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深山神威

　　卢春瑛率领游击队员边打边退。
　　鬼子伪军紧追不舍。
　　炮弹不停地在他们周围爆炸。
　　霍成展开武功，双腿如飞，不断倾听着枪炮声响起的方向，迎着激烈的枪炮声，大踏步猛跑。豆大汗珠顺着脸流到脖子，他不停地擦着汗水。
　　枪声已经进入山区，响起来的时候不像平原那样清脆，而是沉闷，还带着回声。
　　卢春瑛身边的游击队员不停地倒下。爱国士绅赵乾威左腿被炮弹击中，血流如注。崔胜背着他健步如飞，不停地反手用手中的短枪射击。然而，寡不敌众，日军越来越近，已经形成一个扇形包围圈。
　　卢春瑛环顾四周，游击队员大部分带伤，显然已经难以摆脱敌人的追击。虽然已进入山区，但是敌人离得太近，又没有接应力量，凭着这十几个人，要想脱离敌人毫无希望。
　　这位十四岁参加红军，经过枪林弹雨洗礼的年轻战士此刻下定决死的决心。想着自己28岁的青春年华就要为民族而付出，她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笑容。
　　卢春瑛叫过崔胜，嘱咐他一定要把赵乾威先生送出险境，然后命令全体队员上刺刀，准备同小鬼子做最后的拼杀。
　　崔胜没有和卢春瑛争执，他知道，除去自己，谁也没有力气将受伤的赵乾威送出去。
　　他抹了一下眼泪，把身上剩下的一颗手榴弹，10发子弹交给卢春瑛。
　　一颗炮弹带着哨音呼啸而来，崔胜赶紧把赵乾威放下，并压在身下。
　　正面的日军发起了更大规模的冲锋，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此时，日军背后想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日军冲锋出发阵地后方的炮兵阵地遭到突然袭击，炮声戛然而止。
　　清水秀男大佐甚为诧异，自己背后怎么会有蟊猴子？如果不是蟊猴子，那么是汤恩伯的国军？是刘更生的杂八队？还是卢传授的十四纵队？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清水仔细分辨后方的枪声，有步枪、有短枪、也有手榴弹的爆炸，但是没有重机枪或者掷弹筒，甚至连轻机枪的声音也没有。清水断定，这绝不是汤恩伯的正规军，也不是卢传授的十四纵队，极有可能是蟊猴子漏网的零星武装，大不了是刘更生的杂八队。但是，刘更生作为国民党的县长，和蟊猴子面和心不和，他的杂八队不会帮助蟊猴子。
　　清水经过分析断定，在背后袭击皇军的肯定是蟊猴子的零星人员，遂决定不予理会。只是命令竹野小队长保护后方炮阵地，命令鸠山纲纪大队长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全歼当面蟊猴子的县工委。
　　袭击清水炮阵地的是霍成。
　　他从前面的枪声判断，新四军县工委已经无力抵御日军的进攻，覆灭只在瞬间。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形成强大冲击，只有袭击鬼子炮阵地，吸引鬼子兵力回头，减轻正面压力，希望工委趁此机会脱离鬼子追击。
　　但是，清水是一个谨慎而智慧的军事家，他根本没有被霍成的疑兵之计所牵制，依旧命令部队对卢春瑛穷追不舍。在强大兵力压迫下，不仅担任掩护的卢春瑛难以脱身，就是崔胜也难以在如雨枪弹下带领人员转移。卢春瑛的掩护毫无作用，崔胜只得伏在阵地上猛烈地射击。
　　霍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一不做二不休，在竹野小队长带领十几个鬼子来到炮阵地的时候，他一阵连续射击，准确射杀5个鬼子兵。密集的枪弹让竹野小队长感到，自己面对的绝不是蟊猴子的零星人员，而是成建制的战斗部队。为了保险，竹野立即返回向清水报告，请求增加兵力。
　　霍成趁鬼子伏在阵地埋头射击时，借着漆黑的夜色，挺起长枪，杀进鬼子战壕。鬼子兵的刺杀技术那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在华北的八路军就曾经发现，短兵相接时，一般情况下，要3到5个八路军战士才能消灭一个鬼子兵，鬼子刺杀的顽强和战术技巧的敏捷，八路军战士很难对付。八路军总部曾经把这情况通报全军，包括新四军。现在猛然发现霍成单枪匹马杀进阵地，小鬼子们哪里容得下，武士道精神顷刻爆发，一群鬼子“呀呀”狂叫着，迅速“哗啦哗啦”退出枪膛的子弹，十几把明晃晃的刺刀将霍成围成铁桶，任你有上天入地之功休想插翅而逃。
　　家仇国恨集于一身的霍成，疯子一般发出一阵长啸：“小鬼子，狗娘养的，快拿狗命来让爷爷报仇雪恨！”
　　言犹未毕，手中长枪猛然一抖，正前方3个鬼子兵手中大枪就飞到了他们自己背后。两边的鬼子趁此机会，一起举枪朝霍成刺来。霍成紧缩身形，一个鱼跃，平地弹出1米多高，身体跃到鬼子刺刀上面，在跃起的同时，左手朝正前方3个徒手的鬼子挥去，一线热气顷刻间缠住三个鬼子脖颈，没听见哼一声，三个鬼子就回了东洋三岛的老家。霍成的“气剑”功夫真的不在师傅崔元庭之下，运用精妙，杀人于无形。
　　其他鬼子愕然，再次举枪刺来。霍成身体还在空中，步枪的枪托雷霆万钧之势砸向身后的鬼子，立刻就有鬼子的花红脑浆四处嘣散。霍成又一次大叫：“爹，师傅，孩儿给你们报仇了！”带着哭声的呐喊，在浓黑的夜里散发着摄人魂魄的恐惧。面对发疯的霍成，剩下的鬼子如同遇到了魔鬼，大叫：“蟊猴子，魔鬼的干活！”转身撒腿就溜。
　　霍成双眼血红，枪枪见血，转眼又送3个鬼子去见阎王。剩下的四散奔逃，找清水联队长报丧去了。
　　听到竹野小队长的报告，清水大佐正在疑惑，他不相信自己背后有蟊猴子的成建制部队。正在这时，被霍成打散的鬼子兵鬼哭狼嚎地跑来，不停地呼喊：“蟊猴子，大大的厉害！”
　　清水命令鸠山纲纪，不许减弱进攻力量。然后跟着一群鬼子兵返回炮阵地。忽然，炮阵地传来轰轰的爆炸声，炮弹被霍成引爆了。清水看到此情此景，方才相信蟊猴子真的摸到了自己背后。他让竹野传令鸠山纲纪抽调一个中队，围剿后面的蟊猴子。
　　鬼子部队调动，减轻了卢春瑛的压力。她趁鬼子火力减弱，快速带着大家撤离，以图尽快摆脱鬼子的追击。
　　鸠山纲纪抽调的一个中队在炮阵地周围反复搜索，根本不见一个新四军的影子。霍成早已沿着山间小路，向山顶跑去。
　　清水意识到，这是蟊猴子的疑兵之计，目的是解救前面的工委。
　　邵世心建议，赶快调兵前进，决不能让新四军逃脱。清水深以为然。
　　郑振邦建议，新四军诡计多端，现在又是黑夜，不利于皇军而有利于新四军，不如就此撤退，免得上当。
　　清水摆摆手，不满意郑振邦的说法，命令全力以赴抓住蟊猴子。
　　卢春瑛虽然带着大家进了皇藏山区，但是无法摆脱追击，形势险象环生。她听到了鬼子背后的枪声爆炸声，但不知道是哪股人马在支援她。她心里猜测可能是父亲的第十四纵队，但又觉得不像。十四纵队两千多号人，若是想解救自己，一个冲锋就把鬼子赶下山了，绝不会响一阵枪炮就没了动静。再说，没有汤恩伯的命令，父亲是不敢救援新四军的。
　　环顾身旁，干部战士加在一起，只剩下8个人。这点抗日火种难道今天真的就交代了吗？
　　卢春瑛再次叫过崔胜，让他带着5个人撤退，自己和通讯员牙子留下掩护。她将身上的公文包交给崔胜：“告诉彭司令员和边区首长，我没有完成寻找火浴秘籍，坚持萧国县抗战的任务，但我不会给中国人丢脸！”
　　崔胜不说话，紧咬着嘴唇点头答应。
　　暴雨般的枪弹再次横扫而来，目送崔胜一行人远去，卢春瑛趴在石头后面，紧盯着黑沉沉的前方，她要把鬼子放到眼前再打，能拖上半小时，崔胜他们就安全了。皇藏山区沟壑纵横，山高林密，只要脱离追击，让鬼子再多人马也休想找到他们。
　　突然，左上方的山头上一串子弹呼啸而来，准确钉在鬼子的冲锋队形上，一个声音随之响起：“小日本鬼子，四爷在此，有种的你他娘的就给老子上来，老子这儿花生米、甜瓜蛋儿嗨着呢！”
　　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悠长而清晰，空谷回响，一直把那三个字“嗨着呢！嗨着呢！嗨着呢！”传的很远，许久才消失。
　　鬼子唰的全部卧倒，不知道蟊猴子这会儿到底是在前面还是在山头。
　　但是，卧倒不能保全性命，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孬龟孙们，怎么不敢上来啊？不上来老子也他娘的赏你们一个甜瓜蛋儿。”又是轰地一声，火光在正前方鬼子卧倒的地方升起，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卢春瑛从爆炸声中判断，这不是边区造的手榴弹，这是日军的手雷。怪不得这人说甜瓜蛋儿嗨着呢。
　　卢春瑛知道，这是刚才在鬼子背后的人在帮助他们。机不可失，她朝通讯员牙子一挥手，悄悄离开巨石，在夜色中向深山狂奔而去。
　　鸠山纲纪少佐大怒，这个鬼魂一样的声音让他忍无可忍，他高举指挥刀，命令部队改变冲锋路线，向着左上方的小山头发起冲锋。
　　轻重机枪、步枪、掷弹筒把那个小山头打得烟火弥漫。一群鬼子不费力气就冲到了山顶，可是，山上除去找到几颗步枪子弹壳，连一个蟊猴子的毫毛也没见到。
　　霍成少年时在山上打猎熟悉地形，利用山涧小径，十几分钟就可以从一个山头爬上另一个山头。这个山头上的鬼子还在乱哄哄搜索，他在另一个山头上打过来几枪。然后粗狂地叫起来：“你家四爷在此，日本小子们快过来！”
　　所有日军，包括邵世心、郑振邦都有点毛骨悚然。这蟊猴子到底是人是鬼啊，刚才还在这个山头打枪，转眼就跑到更高的山头上。
　　清水作为军事将领，不相信什么鬼神，但他知道，如果是一个人，绝对不能在这样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变换山头，这只能说明蟊猴子在山里有更多的部队，绝不是仅仅工委那十几个人。夜里作战是蟊猴子的强项，不是大日本皇军擅长的。这样和蟊猴子耗下去，只能牺牲更多日本勇士。他下令，统统撤退！
　　鸠山纲纪愤恨不已。堂堂大日本皇军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蟊猴子的县工委没有消灭，死伤了这么多大和民族勇士，还被这个不知人鬼的东西羞辱，真是岂有此理。虽然跟随的小炮被蟊猴子炸毁了，但是掷弹筒还是有的，他心有不甘，命令向刚才响枪的山头轰击。
　　霍成从山下枪声中判断，知道工委和那个叫卢春的人已经脱险，自己也不能长久和鬼子纠缠。父亲还需要安葬，师傅也不知死活，要赶快回去料理丧事，然后抓紧和工委取得联系，向边区和军区报到。
　　有尖厉的哨音传来，沉思中的霍成刚说一声不好，爆炸声就在他身边响起。他只在意识模糊中将两只短枪压在身下，就失去了知觉。壮志未酬，他的眼角挂着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