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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毛衣风波

作品名称:折腾人生(小说)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0-29 09:02:47      字数:9384

  大二一学期,班上女学员们向曾荣升提出开展一些活动,丰富学习生活。虽然打球、跳远之类的设施学校都有,但文科生们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他们想外出旅游,认为这是最浪漫的事情。可旅游是最花钱的,班上十九名学员就有十来个是自费的,厂里不仅不发给他们工资,而且学费还得自己交,所以他们根本交不起旅游费。怎么办?曾荣升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来钱的道道来。可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无意地瞥见地上有一块铁疙瘩,脑筋终于开了窍。厂里各个角落一定散落有不少这样的废铁废钢,何不发动大家利用课余时间去拣废铁卖钱呢?
  他把这个想法给同学一说,立即得到大家的支持。当天下午,他将十九人分成五组,奔赴各个生产区去拣起来。
  尽管每次拣废铁,人员都来不齐,但经过两周前后四次劳动,大家拣来的废铁堆积在文科班前面的坪地上,像小山一样。估计旅游一趟的钱差不多了,于是曾荣升和吴点墨一道去厂回收办,叫他们来文科班回收废铁。一过磅,有三吨半重。按一元钱一公斤把废铁卖给回收办,拿到了三千五百元钱。曾荣升算了算,加吴老师一起共二十人,平均每人有一百七十五元钱供旅游消费。这点钱,去远方肯定少了。思来想去,决定包车去离新丰市不远的南岳衡山。
  中考过后的第二天就是周六,去南岳的旅游队伍出发了。大家在路上有说有笑,“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每天读书吃饭睡觉三点成一线的枯燥生活,使大家十分渴望投进大自然怀抱里纵情嬉玩,就像禁锢在笼中的飞鸟,一旦放飞出来,心情格外舒坦畅美。一路上,男女学员们在车上有的引吭高歌,有的编排笑话,有的在窃窃私语,还有的戴上耳机,在专心倾听随身听。中午时分,包车就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南岳衡山。
  为锻炼脚力,大伙提议走路上山。走到半山腰上,一些女学员显得十分疲惫了。叫张妩芳的将一个蓝色印花布袋子递给曾荣升,说:“你帮我提提吧,我提不动了。”
  曾荣升二话不说,就将袋子接过来,背在肩上,不知里面塞了些什么东西,感觉挺沉的。
  没走多远,夏百芬走了过来,问曾荣升:“你肩上背的不是你的袋子吧?”
  曾荣升如实回答:“是张妩芳的,她说提不动了,叫我帮忙提提。”
  夏百芬说:“你知道柿饼美人们在说你什么了吗?”
  曾荣升回过头去望了望,问:“她们说我什么了?”
  夏百芬说:“说你不伦不类,不衫不履,不阴不阳。”
  曾荣升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诧异地问道:“我怎么啦,哪里惹得她们不高兴了?”
  夏百芬说:“你看,一个大男人,背一个花袋子,像个什么样子啊?这不是不伦不类、不衫不履、不阴不阳又是什么?”
  曾荣升这才恍然醒悟过来,说:“怎么,我做好事做错了,
  夏百芬说:“对,做好事也要注意对象和场合,对象和场合没有选对,就像今天上山这样,你做好事,却做得让人很反感。”
  曾荣升问:“为什么她们反感我?”
  夏百芬说:“你比她们大七八岁,本来女孩对年龄大的已婚男人跟她们一同就读就有反感,上次邮购辅导资料的事,她们就对你有看法了。这次,见你帮张妩芳提袋子,就更加看不顺眼,认为是你在讨好张妩芳,行为可疑。”
  曾荣升听得一头雾水,想不到他在这些女孩子心目中,印象是这样差,几乎感到绝望了。他恨不得立即丢掉这个花袋子,独自一个人跟下山去,不再跟这些多嘴多舌的女孩子们上学了。
  夏百芬好心劝慰他:“你不要生气,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今后注意工作方式方法,尤其是在这些骄傲的小公主面前,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和你是同龄人,她们同样瞧不起我。再过几个月我的孩子一周岁了,她们对我嚼了好多舌根,你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过来,裙边擦着曾荣升的左腿,使得他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我得离开你了,要不,她们会说我的。”夏百芬说罢,车转身子,翩然离开了他,站在路边等女孩们走上来。
  
  五月初旬,曾荣升的妻子生产了。向薇薇是在老家冈山县生下孩子的。头天早上,妻子从老家打电话来说,她就在这几天临产,叫他请假回去陪护她。曾荣升下午从新丰市赶到冈山县。晚上,跟妻子睡在一个枕头上,抚摸着妻子滚圆的大肚子,欲望的火焰便开始燃烧。向薇薇请产假回老家快一个月了,他正处在三十如狼的年纪,独守空房这么久,哪有不想女人的呢?他用求饶的口气对妻子说:“我太想了,让我碰一碰,好么?”
  向薇薇说:“不行,就要临盆了,不能碰的。”
  曾荣升双手紧搂着妻子丰隆的大肚,说:“真的是地雷呀,碰不得,一碰就要爆炸吗?”说着,就将手伸到了妻子的私处。
  向薇薇几次把他的手打开,说:“不要胡来,医生说就在今明两天临盆产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曾荣升说:“只轻轻碰一下,好么?”
  向薇薇见说服不了他,也只好任他褪掉她的裤头,让他进入到她的体内。
  可曾荣升刚刚进到妻子的体内,就发现一股潮湿的液体迸射而出。起初,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液体,很快就把床单濡湿透了。还是向薇薇察觉情况不对,意识到这就是生产的前兆,这些液体不是别的,就是孩子临盆的羊水。
  她双手使劲推开丈夫,急急地说:“你还要碰,孩子开始生了,这是羊水呀!”
  曾荣升一听,大惊失色地说:“是不是赶紧送你上医院?”
  “你去街上叫车,来接我去医院。”妻子说,她开始穿衣服。
  曾荣升边下楼边穿衣,打开院门,飞快地穿过院前的小巷,去大街上叫出租车去了。
  一会儿,车来了,曾荣升叫醒母亲和大弟,众人一齐把向薇薇搀扶下楼,抬进车里。车子立即发动,驶出小巷,向医院急驰而去。
  幸亏及时,向薇薇刚到医院妇产科,抬到产床上,孩子就开始破胞而出了。
  是个女孩,曾荣升为孩子起名花费了很多脑筋。他考虑到妻子和女儿是黑户(没有城市户口),孩子来到世间,不知她将来的道路怎么走,就让她如飘萍,飘到哪里算哪里吧。于是,他给孩子起了个“曾叶飘”的名字。
  孩子满月后,妻子就带着她来新丰市上班了。她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只好叫曾荣升的母亲来新丰帮忙。十四平米的小屋,一下子添了一老一小两个人,顿时显得拥挤和喧嚣起来。妻子没有奶供孩子,光是每天四五次熬煮牛奶面粉、喂孩子的活,就让大人感到腻烦。叶飘新到一个地方还不习惯,夜里一个劲地哭叫着,吵得曾荣升无法看书。他只好一个人躲到职工学校的文科班上去学习。职工学校全是教室和老师办公室,下班后,学校里没有人。曾荣升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有时怕得不敢外出解手,只好把尿憋着,一直憋到深夜十一点钟左右回家解手。
  人们常说,有些人越是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的本能就越显得强大,成绩就越优秀。曾荣升就是这种人,他在这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总分夺得市电大前三名,其中《哲学》单科获全市电大第一名。市电大特地开会颁发烫金奖状和奖品。当曾荣升走上台去领奖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他感觉脸上有光,春风得意,头也昂得格外高了起来。
  那次期末考试,有人也沾了曾荣升的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很要好的同学夏百芬。
  夏百芬也是带着孩子上学的,因哺养孩子,耽误了不少课,临到考试时,她才匆匆看了一会儿书。尤其是《古代汉语》这一门课,她如雾里看花,好多地方看不明白。可以说,这次全市电大统一期末考试,如果不是坐在曾荣升邻桌,她是完全考不起格、需要补考的。正好,上天安排她跟曾荣升坐在一起。她进入考场后,才发完考试卷子,她就给曾荣升写来一张小字条:“请你帮帮我。”字条上面还有她需要请教他的许多试题编号。曾荣升做完自己的试卷后,便在她这张字条上填上正确答案,趁监考人员没注意,偷偷地给夏百芬递了过去。结果,她顺利通过了这门考试。
  考完试,夏百芬跟曾荣升一道走出考场,她问:“荣升,你有多高?”
  曾荣升告诉他刚好是一米七,夏百芬一听,冲他莞尔一笑,柔声说:“你跟我丈夫一样高。”
  暑假过后开学了,第一天发完新书,大伙就回家了。曾荣升还留在教室清查新书发放账目。
  “曾班长,”夏百芬走到曾荣升面前,说,“我给你打了一件毛衣,是全毛的。你试试,看合身不?”
  曾荣升抬起头来,一眼瞥见夏百芬从背袋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薄膜袋子,向他递过来。他连忙婉拒道:“不要,不要嘛,你留着给你丈夫穿吧。”
  夏百芬说:“我特地替你编织的,不要推辞了吧。知道你喜欢穿浅色的衣服,这种浅灰色的毛衣,你一定喜欢。”说着,硬是将薄膜袋子往曾荣升的怀里一塞,就转身走出了教室。
  曾荣升清完了新书的账目后,提着书包和那个薄膜袋子回家。母亲带着孩子到外面玩去了,妻子上班还没有回来。他想趁此机会把这件毛衣藏起来,不想让妻子看见。他深知,如果这事叫向薇薇知道了,她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他拿着薄膜袋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先藏在柜子里,觉得不妥,老婆开衣柜取衣时就会发现;后又把它塞在床板与被褥之间,但塞衣的地方鼓起老高,一看就让人明白那里塞进了东西;他又将毛衣转移到柜子顶上的包装箱里,但觉得屋里多老鼠,毛衣放进包装箱里,说不定会被老鼠咬坏。正在他拿着毛衣踌躇彷徨,不知放哪里好时,妻子突然闯进家来。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向薇薇盯着可疑的薄膜袋子,问道。
  曾荣升慌忙将袋子藏在身后,支吾道:“没什么,是一些书。”
  向薇薇跨前一步,闪到曾荣升身后,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袋子,从里面掏出毛衣,朝他眼前晃了晃,说:“这毛衣哪来的?”
  曾荣升谎说:“我买的。”
  “买的,没有商标,没有包装;再说你哪里有钱,买这种全毛的毛衣?”向薇薇打破沙锅问到底。
  “商标、包装我买来就撕下,扔掉了。钱嘛,我不是帮学校刻蜡纸、印复习资料赚了一百多块钱吗?我用这钱买的。”曾荣升说。
  “你在哄三岁娃娃吧,刻蜡纸的钱你不是买新版《辞海》了,你以为我不记得吗?”向薇薇怒火万丈地继续揭露道,“告诉你,我就是赶回来抓证据的,现在是人赃俱获。”
  曾荣升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人赃俱获呀,我做贼了,偷东西了吗?”
  向薇薇厉声道:“你就是做贼了,偷人了!你就是偷人的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是班长就了不起,在班上勾引女人,与那个姓夏的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这件毛衣就是姓夏的给你织的。你以为瞒得住我吗?”
  曾荣升一听,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老婆的消息如此灵通,而且如此无聊,把他和夏百芬在学习上正常的交往,竟然看作是男女之间行苟且之事。为此,他感到非常气愤。同时他感到很纳闷,刚才在文科班的教室里,夏百芬给他毛衣的时候,他特地打量了四周,发现明明只有他和夏百芬两个人,怎么这事竟然如此之快地传到老婆的耳朵里去了呢?难道教室外面有人在偷看,然后跑到招待所,将这事告诉了向薇薇?如果真的有人在偷看的话,那么,这人一定别有用心,是要把水搅混,挑起事端,使他家因此夫妻产生不和,最终导致妻离子散。
  曾荣升觉得必须向妻子把这事解释清楚。他对向薇薇说:“老婆,我向你承认,这件毛衣确实是夏百芬送给我的。但是,我和她之间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见不得人的事情。”
  向薇薇气呼呼地说:“她对你有情有意才送你毛衣呀,平白无故会送吗?”
  曾荣升说:“夏百芬送毛衣给我的动机,是感谢我帮助她顺利通过《古代汉语》考试,没有我递给她答案,她是要补考的。所以,她为了感激我,才打了这件毛衣送给我。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向薇薇仍然不相信,说:“毛衣都送给你了,可以想见你们的关系好到何等程度。你不用瞒我了,你嫌弃我是黑户人口,嫌弃我是临时工,喜欢姓夏的是女大学生,你找她去吧,我领着女儿过。”说着,妻子哽咽着,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这时,母亲搂着孙女回来了,一看此情此景,脸色就阴沉下来,问儿子:“荣升,你和薇薇怎么啦?”
  曾荣升二话不说,打开抽屉,寻出一把剪刀,只见他手起剪落,“刷刷刷”地眨眼工夫,将这件新毛衣剪得七零八落。毛衣一片片、一球球地掉到地上,铺了一地。
  母亲被他这种举动惊呆了,向薇薇也停止了哭泣,对曾荣升说:“你剪吧,藕断还丝连着呢,你做样子给谁看呀?”
  曾荣升大声吼道:“向薇薇,你难道不记得我当初对你发过的誓言了吗?母亲在这里可以作证。我找上你,家里一直是不同意的,说你是亦工亦农的合同工,说不定合同哪天解除了,就得回农村去。我对父母说,向薇薇即使回到农村我也跟她。她是我看中的人,这一生一世就跟定她,永不变心。难道我说过的话自己打自己的嘴巴,现在又盯上别人的老婆,跟这个姓夏的女人好去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曾荣升决不是那种人?”
  向薇薇低头听着,一言不发。良久,才对曾荣升说:“我也是听人家传的,你跟夏百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好吧,这一次我相信你说的话。如果下次被我抓到了,当心我敲碎你的脑壳!”
  这一场毛衣风波终于平息了。表面上曾荣升与妻子仍然出双入对,和好如初,但在各自的心灵上,都罩上了一层怀疑的阴影,
  那么,究竟是谁如此缺德,在曾荣升和向薇薇夫妻之间煽阴风点鬼火呢?
  这个人就是曾荣升好心帮忙给她背花袋子的张妩芳。领到新书的她刚想走回家时,突然想起要去上厕所。于是,她重新走回来,经过文科班教室,准备去厕所时,她听到了夏百芬和曾荣升的对话声。她停了下来,想弄清他俩究竟有教室里说些什么话。这时,职工学校其他班的学员和老师都下班走了。她走到一扇窗子前,踮起脚尖往里面瞅着,听着。将夏百芬送给曾荣升毛衣的那一幕,看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她去解了手,便回家去。在路上,碰到招待所食堂做白案的熟人贺师傅。她记起曾荣升的老婆也是招待所食堂里,她曾经去过曾荣升家,见到向薇薇的确长得漂亮。她误以为曾荣升喜新厌旧,跟夏百芬搞婚外情,所以她决定帮帮向薇薇,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张妩芳便将毛衣的事说给贺师傅听。贺师傅正好从二村回招待所开饭,所以,她回到一村招待所后,立即将这事转告给向薇薇了。向薇薇一听,火冒三丈地置开饭时间最需要人手不顾,扔下打菜的勺子,就赶回家,向曾荣升兴师问罪来了。
  就是这个张妩芳,后来又将曾荣升与妻子吵架,赌气将毛衣剪碎的事实,说给夏百芬听。不过,话经过她的嘴全变了,她说是曾荣升故意将这件毛衣剪碎的,弄得夏百芬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理睬曾荣升。
  大三毕业时,市电大下给文科班一个优秀学员指标。吴点墨主持全班进行投票选举优秀学员。大伙心里都有一个谱,这优秀学员称号非曾荣升莫属。因为他不但期期考试在全班都是第一名,而且他的毕业论文《试论莫言〈红高粱〉与乔良〈灵旗〉创作手法比较》,洋洋洒洒一万五千字,蒋景平老师看了之后,给厂教育科打来电话,提出将曾荣升的论文打印多份,由他向省电大一个文学评论刊物推荐。结果这篇论文在该刊物上发表了。蒋老师在给曾荣升的毕业鉴定书上是这样评价的:该学员大脑思维敏捷,文学功底深厚,是我市一颗不可多得的文学新星。厂教育科的领导看到曾荣升的毕业鉴定后,对他十分欣赏,准备把他安排到教育科做文秘工作。这样的学子才俊,不评他为优秀学员,还评谁呢?
  可评比结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全班学员得票最多的,偏偏不是曾荣升,而是一个名不传经传、成绩平平的人,他就是肖大个。曾荣升比肖个大整整少了六票,被排名第二。少的这六票而且全是女性,六位柿饼美人没有一个投曾荣升的票。
  这是为什么呢?班主任老师吴点墨为此百思不得其解。其实,细究起来,这里面的谜团不难解开。其始作俑者就是张妩芳。那次曾荣升不是负责邮购《形式逻辑》的辅导资料没有来吗?张妩芳花了十几块钱订了几份资料,她在没有收到资料的情况下,怀疑这是曾荣升干的,认为是他收了资料费私吞了。于是,她在其他五位女学员面前,大说特说曾荣升的灵魂如何卑污无良,如何私吞了资料费,导致他们预订的资料落了空。南岳旅游途中,也是她故意将花布袋子交给曾荣升背的,自己却走到其他女伴中间,说曾荣升的坏话。夏百芬给曾荣升送毛衣的事情,也是她在女学员当中大肆宣扬,说得其他女同学对曾荣升的印象一点也不好。这次在评比优秀学员之前,张妩芳就给女同学们放出风,向她们劝说,不要投曾荣升的票,把票投给肖大个,他会请大家的客。于是,女同学们便一齐把票投给了肖大个,没有投曾荣升一票。评比结果是,肖大个轻松地被评为全班惟一的优秀学员,而曾荣升没有评上。
  为此,曾荣升感到非常痛苦,他特地去市电大,将这事跟蒋景平说了。
  蒋老师安慰他说:“你没评上,真是一大遗憾。不过你不用急,我可以帮你找校领导,争取增补一个名额指标给你。因为,可以这么说,这优秀学员对于你来说,比电大文凭还管用。”
  蒋景平没有食言,过了两天,果真争取来一个名额,让曾荣升顺利地成为优秀学员。
  张妩芳为何如此贬曾扬肖呢?原来,肖大个是她的初恋情人。他们在大三起开始谈恋爱。而肖大个从大三上学期起,就在一家学校兼职教课。学校领导认为他只是个电大学生,档次太低了一点,于是,他们给他提出一个条件,如果肖大个评上了电大优秀学员的话,就将他从代课老师转为正式老师。这就意味着优秀学员对于肖大个是一个关系着他今后前程的大事情。所以,他全力以赴,准备不择手段地将它弄到手。肖大个找张妩芳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采取这个办法,将女生的选票全部拉过来,把曾荣升赶下去,让肖大个取而代之。
  曾荣升电大毕业后,厂教育科并没有留下他。其中的原因主要是吴点墨向教育科领导说了他的坏话。
  落叶归根,哪里来的仍旧回到哪里去。从冲压车间出来的曾荣升,电大毕业后,在一时找不到理想岗位的情况下,准备回到冲压车间里去。
  曾荣升当然不情愿回到车间去上班。去车间对于他来说,意味着是最没有出息的无奈选择。他一边争取留在科室,一边想跳出工厂,调到一个能吃皇粮的机关事业单位。他打听到他的师傅刘剑潭,先是做新丰市东区办公室主任,随后做东区区委书记,如今竟然高升了,被组织上调到冈山县做县委书记了。曾荣升高兴得就像自己做了官一样,立即打车回到老家冈山。
  车到县城,他连老家也没进,就直接去县委找师傅。他刚走到县委门口,正好碰上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从里面开出来。他一眼认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就是师傅刘剑潭。他一连喊了三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刘剑潭没有从车里走下来,只是坐在车里,降下玻璃,伸出头来,向他招着手。
  曾荣升三步并做两步走地奔过去,惊喜地大喊一声:“师傅,你要去哪里啊?”
  正在门口进出的一些政府工作人员,听到曾荣升的喊声,紧盯着这个喊刘书记为师傅的男子,感到迷惑不解。
  刘剑潭倚在车窗上,对他淡淡地笑了笑,说:“荣升,你不要喊我师傅了,这太不像样子。告诉你,我要去省城开会,你过两天再来找我吧。”说罢,就“哧”地升起了车玻璃,车子箭一般驶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拐弯处。
  曾荣升愣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他只请了一天假,现在得超假三天,怎么办?是等师傅回来,还是现在就回新丰去?他打主意不清。半天他才想到,去附近的IC电话亭,给妻子打电话,叫她去请假。
  “你从明天起就得回冲压车间的干活了,”向薇薇在电话里说,“叫我跟陶风光请假,怎么说呀?”
  曾荣升说:“就说母亲在老家重病住院,我在照看,不能脱身吧。”
  妻子说:“可母亲在我身边,不在老家呀。”
  曾荣升说:“那就说老爸不好,由你编去吧。”他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曾荣升在老家等待师傅回来的那两天里,真是度日如年,坐立不安。即使他明明知道刘剑潭不在县委,他一大早就起床,照例来到县委门口,看着一辆辆公车进进出出,幻想着师傅从车里伸出头来向他打招呼。
  两天后,终于等来刘剑潭从省城回家。他这次壮着胆子往县委门里闯。门卫拦住他,问他进去找谁?
  “找刘书记。”他说。
  门卫说:“你找刘书记有什么事情?他约了你吗?”
  曾荣升说:“是刘书记要我来的,他是我的师傅。”
  门卫瞪大玻璃球似的眼睛,鼓鼓地盯着曾荣升,像是盯一个外星人似的:“刘书记是你什么样的师傅?”
  曾荣升解释说:“刘剑潭是我的钻工师傅。”
  门卫恍然说:“哦,刘书记跟我一样,也是工人出身啊。”他理解地向曾荣升挥挥手,叫他进去。
  县委书记办公楼是大院最好的楼房,前面有一个假山喷水池,两边是车道,车道过去是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上筑有花坛,花坛上开着海棠、月季、茉莉、蝴蝶兰等各色花儿,煞是好看。
  曾荣升正要往办公楼里走时,一位架着金丝眼镜、秘书模样的小伙子走过来,问他:“你就是曾荣升同志吧,刘书记叫我带你上楼去见他。”说着,秘书就转身向楼里走去。
  县委书记办公室在二楼。秘书走到右手顶档头的一间房子前停下来,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进来。”里面立刻传来曾荣升很熟悉的、师傅刘剑潭的嗓音。
  秘书给曾荣升倒了水,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刘剑潭问曾荣升,老远地跑到冈山找他做什么?
  “师傅,不,刘书记,”他掏出烫金的电大毕业证和电大优秀学员证,递了过去,说,“你不是叫我弄到文凭之后,再来找你吗?我脱产读了整整三年,终于弄来这张文凭,还是优秀学员呢。厂里要把我放回冲压车间干活。你是知道的,我回冲压车间等于是死路一条。那个姓陶的决不会给我好果子吃。你走了之后,他把对你的恨转移给我。现在,我只想跳出工厂,哪怕是扫大街也行。”
  刘剑潭听完曾荣升的话后,淡然一笑,说:“荣升,你先前的情况我知道。但你代我受过,陶风光转而整你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毕竟我们不在一起共事了。至于你要另找单位的事,我确实爱莫能助,你是在地区城市,我在小小县城,而且刚刚走马上任,屁股都没有坐稳,这里的人事关系太复杂,我是外地调来的,人生地不熟,别看我是这里的一把手,但在人事方面,我现在还插不进手。再说如今哪里的机关都是人满为患,莫说你只是电大文凭,莫说你年龄已经有三十多岁,就是重点大学应届本科毕业生,也难进机关的。一是要通过国家严格的公务员考试。比方说,招收应届本科生,规定年龄不能超过二十二岁,应届研究生不能超过二十五岁。另外,考试过关后,还要看应试者的五官、身材等长相,竞争相当激烈。远的在北京三十多个博士生竞争一个国家公务员的事情不说,单说在冈山县,招一个公务员,就有上百名应届大学生参加考试。你想想,如今的机关的门槛真是比登天还难。再说,我是组织上派来到冈山基层进行锻炼的。锻炼的意思你懂么?就是过渡性的,在基层蹲一段时间,千万不能犯错误,不能有污点,不能搞特权。只有这样,上面才会把我挪一下窝。挪窝的意思当然是往上调。我其实很想把你调到冈山机关来,但确实无能为力,一怕下面的人反对;二是怕组织上说我搞以权谋私。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于自己断了自己的政治前程。至于以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全凭组织安排。但我估计会重新回到新丰来。荣升,到那时,我再想办法把你也挪一个窝,好吧。荣升,希望你能理解我。”
  曾荣升一听凉了半截,在他听来,师傅刘剑潭的话,太模糊了,太模棱两可了,他虽然答应给你办事,但却是遥遥无期。他想不到师傅如今学得这样圆滑,说话水平这么“虚高”。现在看来,他求师傅调出工厂的希望,完全成了泡影,他来冈山,完全是白跑一趟了。
  他默默地收起文凭,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向刘剑潭点点头,就逃离出书记办公室。
  就读电大,三载寒暑,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上只不过是一瞬,但对于曾荣升来说,却认为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他老以为自己读了大学,加上自己成绩这样出类拔萃,加上有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师傅刘剑潭的关系,不说厂里科室随他选,就是外面的机关事业单位他也进得了的,甚至说不定,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交椅等着他去坐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如意算盘全都落空,他进科室机关当干部的理想,被现实击得粉碎。此次他专程跑到冈山找师傅,结果是发现师傅刘剑潭,除了他的威风、派头与架子大了许多,他的口才大有长进之外,他并没能给徒弟的他帮丁点忙。掉了几十元车票钱不说,还受了一肚子夹板气。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惟一出路,就是跟其他电大生一样,老老实实地回到冲压车间当工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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