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陈友谅进位汉王 康茂才忠义诈降（小说）

　　话说徐寿辉在江州被软禁，邹普胜等人上表，请求晋封陈友谅为汉王。徐寿辉违逆不过，只得下诏。陈友谅遂进位汉王。
　　时赵普胜督军攻打池州未果，兵败无踪，三千余天完军战俘遭常遇春坑杀，消息传来，天完军震惊。陈友谅以此激励将士，传檄天完各州县，令筹措粮草，整备军马，以待复仇。
　　公元1360年春，陈友谅调集十万大军，分乘五百余条大小船只，沿江顺流而下，进攻朱元璋部。
　　时朱元璋方刚令处州知府孙炎征聘浙东名士刘基、宋濂等人前来，闻陈友谅调集大军来攻，心中惊慌，连夜升堂，聚文武将官数十人，商议计策。
　　刘基道，“今未探知陈友谅首攻何处，先令沿江各城加强戒备，另外命各处整备军马，以便随时调遣。”
　　时陈友谅欲直攻应天府金陵城。
　　邹普胜劝道，“金陵城城高墙后，又是朱元璋老巢所在，防守必重，若首攻不下，恐挫动锐气，不若先攻打太平府，以此为基石，则进退有据。”
　　张必先反对道，“不可，今大军顺流而下，宋军未必可知，倘若先攻太平府，必让朱元璋有了准备，今当直攻金陵城，倾其巢穴。”
　　邹普胜道，“细作往来，如何不知？攻城掠地，非一朝一夕。今若攻占了太平府，则似掐住宋军咽喉，既可阻敌上游援军，又可从路上夹击江宁城。”
　　陈友谅思虑一番，道，“二弟建议虽好，恐太过冒险，当从丞相之言，先攻打太平府。”
　　陈友谅遂令李才为先锋，率五十余艘战船从采石矶登陆，袭占宋军驻守营寨，而后进兵太平府首府当涂城。
　　太平府知府许瑗、行枢密院判官王鼎、通判花云将兵坚守，李才令大军围定城池三面，督兵攻打六日不曾下。
　　这日，陈友谅率部在船上观战，恰逢涨潮，江水涨至城边，汉军大船逼近当涂城，船头正好与城墙齐高。陈友谅遂令大船并排接近城墙，汉军从船上直接跃上城头，攻入城来。
　　知府许瑗、院判王鼎尽皆战死，通判花云被生擒。
　　陈友谅见花云肤色黝黑，异常雄壮，便问道，“你便是胡大海？”
　　花云不语。
　　张志雄道，“此人非胡大海，乃另一个黑将军花云。”
　　陈友谅道，“某见你勇武异常，有意重用与你，今可愿降？”
　　花云道，“不降。”
　　陈友谅道，“你不惧死？”见花云不语，遂令刀斧手推下去斩首。
　　花云被推至石阶下，挣脱绑绳，夺了大刀，杀死十余兵士，最后又被捉住。
　　陈友谅道，“大军之中，你如何逃脱，既不想死，何不早降。今又害我兵士性命，岂可饶你。”言罢，令人将花云吊至城头，命弓箭手当靶子射。
　　花云破口大骂，“陈友谅，你僭越谋反，必不得好死。”
　　陈友谅听罢，心中岔怒，取弓箭来，亲射了花云一箭，正中花云左眼。众兵士亦射，花云被射得身无寸肤完好。
　　闻知太平府失陷，朱元璋大惊，聚众商议道，“今陈友谅袭占太平府，不久必来攻应天府。其势甚大，当如何相拒？”
　　杨璟道，“太平府乃应天府屏障，今被汉军袭占，恐处处受制，当发精兵夺回。”
　　茅成道，“今陈友谅十万大军屯于太平府，其有战船之利，倘若得知我从陆上攻太平，其率大军顺流而下，恐应天府不能保。”
　　杨璟道，“若不进兵，如何退敌？”
　　陶安道，“今当先虑如何防守金陵城才是。汉军势大，战船又高，船首可与城墙相并，其若以攻当涂城之法来攻江宁城，恐极难防守。”
　　廖永忠道，“何不将江宁城弃了，立寨于城东金陵山，以扼其势。”
　　常遇春道，“岂可白白将江宁城让了，却给他们提供便利。”
　　缪大亨道，“城外河叉可广立梅花桩，以阻战船进出。”
　　康茂才道，“其战船巨大，可撞击而过，当于江边立下营寨，暗藏战船于河叉，水陆两相策应，以拒汉军。”
　　陶安道，“汉军势大，我等恐难久守。彼在水上，来去自由，进退皆由其决定，长久相持，恐非上计。”
　　俞通海道，“那便到水上与其决战。”
　　绍荣道，“此举更不可，我部水军稀少，且战船微小，如何能与其在水上决战？”
　　徐达道，“若无妙计，只好设伏兵于城外，待其攻城之时，内外夹击，与其决一死战。”
　　邵荣道，“此计并无多少胜算，一旦对方登岸立寨，有了立足之处，恐极难攻打。”
　　赵继祖道，“既无胜算，又难以相抗。我等同是汉人，今何不归顺，共抗鞑子。”
　　常遇春道，“陈友谅拘禁徐寿辉，尽行不义之举，我等如何能归附他。”
　　赵继祖道，“陈友谅爱戴军民，甚得众心，其又有匡扶天下之才。此番陈友谅聚重兵来犯，还不是因你坑杀降卒，以致此祸。”
　　邵荣劝道，“今大敌当前，休生不和。”
　　散议之后，朱元璋来寻刘基，恰好宋濂也在，便道，“两位先生方刚出山，某便临灭顶之灾，方刚军议，两位如何不发一言？”
　　宋濂道，“我等新来乍到，人微言轻，不敢枉论。”
　　朱元璋着急道，“如今形势危急，两位先生何必过谦。”
　　刘基道，“不才倒有一计，恐会上人多嘴杂，走透了消息，今丞相即来相问，当尽言于丞相。”
　　朱元璋大喜道，“某知先生必有计议。”
　　刘基问道，“赵左丞可与丞相有私怨？”
　　朱元璋叹道，“此事该如何言说。自渡江以来，诸事与其多有分歧，因而心生怨恨，私下并无恩怨。先生为何如此问？”
　　刘基道，“不才只怕众心不一，若再有人暗中通络陈友谅，事无可挽。不知那廖将军与丞相关系如何？此人是否可靠？”
　　朱元璋道，“廖将军有两位兄长在陈友谅军中，然以某对其了解，其必不怀二心。”
　　刘基道，“大兵压境之下，难保不有人生二心。丞相既如此信任廖将军，不才便放心了。其有两位兄长在陈友谅军中，正需此人献计。彼若怀二心，万事休矣。”
　　朱元璋道，“先生欲用诈降之计？”
　　刘基道，“丞相所言甚是。今大兵压境，水上难斗，岸边难守，城下难决，若要取胜，当需诱其前来，而后聚盛兵伏击，则可大获全胜。”
　　朱元璋道，“先生既成竹在胸，某便心安了，却不知先生具体如何谋划？”
　　当下，刘基便将整个军事计划和盘托出，最后又嘱托道，“此事机密，知晓之人当越少越好。”
　　朱元璋点头道，“某必小心备之，严防细作，来日部署，仅须各部主将知晓。”
　　此时，夜已过半，繁星点点，金陵城内寂静无声。刘基、宋濂、朱升三人将朱元璋送出门来，亦相互道别，各自回去。
　　刘基方脱了外衣，正要休息，却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便又赶忙披衣下床来，刚出房门，便见朱元璋在家仆的引领下来到了跟前。
　　刘基赶忙道，“丞相去而折返，不知有何事故？”
　　朱元璋道，“廖永忠尚有一兄被囚在张士诚哪里，张士诚曾打算以其弟易其兄，事未曾成，某恐其心生怨恨，令诈降之计弄假成真。目今帐下康茂才与陈友谅有旧，某考虑一番，不若令康茂才诈降。”
　　刘基道，“某为丞相献计，丞相择人而用，成败当听天命。”
　　次日天明，众将皆已云聚枢密院，准备议论军事，却久不见朱元璋来。邵荣派人去丞相府打听，得知朱元璋还在睡觉，便道，“今形势如此危急，竟能安睡！”
　　众人正等得不耐烦，忽小校来报，“丞相有令，各将皆回，以候差遣。”
　　众皆莫名而去，康茂才却被单独唤至朱元璋私邸。
　　朱元璋见到康茂才，道，“将军与陈友谅有故旧之交，今陈友谅聚盛兵来，恐不能挡，将军何不投他而去。”
　　康茂才听罢言语，急忙跪倒在地，叩头道，“某感丞相向日不杀之恩，正欲舍身报答，怎会因个人私交而坏丞相大事，某若被陈友谅所擒，纵然其念故旧之情不肯相害，某必不会厚颜苟活于世上。”
　　朱元璋急忙扶起康茂才，道，“某信将军之忠义，彼言语皆外人猜疑耳。”
　　康茂才道，“某愿请为先锋，与陈友谅决战，以绝众人之疑。”
　　朱元璋道，“某尚有一事，正需将军效力。”
　　康茂才道，“丞相有何安排，尽管吩咐。”
　　朱元璋道，“某欲让将军诈降于陈友谅。”
　　康茂才道，“此事易尔，必当效命。”
　　时陈友谅部亦在商议进攻金陵城事宜，派细作四处刺探金陵城周边地形及部署。
　　邹普胜对众将道，“今汉王裹挟徐寿辉而来，恐致宋军非议，当令徐寿辉禅让帝位，以使众人归心。”
　　众皆从其议，令侍御史解开往言之。
　　徐寿辉知事不可免，只得令解开草诏，令兵士在城外筑受禅台。及至坛成，徐寿辉请陈友谅登坛受禅。
　　陈友谅纳了八般大礼，登了帝位，国号大汉，改元大义。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其余文臣武将亦各有封赏。
　　受禅之礼刚罢，忽然狂风大作，乌云聚至，下起漂泊大雨来，众皆慌乱避雨，以为不吉。
　　邹普胜道，“此间风云变幻，正应禅让之事。”
　　徐寿辉被封为白阴公，前往采石镇安居。邹普胜请陈友谅于路袭杀徐寿辉，陈友谅不从。
　　邹普胜遂对张必先道，“圣上仁慈，不肯杀掉徐寿辉，然徐寿辉心中若有不平，万一暗中煽动旧将，恐致内乱。将军可派人扮作盗贼，于路袭杀徐寿辉。”
　　张必先遂令部将陈霄秋带兵扮作盗贼，半道袭杀徐寿辉及其随从。陈友谅闻知徐寿辉被害，痛心不已，令人将徐寿辉及夫人送往家乡安葬。
　　时陈友谅收到康茂才诈降之书大喜，对众将道，“朕之故交康茂才来书，欲作内应，约朕十日后攻打金陵城。”
　　邹普胜看罢书信，道，“此必诈计！岂不闻‘背主做窃，不可定期’？今先约下日期，到时两相有所变动，怎可依约行事。况一旦泄密，却被对方将计就计。此信不可信。”
　　陈友谅道，“康茂才乃朕之故旧，因形势所逼才投于朱元璋麾下，此番来信，必不欺朕！”
　　张定边道，“丞相之言甚有道理，今金陵城四周地形尚未察明，对方部署及人马数量亦不清楚，不宜贸然进兵。”
　　陈友谅道，“贤弟多虑。康茂才在信上已经说明，金陵城内外守军总共不过四五万，除却守城兵士，其余分水陆两军，驻于城南及城西。康茂才令我兵分两路，攻打城西及城北，直击宋军虚处。今上天相助，令故旧告知机密，怎可错失战机？”
　　邹普胜道，“既是如此，也不宜急进，可令细作探查，以证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