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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抗命罪岂可相容之五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11-13 13:44:51      字数:3598

  倒是臧质难以释怀,本以为有荆州舳舻百里为倚仗,率部东进定然旗开得胜。却不曾料到江州水军一触即溃,全军覆没。仅凭马、步之军,只恐胜算不大,且江州马、步之军能否顺顺当当而来,尚在未定之天。
  臧质初战失利,未免多愁善感。却不知江州马、步之军因先发数日,已抵西梁山下。
  这西梁山有大陀、小陀二山,树木葱郁,怪石林立。本是易守难攻要塞,与东梁山隔江对峙,合称天门山,乃兵家必争之地。
  抚军将军柳元景不敢轻忽,遂命左卫将军王玄谟镇守天门山,意在与水军校尉沈灵赐为援,以期万无一失。
  谁知王玄谟轻敌,亲自坐镇东梁山虽说不错,却不该命一无能副将守卫西梁山。要说守卫西梁山,本该分兵驻守大陀、小陀二山,互为呼应。然而这副将却以为分兵两处,似乎势单力薄,竟然弃小陀山不守。而江州马、步之军统领鲁弘,得斥骑禀报西梁山驻防详情,命马军当先加速行进,兵不血刃取了小陀山。待步军到时,再依山为垒,攻占大陀山与水军会合……发兵时刺史大人有令:拿下西梁山,听候调遣。
  此时,臧质与鲁弘一在山上,一在山下。悄然无声,互不知情。幸而毛鳅自告奋勇下山探路,臧质这才得知鲁弘已率马军来到山下,鲁弘自也上山恭迎刺史大人。
  臧质眼睁睁看着江州水军全军覆没,却又轻而易举占了小陀山,也算是有失有得,差可自慰。未几,江州步军亦至,臧质遂命部众饱餐足饮后全力进攻大陀山。王玄谟那副将堪称“负将”,仓促应战一触即溃,倒也晓得保命要紧连忙弃垒东渡。王玄谟这才明白了自己轻敌误事,悔之无及,忙向柳元景告急。唯恐江州兵马乘胜逐北攻打东梁山,遂命满山遍悬旗号虚张声势。却不知臧质尽管占了西梁山,然而水战之败惊魂未定,如何还敢贸然渡江进攻东梁山?似乎固守西梁山以待后援方为上策。后援自然是荆州兵马与豫州兵马,臧质遂派出斥骑打探两处兵马已至何处,并催促其速来会合。
  臧质这里盼援军望眼欲穿,偏偏刘义宣那里舰至寻阳,见臧质已率部东进,乐得逍遥自在过几日神仙日子,然后气贯长虹入台城、登帝位,冲锋陷阵哪有坐享其成来得惬意?这刘义宣想当然竟然泊舟江上,坐等佳音……谁知佳音未到求援到,这才明白一厢情愿误了大事。连忙下令起碇东进,帆楫并用。
  刘义宣这里总算援军出发,然而鲁爽那里似乎自顾不暇,爱莫能助。
  原来,鲁爽率精锐驻屯大岘以拒沈庆之,意在待荆、江二州人马兵临建康城下时,沈庆之不得不退兵解救建康之围,届时豫州兵马死棋变活棋——或尾追攻击沈庆之所部,沈庆之无心恋战,自己定有可乘之机。或再次进袭历阳,历阳守军见沈庆之仓皇退却,定然军心不稳,自己便多了几分胜算……然而,荆州兵马偏偏慢条斯理,叫人望穿秋水。眼见得大岘粮秣将尽,又有斥骑来报:江州水军全军覆没!鲁爽恰似挨了当头一棒,能不明白这大岘是守不住了?再不退兵,将与江州水军同样下场。当即率部,弃大岘,趋小岘,虽不堪其恨,却无可奈何。
  鲁瑜见鲁爽退兵而来,连忙设宴宽慰兄长。好在这鲁爽本是自以为是之人,认定自己退兵乃当机立断,旷世将才足以自傲!那沈庆之措手不及,即便率部追击,亦望尘莫及。遂命众将士先造饭,后扎营,自己兄弟二人则把酒解忧。然而,毕竟酒入愁肠愁更愁,他兄弟二人不胜酒力双双醉倒。
  凌晨,秋风飒飒凉意浓。小岘营寨,寂静一片。昨日大岘兵马到时已是黄昏,因一路疾趋,人困马乏。饱餐后便草草扎营,胡乱躺倒。虽说有斥骑探察敌情,然而焉能万无一失?为将者大意、贪杯,还不如当个田舍翁去!
  鲁爽、鲁瑜兄弟二人醉乡沉酣,却不知沈庆之率部尾随追击,已来得近了。而小岘营寨全无警觉,虽有斥骑,沈庆之却命李安民率十数轻骑先行,专捕豫州探马。小岘斥骑遭遇李安民,逃得了么?
  蓦地,号炮一声惊天动地,随即四面八方唤杀声起。鲁爽与鲁瑜尽管犹自头轻脚重,却也明白有敌来袭,连忙传令布阵迎战。
  然而,小岘营寨已是乱成一团。兵,觅将不见。将,呼兵无应。马,鞍辔歪斜。人,盔甲凌乱……鲁爽与鲁瑜幸亏有侍从使唤,总算顶盔贯甲上了战马。兄弟二人自恃精通骑射,骁勇善战,不知死活,策马乱闯。
  此时天已大亮,鲁爽、鲁瑜自然看得清豫州兵马狼奔豕突,溃不成军。建康将士则气势汹汹,所向披靡。鲁瑜明白大势已去,有心保了兄长逃回睢阳再作计较,谁知一转身便不见了鲁爽踪影。唯有打起精神,自顾自拣人马稀疏处溜之乎也。
  要说鲁瑜并非不义而舍弃兄长不顾,亦非因胆怯抱头鼠窜。怪只怪沈庆之得饶人处不饶人,鲁瑜见小岘营寨既已不可收拾,通权达变似乎未可厚非——命无青云之路,且为漏网之鱼!然而,鲁瑜却不知自己这“鱼”虽非网中之鱼,却已成釜底游鱼!蓦地一声断喝“往何而逃”恰似晴天霹雳。一员虎将黑盔黑甲,跨乌骓,使瓜棱铁锤,拦住鲁瑜去路道,“降则不杀!”
  这虎将看似凶神恶煞,却并不穷凶极恶。可鲁瑜能不明白自己“降则不杀”或可多活数日,然而刘骏竖子焉能放过自己鲁氏一门?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来得痛快。鲁瑜无暇答言,策马挺槊,咬牙切齿刺向拦路者前胸。
  槊柄长,锤柄短,鲁瑜占了便宜。且是将门之子,一身功夫出类拔萃!尽管酒后功力打了折扣,犹自不可轻视。
  然而,鲁瑜他张三不遇,王五不遇,于这漏网之际偏偏遭遇李安民!这李安民恰似黑铁塔拦住去路,他鲁瑜欲逃之夭夭,只恐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安民见鲁瑜这一槊刺出梅花点点,煞是好看,明白这“好看”之中杀气腾腾——“点点梅花”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自己左避、右闪,未免左支右绌。前进、后退,则又进退维谷。尽管自己“风雷锤法”五招六式有“风卷残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可应对梅花点点,却不敢忘了先生教诲“心存侥幸者必败”之言,自然明白若以虚对实,以实对虚……虽则胜负各半,其实乃侥幸之心!好在鲁瑜不敢恋战以至求胜心切,求胜心切则难免孤注一掷——这“梅花点点”看似电光石火诡谲莫测,实则方寸已乱不留余地。李安民遂不闪、不避、不进、不退,只一后仰,鲁瑜那梅花点点便无着力之处。
  鲁瑜梅花点点一槊搠空,暗叫“不好”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收手意图再战。然而先机已失——李安民让过槊头,握住槊杆,且借鲁瑜收力挺身而起……手中铁锤趁势“风卷残云”横扫过去。
  有道是“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要说鲁瑜并非不知若不舍弃手中马槊,则既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只是鲁瑜这马槊且不说用得惯了难免不舍,而手无兵器,岂非任人宰割?左右两难处,鲁瑜略一犹豫——舍却马槊,得了性命。似乎合算多了。然而,这一浅显道理,往往当局者迷!好在鲁瑜紧要关头总算明白了,却又可叹一发千钧之际难容丝毫迟疑。鲁瑜舍弃马槊虽只迟了瞬间,可李安民“风卷残云”之锤已到。
  这一锤,鲁瑜遂因马槊之累闪避不及,以至风卷残云般飞了起来。飞起,落下。飞时一息尚存,落地一命呜呼。
  鲁氏兄弟一念之差,自作自受理所当然。只是鲁瑜首当其冲,却是代兄受过。要说鲁爽兄弟四人,个个仕途得意。这鲁爽偏不知足,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将诸弟带上不归之路。鲁瑜之苦,本应鲁爽承当才是!当然,天道不爽,鲁爽绝无幸免之理。
  鲁爽率侍从拼命冲杀,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左右仅只剩下一带伤侍从,且还慌不择路以至“北辕南辙”,本欲北归睢阳,谁知背道而驰,反倒离得睢阳愈加远了。
  鲁爽嗒然若丧,忽又想起睢阳城里兵微将寡,自己即便安然回到睢阳,又能如何?而沈庆之意在赶尽杀绝,睢阳已是孤城一座,自己与其困守孤城,倒不如且先投奔臧质去。同是败军之将,老母猪不笑乌鸦黑,然后与刘义宣会合,以求东山再起。
  要说这鲁爽所虑不无道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鲁爽与带伤侍从一路飞驰来到昭关,不由得想起当年伍子胥过关后助吴破楚,立下不世之功。自己今日过关,若能……正自想入非非,却听前方人马喧腾,心知不妙,意欲寻觅可遁之路,一彪人马已来得近了。只见一员悍将跃马提矛身先士卒,厉声道:“沈将军料定乱臣贼子必有漏网之鱼南逃,果然有巨鳌撞网来了!承蒙刺史鲁大人日前命胡兴送来项上人头,已是一份厚礼。想不到今日竟又携自己首级而来,岂非叫人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也罢,也罢!本将军素来心软,即便勉为其难,亦当成人之美——鲁大人请放宽心,大人这颗首级,本将军定将妥善送往建康,风风光光与故人相见。来,来,来,大人授首时或有一痛,好在过后便安逸了。”
  这悍将乃历阳守将薛安都,悍勇好斗心狠手辣。见鲁爽穷途末路送上门来,得意忘形处乐得一番冷嘲热讽。鲁爽不禁毛骨悚然,有心掉转马头逃之夭夭,却已人困马乏,往哪里而逃?总算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遂强自振作提刀策马,索性迎了上去,朝着薛安都“独劈华山”兜头一刀。
  有道是困兽犹斗,这鲁爽虽已人困马乏,然而毕竟骁勇善战,人称万人敌。这一刀挟森森杀气,薛安都偏还得意洋洋忘其所以,冷不防鲁爽这拼命一刀势若雷霆,连忙挺矛招架,直震得双臂发麻……只得拨马而逃。若不是鲁爽酒后乏力,薛安都只恐已成刀下冤魂。
  薛安都有惊无险,总算明白了轻敌者危机四伏。好在尚有一彪人马壮胆,薛安都逃回阵中气急败坏下令道:“射,射杀鲁爽有重赏!”
  这一声令下,堂堂豫州刺史万人敌,遂与那带伤侍从乱箭穿身成了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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