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品名称:给我一张安静的床 作者:羌绵绵 发布时间:2017-11-17 17:15:05 字数:3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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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到羌源的时候,夏禹地需要在绵州参加一个研讨会,白家林一路上听夏禹地的介绍,没有去过的羌源已经很熟悉了,他要独自去羌源,并约定五天后见面。
他一到羌源,直接去了禹穴。
这里是大禹出生的地方。
古史记载,禹生石纽。
而根据《斗安珠与木姐珠》①记载,当年天神木比塔就在这里开天辟地,以前天和地之间有一根神树可以相通,这棵神树就在筛子背,羌民们可以通过这棵神树到上天去,和木比塔见面。
后来又发生了羌戈大战,可恶的戈基人砍掉了通天树,一般的百姓再也无法上天,也无法得到木比塔的直接庇佑。
他们九个部落奋力拼搏,经过长期的艰苦的战斗,在白石神的帮助下,战胜了敌人,在一只就在羌源安顿了下来。在羌族史诗《羌戈大战》②中有明确的记载。
白家林在夏禹地走了以后,恶补了本民族的历史。在他的心中,羌源如同基督的耶路撒冷,伊斯兰的麦加,佛教徒的达罗毗荼。这里就是本民族的圣地。
怀着对祖先的尊崇,自打他进入羌源,就自动不吃荤腥,以表自己对于这个圣地的虔诚。
他也不坐车,而是背包步行。
禹穴人多但是并不是拥挤。有来朝拜大禹的,有来研究大禹的,有来观看风景的。
很多时候人与人被植物遮盖,只听得见声音而看不见影子。
当他走到剜儿坪的洗儿池,大禹的母亲当年就在这里诞下了大禹,留下的血水染红了这个池子,并且千百年一直不变。看见通红的池水,白家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感悟到了天下的母亲,不管是什么时代,不管是什么地点,她们都很伟大。
一线天是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的一条狭小幽长的裂缝,两边崖壁如削,从只能够通过一个人的裂缝的底部,只可以看见狭长的一下的天际,所以叫着一线天。
白家林仔细看,原来这原来分明就是一整块巨石,被一线天这道裂缝分成两半而已。
白家林感慨大自然是依靠什么力量把岩石劈成两半的,难道就凭裂缝底部那一股碗大的溪流?
他从一线天中间穿过,这个时候,一个长发女孩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看见的不是真正的女孩,而是这个女孩颀长的倒影,而且是半截倒影,颀长的倒影在娴静的水中微微荡漾,他被这种清新的气场镇住了,完完全全的呆了。他不知道,由于气温反差,他的身体在急冷急热当中正在微妙变化,危险正在悄悄走进。
而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完全被眼前的美俘虏了。
他低头想看看这个女孩完整的影子,最是在一低头的温柔,让他突然之间失去了知觉,倒在了路上。
这吓着了那个水中的倒影。
这个女孩叫葛藤,是羌源羌医医院的一名医生。
那一天她正好在禹穴开一个羌医研讨会。
在会议的间隙,她刚刚出来走一走,刚刚走到这里,看见对面的山顶上有一条彩虹。彩虹的美,无人可以拒绝,更不要说是一个爱浪漫的女孩子,在鸟语花香当中,她完全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中,她不知道,人生的诗意,就在于,她在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看她。
但生活中也许还有另一种状况,她在看风景,也想别人成为她的风景。
但是别人并没有成全她的梦,而是煞风景地惊醒了她的梦。
白家林的倒下,那沉闷的声音确实可以让一个女汉子花容失色。
尤其是在一线天这样的地方。
中间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悠长,清新,秀美就变成了狭长,阴森,恐怖。
葛藤内心吓得不轻,但是,她还是镇定下来,大胆而小心的向前试探的行进。
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她喊他,他没有一点反应。
她掐他人中,他还是没有醒来。
她马上打电话,叫来同行人,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羌医医院。
而这个人依然没有醒来。
然后是各种检查,结果是各种正常。
就这样他安安静静的在羌医医院里边躺着,主管医生葛藤也就这样等着。
注释:①《木姐珠与斗安珠》从反映了古代羌人的生活面貌。它讲述了天神之女木姐珠与羌族青年斗安珠相遇并相爱,最终冲破天规结为伴侣的故事。《木姐珠与斗安珠》热情歌颂了羌族人民对神权天命的藐视和包办婚姻的抗争。木姐珠和斗安珠既是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又是羌族人民崇奉的民族祖先神。
②《羌戈大战》是一部具有英雄史诗性质的颂歌。它讲述了远古时候,羌民的祖先由西北辗转迁徙并定居岷江上游的历程。其时,羌人与"身强力壮、凶悍威猛"的戈基人频频争战。后在天神的帮助下,战胜了敌人,安居乐业,繁衍生息。《羌戈大战》是反映了历史上羌族经历过民族大迁徙的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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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家林还是没有醒来,整个医院却已经开始着急,他不醒来,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办法联系他的家人,当然主管医生葛藤更为着急,一早就过来了。
专家给病人会诊,对于这样一个病例,七嘴八舌,有些人说得很严重,并且声音很大。
而葛藤在一旁静静的给他把脉。
她将病人的手掌上翻,手腕向上,将自己的食指放在靠近病人的拇指和腕关节交接的脉门,那里叫着“寸”,将自己的中指紧挨平放在病人的手上,那里叫着“关”;将无名指紧挨中指放在病人的手上,那个地方叫着“尺”。三指平放,三指略弓,平心静气,一举二按三寻,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的手指按在古典病人的脉门上,就像在感受一部自动演奏的古琴,哪里高亢,哪里低沉,哪里阻塞,哪里倾泻。
而此时,白家林身体因为几天不吃肉,在一线天里边又釁了寒冷,内分泌失调,并且正在梦,一个恐惧的梦。
在梦中,他正处于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他好像和竹叶一起来的,但是,不知道,竹叶在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他孤零零的在这个广袤的雪原上。
这里没有生命气息,有的就是铺面而来的狂风,还有就是狂风中夹杂的雪花,而这里的雪花不是我们见到的雪花,它远比我们想象中的雪花大,就像一个一个雪花形状的大盘子,在狂风中向你飞过来,他就在雪原中躲来躲去,但是,时不时还是被雪花击中,一下子一下子被击中,他一次又一次痛入骨髓,但是,他不敢倒下去,生怕自己一下子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最后他精疲力尽,浑身伤痕,再也坚持不下去,神志模糊并且血肉模糊而跌到,结果恰恰跌倒在一个雪堆里,这里边的雪花细小,柔和,他跌下去好像躺在里鹅毛里边,而且由于自己深陷其中,外界的如盘子一样的雪片无法伤及他,他觉得自己暂时有了一个保护自己的地方。
他好像还记得竹叶已经离他而去,也是在冰雪的环境里边,不过,不是冰原,而是一条蜿蜒的冰河,他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他会在这里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并且去见竹叶,他只是想,这样浑身伤痕,竹叶是否还能够认出他。就是认不出来,也没有什么,毕竟自己在另一个地方可以求得平静,自己会在另一个世界得到一张安静的床,然后,安睡,这样比自己活着更好。
在他十分绝望的时候,他觉得外边好像有了一丝阳光,而且阳光突然之间变得很大,周围一下子热了起来,冰雪突然之间就融化。他马上站起来,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冰山构成的巨大的冰盆里边,自己恰恰在这个巨大的冰盆的底部,透明晶莹的冰盆在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芒,他仿佛置身于仙境当中,而正在高兴的时候,冰盆突然加快融化,一下子洪水滔天,四周的洪水不断的向自己涌来,眼睛里边看见周围的冰上就像巨大的玻璃墙面,一层一层依次倒下,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圣洁的光,但是却向自己倒来,他马上转身躲避,结果四周都一样,死神以他美丽的面容正在向他扑来,倒下的冰瞬间成为冰碴,好像马上就要把他掩埋,他吓得闭上眼睛,但是,在耳朵里依然可以听见冰盆四周垮塌的声音,就像巨大的玻璃突然倒下,发出啪啦啦的巨响,就像打雷的时候,云层摩擦那种嘶哑的令人恐惧的破响,然后是一声巨响,直接穿透耳际,轰击自己的大脑皮层,然后是玻璃碴子堆积的声音,并且这是在盆地中央,并且各种声音都会发出回声交集在一起,这种令人恐惧的声音无法形容也无法回避,迫使白家林的眼睛突然瞪大,好像看着正在给他把脉的葛藤。
葛藤被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然后再看,他的眼睛又闭上了,脸上冒着虚汗,但是呼吸匀称,好像一切正常。
原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木比塔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后四周冰雪消失,变成清澈的海水,而在他面前,海水中居然有一条白色的卵石铺就的大路,在水下自己的脚下不断的延伸,白家林沿着这条白石铺就的大路向岸边走,直接到达陆地,在海边安全的躺在沙滩上,让温暖的太阳舔着自己的脸庞,他慢慢的睡着了。
葛藤不明所以,自己就到自己的老师,结果自己的老师在成都中医药大学交流,于是打电话把脉象告诉了他的老师雷打石。老师问她的脉象,她说:
扣住他脉门的时候,病人的脉象总体正常,但是是浮的,高亢处本应该如同高山细瀑,嘹亮而且回味悠长,而只有高亢,却没有回音,气走到一半就没有了。而低沉处应该如平地溪流,缓缓而来缓缓而去,自自然然,而他的脉象缓缓而来,突然被什么阻塞,然后就是有哪里不动,而突然又如同堰塞湖决堤,一泻而下,瞬间什么都没有,极为分裂。
雷打石说:脉象源于中而形于外,脉象就是身体状况的表现。从葛藤的表述来看,总体上病人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身体及其虚弱,并且内心好像受了严重的刺激,心病大于生理之病,应该用羌山的天麻安神,羌山的合欢定神,羌山的党参补气,羌山的当归行血,葛藤找老师说的开出方子,然后吩咐煎好,小心的通过灌下去,安静的等待病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