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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无之

作品名称:洞天福地(长篇杂谈)      作者:玉峡耕牛      发布时间:2017-11-09 03:47:43      字数:3549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牗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详解:
  1、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白话:三十根辐共凑在一毂上,做成轱辘,即车轮子,当轱辘中央有一个孔,可以用车轴将两个车轱辘连起来,继而得以能滚动向前,这才真正有了车子的作用。
  阐述:在车发明之前,人们注意到,能滚动的东西很多,而且速度很快,如石头、圆木,但是,如何让滚动的东西能代步,让我们坐享其成,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发明车的关键是车轮。最早的车是独轮车,然后才是两轮车,再慢慢演变,才有三轮、四轮车。老子所在的年代,应该只有独轮车和两轮车。问题关键的关键是,老子注意到,轮子变成车子,是因为“无”!这个视角是常人所没有的。
  古之车轮有三十辐,为效法一月三十日之数也。毂有孔,三十辐插在孔中,共凑之。毂与辐构成轱辘。木匠会在轱辘中间留一个大孔,用来插轴,轴一插上,轱辘才实现华丽转身,成为车轮。轮轴上再安个车舆,以遮风挡雨,而车舆中间是空的,才能让人乘坐,这就是独轮车。后来人们发现,一个轮子不稳当,又将两个轮子用轴连接起来,再在上面安装车舆,才有了比较象样的车。老子发现,正因为轱辘中央有一个“无”,被人所利用,让人实现代步。如果轱辘是实心的,永远无车。
  2、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白话:搅和黏土制作器皿,当器皿腹腔是空的,才能发挥盛放东西的作用。
  阐述:埏(shān),和泥巴。埴(zhí),制陶用的黏土。“埏埴以为器”,抟合泥土烧制成有形体的器皿,“当其无,有器之用”,正是因为器皿有一个空洞无物的腔,器皿才能发挥出盛东西的作用。是呀,我们以前确实没注意到这个,我们只看到“有”的价值,没注意到“无”的作用。也没有哪个工匠会将器皿做成实心的。
  3、凿户牗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白话:开凿门窗建造成房屋,当房屋有门有窗户,屋内有足够的空间,房屋才能发挥居住的功用。
  阐述:户,门。牗,窗。开凿门窗,房子才能进出、通风、采光、观视,屋中间空无,才能住人。建造成有形的房屋,正是因为有门窗的空无和室内留有空间,所以才能住人。是呀,这个以前确实没注意到,只看到“有”即四壁和椽瓦,没注意到“无”即为啥要留扇门,要在墙壁上掏个窗洞,尤其是房的空间,甚至完全忽略了。是呀,哪个将自家的房子建成实心的,那才搞笑呢。
  4、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白话:所以说,我们创造出各种有形的器物,是为了能给我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而在器物上留下一定的空间,是为了让器物发挥出作用而真正为我们所用。
  阐述:有之与无之,是一对概念,利与用,是一对概念。有之,创造出各种有形的器物;无之,在器物上留下一定的空间。有之、无之,是我们建造任何物件的过程,是一体两面。为利,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为用,让器物发挥出作用而真正为我们所用。但是,我们通常只注意到有之,没发现无之。老子看问题的角度和思维方式不同常人,更多的是用反角度和逆向的思维。老子的意思是,我们不但要善于有之,而且要善于无之,既要注意到有的功用,又要注意到无的功用。有无是一体两面,有是为了利,无是为了用,谁也离不开谁。我们追求的是“利”,但我们真正需要的是“用”,又有几人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综述:
  上一章,老子提出“玄德”的六大条件,进行提出六问。第一问,“载营魄抱一,能不离乎?”就是这个承载着肉身与灵魂,这个会思考,有想法,这个老巢(营)与主(魄)合为一体,居于天地之间的东西,也就是人,能够做到形神不离,无欲无念的自然状态吗?人呀,喜欢自以为是,喜欢主观臆断,喜欢神游天外,喜欢异想天开,喜欢好高骛远,喜欢不切实际。而不愿面对和承认现实,甚至希望摆脱肉体束缚,获得意志独立。更有疯狂者,还瞧不起肉身,出现自残,甚至毁灭肉身的极端做法。许多极端思想的崇拜者,自残自焚,就是如此。
  第二问,抟气致柔,能婴儿乎?将戾气、怨恨、报恩、感激等各种情绪以及对功名的执念,抟揉在一起,再也没有区别,没有对待,即“弱其志”,达到柔和的极致状态,这种极致的柔,不是柔弱无力,而是一种本真和初始,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它如水之柔,无坚不摧,无攻不克,它以柔制刚。象婴儿一样,不失人的本真,精神不散,元气保全。能回到婴儿状态吗?难呀,因为人有志,人要强,人总想着往高处走。
  第三问,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洗涤清除眼目所见的那些变幻莫测,又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的尘世万象,抛弃那些我们自认为正确,其实与道相悖相左的所谓的经验阅历,使人心不再被蒙蔽,洞明世事且没有纰漏,使人心洁净如初,且不染一尘,还原本真,且没有瑕疵,能做到吗?难,因为人喜欢固执己见,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
  第四问,爱民治国,能无为乎?热爱自己的民众,治理自己的国家,能够做到不自以为是,不好高骛远,一切顺其自然,不随意添加自己的意愿吗?很难,因为君王都喜欢有为,而不喜欢无为。
  第五问,天门开阖,能为雌乎?睁眼闭眼,目所及,耳所闻,所思所想,能自然而然谦卑处下而不争吗?难,因为人都喜欢雄心勃勃,都想称雄,不想为雌。
  第六问,明白四达,能无知乎?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怨纠结,已经洞察,内心明镜似的,有如日月之光普照,四极八荒无所不及。却能大智若愚?能达到无知的境界吗?难,因为无人能管住自己这张嘴。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不事张扬,而没多大本事的人却是多如牛毛,没本事的人生怕别人说他没本事,所以最能卖弄。
  六个拷问,六种境界:敬终如始、不忘初心、一尘不染、顺其自然、与世无争、大智若愚。
  本章,老子谈“无之”之道。“道”,无形无象,没有具体的概念。但并不等于“道”是真空的、不存在的。“道”的存在,必须借助于有形的“器”才得以显示。但呈现出来的,我们能感受到的,已经不再是“道”的本来面貌了。所以《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意思是,“道”是无形的制御者,“器”是有形的被制者,“道”制御着不同的“器”而显示出不同的物性,从而演化出千变万化的生化规律和动力。这就如用同一力量挥动同一锤子去敲击鼓、钟、铃、锣……虽是同样的敲击,但是所发出的声音却有很大之差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同样的米,却会养出各式各样的人来。道是无,而道的用,却无时不有,无处不在;道是有,道借助有,才得以显示,人类才能透过现象见本质。
  对于“无”、“有”的概念,老子在开篇第一章就提出了,即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与有,都是道的不同表现状态。这一章,老子再次提及“无之”与“有之”,举了三个例子,分别是人的住、行、用,即房子、车子、杯子。三个事例,言简意赅,深入浅出,形像生动,易于理解。结论是,“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是呀,我们现在买车子,要求空间大,坐起来宽敞舒服。买房子也一样,谁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一幢建筑面积很大,而使用面积很小的房子呢?换句话也可以说,买的是体之“有”,而目的却在其“无”之可用。
  但有人认为老子仅仅列举三个同类的例子就试图证明“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普遍真理,在逻辑上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世上万物,用处并不都在于某个空间,例如菜刀用来切菜,毛笔用来写字,在这些事情上,又如何理解用“无”呢?
  其实,任何一物既成其“体”之“有”,就必然蕴涵着可以为“用”之“无”,问题只在于“体”之“有”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用”之“无”要靠智慧去体悟。就拿菜刀来说吧,最好用的无疑是最锋利的,而最锋利的无疑是刀刃最接近于“无”的。用刀的诀窍,如庖丁解牛,“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再说毛笔之类的其他事物,当然也可以像体悟菜刀之“用”去体悟。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每一笔画,或遒劲,或圆润,或虚无,或实笔,或枯笔,其实都靠笔尖留“无”来完成。正如国画的留白,白就是虚,就是无。“无之”的妙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俗话说,“广厦千间,夜卧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三餐”。我们追逐“利”,故有“广厦千间”,而我们真正需要的“用”是“夜卧六尺”;我们追逐“利”,故有“家财万贯”,但我们真正需要的“用”是“日食三餐”。我们一生都在追求“有之”,都在逐利,而“无之”的用,常常不予考虑。我们短暂的一生,究竟需“用”多少,能用多少,用了多少,往往被我们自己忽略了。利与用,在我们生活中常常出现严重脱节与背离。我们孜孜不倦,梦寐以求,拼命追逐的是“利”,可是我们实际需要的是“用”啊!到底是我们在“利用”物,还是物在“利用”我们呢?
  老子劝告世人,“无之以为用”。是呀,无之才能美。绘画留白,无之,画才有灵气;书法,无之,字才会活;刀刃无之,才会有庖丁解牛之乐;房子,无之,才会物超所值;内心无之,才能真的消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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