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雨飘来

　　清水大佐指挥部队四面包围霍冕村，邵世心建议说：“太君，村子正南有一片树林，不能让蟊猴子进入那片树林，应该加强那儿的力量。”
　　清水点头，命令竹野少尉：“你，带一个小队封锁村南出口，阻挡蟊猴子撤进树林。”
　　竹野：“哈依！”
　　清水自信地说：“郑桑，这回蟊猴子的县工委插翅难逃。”
　　郑振邦说：“他们只有十几人，绝对不是皇军的对手。”
　　邵世心提醒清水：“太君，蟊猴子狡猾得很，要防备他们耍花招。”
　　清水矜持地表示：“我有周密安排，邵桑大可放心！”
　　
　　卢春瑛等人坐在霍守田家院子里的一张桌子周围，商讨如何打开局面，鼓舞群众抗战热情，寻找火浴秘籍。
　　霍守田沉思着说：“我与雪岭法师常常论起火浴秘籍，知道秘籍流落到咱们这儿，小时候也听祖父说起过，但是，没有亲眼一见。”
　　赵威乾站起来，用手捋着五缕长髯，坚定地说：“国难当头，百姓遭殃，我辈当奋起抵抗，驱逐日寇。老朽赞成共产党、新四军的主张，只有团结抗战才是我中华的出路。秘籍是我中华瑰宝，焉能让倭寇染指。日后，只要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新四军尽管开口，我是无不应允！”
　　霍守田说：“赵老先生深明大义，我霍守田也不会给祖宗丢脸，只要是打鬼子，我举双手赞成！”
　　卢春瑛对霍守田说：“大叔，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霍守田惊喜地问：“好消息？是不是边区的主力和彭雪枫司令要来？”
　　卢春瑛莞尔一笑，连连摆手：“大叔，你儿子就要回来了！”
　　崔胜立即站起来：“卢书记，你是说我成哥要回来了？”
　　卢春瑛满面春风：“我虽然没有见过霍成同志，但是边区领导向我介绍了。他是直接从延安来的，到我们这儿领导武装斗争，保护火浴秘籍。此前他受党的派遣，在宋哲元部做统战工作，担任过敢死队长、警卫连长，参加过长城抗战，那首‘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就是唱他们的。”
　　霍守田高兴地说：“成儿离开家快十年了，我们父子终于要见面了。”又对赵乾威说“您可是他的启蒙老师，成儿有如此前程，我得感谢您啊！”
　　赵乾威谦虚地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孩子是块玉，稍加雕凿就可成器。如果这孩子是一块朽木，就是让孔圣人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啊，哈哈哈！”
　　众人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
　　崔元庭说：“我徒儿回来了，十年不见了，想得我心里猫爪似的。等见到他，我第一件事就是试试他的武功，看这小子十年缺工没有。呵呵，我那气剑绝技可是半点都没保留教给他的。”
　　崔胜说：“爹，不用你操心，到时候我和师哥比试比试。”
　　崔元庭慈祥地看着儿子，笑着说：“你小子可不是成儿的对手。打小学武的时候你就不用功，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他。”
　　崔胜正要争辩，突然，一名游击队员跑进院子，向卢春瑛报告：“卢书记，村子被鬼子围上了！”
　　卢春瑛一惊，迅速登上房顶，俯身观察。果见村子四周钢盔锃亮，太阳旗飘荡。暗忖，看来这次敌人是有备而来，设置的明岗暗哨都没发现敌情。肯定是工委的行踪被敌人暗探发现，必须立即采取紧急措施。
　　卢春瑛跳下房顶，紧急作出部署：“崔胜！”
　　“到！”
　　“你带领工委机关和游击队向村东北突围，进入皇藏山区，特别注意照顾好赵乾威老先生。我带5个人向村子西南进攻，吸引敌人注意力。你要等着我们在西南打响了才能突围，不然突不出去！”
　　崔胜马上反对：“不行，你是指挥员，要和工委机关在一起。我负责掩护突围。”
　　卢春瑛说：“一袋烟，时间紧迫，不容争论了，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崔胜说：“你不走我也不走，让别人带队突围，我和你一起担任掩护！”
　　崔元庭这时上前几步，坚定地说：“你们都随队伍突围，掩护的事有我。”
　　卢春瑛不同意：“大叔，这是鬼子的正规部队，不是国民党杂八队。敌人装备精良，火力凶猛，而且有备而来，志在必得，你老人家不能去冒险。”
　　崔元庭说：“卢书记你放心，不是我吹，凭我的武功枪法，百儿八十的小鬼子别想靠近我的身。你们只管向外突，西南这儿交给我了。”
　　崔胜很兴奋，站在崔元庭身边说：“对，我和我大负责掩护，你们赶快突围。”
　　崔元庭推了一把崔胜：“你小子少给我添乱，你保护好卢书记和赵老先生就行了，我这儿不要你，你跟着碍手碍脚，肯定坏事。”
　　卢春瑛还要坚持：“大叔……！”
　　崔元庭连连摆手：“快走快走，你们在这儿我也放不开手脚！”
　　霍守田也说：“卢书记你们快走吧，这儿交给我老弟，他的能耐你们还不知道？我是知根知底的，你们就放心地走吧。”
　　卢春瑛心一横，抽出驳壳枪，冲站在院子里的队伍大喊一声：“跟我往外冲！”
　　一行人跑出院子，沿着村中小巷，悄悄向村东北摸去。来到一堵土墙后，看到村边已经被鬼子占领，机枪架在土堆上。
　　崔胜说：“卢书记，冲吧。”
　　卢春瑛：“敌人封锁严密，我们人少，硬冲根本出不去。再等一会儿，天渐渐会暗下来，大叔在村子西南只要一打响，敌人就会往村子里冲，等到敌人动起来，我们再往外突。”
　　崔元庭拎着步枪，腰里插着几颗手榴弹，摸到村子西南，在逐渐暗淡的夜色中仔细观察着那片黝黑的树林，他在心里盘算：这儿离树林三百公尺，我可在2分钟到达，先撂倒他几个挡道的鬼子，只要进了树林，老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这儿不打响，卢书记他们就没法朝外冲。他娘的，老子这枪也该开开荤了。
　　在一个沟坎儿上，架着鬼子一挺重机枪。崔元庭瞄准鬼子射手，准确地射出了第一颗子弹。“砰”，鬼子射手两手一伸，仰面倒在地上。
　　如同戳了马蜂窝，那个奉清水之命带队封锁小树林的竹野小队长抽出战刀，命令射击，树林边上30多个鬼子伪军立即乱枪齐发。子弹带着尖利的哨音，在崔元庭身边打出团团烟雾。
　　崔元庭一个翻滚，滚出了十几米，端起枪，“砰砰砰”，三枪撂倒三个鬼子。
　　竹野小队长命令冲锋：“进攻，活捉蟊猴子！”
　　鬼子伪军展开队形，端着枪，猫着腰，呼啦啦涌上来。
　　崔元庭一杆枪弹无虚发，冲锋的鬼子伪军不断倒地。敌人冲到200米的位置，崔元庭把手榴弹小钢炮一样甩出去，“轰轰轰”，爆炸的手榴弹一下子把冲锋的鬼子伪军按在地上，不敢起来。
　　这时，被崔元庭打哑的那挺重机枪重新响起来，打得崔元庭抬不起头。
　　崔元庭目测一下重机枪的距离，大概有300米。他心里暗喜：300米，嘿嘿，凭老子的臂力，500米也不在话下。
　　艺高人胆大，崔元庭把一颗手榴弹奋力投向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嘴里大喊一声：“去你娘的！”
　　手榴弹像一只小老鸹，摇摇晃晃地落在鬼子重机枪阵地，“轰”，重机枪和鬼子正副射手一起翻倒在地，再也不吭声了。
　　趴在地上的鬼子伪军眼看着那颗手榴弹像钢炮一样射向自己身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竹野小队长大叫：“蟊猴子大大的厉害，冲！”
　　鬼子们爬起来，刚要冲锋，崔元庭左右开弓，连续投出4颗手榴弹，准确地在鬼子冲锋队形中间爆炸。鬼子们招架不住，一溜烟撤到树林边的沟坎下面，密集的枪弹立即向崔元庭暴雨般泼来。
　　村子西南枪声猛烈，清水用望远镜不停地观察。
　　邵世心说：“太君，蟊猴子开始突围了，一定是想进入小树林，蒙混过关。”
　　一个山本平九郎气喘吁吁跑来：“报告，蟊猴子向村子西南发起攻击！”
　　清水果断地命令：“命令部队四面进村，命令竹野小队顶住蟊猴子进攻。”
　　郑振邦说：“太君，何不让部队合围村西南，将蟊猴子一举歼灭？”
　　清水摇头：“不不不，你的战术的不懂。村西南有可能是蟊猴子的疑兵之计，他们真正的突围方向到底是不是村西南，还要继续观察！”
　　郑振邦恭维说：“联队长阁下，您不愧是圣战英雄，大大的军事家！”
　　村西南枪声激烈，卢春瑛他们当面的鬼子开始向村子合围，但是他们没有冲锋，慢慢围拢而来。崔胜焦急地问：“卢书记，打吧！”
　　卢春瑛不吭声，两眼紧盯着慢慢靠上来的鬼子。
　　天黑了，已经不太能看清对面的情况，卢春瑛迟迟没有发出突围的命令。
　　崔元庭趴在沟沿儿上，侧耳倾听村子东北的动静。崔元庭听不到村子东北的枪声，知道他这边的声势还欠火候，卢春瑛还没有突围的绝对把握，他必须发起更大的攻势。
　　崔元庭借着夜色中鬼子钢盔的反光，向那个亮光处开了一枪，“砰”，一个鬼子闷哼一声不再动弹。崔元庭高呼：“小鬼子们，你家四爷在此，有种的上来啊！”接着，又是“砰”地一枪，又一个小鬼子倒地身亡。
　　竹野小队长再次高举战刀，命令冲锋。鬼子伪军这回一窝蜂的往前冲。崔元庭一杆枪难以阻止敌人的冲锋，手榴弹也已经打光。眨眼间，鬼子冲到崔元庭面前。崔元庭挺起刺刀，跃上沟沿儿，与鬼子混战在一起。一时间，杀声四起，伴随着伪军受伤的嚎叫。
　　听着村子西南的枪声、喊杀声，清水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山本平九郎再一次跑来：“报告联队长，蟊猴子在村子西南突围！”
　　清水思忖片刻，果断命令：“传令，部队向村子西南合围！”
　　“哈依！”山本平九郎转身离去。
　　清水冲邵世心、郑振邦挥挥手：“村子西南开路！”
　　卢春瑛发现，鬼子队形由原来的冲锋散兵线，变成了两路行军队形，向村子大踏步行进而来。她果断地一挥驳壳枪，大喊：“同志们，冲啊！”
　　立时，十几杆各种火器一起射击，随后发起冲锋。
　　鬼子倒下七八个，随即再次展开队形，阻击新四军的突围。但是，已经晚了。新四军旋风般突出村口，淹没于村外的夜色中。
　　崔元庭听到村子东北激烈的枪声，知道工委开始突围了。他告诉自己：我必须把鬼子吸引到村外去，才能拖住敌人，掩护工委突围。
　　崔元庭挺着刺刀，一杆枪出神入化，直向鬼子群里杀去，转眼就杀到小树林边上，但他没有钻进树林，而是背靠树林同鬼子展开血腥的肉搏。5个鬼子同时向他刺来，崔元庭拨开鬼子刺刀，一招横扫千军，3个鬼子脖子上同时被崔元庭的刺刀划过，倒地身亡。后面两个鬼子趁势刺来，崔元庭挥枪挑开。由于用力过猛，崔元庭的枪在挑开鬼子刺刀以后，重重地砸在树上，步枪断为两节。竹野小队长带着一群鬼子一拥而上。崔元庭用步枪的后半截砸死一个鬼子，用前半截扎死一个鬼子。
　　此刻的崔元庭已经赤手空拳，竹野小队长大叫：“抓活的，抓住他金票大大的给！”
　　崔元庭轻蔑的一笑，等到十几个鬼子冲上来，他一挥手，一股淋漓的热气，线一样横卷过去，十几个鬼子脖子上立即显出细细的划痕，纷纷扑通栽倒在地。鬼子终于见识了中国武学绝技“气剑”的厉害。
　　崔元庭趁鬼子倒下之际，一个鱼跃，跳进树林。
　　竹野小队长大惊，挥舞指挥刀大喊：“蟊猴子的狡猾，射击，射击！”
　　鬼子的两挺歪把子同时发出“嘎嘎”的怪叫，崔元庭背部身中数弹，扑倒在地。
　　清水目睹蟊猴子的顽强，命令：“包围树林，抓捕蟊猴子！”转身对邵世心、郑振邦说“进村，找霍守田！”
　　霍守田白裤白褂，稳坐在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大门被撞开，清水带着一群鬼子，在邵世心、郑振邦陪伴下拥到霍守田面前。
　　霍守田神情镇定，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邵世心首先发话：“守田贤弟，清水联队长来看你了。”
　　霍守田冷冷一笑：“邵县长啊，贵客临门，我这穷家破院，实在招待不起啊！”
　　邵世心尴尬地说：“嘿嘿，贤弟客气了。皇军要建立大东亚共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联队长这次来是请你出山的。”
　　霍守田哈哈大笑：“邵县长深明大义，愿意屈膝甘为异族马前卒；霍守田愚钝，实在不敢违背祖宗的遗训。”
　　霍守田话中有话，正气凛然，清水脸上有一种赞赏的神情。他双手拄着指挥刀，用标准的汉语说：“霍先生富甲一方，德高望重，区区在下仰慕已久。大日本皇军素来重视人才，请霍先生出山担任萧国县维持会会长，实现中日共存共荣的目标，共同建立王道乐土。先生意下如何？”
　　霍守田微微一笑：“在下不才，素来喜欢安静，从不做违心之事，会长一事，碍难从命。至于说共存共荣，霍守田难以苟同。在下只看到烧杀抢掠，没看到王道乐土！”
　　郑振邦面对霍守田大义凛然，镇定自若，脸上肃然起敬。
　　邵世心说：“贤弟不要执迷不悟，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非得弄到家破人亡，到时候后悔莫及啊！”
　　霍守田平静地说：“死也要做人死，绝不当狗活！”
　　清水也很平静的问：“霍先生，你私通蟊猴子，窝藏新四军，与大日本皇军作对，按罪应该枪毙，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大日本皇军绝不宽容。”
　　邵世心马上接着清水的话题说：“是啊是啊，贤弟，太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追究你私通共产党新四军的罪责，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不要糊涂啊！”
　　霍守田哈哈大笑：“邵县长，我清醒得很。共产党、新四军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他们到我家来，属于邻居串门儿，再正常不过了。我何罪之有？”他对着清水说“倒是你们倭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到处横行霸道，毫无廉耻，还要指责我们，此乃反客为主，颠倒是非，不知礼仪的下流行为。”
　　山本平九郎跑进院子，向清水报告：“蟊猴子向村子东北方向突围。”
　　清水吼道：“命令部队火速追击，务必全歼！”
　　“哈依！”
　　清水俯下身子，对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霍守田说：“霍先生，你要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代价！”
　　霍守田面色平静，毫无反应。
　　清水一挥手，命令部下：“开路！”
　　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清水冲山口一平摆了一下头。
　　山口转身举起王八盒子枪，对准霍守田“砰”地一枪。霍守田仰躺在太师椅上，鲜血顺着前胸汩汩流淌，染红了洁白的衣衫。
　　郑振邦身子一震，向霍守田投去关切的一瞥，随即跟上清水，大踏步离去。
　　鬼子伪军举着火把，见房子就烧。集合在村子中间的村民，被机枪一通扫射，全部倒在地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被杀300余口。
　　夜色如墨，急急赶路的霍成看到霍冕村火光冲天，听到村子东北的枪炮声逐渐向远处响去，他不顾一切的向霍冕村狂奔。
　　一头闯进家门的霍成，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熊熊火光照耀下，仰躺在椅子上的父亲霍守田。他扑到霍守田面前，抱起父亲大喊：“大！大！你醒醒！大！”
　　霍守田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霍成，立即两眼放光，声音微弱地问：“成儿？”
　　霍成赶紧答应：“是我，大！是成儿！”
　　霍守田慈爱地抚摸着霍成的头，惋惜的说：“成儿，你来晚了，你师父不知死活，新四军也不知走脱没有，乡亲们遭了大难……”
　　霍成带着哭腔儿说：“大，你坚持住，我背你治伤！”
　　霍守田吃力地说：“我不行了，看到你，我知足了！成儿，厕所下面有……有……，打……鬼……子，救……救卢春……！”
　　霍守田头一歪，溘然逝去。
　　霍成放声大哭：“大……，大……！”
　　村子东北的炮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霍成知道这肯定是新四军部队在遭受日军追击，爹临死前说救卢春，卢春肯定是部队的首长。
　　霍成用袖子抹去眼泪，到厕所里刨出了几包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支步枪，两支驳壳枪，一箱手榴弹，两包子弹。
　　霍成丢掉礼帽，脱去长衫，背上长枪，拎着驳壳枪，腰间插满手榴弹，来到霍守田面前，双膝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大，你等着我！儿子去杀小鬼子，回来再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