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慕小白究竟想干什么

　　或许连周利军自己也没有想到，现如今的自己已和原来那个自己渐行渐远。周利军犹如坐在了一轮巨大无比的邮轮，邮轮上什么人都有，可邮轮失去了方向。但心中有方向的人坚信自己能到达岸边，可心中没了方向的人，就在邮轮上笙歌醉酒了。周利军偶尔也会清醒，也会被自己的行为吓到，可是每每又不能自控，只能在清醒的时候想着怎样醉，在喝醉之后想着怎样入梦。
　　朔方在一场寒流突袭之后，寒风洗蓝了阴郁多时的天空。张思雨才从时间的脚跟上发现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这简直就是对穷人的无情宣判，宣判他们一年下来连个年都过不好。张思雨抬头看了眼天空，心想“天冷成这个样子，也真的是天越冷，心越寒，连老天都要那么高高在上，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不过张思雨这样的年过了几十年了，年年都是满腹心酸委屈还要笑口常开。可今年家里多了小白，张思雨不像家里再那么单调和冷清了。
　　周利军才在赌馆睡醒，他睁眼发现这里不是自己家就有点儿慌了神，他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周利军揉着脑袋想“咦？不对啊，思雨不但没有来找我，也没有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思雨生气了？是不是她对我太失望了”。周利军起床就急急匆匆地往回赶。一路上周利军也想了很多，他爱思雨，哪怕思雨没给自己生个孩子，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对思雨百般刁难，他们都挺过来了。难道就因为这点儿小事让他们的爱烟消云散吗？周利军是爱张思雨的，他不想让张思雨受一点儿伤害，也不想因此失去张思雨。可最近周利军活的不像个人，把自己的生活和家里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周利军被朔方的冷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想看清前方的路，可总被疾行而来的大风吹乱了心思。一疾步跑回家，发现张思雨不在家，才发现家里没了张思雨是这般的冷清无趣。周利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没吃完的小菜，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思雨肯定没走，要不然这小菜是怎么回事。周利军走到厨房，打开锅盖，锅里果然还坐着饭菜。那一刻开心极了，他把饭菜统统吃完了。没见到慕小白，只看到虎子卧在角落里。也没多少心思管这些，便去卧室睡觉了。
　　慕小白被张凯叫到他家做客了，慕小白总感觉哪里不舒服，因为他很少去别人家做客，他在张凯奶奶家浑身都不舒服。可好的是奶奶真得很和蔼，也不会让他尴尬。奶奶看小白清瘦如柳，就关切地问：“孩子，你多吃饭，你看凯凯和李写吃饭狼吞虎咽的，你也多吃点儿。”
　　慕小白笑着说：“谢谢，奶奶。”
　　张凯说：“奶奶，他就这样，饭量特别小，平常也吃不了多少。”
　　奶奶说：“这饭量都是锻炼出来的，只有吃的多了，胃才能慢慢撑大，你小时候也是不吃饭，不是我硬逼着你吃饭，你能有现在这么好的身体？”
　　张凯笑着说：“你们听到了吧？我现在身体这么壮，全是奶奶照顾的好。”
　　奶奶说：“别光吃，以后要记得奶奶的好。”
　　张凯笑着说：“全世界就奶奶最好，我以后要和奶奶一起住，把奶奶伺候好。”
　　慕小白心里很不平静，他想早早逃离这里，可又不想伤了奶奶的心。张凯奶奶家很暖，和外面的世界就是两种感觉。小白的眼睛好像被张凯奶奶暖化了，眼睛再一睁他和自己的奶奶围着桌子吃饭呢。
　　小白吃着奶奶亲手做的饭，奶奶脸露微笑却不说话。小白叫奶奶，奶奶也不答应，奶奶已经笑着看着小白吃饭。小白叫了好几遍奶奶却叫不答应，小白渐渐流出了眼泪。奶奶在小白的视线里开始变得模糊，模糊的只剩下笑容，最后连笑容也没有了。张凯看小白流出了眼泪，就笑着说：“喂，幕小白，哭什么啊？是不是我奶奶做的饭太好吃了，被感动了吧？”
　　幕小白一边流着泪一边忘嘴里塞着饭。张凯奶奶说：“小白，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凯放下饭碗说：“奶奶，你就别担心了，他就是这么多愁善感。奶奶，你把我的画给我拿来，这是我送给小白的。”
　　张凯看李写还在吃饭，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小子还吃呢？你是饭桶吗？赶紧吃，吃完出去玩。”
　　张凯拿上画就带上慕小白和李写仓皇逃离了，因为张凯知道，每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小白的心就会多痛一分。慕小白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他似乎在自己心里种了一颗情殇的种子，只要是遇到似曾相识的画面就会锥心的疼。
　　李写还没心没肺地问：“小白，咋样，张凯奶奶的手艺不错吧？我吃了好多次了，就是吃不够。”李写见慕小白没说话，就对张凯说，“张凯，慕小白怎么了，我问他他也不理我？”
　　张凯锤着李写的胸说：“你是不是傻啊？没看出来小白不开心吗？”
　　李写摸着脑袋说：“这个，我没看出来啊。”
　　慕小白并没有听他们说话，只自顾自地走着。张凯见慕小白一直往前走，就大喊：“慕小白，你要去哪里？”
　　慕小白还是一直往前走，张凯追上去拉住慕小白的胳膊说：“你要去哪里啊？没看到红灯了吗？你不要命了吗？”李写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你不要命了吗？多危险啊。”
　　慕小白抬起头留着泪说：“我想奶奶，我想回家。”
　　张凯站在风中，风把张凯梳好的头发都吹乱了，每次冷风吹来，张凯都会瑟瑟发抖。张凯说：“你想奶奶？你就要折磨身边的所有人吗？你就要把我们对你的爱拒之千里吗？你如果还是这样封锁自己，不敞开心扉接受别人，那么你永远会活在痛苦中。你已经够幸运了，遇到这么疼你爱你的养父母，难道你要等到失去他们都是好才后悔莫及吗？”
　　慕小白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究竟是小白平日活得太过压抑，还是张凯戳中了慕小白的痛点。慕小白的眼泪在冷风中化作一片咸海，把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心痛都抛在了海中。李写瞪大了双眼，他第一次见到张凯怒号却不动手的时候，李写说：“小白，别哭了，张凯说的对，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你心里有苦，需要慢慢张开双手拥抱我们啊。来，我们抱一抱，抱一抱就好了。”
　　李写过去抱住慕小白说：“来，张开你的双臂，迎接一个全新的自己吧。”
　　张凯也过来抱着慕小白说：“李写说的对，来，让我们迎接一个全新的慕小白吧。”
　　慕小白慢慢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们两个号啕大哭。
　　朔方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风吹得更大。可就在又冷又暗的天空下，三个少年紧紧地抱在一起。街上的路灯一排排的亮丽起来，路过的车打着灯光疾驰而过，匆匆回家的人们也只是用余光瞥一眼他们三个，便裹紧大衣匆匆而过。张凯拍着慕小白的后背说：“回去吧，睡一觉就好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在你伤心的时候想想我们，想想还有我们爱着你就好了。”
　　周利军一觉醒来发现天已黑了，便出来一看，发现除了虎子谁也没在。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这一家子，老小都不回家了，真不管我的死活了。来，虎子，过来。”周利军见虎子卧着没动，心里更不舒服了，便骂道，“妈的，连你都不要我了？我现在连一只狗都不如了吗？”
　　就在周利军生闷气的时候小白回来了，小白回来也没抬头看便往房间走。周利军说：“小白，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慕小白没说话，关上门便趴在床上开始痛哭。小白只能流着眼泪不敢发出声。他想起了所有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了奶奶对他说的话，想起了那个天真烂漫的慕小白。慕小白从奶奶去世那天起便没了快乐，可是今天却让他痛彻心扉，不忍细读。慕小白把奶奶的照片拿出来，吻着奶奶的照片说：“奶奶，奶奶，我想你！奶奶，你还会回来吗？我怎么觉得你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奶奶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奶奶......”慕小白似乎看到了窗户外射进来一道白光，一个奶奶的笑容在白光中格外温柔。奶奶的笑容洒在小白的脸上，小白泪流满面，可他却艰难地把嘴角向上扬起说，“奶奶，小白真的想你，奶奶，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吗？奶奶，你带我走吧，奶奶，你带我走吧……”
　　慕小白想去找奶奶，他太想奶奶了。慕小白看着奶奶的笑容说：“奶奶，我很快就来找你了。奶奶，你马上就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