少佐有点儿多，好好照顾他！”
　　日军士兵立正：“哈衣！”上前架住山口。
　　邵世心急急忙忙从餐厅穿过客厅跑出来：“山口太君，太君，怎么这么快就走啊！”
　　山口转过身来，拍拍邵世心的肩膀：“邵桑，我的煤矿株式会社社长的干活，你的经理的干活，忠诚大日本皇军，前途大大的有！”
　　邵世心点头就像鸡啄米：“是是是，世心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山口满意挥手：“开路！”在日军士兵搀扶下离去。
　　郑振邦和丁花对视一下说：“夫人，我们也走吧。”
　　丁花温顺地点头：“嗯！”
　　郑振邦对邵世心抱拳拱手：“邵县长，哦，不，邵经理，客走主人安，振邦也告辞！”
　　邵世心紧走几步：“郑翻译官，请留步！”
　　郑振邦问：“邵县长还有何吩咐？”
　　邵世心显得很真诚：“老朽还有要事与翻译官相商，请客厅奉茶！”
　　郑振邦看一下丁花：“夫人，既然邵县长有事吩咐，我们就暂停片刻？”
　　丁花依然是温顺地：“嗯，听你的！”
　　邵世心马上做出请的姿势：“请！”
　　邵世心恭敬地给二人端上茶，然后坐在二人对面。
　　郑振邦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邵县长，有事请尽管吩咐，只要振邦能办到，愿效犬马之劳！”
　　邵世心抱一抱拳：“翻译官，你我共事经年，肝胆相照，老朽就直说了。玉儿这事，贤伉俪心里是清楚的。崔胜与玉儿订婚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个局面，皇军也没来咱这儿，也没有新四军这帮人。如今物是人非，崔胜成了老四的人，这事儿要是被皇军知道了，老朽这条命就交代了，还请翻译官贤伉俪救世心一命！”
　　郑振邦听完邵世心这番话看了一眼丁花，翘起了二郎腿，慢吞吞地说：“我当是何等事情，原来是这事啊？”
　　邵世心连忙说：“是是是，就是这个事，请翻译官可怜老朽！”
　　郑振邦依然是慢吞吞地问：“这事振邦怎么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