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三十七）

　　一个五一假期，恰好是麦收季节，秋生回到家里，有感于菊花的劳累，就尽力地帮助菊花劳动。酷热的太阳照射着大地，一望无际的麦田在西南风的吹动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好像在欢呼丰收一样。然而，这对于正在挥汗如雨的秋生来说却显得很扎心，他每次弯下腰割掉一把麦子，都要用胳膊去擦一下掉下来的汗水，不一会儿就把脸庞擦出一道红红的痕迹。菊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把一个斗笠递给秋生，想让秋生遮挡毒辣辣的太阳，秋生一把丢开，他嫌斗笠碍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抓紧时间把成熟的麦子收割到家里，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容颜呢？菊花笑笑，也就不再勉强，她知道秋生有股子犟脾气，是拗不过他的。
　　秋生竭尽全力帮助菊花把麦子收割到家里，把麦子脱粒完，就到了开学的时间了。虽然还有很多琐碎的农活，但是已经无关大局了。秋生稍微安慰，就打点行囊，回到学校去了。
　　来到学校，已经是傍晚十分了，秋生背着包裹就要进宿舍，被舍长刘涛一把拦在宿舍门口。
　　“哎，你是谁啊？怎么进我们宿舍来了？”刘涛一时间没有看清楚秋生，以为是别的宿舍的学生。几天不见，秋生那白白的脸庞已经变得跟焦炭一样，黑得照人影了。
　　“刘涛，是我，秋生！”秋生赶紧声明，想节省时间，他太累了，想赶紧休息一下。
　　“我的天啊！你是秋生啊？”刘涛大吃一惊的样子，一把拉着秋生来到电灯下，仔细打量起来。
　　“大家快来看看，这是秋生吗？”刘涛虚张声势起来，他觉得秋生的变化太不可思议了。
　　“你小子眼眶子那么高啊？不认识你哥了？”秋生脸色一红，把头扬了扬。
　　“我的天……啧啧……”几个同学已经转过身，瞅着秋生，发出惊叹声。
　　“你这是去哪里演出去了，把面具带回来了吗？”刘涛已经通过声音确定秋生的身份了，不由得问起来。
　　“这有啥？太阳晒的！”秋生解释了一句，挣脱了刘涛的手，回到自己的床上，卸下包裹，立即摊在那里。
　　“这也太……”刘涛打住了下半截话，他突然觉得不能再追问下去了，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出了宿舍，去洗刷去了。
　　秋生哪里有心思去思考容颜的问题，他稍微把行李整理了一下，给自己腾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菊花送走了秋生，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农活当中。俗话说，五月田，早一宿高一拳。为了秋季有个好收成，必须抓紧时间把夏玉米种上。菊花一个人整天围着农田转，天不明就下地干活，直到晚上才回家。中午带着干粮，等到累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在地头找个树荫凉坐下来，囫囵吞枣地吃几口。但是苦了冬冬了，看着菊花那么累，冬冬好像很懂事一样，自己在地头的树荫下玩耍，等到菊花干完活，已经是晚霞满天了。菊花把一个馒头递给冬冬，冬冬一把抓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确实是饿极了。本来菊花想把孩子放在婆婆家里，但是看到婆婆家也是很忙，就不好意思再打扰婆婆，自己一个人带着冬冬下地干活去了。望着冬冬狼吞虎咽的样子，菊花不由得掉下一串泪珠，她觉得是自己不争气，苦了儿子。
　　忙过了麦收，紧接着三伏天气就来了。太阳像一个火热的烤炉，把大地烤的热浪滚滚。菊花却不能闲下来。她需要抓紧编筐，好筹集秋生的学费。因为暑假过后，秋生就需要带着学费去上学，这笔巨大的开销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筹集出来。但是冬冬又需要照料，菊花只好把冬冬带在身边，利用编筐的空隙去观察一下冬冬的动静，好在冬冬比较听话，这让菊花省心不少。隔壁的四爷爷见菊花忙得不可开交，抽空就带着冬冬去他家里玩耍。四爷爷家里养了很多花卉，再加上四爷爷有个捕鱼的本事，家里的生活状况比较起来比菊花家里强多了，所以冬冬一看见四爷爷来了，就扑到四爷爷怀里，四爷爷就高兴地抱起冬冬，去他家玩耍去了。菊花很放心冬冬在四爷爷家里，心里很感激四爷爷的帮助，觉得四爷爷是个难得的好人。
　　菊花正在编筐，突然四爷爷抱着冬冬就进来了。只见冬冬脸色绯红，激烈地喘着粗气。菊花赶紧把筐一撂，接过冬冬。冬冬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晰，看到菊花，哇地一声哭喊起来，紧接着就呕吐起来。一股刺鼻的酒气熏得菊花皱起眉头。
　　“都是王二狗这个坏蛋！他趁我不注意竟然给冬冬喝酒了，这个坏东西，我骂了他了。”四爷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好给菊花不断地道歉。
　　
　　“我就给他喝了一口，呵呵。”王二狗已经从四爷爷家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半瓶酒，看到菊花，皮笑肉不笑地，讪讪地解释起来。
　　“你个王八喂的，我给你拼了！”菊花使尽浑身的力气，拿起一把菜刀就朝王二狗砍去。王二狗慌得赶紧躲开，瞅准一个机会，风一般地跑了。菊花气得直跺脚，拍着巴掌大骂起来。
　　“别给他一般见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出来的，都怪我……”四爷爷只好陪着笑脸，安慰着菊花。
　　“这个该千刀万刮的孬种，老天爷让他不得好死！”菊花顾不上擦眼泪，仍然叫骂着，引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见是菊花和王二狗闹仗，都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判了好几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啊？”大家都为王二狗的行为不耻，很同情菊花。但是碍于老王家势力大，只好小声地议论着。
　　“听说是王景霞给弄出来的，人家势力很大呢！”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妇女插了一句话。
　　“城里有人好做官啊！这个世道真是，怎么老天爷也不长眼呢？”一个老奶奶叹了口气，低头走开了。大家见菊花一个人哭的可怜，就围上去劝说，菊花在几个年轻的媳妇的簇拥下回到家里。四爷爷苦笑了一下，回家把门一关，他可不想让王二狗这样的人再次进他的家门了。
　　韩庆林和李颖听说了冬冬被王二狗灌酒的事，虽然很生气，但是觉得王二狗是个劳改犯，不能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再加上两家世代都不和睦，怕两家因为这事旧事重提，激起更大的冤仇来，也就忍下这口气。菊花怕影响秋生的学业，也就没有告诉秋生，一场灾难就算过去了。冬冬在呕吐了几次以后，也逐渐恢复了身体，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不适，这事很快也就不了了之了。
　　很快就到了秋天，菊花为了退地的事来到村委。王景林正在办公室和一伙年轻人打牌，满屋子的烟雾。
　　“你来干什么？”王景林见是菊花，一脸的不高兴。
　　“我来退地的。”菊花一点也不胆怯，因为秋生考上师范，成了公家人，退地是有政策的。
　　“哦，你打算怎么退啊？”王景林嘴里叼着烟，一边整理着手里的牌，一边心不在焉地问。
　　“就退东湖那块地。”菊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可不行，要退就退西湖的黄土地，黑土地没有人要的！”王景林大权在握，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那不行，我们家还有岭地呢！这样不公平！”菊花显得很生气的样子。
　　“你想要公平啊？那好啊，你不退地不就公平了吗？省的大家费事！大家说对吧？”王景林一副不要脸的模样。
　　几个打牌的委员赶紧随声附和起来，气得菊花一扭腚，回到家里。
　　“神气什么？不就是考上个师范吗？要是考上大学还不知道多骄傲呢！三带一！”王景林邪气地讥笑了一句，撂下一对牌。
　　菊花回到家里，气呼呼的。她知道这是王景林故意刁难自己，但是人家是一村之长，财大气粗，自己有什么力量对抗呢？但是想想不退地太不划算了，需要多交一个人的口粮，再加上各种摊派，确实太吃亏了。几经思考，菊花一咬牙，再次回到村委大院。
　　“就按你说的退！好孬我们这季小麦是不种了，你想给谁种就给谁种吧！”菊花生气地答应了王景林的要求。
　　“这还差不多，那你回去吧，我们村委再研究一下，一会去给你丈量丈量。”王景林斜眼看了看菊花，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牌。
　　“要不给她量量吧。”几个委员不好意思再打了，也就放下手里的牌，替菊花求情。
　　“真他娘的扫兴！”王景林一把摔下手里的牌，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去西湖地里等着！我们一会就到！”王景林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菊花在地里等了好长时间，王景林才带着村里的会计和几个委员来到地里，在王景林的安排下，把最好的一块地给割了出去，这样菊花剩下的地就不方便耕种了。
　　“就这样，砸上灰点！”王景林得意地指挥着，几个委员做好灰点，随着王景林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你就坏吧！会遭到报应的！”菊花望着王景林的背影，心里一阵诅咒，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