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品名称:山汩第二部(小说) 作者:湛卢使用者 发布时间:2017-10-23 06:04:18 字数:3592
集合号吹响时,宝贵正在屯边的林子里砍柴禾。
听到号响,宝贵觉得很奇怪。他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出来的天空倍感不解。昨天晚上临睡下时,赵德胜还央告李文顺,兄弟们有日子没在屋里的炕上睡觉了,明天谁也不要叫大家,让弟兄们睡够了为止,可现在鸡刚醒怎么就吹起集合号了?
号声就是命令。命令吗,不理解也得执行,这就是军队的规矩。
宝贵背着半捆柴禾刚迈进院门,门后闪出一人用枪顶住他的后背同时命令道:“别动。”
正因背柴禾劳累的宝贵没好气的对身后说:“大早晨的开什么玩笑,接柴禾。”说完一耸肩把背上的柴禾扔给了对方。
在对方慌乱的接住柴禾时,转过身了的宝贵才发现,对方是个不认识的人。
“别动,”宝贵用枪指着正慌乱的把柴禾往边上推的人,“你是谁,为什么用枪顶我,哨兵,哨兵,值班的呢?”
随着宝贵的叫嚷,影壁墙后又转出了几个陌生人,他们都把枪指向宝贵:“别动,放下枪。”
怎么这么多陌生人?宝贵一时被搞得不知所措了。
李文顺也由影壁墙后走出来劝解着:“没事,没事,自己人。”他说着拿过宝贵的枪。
那些人也都收起了自己的枪。
转过影壁墙,宽宽的院子里整齐的站着近二百人组成的方阵。宝贵在李文顺的示意下也走进了方阵。
进入方阵挨着大奎刚站稳。就听大奎在他耳边嘀咕道:“这帮家伙什么意思,不让咱们拿枪,他们可都提搂着枪。”
在大奎的嘀咕中宝贵才注意到他们四周的墙边都站着持枪的人。李文顺和赵德胜一脸严肃的陪着一个腰里别着盒子炮的眼镜片站在方阵前,眼镜片正在说话:“.....同志们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要抵触,这也是党的工作,这次审查就是要保持我们这支队伍的革命性、纯洁性......”:
“哎、哎、哎。”赵德胜打着哈欠拦住他的话,“你有完没完,开始不是说就几句话吗?这都快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还白话,我的兄弟们可还都累着呢?”
“我再讲两句。”眼镜片商贩似的跟赵德胜讨价还价。
“拉倒吧。”赵德胜一口回绝,“你那两句又不知道是啥时候,我们这些玩命的大老粗可没功夫听你这书呆子瞎白话。”
“老赵,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党的工作?”眼镜片不满的质问赵德胜。
赵德胜反唇相讥:“党的工作是抗日打鬼子,不是瞎白话。”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李文顺忙拦在中间,他劝阻着眼镜片:“不要这样,同志们都看着呢,夏部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党的工作我们大力支持,但同志们的确也很疲惫,好几个月都没在屋里睡过觉了。党的精神你也传达完了,下面你该审查谁就直接找他本人,让其他没有事的同志们继续休息行吗?”
李文顺折中的态度让夏部长安静了下来,他余怒未消的摘下眼镜擦了擦:“杨太和留下跟我走,其他人都休息去吧。”
“跟你去那里?”赵德胜又和他来劲了。
“政治部。”夏部长冷冷的回答着。
“谁的命令?”
“党的命令。”
“别吵别吵。”杨太和走出方阵劝阻着,“我跟夏部长去。”
夏部长冷冰冰的走了。看他消失在影壁墙外,赵德胜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走,接着睡觉去。”
再次躺到炕上,绝大多数人已经没有了睡意,大奎翻腾了几下身子,终于放弃了躺着,他问抽烟的宝贵:“兄弟,你知道审查是什么意思吗?”
“我哪知道这个,我回来的时候那个夏部长已经快说完了。”
“看你那个笨样。”李天龙闭着眼睛训斥着徒弟,“人家不是说了吗,审查,就是看看大家对党忠不忠心。”
“杨营长被他带走了,是不是他不够忠心?”大奎问着师父。
“这话还真不能乱说。”李天龙含糊其词着,“这年头谁知道谁呀。”
宝贵抽完烟来到院子里。他把扔在门口的半捆柴禾放到柴禾垛,正要出门接着打柴去,迎面遇到了由外面回来的李文顺。
“你这是干什么去?”李文顺关心的问着宝贵。
“我去弄些柴禾,咱这八铺大炕可得烧的了。”
“别你自己去,你自己弄那点柴禾只能供俩炕。一会儿大家都起来了分分工,住在老百姓家了,活少不了。”
“我没事先弄着。”
“你咋就不知道歇一歇呢?”
“我不累,不想歇,一歇就想桂芹,越想越难受。”
“哎,对了,大老宋他们连就驻扎在二十里外的柳树沟,你一会吃完饭过去看看,兴许能有什么消息。”
“是吗?”李文顺的话给宝贵眼里带来了光芒,“我现在就去。”
“还是吃完饭吧,二十里路呢。”
“这点路溜平的不算事。我带俩饼子就行。”
出了屯子,来到空旷的原野,果然,遥遥的东南方向有一座被树木围抱的村庄。透过没有树叶的枝头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冒着炊烟的茅草屋。
锁定了方向,宝贵顺着脚下这条带有车辙沟的马路上疾步响村庄走去。二十几里平路,对于爬惯了山的宝贵来说简直是轻松自如。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接近了村庄。
柳条沟,名副其实。村庄边长满了红色的柳枝。村庄内更是杨柳密布,尽管此时没有树叶但仍能看出它们的茂盛。几乎家家门前都有柳树。
就在宝贵边走边端详这个即将进入的村庄时,路边的柳树趟子里突然钻出两个人,他们端着两只枪喝问宝贵:“站住,干什么的?”
宝贵耸了一下肩上的枪,冲两人抱拳笑道:“二位辛苦了,我是十三连的郎宝贵,是专门来找你们连长大老宋的。”
“找宋连长,你们认识?”两人中,一个矮一些的人问。
“老相识了,我们是一个村的。”
“好吧,我带你去。”
宝贵跟着俩人一路无语的走进了村庄,庄子在柳树的覆盖中显得很幽深。在一个带台阶的大门口,那人上了台阶拍响了紧闭着带有油漆的门扇。随着他应了一声是我,那门才缓缓打开了一个。
那人跟出来的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出来的人示意他等一下便关了门。
宝贵奇怪的看着这一切,这大老宋怎么摆上谱了,这只不过是个领了不到一百人的队伍,这要是当了司令得什么样?李司令也没他这么大的谱哇?
正当宝贵哭笑不得的瞎想时回去的人又打开了门,他同那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冲宝贵喊道:“来吧,可以进去了。”
大门里有门房,门房里坐着两个烤火盆的人,见到宝贵进来,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开口道:“你找宋连长?”
“是。”宝贵轻松的应着,同时也半开玩笑的表现着自己的不外,“这大老宋谱大了,以往见他可没这么费劲。”
“今非昔比了,”对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后对开门人,“小张领他去吧。”
“好嘞。”小张爽快的应着。
宝贵刚要抬腿,烤火人又开口道:“兄弟,把枪先存在我这吧,一会儿出来再拿。”
“这也是你们的规矩?”宝贵没多想,他边把枪递给对方边继续着自己的玩笑口吻。
那人报以一笑算是不置可否。
离开门房,宝贵才发现这是一所非常讲究的院子,转过影壁墙,里面还有二进门。这种院子在西大望只有像麻三他家的那样大户才盖得起。现在看来,大老宋是在劫富济贫呐。
宝贵在胡思乱想的猜测中被带到一进院子的正房前,门口站岗的小伙子听完了小张的介绍冷冷的说了句:“跟我进来吧。”便拉开了房门。
进了门就是客厅,装有玻璃的门窗让屋子显得特别亮堂,屋内的家具都很讲究,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别扭。
待客用得上过油漆的八仙桌被摆到了地中间,面对桌后主人的位置不远不近的放着一个粗木马蹬。两边陪客用的桌椅上坐满了正襟威严的人。
进了门的宝贵,对屋内的气氛产生了讨厌的反感,他压着烦躁刚想质问这些人,八仙桌后的主人先开了腔:“你是什么人?”
问话集中了宝贵的注意力,宝贵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狗皮帽子下的脸笑了:“你不是司令部的小胡干事吗,咋不认识我了?上次吃狼肉时你还让我给你多留一个狼腿来?”
“你严肃点。”小胡的脸板的如同屁股一样没有表情。“坐下回答问题。”
“装不认识我?”宝贵翻脸了,他把脚往粗木马蹬上一踩,“回答你什么,我跟你犯不上话。我是来找大老宋的。”
“你找他干什么?”
“有事。”
“什么事?”
“我们的事,不想告诉你。”
小胡用鼻子哼了一下:“不告诉我你可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大老宋正在接受审查,凡是跟他有联系的人,都得需要审查。”
“审查,大老宋怎么了,我又怎么了?”
“你别管人家,先说说你。”
“我没什么说的,也没必要跟你说,既然见不着大老宋,我更没必要在这看你那张脸。”宝贵说完转身就走。
宝贵的脚步刚向门口迈了两步,小胡在他的身后厉声喝道:“放肆,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把他捆起来。”
随着小胡的断喝,坐在客人位置上的人起来了四个,他们拿着绳子向宝贵围来。
气恼的宝贵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警告着:“离我远些,我可不想伤着谁。”
人家没听他的警告,距离够了就伸手。
宝贵的脾气那容得下这些,既然伸手了,那就只能是接招还招。
宝贵真是勇猛,想绑他的四个人,也属于精壮汉子。但在他有板有眼的还击下接二连三的被他放倒。在这四个人第三轮被放倒时,连续的三声枪响制止了这四个人的前仆后继。宝贵也停下了自己的反击。
枪,是小胡冲天放的,宝贵的桀骜不驯彻底激怒了他,他用枪指着宝贵:“想造反是不,我毙了你?”
“来吧。”宝贵面无惧色迎着小胡的枪口走去,“我倒要看看我今天是怎么死的。”
隔着桌子,走过来的宝贵把额头帖到了小胡的枪口上,他翻着眼睛直视着小胡怒气冲冲道:“开枪吧,这样你不用担心打偏了。”
“你。”小胡气恼的用枪顶了顶宝贵不知该如何进行下文。
屋里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置了,他们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就在两人没滋没味的僵持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断喝:“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