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梦古镇

　　早上六点刚过，我就从宿舍出来，到篮球场去了。我是去篮球场练球的，顺便等欧阳丽来。可直到八点的时候，她才打电话过来说她们在学校小吃街吃早餐，叫我快些过去。于是我一边跑回宿舍，一边发信息给她说自己五分钟以后到。
　　于是，当我出现在小吃街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望见了她站在小吃街路的尽头。她一张开心美丽的笑脸，望着我慢慢走近。我买了一瓶矿泉水，打开盖子就往嘴里灌，然后小跑步向她行进。
　　当我站到她面前、她问我吃早餐没有的时候，我已经把水喝了一半。我说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然后她拍了我的后背一下，我没有再继续喝水。因为我想到了前一夜她说的话，一个人在这里要注意身体，特别是打篮球下来以后不要太着急喝水……
　　后来，她介绍她的朋友和同学给我认识。但是她刚介绍完之后，我便去和其他人说话，不再理会她了。她的那三个朋友都是秀峰一中的，一个女生是同她一起去金州的，另外两个是她同学的朋友。而我只对其中一个感觉熟悉一些，因为在秀峰的时候有过交集，我一直都叫她美女。
　　后来又来了一个男生，据说是和我同校的，可我们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相互介绍，便开始向云梦古镇进发。
　　在去往云梦古镇的路上，我和她没多说什么话，但望着她我就想起了方军的那些话。他的话虽然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但我并没有生气，因为我本就不放在心上。我只是有些担心或者说杞人忧天，担心未来的变数。
　　我知道方军、老柏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我很感激，但是我也明白有些事情他们是帮不了我的。因为有些事，有些人，我一旦决定赶赴，决计不会是半途而废的。
　　去往云梦古镇的路途并不算远，但坐车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好受。一直以来，关于坐车，我都不是很喜欢。为了防止晕车，我取出了耳塞，然后调大了手机音乐播放器的音量，然后闭上了眼睛。
　　只是在闭上眼之前，我望了一眼窗外的蓝天，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她。那一刻，我想到了晴子，然后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真心要对她好。也许，别人并不能明白我对她的感情，但是我知道自己是用心的就好了。
　　云梦古镇，那是一个美好而古老的地方。站在城中，因为我对这座古城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我想起了“沧桑”这个词。虽然我的心有些许失落，但是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心里也突然变得满足起来，静谧起来。
　　在古城中，在她身边，我很努力地去搞笑。
　　我们逛了许久，除了那些收费的景点我们没去，其他的每个角落几乎都去了。后来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男生递给了我一支烟，我很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接了过来。可我，是背对着她抽完的那枝烟的，因为我不想她看见我抽烟的样子。
　　我假装没有在乎她的感受或者看法，但是其实我很在意，因为我一直在等待。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
　　……
　　她们总是去逛各种饰品店和服饰店，我们两个男生就乖乖跟在后边。在一家服饰店，她拿着一件满是花的衣服在身上比划着，然后问我是否好看。
　　我的回答很是直接，说有点像家庭妇女。她则是将那件衣服放在远处，然后头也不回走出了那家店……
　　后来，我们来到定广门旁边的一个小饰品店里，那店里全是刻有字的小金属球。听老板的宣传说，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我们几个人均是好奇，便都围了上去。没过多久，我们几人便找着了各自的名字，唯独欧阳丽在一边不断叹息。她说无论怎样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然后我便帮助她，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
　　在付钱的时候，我说帮她付，却被她们三个女生用同一句话顶了回来：AA制就好。她没有说话，只是笑脸有些红晕，弄得我也是羞涩不已。虽然，我身上所有的财产都是暂时借来的，但是我还是愿意给她付账。
　　在云梦古镇吃过午饭之后，出城回云梦汽车站的途中，她买了乱七八糟的“神奇花”，之后又怂恿我陪她玩打气球的游戏。我倒是打得比较准，她没打两枪，便把气枪扔给我，让我玩了一个痛快。
　　她自己呢则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话也不多说一句。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没有多久我们就登上了回云梦区的大巴。
　　我们五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仿佛那后面的五个位置是为我们准备的，但是我和她分别坐在两端靠窗的位置，一右一左。坐在我旁边的是和她一起去金州的那位美女，然后我们便一直在说话。
　　而欧阳丽，一路上都在往这边看来，弄得我说话时都很紧张。
　　说真的，我怕她胡思乱想，我和她的朋友多说话，只是想套一下关系可以随时知道她的情况。我真的没有在乎那么一个人，但是我真的害怕失去她。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失去了她我的生活会是怎样。
　　车到云梦区城中心之后，我们便下了车，坐202路公交车回到学校。因为公交车上人很拥挤，故而一路上我们都是站着回来的。她站在我的身边，我发现她一直都在看着我，只是当我望向她的时候，她的视线却突然匆忙避开。
　　我始终闹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我以为她是喜欢我的，但是我不能问个清楚明白，因为我知道她已明白我的心里始终是有她的。
　　我依旧和她说着话，乱七八糟的。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而她们则要赶下午三点半的车去金州。下公交车以后，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向前慢慢地走着，在我的校园之中。
　　我在她的耳边重复着那句话：“还是我送你去江城市区吧，因为我们班同学要我和他们去市西路买球衣，备战过几天的迎新杯篮球赛。”其实，这样的借口谁都知道不是真实的，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拆穿。
　　然后，她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樟木。我说，因为在秀峰也有，而且这种树很香。其实，我不知道她为何要重复地问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喜欢这种树木，也许是在我眼中它代表了屹立不倒、忠贞不渝吧。
　　也许，恰如我对她的那种心意吧。
　　但也许，我当真也是道不清其中的缘由。
　　而她却一直想弄明白，这樟木的故事。
　　后来，她们回了A栋宿舍，而我和那兄弟却在楼下静静等着。两男生抽完一支烟之后，她们才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来。见她出来，我急忙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但感觉有些沉。
　　见我脸色难看，她说：“你不要这种表情嘛，里面是我的衣服和一些书籍而已。”
　　我问：“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吧？”
　　因为我知道，她是个喜欢看小说的人，一直都是。
　　她微微一笑，说道：“只有一本啦。”
　　我们步行来到公交站台，上了公交车之后，就只有我和她，还有那位美女。我们是再次转道云梦区，然后从那里坐小巴去江城汽车站的。但从学校下来，她就一直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背影和我说话。
　　她赞美我的学校，然后又心生哀怨，说不想去金州了。然后，我一直都在劝慰，甚至是搞笑，没有一丝正经的形象。此时，我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因为我想她记得我的时候是我能给她开心的，这样就足够了。
　　从云梦区车站上车，美女坐在她前面，她坐在我的前面。我们无视别人的存在，开始说着我们想说的话。
　　我说：“从这里过去江城市区，少则四十分钟，多则一个小时，时间应该是很充足的。我身上没有钱了，你要帮我开车费才行啊！”
　　我身上就只有十块钱了，如果再掏出来开车费就可能回不来云梦区了，所以我便也厚着脸皮说这些话与她。我很吝啬，我一直都这样对她说。
　　“没事。时间够就好。”
　　她微笑着，眼神有些许忧伤。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说道：“我们回去之后可能就要军训了，一定会累死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开玩笑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去医院开一个证明，不要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去……”
　　听我如此说，她望着窗外傻傻笑着。
　　那时候，车经过了民院的大门。
　　我见她看得入神，便说道：“记得我们学校的路了吧，以后回家想来找我就自己来了，反正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挺想有个人来看我的。”
　　“我都不想去金州了，那边太辛苦了。”
　　她老是重复着这一句话，我不明白，但是我知道那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安慰她说：“可是，有些路我们既然选择了，哪怕万分艰难也是要走下去的。你这人啊……”
　　“我怎么了？”
　　她转过脸来望着我，很是开心地样子。
　　我说：“没有恒心！我们想做一件事情了，就要找一股力量来支持自己，或者信仰一种念头永不动摇。说真的，我倒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真的做得比你好一些。”
　　确实，我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却不曾放弃过。
　　我想好好对她，我也相信多年之后我一直能保持这份感情，但是我真的想和她在一起。
　　“嗯，我知道的，这次回去就转去中文系了，你要相信我会很努力的嘛。”
　　她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这是第一次我看见她如此模样。我心里突然一热，竟是被她的举动感动了。我很感激，因为她知道我心里的表达。
　　她说：“你在这里也别贪玩，堕落了……你们这里的人啊，我看都不怎么正经，你可别被他们带坏了。”
　　我哈哈一笑，说道：“放心吧，我肯定是不会乱来的。”
　　我想使自己保持初心不改，一直。
　　然后，我们又说起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我们的车费都是那位美女开的。
　　一路上，我们从现在说到过去，从这个人说到那个人。大巴车没有被阻断行程，很是平稳准时地驶向目的地。
　　停车，当客车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们已经下了车。她望着我，说道：“我走以后，你要好好地过，实在不行想找个人陪着了就找。”
　　我一听，急忙解释：“哎哟，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啊？我看算了，只要你以后有时间过江城了就来多看我就好。我没有钱，所以也不敢去想那些事情。再说她们怎么会看上我这一个穷小子呢，我还是坚持初心就好。”
　　“说不过你。”
　　她笑了，很是灿烂的笑容，让看见的人啊，无话可说，但心里感觉很甜蜜。其实，我很想她可以留下来，但是我知道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我说：“那你也别老是劝我啊！”
　　很多时候，我都有些闹不明白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她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我静静地走着。我们穿过地下通道，便真正来到了客车站门口。
　　那刻，她没有再说话，把脸侧向一边，倒是我和那位美女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进了客车站，站在售票大厅里，再往前我已经进不去了。
　　“看来我们真的要走了。”
　　那位美女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向欧阳丽凑过脸去。而我则取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那时候两点半都还没有到。然后，那位美女就在我们身旁转悠，留我和欧阳丽在那里静静相互观望。
　　“路选择了就要勇敢地走下去，知道吧？你们走吧！”我知道她一定要去金州的，所以我想快一些把彼此心中的这点离别的忧伤掩盖掉。
　　她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尖来看我的手机屏幕，可我没有让她看。因为手机的屏幕是用她的相片做成的壁纸，但是在两小时以前已被我故意换成了她在金州和别人拍的一张相片。
　　但终究我还是没有拗过她，她看了以后，没有生气，只是笑，一副很是开心地样子。
　　随后，她掏出一个打火机来，在我眼前很近的地方乱按一通。
　　我说：“你一会儿会烧到我的。”
　　她笑着说：“我乐意，你管不着。”
　　我说：“那你把它给我吧，反正你们女生又不抽烟。”
　　我差点就想和她抢了，但是我终究还是没忍心动手。
　　“不给，你早不讲，那样我就多带几个来，顺便带一大条烟来，让你抽烟抽死去算了。”
　　我顿时哑口不言。
　　说了别离，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别离。我们又开始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也总是说我真的没个正行，还说我以后再这样就不再理我了。
　　其实，我知道她也明白，我们无非是想打破这离别的气氛而已。我很害怕一个人回到云梦区的感觉，那种感觉好比一个月前我送她去镇上坐车离开然后我独自走回家的时候。
　　而我，也知道她很害怕一个人去金州。
　　后来，我又掏手机出来看时间，她突然便抢了过来看我手机的屏幕，而我则故意把手机抬高不让她看见。但是她死活缠着要看，我便在经过半分钟的改装之后，把手机的屏幕递到了她面前——那是我之前一直用的壁纸。
　　壁纸是她的相片，我最喜欢的一张。
　　然后，她站到我手边来，靠近我，和我一起看手机壁纸。她用手拖着我的手机静静看着，她的脸上的笑容是美好的静谧的。只是我不敢看得太久，因为她的手指和我的轻轻触碰，让我心中紧张极了。
　　“看吧，但看了不许骂人。”
　　“好看吧？”
　　我知道她不会骂我的，因为从她的神情中我已然知道了结果。
　　“你从网上下载的，是不是？”
　　后来，她的手指离开了我的，便拉着手机上的小挂件，静静看着。她一边看，一边默默笑着。那是一个小月亮形状的装饰品，上边写着“唯独你是”，但我却一直念作“唯独是你”。
　　我知道她问的是相片，但我却故意转开话题，说道：“不是啊，我买手机的时候上边就有的。”
　　“杨筱港你又骗人，一点都不正经！你这样让人觉得特烦你知不知道。”
　　她嘟着嘴，却是笑得很是开心。其实啊，我也只是想哄她开心。但是下一秒，我看见了她那满是伤痕的手，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有那么多疤，以前伤着的时候肯定很疼吧？”
　　“以前我在家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么，什么砍柴割猪菜啊之类的，现在只有伤疤了也就不疼了。我可不像你啊，大少爷一个的！从小到大什么重的活都没做过，跟我弟一样懒死的。”
　　她说着便笑了，然后我也笑了。
　　“我可不想回家种地，现在好了……”
　　她说：“我也不想。”
　　我知道，自己是要走出村庄的，即便是晴子，她也是拦不住我的。走的人终究走了，留下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只是，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一直努力向前走，不惧怕千难万险。
　　时间终究将到，她们终究也还是走了……
　　我说：“等到了那边，有钱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老不正经，烦人。”她说着便笑，轻轻淡淡地，我很喜欢看她的笑容。
　　然后，离别。
　　我在客车站周遭转了一圈后，见开往金州的汽车出站，却没有看见她，便登上了回云梦的汽车。登上回云梦区的公交车之后，我想到了晴子，有些害怕，然后我便给欧阳丽发去了一个信息。
　　我说：“我回学校去了，你们自己买一些水在车上喝，要不然会晕车的。一个人在那边，就要学会照顾自己。我不啰嗦了，要不然又有人说我老不正经烦死了。如果觉得我可怜的话，到那边了就发给信息来报个平安。放心，我不会堕落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她说：“知道了。我走了，和方军说的一样，对自己好一点，实在觉得难过了就放弃，在你们学校找一个人陪你。”
　　我说：“你这个人啊，我真的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等我哪天有那个心思了再说吧。毕竟我也不是那种人啊，你也不要再这样说了，要不然我会骂你的。”
　　心，似乎已被填得满满的，什么都装不下了。其实，有些事情本不是一直都在改变的。
　　……
　　晚上二十二点三十六分，她到了金州，发来报平安的信息。
　　她说：“睡了么？我到了，这车坐得好累，先睡了，晚安。”
　　我说：“我想和你吵架，你起来嘛……”
　　后来，她发信息来说：“你为什要和我吵架嘛，你很讨厌我是不是？那只狼就是你。”
　　我又和她说关于那只狼的瞎编故事，然后两个人慢慢睡去。
　　只是觉得有些伤感，短短的几个小时，原本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东西相隔千里。
　　但我想，等我们都毕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那时候，我们也不会再彼此分隔在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