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78场

　　74，
　　（闪进）
　　田缘家白日内、外景
　　黄河妈躺在炕上，明义和黄河坐在对面。
　　明义：（对黄河）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已经明确告诉来福这架梁不能用，他背后私自做主，才造成坍塌，况且，出事的时候你又不在现场。还有，这架梁本来就是董三自己买的，要怪也要怪董三。所以，说东说西你都沾不上边。
　　黄河：话是这样说，可这是三条人命啊，明义兄弟。尽管我不在现场，也嘱咐过来福，这梁不能用，可事情出了，你说怎么办？我能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能管吗？
　　黄河妈：（躺在炕上对明义）今天这件事也怪我，要不是我非闹着要出院，黄河也不会离开工地，不离开工地就不会发生这档子事了。都是我害了大家。
　　黄河：你就不要瞎想了，妈，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谁猜的准？
　　黄河妈：都是我这身子骨，闹得出这么多乱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画外）：
　　远处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福、岚妮、菜花领着一帮人闯进院子……
　　黄河迎到门口。
　　来福：（对黄河）对不起，黄河，大家闹了半天，非让我交出头来不可，闹得没有办法，才领到你这来。你是把头，你看怎么办？
　　黄河：（对大家）大家先进屋吧，有事坐下说。
　　菜花：（对黄河）姓田的！人死了三个！怎么办吧？赔钱还是赔命？
　　黄河：先进屋，进屋再说。
　　菜花：（指着黄河）进不进屋，哪说都一样！三条人命！要是不赔钱！俺就告你！
　　岚妮：挨打？还是受罚？你自己挑！
　　黄河：我知道你们闹心。不管你们说啥，我也不会怪罪你们。还是进屋吧，有话坐下后再说。俺这大半辈子为人你们也知道，是俺的责任俺绝不会赖账。
　　菜花：为人再好也不顶用！人都死了，说怎么办吧？
　　黄河：（对来福）幸好你也在，来福，要不你先给大家说说？
　　来福：我说？我说啥？我又不是把头！
　　黄河：这件事的起因你很清楚，我说过好几遍，哪家梁不能用，你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你来找我，你让我怎么办？
　　来福：过去的事咱就甭提了，你就说死了三条人命，咋办吧？
　　岚妮：来福说得对，扯那没用的不管事，你说怎么办？
　　菜花：想东扯西拉把账赖掉，是不是？没那么容易！
　　黄河：菜花妹妹，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坐得端，行得正，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啥时候赖过账？
　　田缘和田霞背着背包从人群里挤过来，走到黄河身边。
　　田缘：（小声对黄河）爹，这事又不怪你，犯得着给他们说这么多？
　　黄河：（抡起巴掌打在田缘脸上）给我滚屋里去！
　　田缘惊恐地望着黄河，一手捂着脸，慢慢进屋。
　　菜花：（对黄河）你这是冲谁呀？把我们当傻瓜是不是？有本事冲我们来呀！来，来呀！（凑到黄河身边）。
　　黄河：（一边用手拨开菜花）我哪是冲你？我教育孩子。
　　乡绪：（走向前，对来福、菜花和岚妮）岚妮、菜花妹妹，还有来福兄弟，俺家黄河做事不周到，说话也不中听，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来，进屋喝碗水，消消气，有什么话冲我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菜花：（打断乡绪）俺又没找你说话！你算哪门子葱？哪门子蒜？今天就找黄河！
　　乡绪：菜花妹妹，话也不要这样说吗，您心里难受，俺知道（指着自己的胸）您要觉着发泄出来好受，那就发！怎么发都行！愿打愿骂随你，俺不怪你还不行吗？
　　菜花：你是站在高枝上说话，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家又没死人，说好话谁不会？
　　岚妮：少给她啰嗦！问她今天给不给钱？不给钱给她拼了！（转对乡续）给钱不？
　　乡绪：就算给钱，也要时间啊？总不能脚下刨钱吧？就算刨，那也要刨得出来啊！
　　菜花：少罗嗦，你就说给不给吧？
　　乡绪：给，怎么不给？不是当时没有吗？
　　菜花：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给钱！是不是？那好，咱不要了！你们田家不让我过！我也不让你过！（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闯进屋里，掀开锅盖，乒乓一声把锅砸了窟窿，接着捡起起一根木棒，胡乱打砸起来）。
　　岚妮也跟着进了屋，随手抄起家伙，见东西便砸。瞬间，屋子里面目全非。
　　明义左拦右挡……
　　黄河蹲在地上任其左右。
　　田缘和田霞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田缘奶奶咳嗽了几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黄河、田缘、乡续和田霞一下围拢到炕前，看着气息奄奄的田缘奶奶。
　　菜花、岚妮和来福停下动作，惊恐地望着田缘奶奶……
　　…………
　　田缘奶奶从昏迷中慢慢睁开眼睛，看看众人。
　　黄河：妈，你怎么了？妈。
　　田缘奶奶：黄河……妈，怕是不行了……
　　黄河：您千万不要想太多，妈，您怕是累了，休息一会就回好的。
　　田缘奶奶：孩子，不要再安慰妈了，我这病，妈心里清楚。
　　黄河：要不要请医生？
　　田缘奶奶：就不要请了吧，请了也是白请。
　　黄河：要不要喝点水？
　　田缘奶奶：不喝。黄河啊，你刚才说的话没错，出事了咱就要有担当，庄户人讲的就是个实诚！吃点亏没啥，吃亏是福！连老辈人都这么说。
　　黄河：我知道，妈，您说的是。
　　田缘奶奶：田缘呐，到奶奶身边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田缘：（往前靠靠）奶奶。
　　田缘奶奶：孩子，今天的事你都看见了，事情的起因你可能也知道，按道理不怪你爹，但他没有推卸责任，这一点奶奶看的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你爹做得对，他是条汉子，奶奶希望你不要怪罪你爹……
　　田缘点头。
　　田缘奶奶：（继续对田缘）你爹一辈子没做成大事，可走在村子上，没有一个人说三到四，这就是咱田家人做人的根本！以后你念好了书，可能会离开村子，到外边去混。但不管走到了哪里，都不要忘了这个根本，更不能忘了生过你养过你的梦缘村……
　　田缘：奶奶，我记住你的话了，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生我养我的地方。
　　田缘奶奶：好……好……好孩子……奶奶临死之前……就……就这点……心愿……（话没完，手从田缘的手里滑落，头歪向一边）。
　　镜头遥撼梦缘村。
　　（画外）
　　哭声……
　　75，
　　（闪进）
　　梦缘村街白日外景
　　暴雨，电闪，雷鸣。
　　黄河：（身穿孝衣，倒跪在泥水里，面前不远是田缘奶奶的灵柩）妈——呀！你不该走啊！你还没等上好日子！一天福没享就走了！妈呀——你不该走啊……你说儿子做的没错！可你没告诉儿子该怎么做啊！妈！妈啊，加上你四条人命啊，妈！儿子用什么担啊？妈……菜花、岚妮，已经成了寡妇，来福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都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妈！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您老人家！……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啊！！……
　　男女老幼，有的顶着雨伞，有的披着雨衣，还有的顶着塑料布，全都在泥水里排着队伍一个一个来到黄河跟前，把攥在手里的零钱塞给黄河……
　　田缘身上淋着雨，哭着跪在黄河身边的泥里，看着乡亲们给黄河的施舍……
　　76，
　　（闪进）
　　田缘家晚上内景
　　田霞，田缘，还有黄河和乡绪，分别坐在炕沿上。
　　郝老师坐在大家对面的凳子上。
　　郝老师：（对黄河一家）……从每次考试成绩来看，田霞是班上最好的学生。如果辍学，就等于葬送了孩子，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你们做家长的不容易，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度过眼前的困难，不要因为现在耽搁孩子一辈子。
　　黄河：郝老师，您的话我明白，我和孩子他妈都不想让孩子下来，也劝过她，可咋说就是不听。郝老师，你来的正好，你就帮我们劝劝孩子吧，也许孩子听您的。
　　田霞：你们就别费劲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回来帮家里干活，挣钱还债。
　　郝老师：（对田霞）田霞同学，你家里的困难学校都知道，也研究过，尽量从各方面照顾你，这关系到你今后的前途。我今天来，也是代表学校，也是代表我自己，你好好想一想，还是回学校吧，不要走退学的路子。
　　田霞：郝老师，你和学校的心意我领了，谢谢您。我心已决，从此再也不踏学校大门。
　　田缘：明天我也不上学了，回来帮家里干活。
　　田霞：（对田缘）不行！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大男人志在四方！以后还指望要你给祖上争光哩！
　　黄河：你们都别争了，明天都给我上学去……
　　田霞：不去，我看准的事就这样，打死也不改！
　　77，
　　（闪进）
　　字幕：
　　五年后。
　　78，
　　（闪进）
　　梦缘村外白日外景
　　早晨的红日挂在朝霞里……
　　广阔的原野生机盎然……
　　乡村小道。小道两旁的杨柳在微风下轻轻荡漾，农民劳作的身影在地里忙忙碌碌。电线网从人的脊背上穿过，伸向远方。
　　黄河帮田缘拎着行礼远远走来。
　　（镜头推近）：
　　黄河：（对身边的田缘）到了外边好好干，甭挂着家里，要是找到合适的工作，就给家里来个电话，找不到工作就再回来。
　　田缘：放心吧，爸，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黄河：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在外边，一定把自己照顾好了，别让我和你妈挂着。
　　田缘：等我找到了工作，把事安顿好就请假回来看您们。
　　黄河：外边和家里可不一样，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要听人家领导的招呼，我和你妈都很壮实，啥毛病没有，不用急着回来看我们，只管把自己的事情干好。
　　田缘：我知道了，爸。你和妈也要多注意身体，我回来更好，要是万一不回来，家里就我妹妹一个人照顾你们，一定悠着点。
　　黄河：没事！我和你妈还都不老。
　　田缘：那就这样吧，爸。我走了，您留步吧。（从黄河手里接过行礼）。
　　（镜头摇）：
　　董莉：（肩上扛着撅头从远处走过来，来到黄河与田缘近前，对田缘）田缘哥，你不是刚毕业吗？干嘛这么急着走？不在家多住几天？这回上哪去呀？
　　田缘：（回董莉）我想去上南。
　　董莉：好不容易回来又要走？找好工作了？
　　田缘：（苦笑一下）还没有。
　　董莉：好找工作么？
　　田缘：天下这么大，还能找不到？
　　董莉：一个人在外没人头每个照顾，可不要懈怠了自己。
　　田缘：谢谢莉莉。
　　董莉：给我还这么客气？
　　田缘：（一个停顿）哎，莉莉，找对象没有？我看村上好多姑娘都嫁人了。
　　董莉：田缘哥，你真那么喜欢我嫁出去呀？
　　田缘：我不是这个意思，也就随便说说。
　　董莉：随便说说？奥。田缘哥，你要是在外边混好了，还能不能记得俺？
　　田缘：（笑笑）你看我笨头笨脑的，有混好的可能吗？
　　董莉：别谦虚了，田缘哥，你要是混不好，还有混好的人吗？
　　田缘：莉莉长大了，说话很有逻辑。好了，不给你说了，我还要赶路呢。
　　董莉：再见！一路走好！田缘哥。
　　田缘：（看着董莉）谢谢你！莉莉。
　　黄河：（往前走了几步，对田缘）莉莉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田缘：日子过得真快。
　　黄河：村里和她般上般下的姑娘，出嫁的出嫁，订婚的订婚，多数都有了着落，就剩她自己谁保媒也不肯嫁人。
　　田缘：为啥？
　　黄河：不知道为啥？
　　田缘：爸，就送到这儿吧，家里头还有多事等着你安排。
　　黄河：行，那我就不送了！你自己走好，再走三四里地就有公共汽车。记着，到地方打电话。
　　田缘：知道了，爸，你回吧。
　　黄河：记住，不管以后混成啥样，都别忘了咱梦缘村。
　　田缘：不会忘！我都记住了，你回吧爸（转身往远处走）。
　　黄河站在原地，看着田缘渐小的身影。
　　田缘背着背包，沿小路走远去……
　　黄河站在村边，望着田缘离去的道路……
　　田缘的身影渐渐消失……
　　董莉站在村边一颗大树下面，远远望着田缘消失的影子，偷偷擦了眼睛。
　　田缘的身影一跳，忽然消失在远方……
　　董莉的眼睛……
　　（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