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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抗命罪岂可相容之四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11-06 12:39:34      字数:3486

  要说贺振,评说刘义宣“不知分寸”“不知兵”,其实意在借鲁秀之口将刘义宣诈唬出江陵城,调虎离山以便柳元景歼其十万水军于采石江上。刘义宣全凭十万水军耀武扬威,水军了账,江陵城不攻自破。这一来,荆楚大地一场兵燹之灾,便可消弭于燎原之前……鲁秀见刘义宣颟顸无知坐失良机,老刘家又出一“阿斗”倒是事小,自己性命能否保全岂可儿戏?一时性急,犯颜极谏。虽不无道理,却也中了贺振之计。
  刘义宣自然不乐意一觉睡去,糊里糊涂便丢了项上人头,那贺先生神出鬼没,刘义宣早有耳闻。难怪竺超民八岭山吃了大亏,原来遭遇了贺先生!看来江陵城已不宜久留,当即下令——竺超民与鲁秀固守江陵。自己则携姬妾及爱子刘韬,亲率十万水军,浩浩荡荡顺流而下,杀奔建康。
  刘义宣这里总算挥师东进,却不知兖州刺史徐遗宝进袭彭城兵败,已投奔鲁爽去了。
  原来,刘骏按先生之策,授柳元景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统率马、步、水军,往讨叛军。另任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安北将军萧思话为江州刺史。镇军将军沈庆之则率一彪马、步军取“小岘”,以解历阳之围。并命执事中谢庄前往冀州,说垣护之明辨利害,与彭城守将夹击徐遗宝……
  徐遗宝偏还笃定泰山,以为自己与垣护之郎舅之亲,理所当然郎舅二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有其率部相助,兖州无后顾之忧。遂命人送去一纸手书约其同举兵、共富贵。他自己则率精锐大张旗鼓,欲一鼓作气踏平彭城。届时,冀、兖、徐三州联结之势足以叫豫州鲁爽臣服,这大江之北、大河之南……有道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老刘家这帝位本就来得不明不白,坐得不三不四,如今又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你争我夺杀得不可开交。乐得趁火打劫先下手为强。
  徐遗宝想入非非,未免自不量力,遂率部倾巢而出进袭彭城。而彭城守将明胤,当年抗击拓跋焘,跟随先生贺振左右。贺振见此人沉稳干练,孔武有力,手提大刀护卫自己不畏矢石。便指点其一套刀法,这明胤武功大有长进不说,且学会了攻防之术。后来刘骏调离徐州,按先生吩咐将明胤留在了彭城。这明胤见徐遗宝来犯,不慌不忙先于城外云龙山设下伏兵——当年贺先生大败拓跋焘正是此策。
  徐遗宝雄心勃勃求战心切,长途奔袭马不停蹄。本想一鼓作气将彭城拿下,怎奈彭城守军偏偏吊桥高挂城门紧闭,任凭兖州兵马耀武扬威气焰熏天,靠得近了,便还以矢石如雨;离得远了,则若无其事。兖州兵马未免再而衰,三而竭,叫苦不迭。
  尤为苦不堪言的是,到了夜半,冷不防彭城兵马与城外云龙山伏兵以城楼上红灯笼高挂为号,以逸击劳内外夹攻……兖州将士猝不及防,不知几许于睡梦中便成了刀下冤魂。
  待徐遗宝终于为嘶吼惨呼声所惊醒,这才知徐州兵马偷袭来了。徐遗宝有心号令反击,然而营盘里火光熊熊乱成一团。好不容易纠集起千余人马,却又耳听得唤杀声愈来愈近,能不明白大势已去?皇帝之梦算是做到头了。好在这条性命尚在,便率这千余人马逃回兖州,这叫作“胜败兵家事不期,卷土重来未可知”。
  只可叹徐遗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偏还不知进退,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老巢已失——徐遗宝率这千余人马,灰头土脸总算回到兖州,却见城头上遍插冀州垣护之旗号。原来,垣护之虽已举兵,却无与徐遗宝共富贵之意。反倒乘兖州空虚,已将之当作妻舅陪嫁,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徐遗宝不得其门而入,大惊、大怒,却也大梦初醒,立足之地已无,何谈东山再起?从此一蹶不振,焉能卷土重来?正所谓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好端端一个兖州刺史,做成了丧家之犬……忽听城楼上有人大声道:“皇恩浩荡,尔本该恪尽职守。却怎敢利令智昏?岂非自取其咎!妻孥余当善待之,还不从速亡命天涯去,免得项上人头不保,且带累家人不得善终!”
  徐遗宝仔细一看,正是姐夫垣护之,再看左右,部众一哄而散。徐遗宝斟酌垣护之之言,虽无情,却有理。且投奔鲁爽去,见机而行。
  徐遗宝见着鲁爽,自然不言自己无能。只说明胤与垣护之夹击势盛,自己孤立无援,以至兵败城破。而鲁爽进袭历阳,与历阳守将薛安都攻守之间棋逢敌手,鲁爽自然未曾占着半点便宜,且还折损一员悍将胡兴。相持不下处,又闻镇军将军沈庆之已率劲旅来援历阳。沈庆之乃百战名将,鲁爽岂敢轻视?见徐遗宝来投,正当用人之际哪还顾得上计较这仁兄何以兵败?便命徐遗宝戍守豫州镇所睢阳城,鲁爽自己则与弟鲁瑜,一驻屯大岘,一驻屯小岘,相互为援迎击沈庆之。
  刘义宣却不知兖州兵马已然了账,豫州之势亦危如累卵。还以为徐遗宝、鲁爽已为自己打下半壁江山,自己这十万水军顺流而下,更是势如破竹。入建康,登帝位,马到成功。
  是日舰至寻阳,刘义宣本想与臧质会合后,水陆并进袭取建康。谁知臧质久候荆州兵马不至,又闻兖州、豫州已兴兵举事,能不明白兵贵神速,优柔寡断乃兵家大忌?已率部东进,意在造成义师四起之声势。
  要说臧质到任江州未久,与所辖郡、镇将士未免离心离德。尤其双钟山守将陈叔儿,尽管臧质赂以重金,许以高官,却不知陈叔儿已有先生手书应变方略——虚与委蛇,伺机断其后路。
  臧质以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且又有快舟来报:荆州水军已发。更有为雍州刺史之前车之鉴,遂点起江州老弱病残旧舰破船——江州精锐之师征讨刘劭后已留守建康——杀气腾腾直扑建康。虽则勇气可嘉,其实勉为其难。好在荆州舳舻随后便到,江州刺史权当先锋官,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然而,为将者想当然焉能尚有下一回?臧质舰至采石矶,但见悬崖峭壁,兀立江流。遥对天门山,万里大江一泻而下,“涛似连山喷雪来”。臧质面对这磅礴气势,本应豪情满怀,却反倒打了个寒噤。
  这寒噤一打,臧质似有不祥之兆。果不其然,原本顺风顺水竟然东风乍起,且愈刮愈烈。猝不及防处,未免帆樯有碍。
  众将士纷纷降帆收樯,正手忙脚乱,前方偏又有号角呜咽,杀声震天转眼间来得近了。有突冒来报:“江面上有无数战船,结阵顺风而来。”
  臧质虽知一场水战在所难免,敌舰出现本是意料中事。然而,这天时骤变来得古怪,荆州舳舻且远在云雾之间……臧质未免暗自心惊,忙不迭登楼观察。
  战舰正是建康水师,铁头大翼在前,顺风而来势不可挡,已与江州水军前锋接战。臧质登高远望一目了然,江州水军船小舰旧,来不及交战,建康铁头大翼便已将其撞破挤翻,江州将士纷纷落水,呼救声惊心动魄。更有敌舰中翼飞矢如蝗,小翼、戈船、突冒左冲右突大开杀戒,刹那间,江州水师前锋便已溃不成军,或乞降,或丧命,不可收拾。
  臧质见势不妙,有心掉转船头,竖樯、升帆,溜之乎也!这叫做吃一堑,长一智,总算明白了与荆州水师会合后,或能“兵贵神速”。
  这臧质明白倒是明白了,只可叹虽有“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之说,然而那羊毕竟已然丢失。更不必说船楼上臧质已远远看见建康水师铁头大翼当先,小翼、戈船雁行,护卫一楼舰乘风破浪而来。船楼上一将军黑盔黑甲舞动令旗,威风凛凛正是水军校尉沈灵赐!臧质深知这沈灵赐驶船水战功夫一时无匹,又听唤杀声中隐隐可闻“取得臧质首级者,升迁三级”!急欲溜之大吉,掉转船头偏又一时里力不从心。暗叫一声“此番休矣”,未免面无人色。正自绝望处,忽有人期期艾艾道:“靠……岸。”
  “靠岸?”臧质瞥一眼临江悬崖上王右军书“振衣濯足”摩崖石刻。此处陡峭险峻,楼船靠近尚且不易,人非壁虎,又如何逃生?臧质扭头一看,见是毛龟、毛鳅兄弟,说道靠岸者,自然是毛鳅了。遂问道。
  这毛龟、毛鳅兄弟,雍州刺史府里吃了“拼命锤”于戈大亏,一时里无计可施,却也晓得远而避之,找了个角落来他个龟缩鳅藏。本以为那狠人去后,刺史大人犹然得重用自己兄弟,毕竟刺史府里数他兄弟二人武功强。
  然而他兄弟二人只顾藏得稳当,却未曾料到刺史大人身不由己,虽有心携带他二人同去湓口城,怎奈军情紧急,他兄弟二人偏又不见踪影,只得作罢。直至臧质就任江州刺史后,这才命部属将他兄弟二人接来身边。眼见得沈灵赐率舟舰来得近了,这毛鳅偏还胡说八道,火急火燎道:“嫌死得不快么?”
  “靠岸,才有,活……路。”毛鳅期期艾艾不改,却听得出胸有成竹。
  臧质见沈灵赐率部愈来愈近,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唯有将生路交与毛龟、毛鳅兄弟,遂一声令下:“靠岸!”
  水流急,峭壁险,哪里有岸可靠?然而军令如山,众水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靠得悬崖近了。只见毛鳅手荡软索只一扬,索头铁爪便已牢牢抓住崖上古松。毛鳅道:“大人,少……待。”说时攀缘而上,刹那间便已爬上古松,并垂下一网兜。
  毛龟不敢马虎,将刺史大人兜得扎实了,一声呼哨,毛鳅便将刺史大人吊了上去。尽管狼狈不堪,好在性命保住了。
  臧质上了古松,有毛鳅相助,总算得以脚踏实地。而毛龟看似呆头呆脑,攀登功夫却不输毛鳅。至于江面上江州水军将士,逃,是逃不脱了,况且追随臧质,似乎并不值得。降,能乃幸事,老刘家自相残杀,与他人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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