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说)
作品名称:山汩第二部(小说) 作者:湛卢使用者 发布时间:2017-10-27 05:06:14 字数:6223
断喝的人很有威力,屋内的人,在他的断喝下包括小胡全部立正站好。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位是谁?”
宝贵俩手支在桌子上仍然保持着顶枪的姿势。当来人转到他到正面,他才收起双手恢复了站姿。
来人是个年轻英武的军官。笔挺合体的军官服把人衬托的精明强干。他眉宇间透出的正气给了宝贵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是什么人?”军官心平气和地问宝贵。
宝贵立正站好并给对方行了个军礼:“我是十三连战士,郎宝贵。”
“十三连不是驻扎马家屯吗,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看宋连长的。”
“看就看呗,怎么还搞得剑拔弩张的?”
“这,你得问胡干事。”
军官转向小胡还没等开口,站得笔直的小胡跨到军官身边同他耳语了几句。
小胡的耳语刚结束,军官就极不满意的训斥道:“胡扯,司令走的时候不是有话吗,所有的事情都等他回来再说。”
“可政治部?”小胡一脸为难的想解释。
“政治部也得听司令的。”军官不容置否的打断他,“赶紧把宋连长放了,把你的人领走。这是我的命令。”
“是,参谋长。”
“另外记住,以后不准把枪对向自己的同志。”
“是。”小胡敬了个礼转身欲走,宝贵拦住他,“我的枪还给我。”
“给,给。”小胡不再一脸严肃,他握住宝贵的手,“宝贵同志别记我仇,我这也是工作。”
宝贵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是什么工作呀,怎么好像专门找人茬?”
“宝贵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有的时候党需要这样工作。”参谋长替小胡回答了宝贵的话。”
枪,送回来了,宝贵拎枪要走,参谋长挽留住他:“别急吗,你不是要找大老宋吗,我也正好找他有事。”
“我怎么能和你比,我这是私事。”
“别客气。公事私事都是事,大老远的你来了事也是小不了。能跟我说说什么事吗?”
宝贵简明扼要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参谋长仔细听完安慰着宝贵:“宝贵同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自从这九一八以来,我们有多少同胞家破人亡。记住这笔债吧,这笔债一定要让小日本加倍偿还。”
大老宋在俩人的陪同下谈笑风生的进了房间。看到参谋长他调皮但不失标准的给他敬了个军礼。
参谋长笑着摆手道:“免了免了。看来对你的审查还是轻,没怎么地吗。”
“能怎么地,我又不是机会主义者。行了,我的事不说了,参谋长找我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指示,倒是有事请教。”
“您客气。有事尽管问。我是有一说一。小胡审查我都说我态度好。”
参谋长笑了:“我可不是审查,我是真的请教,听说在松乙沟你用过燃烧瓶?”
“是,咱们弹药不足,我就想了这么个辙。别说,效果还不错。”
“还能做吗?”
“这玩意简单,只要有油就行,最好是汽油。好酒也行。”
“过两天我把各连的头头都聚到一起开个会,到时候你给大家讲讲怎么做。没问题吧?”
“这有啥问题,你就擎好吧。”
送走了参谋长,大老宋才倒出功夫招待宝贵。
没有寒暄的语言,宝贵直奔主题:“山狸子在哪,领我去找他。”
大老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我这也急着呢,这小子自从离开一直就没归队,八成是找不到咱们了。”
尽管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宝贵还是理解的点了点头。磨刀石一战,部队匆匆开到几百里外,别说山狸子,就是日本人也不知道这支队伍的去向。
沉默了一会儿,宝贵由自己的事情里挣脱出来,他盯着大老宋关心又不失好奇的问:“你又惹什么事了让人家审查?”
“这嗑让你唠的。好像我总惹事。”大老宋不以为然的说着,“根本就不是我的事,我看就是这几个月没打仗把他们那些搞政治的人闲的。”
“不能吧,他们怎么不审查我?”
“你也得配。”大老宋卖弄的挺了挺自己高大的身板,“他们审查的都是连以上干部。”
“都怎么审,用刑吗?”
“哪倒没有,就是没完没了的问,什么时候参加的队伍,参加队伍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参加这支队伍,以后打算怎么干,等等,等等。今天问完了,转天还这么问。”
“这是为什么?”
“看你前后说的一样不一样。”
“你都说成一样了?”
“那是当然,都是自己的真事又不用编。怎么能不一样。”
“哎,我听说你当初在县里和人争窑姐杀了人后才投的军,是这样吗?”
“这是谁瞎编排我,你听谁说的?”
“我们连长赵德胜。”
“这个爱瞎白话的老赵。事情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不过也跟个姑娘有关。”
那是九一八前不久,大老宋去西南关送完蘑菇准备回家。当他路过最有名的花酒楼时,看到很多人围在酒楼门前窃窃私语。好看热闹的大老宋也停下脚步看乐子。不明就里的他通过大家的议论和讲述才知道,原来里面有两个日本浪人在撒酒疯。
“他奶奶个孙子的,这酒喝人肚子里去了还是他妈狗肚子里了。”大老宋听完也跟着大家骂骂咧咧的议论起来。
掌柜的被打的满脸是血跑出来时,大老宋愤怒了,他仔细询问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掌柜的边擦着脸上的血边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花酒楼在县城出名不仅仅是因为菜品做的好,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美女站台。
站台的姑娘是掌柜的女儿。她原本可以待在闺房当大小姐。但心疼父亲的她为了帮衬父亲就不顾别人的议论,抛头露面在酒楼。她的出现为酒楼增添了不少人气。
姑娘在酒楼不干别的,她只是在柜台里记账收钱招呼客人。
今天,这两个日本浪人喝了两壶酒后非让姑娘陪他们喝酒。姑娘不从,他们是先吵后骂,最后又开始砸东西。掌柜的上去劝阻,结果被打的是鼻口流血。
“你跑出来了,你姑娘呢?”大老宋问他。
掌柜的一经提醒,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我都被他们打懵了,我姑娘还在里面呢,我得回去。”
大老宋一拉他:“你去了顶个屁用,我去给你看看吧。”
“你行吗?”
大老宋晃了晃膀子:“不就两个小日本吗,看我的。”
大老宋走进酒楼时,两个已经被酒精灌得脚下没根的日本人正摇摇晃晃围着姑娘调戏着呢。屋内早已经没有了别人,所有的桌子都躺在了地上,板凳也都四脚朝天,杯盘碗筷更是狼藉一地。
大老宋的进来,很明显扫了日本人的兴,他俩瞪着被酒精淹红的眼睛护食狗一样冲大老宋咆哮道:“出去的干活,进来的不行。进来的,死啦死啦的给。”
他们的咆哮对大老宋来说,就是狗放屁。大老宋能理狗放屁吗?他来到两个矮他一头的小日本面前学着他们的口气:“你们的出去的干活。不出去你们的死啦死啦的给。”
“八格牙路。”俩日本人发怒了,他们怪叫着摆出一副会武功者才能摆出的进攻架势。
大老宋是真没瞧得起他俩,看到他俩摆出了这种架势,就挺身迎了上去,刚接近进攻距离他就猛起右脚给了对方的当胸来了一个正踹。
从小就开练拳脚的大老宋动作那叫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别说你是酒后的人,就是酒前也未必能躲开。
一个日本人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脚才知道,对手不仅出脚快而且还有力。当这脚撞到自己胸口后,除了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外,身体也随着脚的走向离开地面向后飘去。如果不是身后有墙挡着,真不知自己会飘到那里算一站。
帖到墙上的日本人盯着大老宋张了几下嘴,不过他没有说话却喷出了一口鲜血。喷完血后,人像泄了气的气球逐渐的堆倒在墙角。
看到同伴倒下,另一个日本人不知所措了,他冲大老宋嚎叫着伸胳膊扔腿的蹦跳着,咋呼半天就是不来进攻。
大老宋耐着性子边往他身边靠边跟他贫嘴着:“小子,你这是那门子本事,你不嫌累呀。”
日本人在大老宋的逼迫下渐渐后退,当他退到墙角同伴的身边时,自感没有退路的他突然向大老宋发起了进攻。
大老宋躲过他的三拳两脚后逮了个破绽把这小子举过头顶扔了出去,这小子的身体在空中挣扎着划了一个不大的弧线嘎的一声头冲下栽倒地上。
看到地上的两个人都没声了,大老宋这才架着已经被吓的不会动弹的姑娘走出花酒楼。
酒楼外的人正在翘首以盼,掌柜的接过女儿对大老宋那是千恩万谢。在大家赞叹的褒奖中一个上几岁年龄的老者问出了不同的话题:“那两个日本人呐?”
“在屋里。”大老宋轻描淡写着。
“你们出来他们同意了?”
“他们没吱声。”
“他们怎么会不吱声呢?”老者捋着胡子大惑不解。
“他们两个让这位大哥打的吱不了声了。”彻底缓过神了的姑娘破开了老者的不解。
“我的天哪,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听女儿说完,掌柜的急的边往屋里奔边嚷嚷着。
“不用怕,死活都算我的。”大老宋冲着掌柜的背影安慰着。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者用不无教训的口吻对大老宋说,“这杀人偿命到什么时候它都在理。”
“那就把我送官吧。”大老宋话里带刺的回答着老者。
“我们做不出这不义之举。”
“你们想怎么办痛快说。”
“如果好汉留下姓名走了,老朽可就能圆了此事。”
“你是让我跑?”
“对,连家都不回的跑。只要债主找不到元凶任谁都没辙。”老者说的胸有成竹。
没家没业的大老宋接受了这个建议,光棍一条的他离开县城就钻进了茂密的山林。靠赶山过日子的他进了林子就是回了家。
这次进林子可是不同往常。往常进来他只走半天的路程,留下半天做返程用。今天他不用顾及这些了,他闷下头来一直向林子的深处钻。他明白,钻的越深对他就越安全。
连续三天不歇脚的狂钻,他记不清翻跃了几个山头跨过几个沟涧只是第四天的天亮时他看见了几个木格楞子时,他才感到自己的饥饿。
大老宋的饥饿感可不是那种只想吃东西的感觉,他的饥饿感是双腿无力通身冒汗,间或中还有颤抖由体内向外迸发。大老宋知道这是体力达到极限时的表现。他咬紧牙关抵抗着想要坐下歇一歇的念头,挣扎着向面前岗上的木格楞挪去。
日上三竿时,大老宋终于挪到了能看清木格楞旁的狂吠的狗是黄颜色的时候,木格楞里走出了几个人,看到这几个人冲自己迎来,大老宋的两条腿说什么都挪不动了,他本想坐下等他们到来,可屁股一挨地腰也不想立着了,索性,大老宋躺倒在地等这些人的到来。
七八个汉子围住了闭目养神的大老宋,一个愣种用脚拨拉一下他:“哎,干什么的?”
已进入半睡眠状态的大老宋颤抖着吐出了个“饿”字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朦朦胧胧中有人背起了他,忽忽悠悠后进了一个屋子,通的一下躺在炕上后,一切都进入到了安静中。
大老宋在安静中想睡睡不着,想睁眼又觉得没有力气。这种左右都不对劲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闻到饭的香味,他才毫不犹豫的睁开眼睛。
一个满面红光的壮汉端着一大海碗香喷喷的嘎达汤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看到嘎达汤,大老宋一挺身坐了起来,他省去了所有的客气和礼貌抢一样端过海碗,什么筷子勺一概不用,把嘴搭在碗边连吸带吞加上倒,一海碗嘎达汤他连气都没换就全部倒进肚子里。碗空了,他端着碗吧唧着嘴问壮汉:“哥们儿,再来一碗怎么样?”
“对不起哥们,我就做了这一碗。忍一会吧,一会就开午饭了。”壮汉仍然笑眯眯的说着。
尽管没有吃饱,但肚子里还是有了底。随着这个底在体内散发,大老宋感到力气逐渐又回到了该回的地方,壮汉送来热水壶时,他已经开始在地上活动自己的胳膊腿了。喝上热水吸上关东烟,两人热热乎乎的唠起了家常。
通过唠嗑,大老宋知道了这些人原来是个采伐队。
东北的山里木材有的是,就看谁有能耐采出来。想买木材的就得找木材商,每个木材商都有自己的采伐队。
壮汉叫冯二,把自己的事唠的很实在,大老宋可没像他,他貌似忠厚的吐着貌是忠厚的语言,把自己说成了是初闯关东的人,最后他厚着脸皮问冯二:“哥们儿,我能参加你们采伐队吗?”
“干活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就不知你能不能干动?”
“力气哥们儿不缺,只要能吃饱就行。”
“吃饱不是事,咱们东家对工人不抠,吃的管够每个月还有三元薪水,到了年关还有赏钱,关键得看你自己能不能挣下”
“你们都有什么要求?”
“这个我说不好,等晚上老大回来问他吧。”
“你们还有老大?”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大老宋真的不懂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哪一行不得有个领头的?人无头能走吗?”
“你能替我问吗?”
冯二看着大老宋想了一会儿:“行倒是行,就怕你后悔。”
“这话怎么说的,有人替我引荐我怎么能后悔,感谢还来不及呢。”
铁塔似的老大领着几十号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回来了。翘首以盼的大老宋在冯二的引导下见过了不阴不阳的老大。说完了来历,老大看了看大老宋:“看身架还行,就怕里面是糠地。”
大老宋没明白他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陪着讪笑。冯二替他说着话:“大哥,别这么说人家。我跟他聊一小天了,也是个干活的出身,估计不能差啥。”
“差不差不是说出来。”老大回答倒是干脆,“康老板的钱。咱不能给乱花,可真有朋友想加入咱也不能堵这个路,明天跟着试吧试吧再说。”
天刚麻麻亮,冯二就叫醒了大老宋,饱吃了贴饼子和小白菜蘑菇汤后,冯二又塞给他两个饼子和一个咸菜疙瘩。
“我这刚吃完咋还给?”大老宋奇怪着冯二的举动。
憨厚的冯二不好意思的说:“实不相瞒,老大是我亲哥,我昨天替你说话以为我哥对你能另眼看待。可他没给我面子。”
“还要啥面子,他不是答应让我试试了吗?”
“你不知道,我哥试人狠,能过他这关的人不多。”冯二追悔莫及着,“当时你自己跟他说就好了,我真不该插一杠子。”
“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哥就这熊脾气,你求他,他要看你顺了眼,简单的试一下就行了,要是通过熟人举荐给他,他总怀疑中间人捞什么好处了,所以试人的时候就出狠招。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真过了他这关他保证重看你,我们这里各组的把头都是这么选出来的。昨天咱俩唠嗑挺对撇子,你这身材我觉得能过他的关。我觉得你不该是人下人,所以就答应替你举荐。”
“那这饼子和咸菜是啥意思?”
“关,过不去,你一分钟都不能在这多待,这是给你路上预备的。”冯二一脸的难为情。
听完冯二的话,大老宋笑了,他给冯二行了个抱拳礼:“二哥,我得先谢谢你瞧得起我。”他把饼子和咸菜放到桌上,“这个你先留着,过了大哥这关我准把它们吃了,如果过不了关,我也不配在这吃饭。”
“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大老宋不敢说是人上人,但在干活上,这么些年了还真没被谁难倒过。大哥的考试不是有人过关吗,既然有人能过我就能过。”大老宋说的是掷地有声。
所谓的考试其实就是干活。采伐队的活看是简单,但却存在很大的危险。采伐队不但要把站立的大树放倒,还要把它们运到储木场。运木材是采伐队的重头戏。大老宋上场的第一个节目就是运木材。
冯老大拿来了一根小腿粗细的杠子,杠子上悬挂着两根大铁钩。在一根倒木旁,他把杠子一头递给了大老宋:“来吧兄弟,咱俩把这家伙戗起来?”
这是一根掐了梢去了叉的红松木,躺在山坡上的它足有三十多米长,它的大头比家里的酸菜缸还要粗出一圈,小头也比人腰粗。大老宋推了推傻呆呆的红松木问冯老大:“大哥,这家伙可有点分量,就咱俩恐怕弄不走?”
“咱八个也弄不走。只要咱俩能让这一头离了地就算你过关。”
“来吧。”大老宋拍了一下红松木应下了冯老大的考题。
铁钩牢牢的扣住了红松木,杠子两头分别担在了冯老大和大老宋的肩上,随着冯老大的一声“起”,半蹲着的大老宋运用内力开始慢慢往上起身。小腿粗细的柞木杠子,在俩人同时的用力中开始变弯。红松木长了根一样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首先站直身子的冯老大挺住姿势看着一点一点起身的大老宋,大老宋的身体虽然直的慢但却没有停,就在他即将站直时,,咔嚓一声肩上的杠子断了,冷丁失去了肩上的压力,大老宋和冯老大几乎同时趴在了红松木上狂喘起来。
首先喘匀了气的大老宋跟冯老大辩解道:“大哥,这杠子不行,咱们得换一个重来。”
没喘匀气的冯老大一个劲儿的在摇手,待他喘匀了才由衷的说:“别了,再换十个咱俩也戗不起来它。要真戗起来,我这条命八成也拉倒了。”
“不抬了?那我。。。。。。”
“你过关了。”冯老大打断他的疑虑,“留下给我当个副手吧?”
“给你当副手?”大老宋意外的看着冯老大。
“不行吗,要不我给你当副手。”冯老大对他的意外报以了一句玩笑。
大老宋留在了采伐队,这个远离人群的工作让他过了好几个月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在他有滋有味沉醉在这不愁吃喝不用担心警察追捕的时候,一个突发变故打碎他的沉静。
“其实这事我早就跟组织上说过,谁知道这几天又开始询问,到现在问了我六遍了,这要不是参谋长给我解围我都快让他们给问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