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三十八）

　　人们在繁忙中是不会在意时光的飞逝的。菊花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无论吃再大的苦都无怨无悔，因为她的心里充满了寄托，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秋生也快毕业了。秋生毕业了，也就意味着有了工作，有了工作，就会有工资，生活就会好的。这一连串的思维过程不知道在菊花的脑子里经历了多少个来回，而每一次的思考带给菊花的都是美好的享受，仿佛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已经指日可待了。经过三年的艰苦挣扎，菊花总算缓了口气，虽然所欠的债务还没有还完，但是感觉却已经和过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哥哥嫂嫂们对自己也另眼相看，一点也没有逼迫还债的意思，这让菊花心里轻松不少。每当秋生放假回家，菊花都是央求秋生带自己到村口田野里转转，感受一下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菊花颇有感慨，说着一些让秋生高兴的话题。
　　“现在政策好像好点了，很多人都想办法挣钱，有钱人越来越多了。”菊花摘下一朵野花，递给跟在身后的冬冬。
　　“还是穷人多，能挣钱的有几个啊？”秋生显得不以为然的样子。
　　“毕竟比过去强多了，找活容易多了。”菊花没有被秋生的话感染，依然对生活充满了向往。
　　“电视上好像在讨论农业税的问题，我看很快就会取消农业税了。”秋生脸色变得温和起来，他最关心的还是农民的生计问题。
　　“不会吧，种地纳粮天经地义的事情啊？怎么会有那样的好事情啊？”菊花笑了笑，表示不相信。
　　“你不会懂的，这是国家大事！”秋生打住了自己的话题，他知道凭菊花知道的知识，一时半会的解释不清的。
　　菊花也就不再追问，她双手抱着秋生的胳膊，幸福的徜徉着。秋生也不挣脱，任由菊花抱着。几年的共同生活，让秋生感觉到了菊花的重要性，虽然很多时候自己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最理想的生活，但是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在生活的压力下，秋生慢慢习惯了适应，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就应该担当家庭的责任，为了父母，为了孩子，他不能考虑自己太多。
　　“才几年啊？你看，杨树都这么粗了。”菊花来到一棵杨树前，用胳膊环抱着一棵杨树。
　　秋生放眼望去，只见一排排的杨树矗立在田间地头，那还是老支书在的时候带领社员栽种的，几十年过去了，已经长得非常粗壮，有的一个人已经抱不过来了。这是集体财产，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王树坤当书记的时候曾经动过心思，但是因为公社反对，说把树杀了再栽不容易，给否决了。王树坤也就没有坚持，放过了几次机会。等到杨树越长越大，王树坤因为要把书记的位子传给王景林，一时间怕产生影响，影响了王景林的接班，就没有动作。等到王景林接任了村里的书记，新官上任，也不好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就一直没有将树杀掉。等到王景林坐稳了书记的位置，心里想反正这树是自己说了算，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不用急。所以，也就拖了下来。没有想到树越长越大，已经具有了很大的规模了。
　　“树是好树，就怕派不上好用场啊！”秋生用手摸了摸杨树，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树梢，发出了一声感叹。
　　“管它呢！和我们又没有关系！”菊花才不管树的归属呢，在她心里，只要秋生在，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秋生很快就到了毕业分配的时间了，很多同学都忙着托人找关系，想找个好的单位，唯独秋生不那么上心，他觉得在那里干都一样，反正都是要教学的。当很多同学都分配到城里的学校的时候，秋生才被通知到教育局报道，他是最后一批等待分配的师范生。
　　“韩秋生同学，现在只有两个地方可以选择了，一个是农村的中学，离城里很远的。一个虽然在城里，但是是聋哑学校，你去哪里啊？”管分配的人事科长征询着秋生的意见。
　　“我就去农村的中学吧，聋哑学校我不是那个专业，不太适合。”秋生很自然地选择了农村中学，他觉得自己的情况不适合在城里的工作，家里需要帮助的。
　　当秋生到学校报到以后，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秋生正在学校里备课，突然邱萍来了，这让秋生感到很意外。赶紧把邱萍领到自己的宿舍，还没有坐稳，邱萍一把拉住秋生的手就要走。
　　“快点，我舅舅给你找人了，说能够安排你在二中工作。你现在就跟我到教育局，我舅舅正在等着我们。”邱萍一边急促地说着，一边拉着秋生的手往外走。
　　“不行的！”秋生一把挣脱了邱萍的手，显得很决绝。
　　“你……傻了吗？多少人想到城里工作啊？你难道不想吗？”邱萍感到不可思议，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舅舅帮忙的，根本没有想到秋生会拒绝。
　　“城里离家太远了，不适合我。”秋生只好解释起来。
　　“怎么不适合啊？城里条件多好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邱萍根本听不进去。
　　“家里需要我帮忙的！”秋生脸色一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让菊花也进城吗？随便找个活也比在家里强的。”邱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心得不到好报，看来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但是还是不死心，替秋生想起办法来。
　　“她不会离开家的。”秋生突然变得很坚决，一下子挣脱了邱萍拉着的手。
　　“你……”邱萍一时间面红耳赤起来，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秋生好像有了隔阂，不是很了解秋生了。
　　“不要麻烦了，这样很好的。”秋生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愿望，他内心深处真的不羡慕城市生活，他觉得那样的生活离自己很远的。
　　“你……我……”邱萍气得嘴一张一合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眼泪不由得掉下来了。
　　“谢谢你了，我真的不想去城市的，身不由己的。”秋生感觉不好意思，心里觉得对不起邱萍的一片好意，只好安慰邱萍。
　　“你真是死脑筋啊！”邱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趟算白搭了。秋生已经不是当年的秋生了，他身上有了太多的责任。望着年纪轻轻就一脸沧桑的秋生，邱萍心里一阵酸楚，掉下来几滴眼泪。她觉得命运真的太不公平了，像秋生这么好的人儿怎么就摊上那么多的生活羁绊呢？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她一时间找不到答案。当确信说服不了秋生的时候，她没有再停留，她想先回去，让自己激动的心稳定下来，怕自己在秋生面前失态，弄出不好收拾的局面。
　　邱萍走了，秋生望着邱萍的背影，眼神一阵暗淡，他很清楚邱萍的心意，自己又怎么不想去过那种花前月下的生活呢？虽然邱萍十分爱他，但是他却不能接受这份爱，这份爱太沉重，自己承担不起。
　　邱萍坐在回城的客车上，泪眼朦胧的样子。她低下头，整理着纷乱的思绪。一直以来，秋生的形象就像生了根一样，稳稳地占据着自己的心灵。她深知自己是爱上秋生了，也许是从秋生送给自己那尾金龙鱼开始，也许是从和秋生一起交作业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在邱萍的心里，却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为了保住这个念想，邱萍把那尾金龙鱼像保护眼睛一样的保护着，生怕有什么闪失。每当下课以后，回到宿舍，邱萍就会面对着金龙鱼发呆，她不知道秋生现在处于什么状况，生活是不是如意，是不是病了，身边是不是有人照顾。但是，很快就面露羞涩，因为秋生已经是结婚的人了，并且有了孩子。自己已经错过了和秋生在一起生活的机会。想到这里，邱萍就会苦笑一下，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邱萍却变得逐渐坚定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错误的，是自私的。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要拥有呢？难道秋生结婚了，就会把她和秋生曾经的美好葬送了吗？自己仍然可以关心爱护秋生，为了那曾经的美好，为了那份心底的眷恋！他觉得秋生身上有让自己心甘情愿付出的成分，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因素，但是她确信这份感情不是龌龊的，是光明正大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有了这个想法，让邱萍心里释然了。当听说秋生被分配到乡镇中学的时候，她一阵失落，虽然不能拥有秋生，但是能够经常见到秋生，感受到秋生的气息，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听说舅舅有个同事在教育局分管人事工作，她就央求舅舅帮忙。舅舅很热心，以为是邱萍的对象，所以就极力帮助。当从舅舅那里得到信息的时候，邱萍满怀希望的坐车来到秋生单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邱萍闷闷不乐的回到学校，她明白自己和秋生已经很难在一起了，除了自己心里埋藏着的那份爱，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但是邱萍还是觉得很踏实，她觉得，只要秋生活着，自己心中的那份爱就会有着落，也许自己爱的不是秋生的人，爱的是秋生身上散发出来的真诚和善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