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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二度出山

作品名称:折腾人生(小说)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0-30 15:02:09      字数:12255

  五月中旬的天气时凉时热,晴了好几天,气温陡然升高。冲压车间格外酷热。焊装线几十条焊割枪和几台热铆机开着,弧光闪铄,火花四溅,屋里热得像大烤炉。焊工们为防止被电火花灼伤,将工作服反穿,前面衣襟穿在后背,戴上厚厚的皮手套和面罩,还是被强烈的电弧光烧得脸上、手上的皮一层层地脱掉。相对而言,钻床班的环境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四处飞溅红蓝色的铁屑,温度达四五百摄氏度,只要沾着你的皮肉,立即会哧哧地烧得焦臭冒烟。
  曾荣升从工人到秘书,再从秘书到工人,在外面转了一个圈之后,又重新回到车间干活。中断了半年多没有干重体力劳动,他感觉很吃力。以前整天干着搬卸铁件的活,也觉得不累。现在可不行了,将几十斤重的工件搬几个来回,就累得连举手的力气也没有了。马超照顾他,只让他操纵钻床,马超自己多吃点苦,搬卸工件。他说,科室里出来的人,都成了圆手板,是一些干不得活的“废人”。这话说够刻薄的了,让曾荣升听来觉得羞愧难当。他对马超说:“我才去科室半年,你就对我这样评价了,要是我去久一些,不知道你该对我怎么嚼舌头了。”马超说:“你不会玩心计,是下苦力的命,干嘛硬要削尖脑袋往科室里钻呢?结果还是被一脚踢出了科室。我说呀,死了那份心,老老实实地跟我们搭队干粗活吧。我们不会伙计吃伙计,不会坑你,大家在一起活得舒畅、自在,这不是很好吗。而且干活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延年益寿。”他这一番话,说得曾荣升心情开朗起来。
  中午,马超和唐建军他们回家吃饭去了。曾荣升因老婆在招待所,中午不回家做饭,女儿上了幼儿园,他回家也得自己动手做饭。于是,他把饭盒寻出来,去食堂打了饭,边吃边来到车间;吃了饭后,把饭盒丢在一边,扯张草纸铺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草纸上,背靠着工具柜,再将稿纸搁在屈起的膝盖上,就这样,他开始写了起来。
  钻床班旁边就是三千吨油压机,这是工厂自主设计制造的大型设备,是工厂自力更生的荣耀。当时,省里为大干快上建材工具,同意动用外汇,进口一台三千吨油压机,但工厂领导认为,得花费成百万的外汇,太浪费了,向省里提出土法上马,自制一台三千吨油压机。所以也叫“争气机”。这台庞然大物,有两层楼房高,钢材用了几千吨,光是电焊条就用了几卡车。可就是这台机子,成了工厂一大负担。因为,设计落后,工艺陈旧,制作过程中出现许多质量问题,自投产以来,一直是跑冒滴漏大户,是个油老虎,油耗惊人。隔三差五就得加油,一加就是三个油桶一齐往机顶泵油。
  这天中午,油压机班长彭俊先将油泵开着,就领着班里的伙计吃饭去了。他们不是像往常那样,去食堂打饭,而是去一位同事家吃饭。彭俊先心想,等到他们吃完饭回来,油也加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没有向任何人交代,就这样走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彭俊先他们这一顿饭吃得久,在同事家喝酒、唱卡拉OK,闹得很尽兴。待到大伙醉醺醺地跑来上班时,发现油泵还在开着,可油压机顶的注油孔上,油液像喷泉一般往外鼓涌着。机顶的外檐上垂下一道十多米长半透明的油液瀑布,十分“壮观”。柴油经过好几米的落差,全都流到油压机基础的坑道里去,在坑道里汇成一个很深的油潭,散发着浓烈的油味。
  彭俊先见状,赶忙去拉了油泵的电闸,叉着双手站在坑道边,大声喊道:“油流成河了,跑完了,跑了好几吨啦!”
  彭俊先向曾荣升走过来,气愤地对他说:“喂,你没死吧,你守着油压机,眼睁睁地看着几吨油跑出来,就不知道关机么?”
  曾荣升从稿纸上抬起头来,说:“我确实不知道油跑出来了,你又没有交代过,要我关油泵。”是的,曾荣升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写作中去了,哪里注意到身边开着油泵呢。这个时候,就是打雷也不会干扰他写作的。
  彭俊先骂道:“没交代你,就关不得油泵么?人是活的,卵是晃的。你是活人,不是死人呀!”
  曾荣升被他骂火了,喝道:“你们自己加油,没有一个人守在油压机前,油跑了,却怪我没关机,还骂人,真是岂有此理!”
  彭俊先说:“不是骂你,是这么多的油跑了,是人都会痛惜的。你就坐在油压机旁边,举手之劳,完全可以做到的呀。”
  曾荣升解释说:“我确实没注意,精力完全沉浸到写作中去了,没有发现跑油啊。”
  班长不再跟曾荣升争辩,跑去打车间主任陶风光的小报告去了。
  一会儿,陶风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指着曾荣升的鼻子,大骂道:“曾荣升,你这个书呆子死在书里,几吨油跑了,都不晓得吗?”
  曾荣升生气道:“陶主任,你不要骂我,给油压机加油,根本不是我的事,我人在钻床班,是油压班跑油,怎么怪我没关机呢?”
  陶风光说:“现场只有你一个人,不怪你怪谁?”
  曾荣升提高声调说:“你这是说毫无道理的话,告诉你,跑油的事,我完全没有责任!你要胡赖我,这是天大的笑话。”
  陶风光说:“曾荣升,你别起高腔,你别以为做过秘书,就以为我们治服不了你。你现在捏在我手上,我想把你捏个圆的,就捏个圆的,想把你捏个扁的,就捏个扁的。你还调什么皮!今天你不承认错误,我陶某决不放过你!”
  这时,围拢来不少人,都是冲压车间上班的男女职工,马超、唐建军和总铆班的“斑马”也来劝曾荣升。马超说,不要跟陶风光硬斗,你是斗不过他的。
  曾荣升说:“跑油的直接责任人是油压班班长彭俊先,他却去告我,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又是什么?要处理的话,得处理他。然后是油压班其他当班者,怎么也轮不到处分我。”
  唐建军说:“你向陶主任好好解释吧,不要顶撞他,他这人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你惹怒了他,他会记恨你一辈子。”
  曾荣升说:“我有理,不怕他蛮横。”
  这时,陶风光走近曾荣升,说:“彭俊先他们是有责任,但你也有连带责任,要处理的话,你也跑不掉。”说着,他指挥众人把漏到坑道的柴油,用油泵吸回油桶,可以作为废油回收。
  第三天,车间开大会,陶风光在会上当众宣布跑油事故的处理结果:“这次跑油事故的发生,给国家财产造成巨大损失,据初步统计,跑掉了柴油两吨半,造成经济损失四千元钱。为严肃厂纪,车间决定对事故主要责任人进行处罚:彭俊先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对他处以五百元的罚款,曾荣升和油压班四名当班者负有连带责任,分别处以三百元罚款。罚金从本月起,在工资中逐月扣除。希望大家从这次事故中,吸取教训,杜绝类似的事故再次发生。”
  散会后,马超责备曾荣升说:“你呀,就是太硬气,要是前天你当面向陶风光认错,或者去陶主任家送个礼,写个检讨什么,他绝对不会处罚你的,现在你吃大亏了。”
  曾荣升说:“这事我毫无责任,我何错之有?我要找,就找上级领导评理,不会去找他的。”
  这天傍晚,曾荣升就去找教育中心主任、老厂长王成桂去了。他向王厂长陈述了跑油事故和陶风光的处罚决定。老厂长一听,气愤地拍案而起,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处理事故的?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的话,你完全是无辜者,怎么罚,也轮不到处罚你。明天我就找陶风光说去。”
  第二天上午,老厂长风风火火地来到冲压车间,找到陶风光数落起来:“我说,陶主任,小曾只是跑油事故的现场目击者,你连现场目击者也处理,那么,凶手杀了人跑掉了,现场目击者也得定罪判刑偿命吗?”
  老厂长的话说得陶风光哑口无言,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考虑到小曾的责任心太差了,如果他当场关了油泵,就没事了。所以……”
  老厂长用指头轻轻地敲击桌面,说:“小曾写作入了迷,不去关机,如果他是油压班的人,而且是在上班期间,他是有责任的。但这是在午休时间里,再说油压班的人事先没有通知他,完全怪不得他。”
  陶风光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我跟几个副手商量一下,不处理小曾算了。”
  由于老王厂长亲自出面干预,为曾荣升说了句公道话,陶风光撤销了处罚曾荣升的决定。当然车间也有站出来替曾荣升说话的人。这人就是书记张兴滔。支部老书记因病退居二线,厂党委任命车间调度张兴滔,为冲压车间支部书记。张兴滔是从部队转业,分配到这家工厂的。张兴滔跟曾荣升同事多年,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同时对曾荣升的文才也十分欣赏,所以,他向陶风光提出,撤销原来的不合理处罚决定。
  张兴滔还找到曾荣升说:“你在就读电大期间写的入党申请书,转到车间来了,由我保管着呢。你入党要求强烈,入党动机明确,组织上会考虑的。好好干吧,不要因为回到车间,而思想消沉。在车间干,也一样会有出息的。”
  张书记这一席话,说得曾荣升热血沸腾,感激涕零。当天下班回到家里,他就又写了一份入党申请,第二天交到张书记手中。
  这事过去不久,陶风光踱到钻床班,对正在操纵钻床的曾荣升开玩笑地说:“不错呀,读了电大,你最大的收获,可能是学会跑上层吧。傍到了大柱子,上面有人罩着,所以就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曾荣升说:“我相信天底下有良心的人,没有死光,还是有的。”
  陶风光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中是没有良心的人吗?”
  曾荣升说:“我不是说你,不要对号入座。”
  陶风光说:“有本事的话,就不要蹲在这里。”
  曾荣升说:“我迟早是要出去的,你走着瞧吧。”
  陶风光说:“不要说大话,等到你跳出车间那天,再说这话吧。”
  跑油事故之后,陶风光虽然没少给曾荣升小鞋穿,但大的原则性的问题上,还是不敢把他怎么样。因为,他知道,曾荣升上头有人。
  一天,厂党委秘书小左把张兴滔叫过去,说周书记找他谈话。
  张兴滔听后,有点紧张,周书记找他谈话,是什么目的呢。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领导找他谈话不外乎有两个结果,一是好事,关系到自己职务荣升的事情。这种领导谈话,是最大的好事,因为,升迁是最大的进步,只有职务升迁了,才能体现你进步。二是坏事,说不定是领导向你敲响警钟,希望你今后注意影响云云,或者要你交代问题,说清楚之后才放你回去。
  这一次,张兴滔怎么猜也没有猜到周书记找他谈话的事。他去了厂政工楼,走进周书记的办公室里,看见桌上摆着一封已拆开的信件。周书记拿起这封信,向他递过来,对他说:“老张啊,这里有一封反映你们车间职工钟青云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们车间组织力量,先去案发地点进行调查清楚,我们再对钟青云进行处分。”
  张兴滔接过信件,粗略地看了一下,竟然发现是一封检举信,信封上面收信人是工厂党委书记,寄信人署的是新南市春江水电站顾某。
  周书记叫周廷章,戴着一副瓶底厚的眼镜,是六十年代北京著名重点大学的本科生,本来是学化工的,却阴差阳错地搞起了政工,做到了几千人大厂的党委书记,这事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老张啊,”周书记催促道,“你就在这里把信读完吧。看了信,有什么想法,你尽量向我提出。”
  张兴滔点点头,当即将信从信封里取出,读了起来。真是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原来,这是一位在新南市春江水电站一名叫顾盼盼的女职工,检举工厂冲压车间职工钟青云强奸她的事实。
  顾盼盼在信中揭发道:“尊敬的新丰市建筑电动建筑材料厂党委领导,在这里,我以一个受害人的身份,向你们含泪申诉,你厂职工钟青云对我施以强奸的犯罪事实……”
  下面是顾盼盼陈述钟青云如何对她进行软硬兼施地强奸的经过。
  张兴滔看完了信,周书记对他说:“你在车间物色一个得力的助手,配合你去春江水电站调查这事。明天就去吧。”
  张兴滔想了想,说:“好吧,我现在就回车间准备。”说罢,就要转身出门。
  周书记喊住他,嘱咐道:“这事一定要保密,因为牵涉到钟青云的父亲还是一个领导干部,如果把这事捅出去,影响不好。再说,受害人也不愿意把这事闹大。”
  张兴滔点点头,说:“好吧,我知道如何去办的。”
  他回到车间,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只是向车间主任陶风光说,奉党委指示,明天要下乡办事,并要求选派一个助手,协助前往。
  陶风光盘问他,去哪里。张兴滔没有告诉他。
  到底选谁陪同前往呢。张兴滔很自然地想到了曾荣升。
  他来到钻床班,把正在加工零件的曾荣升喊出来,对他说:“小曾,明天你跟我去新南市乡下办点事情。”
  曾荣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他俩就动身前往新南市春江水电站了。在路上,张兴滔将此行目的,告诉了曾荣升。
  “是斑马呀,”曾荣升听到目瞪口呆,说,“真想不到,他还会这一手,这么说,他真是畜生了!”停了停,他为难地对张兴滔说,“他是我的老邻居,说真的,如果你在没出发之前告诉我,我还真不想来呢。因为我们一直相处很好。如果让钟青云知道我和你去调查他的劣迹的话,他会恨死我的。”
  张兴滔说:“不用怕,即使钟青云知道了,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有组织撑腰呢。”
  中午一点钟,他们在新南市火车站下车,打听去春江水电站的路。结果得到的消息是,去春江没有班车,只有坐摩的或走路进山。
  张兴滔去问路,春江离市区有多远,对方说二十二华里。他俩去租摩托车,一问价,驮他俩去春江要八十块钱。张兴滔舍不得出这么多钱,咬咬牙,对曾荣升说:“不坐了,咱们开动两只脚的十一号车,走路吧。”
  去春江水电站的路实在不好走,说是路,其实像是牛群踩踏出来的进山孔道。牛蹄印一个接一个铺开去,深深的蹄窝里,还汪着雨水,稍不注意,就会一脚踏进去,打湿鞋袜。张兴滔说,幸亏没有坐摩托车来,要不然的话,花了钱不说,还准会颠得屁股疼呢。
  走了大约两个半小时,有清亮的水声从密密的树林里钻出来。青山绿树丛中,偶尔瞥见一角红砖瓦屋挑出来,让人感觉到一丝人烟的气息。
  “水电站到了。”张兴滔猜测地说。
  没走多远,前面果然出现一道大坝,坝基下方有一个小型水电站。水流訇訇,机声轰鸣,喧闹之声使峪谷显得更加宁静。
  他俩在水电站发电房旁边的小屋里,见到了唐站长。张兴滔对唐站长说明来意,唐站长亲自将他俩带到电站宿舍区,去见受害人顾盼盼。
  走进顾盼盼的家,张兴滔和曾荣升才发现宿舍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这位就是钟青云的妻子柳兰婷。”顾盼盼指着这个女人介绍道。
  钟青云的老婆柳兰婷,曾荣升应该说是很熟悉的。她一年至少要来厂里探亲四五次。钟青云就住在曾的隔壁,所以,对柳兰婷的情况多少有一些了解。他知道钟青云和他老婆最近的关系很紧张。哪里想到是为得这事,俩人才闹翻脸的。
  受害人顾盼盼比钟青云的老婆柳兰婷要年轻得多,五官、身材也好看一些,特别是水色相当白,皮肤水嫩得一掐就会冒出水来。
  顾盼盼把张兴滔和曾荣升带到电站的发电房里,指着发电房一大两小三间内室,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道:“六月初的那天上夜班,钟青云就在这里先是对我进行性骚扰,然后对我实行野蛮强奸。”
  张兴滔倾听顾盼盼讲述,曾荣升做记录。
  顾盼盼说:她跟柳兰婷不光是一个寝室,而且俩人相处很要好,两人的脾气相同,爱好相同,总之,可以找到许多的共同点,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她俩常常是一同去上班,一同下班回到宿舍,十有八九是俩人在灯下玩跳子棋、或看电视的。
  本来,那天晚上十点钟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的天光班,是顾盼盼和柳兰婷俩人一起上的。这天正好碰上钟青云回家探亲,而柳兰婷头天开始来月经,身子不大舒服。她想,如果让丈夫跟她睡在一起,他已经了一个多月没有接触女人,一定会跟她亲热的,而她不能跟他同房,他那种饥饿的样子,肯定弄得两个人都睡不好觉,不如叫他去代班。于是,柳兰婷给外出借宿的顾盼盼打电话,告诉她,今晚她身子不舒服,叫丈夫钟青云代她上班。顾盼盼和柳兰婷俩人的关系情同姐妹,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让她丈夫代班。钟青云回家总会到发电房里来陪妻子,所以,早就认识顾盼盼了。顾盼盼也把钟青云当成大哥一样看待。
  晚上九点多钟,钟青云就扭亮手电从家里出发,去上班了。其实他家是在大坝下面的行政楼后面的家属区里,离发电房只有半里路程,几分钟就可以到达。钟青云想早点去,收拾一下房子的卫生,给顾盼盼一个好印象。虽然只有半里来路,可是路不好走,全是毛草丛生的小路。两边是山,深深的峪谷里,一条大河被大坝拦腰切断,一个孤零零的发电房,就矗立在坝底下。夜里黑糊糊的树林,像是鬼影森森,山风吹过,树林啸响,像是有人躲在林子里发出阵阵叹息。钟青云是个大男人,也不由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发电房时,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上中班的人还没下班。钟青云忙着扫地、抹桌椅,跟人交接班。把事情都干完了之后,顾盼盼才姗姗来迟。在钟青云眼里,顾盼盼长得很丰满、白皙、水灵。一米六三的个子,身体匀称,体态风流,身上该凸的,凸得恰到好处,该凹的,也凹到令人浮想联翩。还有那一身幽香,让钟青云不停地吸溜着鼻头,使劲地嗅闻,不知顾盼盼搽了什么高级香水,还是她自身特有的女人体香。顾盼盼比柳兰婷小六七岁,比钟青云小十来岁,虽然结了婚,丈夫是在新南市粮食局工作,两岁的孩子放在新南城里,由丈夫的父母抚养。顾盼盼只有在每个周末或者是在轮休的时候,才去城里跟丈夫和孩子在一起。平时,她就跟柳兰婷住一个寝室。钟青云来探亲,顾盼盼只好出去找游击,跟其他单身女工这里蹭一晚,那里蹭一夜。
  这天晚上,顾盼盼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在电灯的照耀下,可以透过半透明的布料,看得见隐现在裙子后面的白腻肌肤,和一双高高隆起的胖乳。细细窄窄的腰身,浑圆阔大的屁股,随着长裙子的收束与放大起伏着,线条显得格外诱人。特别是当顾盼盼婷婷地走过来,坐在钟青云对面的沙发上时,让他一眼瞥见顾盼盼大腿根部处,包裹得紧绷绷、胀鼓鼓的花边小裤衩,让他不由得心里,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挠了一下,又挠了一下,心痒难禁起来。发电站的夜晚十分沉寂,附近除了电站里十几个人外,就没有其他人。夜里,除了隆隆机声和訇訇水声之外,就是屋外此起彼伏的唧唧虫声。按当地的方言来说,这里真是安静得鬼打死人。可以想象,一个小小的水电站发电房里,一男一女值夜班的情形。孤男寡女相处一室,特别是男人是个很好色的、久未接触异性、性饥渴十分强烈的男人;女人是个年轻漂亮、姿色十分诱人、穿着也比较暴露的尤物,那男人哪有不心猿意马的。这情形,真叫钟青云色心大动了。
  钟青云和顾盼盼先是坐在大间办公室里值班,每隔十分钟就去发电机组前看一次电表,做一次看电记录。钟青云早就产生了性冲动,在色心的驱动下,他变得格外主动,口才也格外好起来。向顾盼盼不断地说笑,讲一些很风趣的小故事,在去看电的路上,他故意走得歪歪扭扭,用膀子去撞顾盼盼,以试探她对他的反应。发现顾盼盼对他的骚扰并不反感、并不躲避,反而脸上还有一种很高兴的神色,这就促使他做一步实质性的行动。
  上到翌日凌晨两点多钟,顾盼盼喊困了,眼睛睁不开。钟青云对她说,你去睡觉吧,我来做记录。顾盼盼感激地向他点点头,向办公室隔壁的那间小房走去。钟青云上到三点钟后,心中欲火燃烧的他再也打熬不住了。他假装发现一组电表可能出了故障,急忙去叫顾盼盼的房门,叫她起来看表。顾盼盼听信了他的话,赶紧起身打开房门。结果,钟青云冲进去,一把将顾盼盼紧紧地的搂在怀里,在她的脸上、胸前又抓又捏,像疯狗一样乱啃起来。顾盼盼把头扭向一边去,拼命地抵抗住他的手,可还是躲不胜躲,让钟青云大吃豆腐,占了不少便宜。但钟青云还不满足,身子一蹲,一把将顾盼盼拦腰搂抱起来,连搂带抱地将她搂到床前,哐地一声,将她扑倒在床上,正要解开她的裙扣时,顾盼盼警告他:“钟青云,我一直把你当成大哥看待,哪知你今天终于露出了色狼的面目!”
  钟青云气喘吁吁地回答说:“我喜欢你,爱你,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成全我一次,好么,我永远爱你。”顾盼盼哪里肯依?她屈起一双腿,死死地抵住钟青云的肚子,不让他贴近她的身子。钟青云毕竟是个干重活的男人,孔武有力。顾盼盼一个弱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将她的一双腿紧紧一搂,在她腿上重重一叩,顾盼盼就感觉双腿麻木了,不听使唤了,任凭他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热天里,女人身上的衣服本来穿得不多,顾盼盼身上的连衣裙被他剥掉了,乳罩被他解开了,小裤衩也被他褪到小腿以下。钟青云迫不及待地掏出他那个东西,就要往顾盼盼的下体里塞去。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知是他这天长途奔波太疲劳,还是太紧张的缘故,那东西竟然刚刚碰到顾盼盼的下体,连门也没有挨到,就溃不成军,开始一泄到底地射精了,可说是见花即射,射得女人那里一塌糊涂。幸好顾盼盼刚刚做完月经,怀孕不上孩子。要不然的话,麻烦可大了。钟青云那里立即软塌塌的不成样子了,人也变得老实了。把那东西塞回到裤子里,又找来绉纹纸,要替顾盼盼揩下体。顾盼盼鄙夷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啐骂道:“畜生,快滚!”钟青云见状,赶忙溜出顾盼盼的房间,回到办公室去了。
  第二天,顾盼盼拿着那条染有精斑的裤衩,去找站长,向站长含泪讲述了钟青云奸污她的全部事实。站长起初还不相信顾盼盼的话,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钟青云是一个很老实的男人,每次来电站探亲,遇上他,总会笑眯眯的与他打招呼,问长问短的,很亲热。站长还发现,钟青云对电站的其他女人,瞧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眼。这样的男人地对身边的女人实施强奸吗?但当顾盼盼将那条染有钟青云精斑的小裤衩拿出来,给站长看时,他终于相信了,愤怒了。他极为愤慨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将一块台板玻璃砸得粉碎。他大骂道:“姓钟的畜生,杂种!”他立即要求顾盼盼起诉钟青云,判他个十年八年不算冤。顾盼盼却阻止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告钟青云。站长觉得很奇怪,说:“钟青云这人不是人,你还对他这么宽大仁慈啊。”
  顾盼盼解释说,她是考虑到钟青云的妻子柳兰婷,跟她是好朋友,她不想拆散他们的幸福家庭。她不忍心看着钟青云走进牢房,让柳兰婷带着孩子过日子,那样太可怜。站长说,你不告钟青云,就这样白白放过他吗,这不是太便宜他了吗?顾盼盼说,也不会白白放过他的。她准备向新丰市建设材料电动工具厂党委写一封信,叫厂里对钟青云进行批评教育。让他以后不再重犯这类错误。站长想了想,说:“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
  那天,钟青云的妻子柳兰婷,被站长喊到他的办公室里,关起门来,站长将钟青云强奸顾盼盼的前后经过,一一告诉了柳兰婷。柳兰婷一听如雷轰顶,倒在桌上,半天也抬不起头来。她大骂钟青云是个畜生的同时,也向站长说了一件事情。她说钟青云上完夜班回来后,她给他洗短裤,发现裤子上沾有精斑。于是她向他开玩笑地说:“钟青云,你怎么守着婆娘尽放空炮,上夜班还打水铳。”“打水铳”,是当地方言,意思是男人在晚上睡觉梦遗滑精。钟青云扯谎说:“他在办公室值班时,实在是困了,就眯了一会,结果醒来裤子湿了。可能是亏则盈,满则溢吧。”柳兰婷没去细想这些,哪想到,丈夫替她代了一回班,竟然在她最要好的女同事身上,干下了一件伤天害理、辱没家人的坏事。她倒在办公桌上痛哭起来。
  柳兰婷找到顾盼盼,请求原谅她,是她犯了大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丈夫这头大色狼叫去代班,结果让顾盼盼受到色狼的奸污。
  顾盼盼说:“柳姐,不要埋怨自己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怪你,也不会去告你的丈夫,只是让他的单位领导知道这事,向他敲响警钟就行了。”
  柳兰婷向顾盼盼千恩万谢,还挽了一篮子礼品,去谢顾盼盼。而顾盼盼坚辞不受。说咱们姐妹一场,何必这样客气呢。如果我受了你的东西,反而我心里不好受了。
  顾盼盼还对柳兰婷说,她把这事一直瞒着丈夫,不让他知道。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顾盼盼的丈夫就在几天后来电站探亲时,就从站里那里爱嚼舌头的人嘴里,得知老婆被钟青云强奸一事。他登时气得脸都青了,跑去找钟青云。可钟青云早在两天前就回单位去了。不然的话,准会被这个怒狮般的男人捧扁。
  顾盼盼丈夫还不罢休,叫柳兰婷陪他去新丰市单位上找钟青云。顾盼盼冲上来,搂着丈夫,流着眼泪苦苦劝说,不让他去新丰。说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以宽大为怀,放人家一码,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七说八说,好歹把丈夫劝住了。那天夜里,顾盼盼流着眼泪,写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把揭发信写成了。第二天,托付丈夫回新南城里,去邮局把信发了。
  张兴滔和曾荣升在春江水电站待了整整两天,将受害人顾盼盼以及钟青云的妻子柳兰婷提供的情况,由曾荣升一一记录下来。回到单位后,曾荣升连夜赶写调查报告,第二天就将调查报告,递交给周书记,并在报告后面附上受害人对钟青云的处分意见。
  正在厂党委准备讨论研究对钟青云的处分一事时,钟青云的父亲气冲冲地赶来了。他拎着儿子的耳朵,将他带到周书记面前,叫儿子跪下来,向书记请罪。钟青云的父亲是个南下老革命,他为儿子干出这种勾当感到无比耻辱,他要求厂党委严肃查处,对钟青云的处分,决不手软,非把他开除出厂不可。可周书记是个人情味很浓的书记,他在工厂施的是仁政,不是苛政。他将此事在厂党委会上一议,经研究决定,对钟青云警告处分,并责成他立即写一份深刻检讨书,保证今后不再重犯这样的错误。
  这事好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处理完毕。钟青云并没有因为张兴滔和曾荣升去春江水电站调查他的事情而记恨他,反而因事情得到圆满的处理,而万分感激他俩。张兴滔还给钟青云出了个金点子,说既然你性冲动强烈,夫妻两地分居,老婆不在身边,你一时忍不住了,可能今后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如写份报告,要求组织上给予你照顾,解决你夫妻异地工作的问题,把你的老婆从春江水电站调到厂里来上班,这样不是好多了么。钟青云一听,将大腿一拍,立即着手写报告了。此后,张兴滔帮忙为钟青云老婆调动的事,没少跑腿。半年后,他老婆柳兰婷终于如愿调来了,而且分在同一个车间上班。两口子带着孩子一同上下班,出双入对,亲情融融,令人羡煞。
  有一点必须在这里向读者交代,曾荣升的才华,在这次调查钟青云事件之中脱颖而出。周书记是看了曾荣升撰写的调查报告,发现曾荣升办事扎实,文笔流畅,富有文采,很有才气。他暗暗称奇地说,厂里还有这样好的笔杆子,而且至今还委屈在车间里,岂不是埋没了人才吗?看起来,厂办公室主任把曾荣升辞退回车间,是错误的。因为,张妩芳接曾荣升的班做厂办秘书后,出尽洋相,写的材料错误百出,周书记每看一次,就得费好大的精力修改一次。而且,自曾荣升走后,省市大小报刊,没上过一篇像样的关于工厂的报道了。
  周书记对张兴滔说:“小曾文笔真不错。”
  张兴滔说:“他写稿子在我们冲压车间,是出了名的。大家都说,他稿纸是一沓沓地写呢。”
  周书记说:“他有文凭,而且是厂里为培养文秘专业的人才,特地开办的电大文科班毕业优秀学员,车间里可以调他做文书嘛。”
  张兴滔为难地说:“我们车间的文书已经有了。车间办公室插不进了。”
  周书记说:“真的插不进了吗?有一个也不算多嘛。”
  张兴滔说:“好吧,我跟陶主任商量商量。”
  可张兴滔把周书记的意见,带回去,跟陶主任一说,陶风光却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曾荣升这人是个书呆子,搞到车间办公室来,只有坏事。说实在的,这样的人,放在哪里也不适合,拿着他是个包袱呢。”
  张兴滔见陶风光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帮曾荣升说话了。
  机遇总是光顾有准备的头脑。有本事的人,总会有一天,冲出窘境,迎来光明。在冲压车间,陶主任认为放在哪里也不适合的曾荣升,却成为一块宝,几个科室争着要他呢。
  事情是这样的。一天中午,曾荣升在厂门口看到厂工会贴了一张通知。说是在本周进行一次写作比赛。比赛是全封闭的,当场命题,当场写作,两小时之内完成一千五百字的命题作文。工会准备从中选出前三名,进行奖励。曾荣升看后,立即产生了去试一试的冲动。他随即去工会报了名。
  两天后的上午,厂工会通知曾荣升去工会舞厅参加比赛。走进舞厅,里面坐了上百位男女职工。职工中有快要退休的老同志,也有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而且年轻人居多。可以说,整个工厂里会舞文弄墨的写作爱好者都来了,像曾荣升这样中年半截的很少。他心里想,有这么多参赛者,我能在这场考试中获胜吗?我能赢了年轻人吗?他们中不乏有锋芒毕露的莘莘学子,自己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电大生,跟他们相比,自己差远了。这样想着,他就有些怯场。然而,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就搏一搏吧。他不相信自己的文笔差到哪里去。于是,他壮着胆子,走到最前面一排坐下,等待发纸出题目。
  厂工会主席王伟安轻轻地走了过来,一眼见到曾荣升,便向他打招呼:“哦,曾秘书也来参赛了。”
  王主席还称呼曾荣升为厂办秘书,这使他既感激主席尊重他,又觉得很惭愧,因为自己早已不是什么秘书了。他回应了一声,脸便红了,将头勾得更低了。
  赛题是封闭的,王伟安走到台子上,将赛题从一卷封闭的纸筒中发开,并将赛题写在黑板上。原来是一篇杂感。要求写对当前社会上一种现象进行评议。
  曾荣升一看到这个题目,就觉得有东西可写。他针对当前社会上的吃喝风,进行了辛辣的批评,同时也挖出吃喝风深厚的社会根源。在两小时内,他洋洋洒洒地写出了两千多字的文章。
  厂工会领导对这次写作比赛很重视,也很慎重,特地从新丰学院请来了文学教授和新丰市文联的专业创作人员,对参赛的作品进行评卷打分。
  结果,曾荣升的文章被评为一等奖。奖品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曾荣升在这次写作比赛中,获得一等奖的消息,在厂里风一般传开来,在职工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人们纷纷去厂门口看贴在广告栏里的评奖结果揭晓,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
  在颁奖会上,当曾荣升从王主席手里接过领奖证券时,他激动得手都发抖了。这在现代摩托车普遍盛行的年代里,可能有人对曾荣升得到一辆自行车的奖品,会嗤之以鼻。认为,自行车太普通了,二三百块钱的东西,值不得大惊小怪的。可在曾荣升看来,他太需要一辆自行车了,因为穷,连买自行车的钱也一时难以凑足。现在好啦,有新车接送女儿上幼儿园了。当他推着崭新的自行车经过厂大门时,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感觉到很自豪,也很慰藉。
  几天后,王主席亲自走到冲压车间找到曾荣升,对他说:“恭喜你在这次写作竞赛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曾荣升说:“这是碰上的吧。”
  王伟安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可不是撞上的啊,这是你长期艰苦学习写作的必然结果。”他又郑重地对曾荣升说,“荣升呀,我在这里向你明说吧。这次写作比赛,也是一次特殊的选拔赛。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工会原来的秘书兼专干安毛民,打了停薪留职报告,承包了一家饭店。工会缺一位秘书,为此,我们请示了党委周书记,要求配备一位专干。周书记说‘就在全厂中进行公开选拔吧,至于选拔的形式,你们考虑’。我们工会几个头头在一起碰头商量,认为还是进行写作比赛好,严格比赛规则,进行公平竞争。结果,你抢得了第一名。周书记对此也很感兴趣,他说‘既然曾荣升中了头名,理所当然是选他了’。所以,我们考虑到你各方面的素质还可以,决定把你调到厂工会做干事,这次特地来征求你的意见,你考虑一下吧。”
  曾荣升说:“好呀,我服从组织安排,不需要考虑。”
  王伟安说:“好吧,我这就跟你们陶主任说说。”说罢,他就径直向车间办公室走去。
  曾荣升现在是飞机上放鞭炮,名声在外,陶风光想拦也拦不住。当王主席向陶风光说起想把曾荣升调到厂工会去的事时,他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王主席,你把他弄去吧。反正他的电大文凭在口袋里已跳个不停,早就不安心在车间生产了,不如让他去该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厂宣传科也想把曾荣升调去做宣传干事。可工会捷足先登,将他挖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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