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索证火拼
作品名称:卖厂(小说)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1-06 13:06:00 字数:10539
第二天早上,吕冰成来到公司才发现樊梅花走了。他恼羞成怒地冲到樊梅花上班的人事部,抓起办公桌上樊梅花留下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混蛋!老子待她这样好,她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拍屁股走人,太让我失望,真是气死我也!”
为泄愤,吕冰成将对樊梅花的愤慨转移到叶正群头上。当天他就通知因为樊梅花极力挽留才进了公司的叶正群立即办理手续,离开南汽公司。
叶正群接到炒鱿鱼的通知感到莫名其妙。他想,自己本来干得好好的,车间主任昨天还准备向公司提议升任他为副主任呢。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当他来到人事部办理离厂手续时发现,恩人樊梅花不在公司了。他这才恍然大悟,是吕冰成见樊梅花出走,就开始报复他了。
叶正群只在公司干了三个月时间,总共也只领到两千来元。他算了算,每天从早上七点半上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到下午六点下班,一周至少三天晚上加班三个小时,一周只休一天,那么,公司多让他和同事三个月之内白干了三十四点三五天。这多干的一个多月,公司没有付给他任何报酬。按叶正群月薪七百元计算,日薪应该约为三十一点一元左右,再乘以三十四点三五天,公司欠下他一千零六十八点六六元的工资。
他找到吕冰成,将他的计算结果给他看,问他要公司欠下的工资。吕冰成不耐烦地挥挥手,没好气地说:“你只知道问我要钱,可我去哪里要钱?新海方面投资没有到位,目前公司相当困难,无力支付你的加班工资。要看以后的经济状况再定。”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气得叶正群望着他的背影恨得直咬牙。
失业后的叶正群非常苦恼,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挣钱糊口呢?老婆下岗后一直没有工作,儿子在读书,还有夫妻双方的父母每月需要给生活费。沉重的生活负担压得他整天唉声叹气。
极端无奈之中,他想起了樊梅花。于是,他去了樊梅花的家里,找到她的母亲,从那里要到了她在广州与丈夫一起打工的地址,急忙给她写了封信寄去。在信上他请求樊梅花再帮他一次,在广州帮他找个工作再通知他。
一周后,樊梅花在广州丈夫所在的编辑部收到了叶正群寄来的请求救援信。她刚去不久,人生地不熟,去哪里求人家帮他找工呢?丈夫袁贤民见她看了信愁眉苦脸的样子,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她把叶正群的信给他看。袁贤民看完信,想了想,说:“在广州工厂打工工资不高,跟家里上班高不了多少。要去就去深圳,可是深圳我又认不得人。”
樊梅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说:“你不是给原技术处长王跃平写了一篇报道,上了国家汽车大报,他凭着这篇报道调到了深圳市政工程公司。王跃平不是很感谢你么?你给通个电话,叫他帮叶正群找个事做吧,都是一个厂里出来的同事啊。”
袁贤民说:“是啊,王跃平临走时叫我有事来找他,我一直没有去麻烦他呢。这次非得请他帮个忙不可。”说罢,就掏出电话簿来,找到了王跃平的电话打了过去。
“哟,你是袁科长啊,你现在哪里?”王跃平在电话里高兴地问袁贤民。
袁贤民告诉王跃平,他现在广州一家打工杂志做编辑,不需要他帮什么忙,只是厂里有个下岗职工,请他在深圳找个事做。
王跃平一听,淡然地说:“袁科长,不瞒你,深圳现在也不好工作了。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吧。”说完,王跃平就挂断了电话。
袁贤民沮丧地放下手机,对妻子说:“花去了我几块钱的电话费,屁用都没有。”
樊梅花说:“王跃平离开工厂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么,这下却这么冷淡?”
袁贤民说:“人啊,都是这样,一旦临到求人家,就难了。”蓦地,他想到什么似地对妻子说,“找找省城的于道军看看!”他很快就在电话簿上找到了于道军的手机号码,一打就通了。
“你是谁?”于道军在电话里问他。
“我的声音就听不出来了吗?”袁贤民问。
“听不出来了,你有什么事,快说!”于道军傲慢地催促道。
袁贤民说:“我是袁贤民啊,老兄,忘得这么快呀?我们曾经还是一个科室的呢!”
于道军先是在南江汽车厂宣传科做宣传干事,就在袁贤民搭帮党委书记把他从工会调到宣传科去的那一年里,于道军离开了宣传科去了销售公司做广告业务员。宣传科是个清水衙门,而做广告业务员的外块比工资高得多。前面不是提到于道军有个初恋情人周佳芳在省城一家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吗?一次,南江汽车厂经营副厂长去省城电视台联系广告业务时,周佳芳对这位副厂长推荐于道军,说他能说会写,特别适合做广告业务。周佳芳的声音很甜,加上她娇美的身姿,几个媚眼抛过来后,便把这位副厂长迷住了。副厂长自然答应了她的要求,回厂后,一纸调令便把于道军从宣传科调到销售公司广告部做业务员。于道军在临走前的两个月里就无心待在宣传科,好多事情都是袁贤民帮他干的。他走时曾经信誓旦旦对袁贤民说:“以后,要我帮忙的话,就找我。”
想不到,事隔几年后,于道军竟然连袁贤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对他要理不理了,世上人情冷暖变化真是太大了。
于道军对袁贤民说:“曾经是一个科室又怎样?现在我跟南江汽车厂完全脱离关系了。”
这时,于道军旁边有人问他在跟谁打电话,他对着手机,回答那人说:“在跟人聊着一个破落文人的故事呢。这个破落文人应聘去一家报社做了记者,还没有发薪水,破落文人兜里没有钱,但是,干这一行,得装成体面的样子。第一天出去采访,破落文人穿着十块钱的衬衫,十五块钱的裤子,十块钱的地摊皮鞋,扎着两块钱的领带,去五星级大酒店采访老总,说:‘尊敬的老总,现在我正式采访您!’哈哈!”
袁贤民在电话里听着于道军说笑话,简直肺都气炸了,怒问道:“于道军,你是在说我吗?”
于道军说:“哪里是在说你呢,我在回答别人的问话呢。你现在还是在厂里上班吗?”
袁贤民说:“我现在广州做编辑,想请你帮个忙,厂里有个下岗职工生活不下去了,你让他来你的公司打工怎么样?”
于道军说:“是哪个,看我认得么?”
袁贤民说:“叫叶正群,三十五岁,原来是总装车间的工人。”
于道军说:“好吧,看在老兄的面子上,叫叶正群马上来省城我的公司来见我。”
樊梅花立即把这个消息通过电话告诉了叶正群,在电话里把于道军在省城他的靓美广告公司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号码一并告诉了他。叫他马上去省城见于道军。
叶正群第二天就去了省城。在省城最繁华的中山大道中段长风新城大厦前,他问保安,靓美广告公司是不是在这栋楼?保安说是在十三层楼。他坐电梯一路升上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十三楼。他慌张地下到一楼又来问保安,你是不是骗我?这里没有十三楼?保安冲他大声吆喝道:“十二层B楼就是十三楼,连这个都不懂,乡巴佬!”
叶正群猛然想起是有个十二层B楼,原来它就是十三楼,这才记起十三楼在西方是避讳的事情来。没想到省城这地方也学起西方的避讳,难怪满世界寻找都找不到十三楼。
他又爬了上去,上到十二层B楼,出了电梯就见到靓美广告公司的金字招牌,抬脚就往里面走。
“站住,你找谁?”一位站在柜台后面的小姐厉声喝住了他。
叶正群说:“我找我们一个厂的同事于道军。”
小姐说:“找于总?跟我们于总预约了没有?”
叶正群说:“没有。”
小姐说:“那你还是先跟于总打个电话预约吧。”
叶正群说:“这里有不有电话?让我打个给电话给于道军。”
小姐说:“对不起,请你下楼去电话亭打。”
叶正群一听火冒三丈,他为得找十三楼已经上下两次了,还叫他下楼去打电话,这不是纯粹在耍弄我吗?他正要发火,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一看,正是于道军,他们在厂里见过面的。
“于总,您好!”叶正群向他打招呼。
于道军问:“你也是南汽厂的?怎么我不认识你?”边说边带着他往会客厅里走去。
叶正群环顾整个会客厅,发现室内很宽敞,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沿壁立着一排一人多高的组合橱柜,厅中间摆着一个油漆锃亮的椭圆型大桌子。桌上正打开一台康柏笔记本电脑。桌子的对面是落地式玻璃窗子,窗前有一套先锋影院式组合音响,旁边放有两盆攀缘植物盆景。盆景的青枝绿叶上正开着红色小花,给室内带来一股淡淡的幽香。
叶正群尴尬地说:“于总,可我认得你,你老婆在厂医务室上班,她给我打过针。你那天骑摩托车搭老婆去城里。半路上翻了车,你老婆的脚撞伤了,现在走路不是还有点瘸么?”
叶正群生就一副粗嗓门,他说话的声音震得隔壁都能听见,于道军火得脖子上青筋暴绽,恨恨地小声骂他:“神经,提这些干什么?”
虽然于道军骂叶正群的声音很小,他还是听见了,心里说:这家伙变了,既然骂我,还有必要在他这里做事吗?
于道军淡淡地招呼他:“坐吧,袁贤民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想在省城找个事做。”
叶正群纠正说:“不是在省城,是在你的公司里请你给我个事做。”
于道军说:“我这里要的是专业人才,至少是大学营销专业本科生。你没有学过广告专业,来我这里做什么呢?前不久南汽厂有个副厂长来我这里都干不下去,自己主动离开了。”
叶正群知道于道军说的是谁,确实有个叫姚玉章的副厂长。因老厂长在省城投资办厂,把姚玉章派到了省城做厂长。结果这个厂没有撑上一年就垮掉了。姚玉章跟于道军是大学同学,就来投靠于道军。在他的公司里做业务员。听说做得不错呀。
想到这,叶正群对于道军说:“姚副厂长不是在你这里干得好好的么,听说他做业务发了?”
于道军说:“姚玉章在我的公司里是赚了笔钱,买了辆车,现在自己开了家承办公司小型活动的小公司。他赚的是关系户的钱,把他在省城做厂长认识的老关系跑完之后,就再也做不下去了。”
叶正群说:“于总,让我做业务行不行?”
于道军说:“你刚来省城,连道路都不熟悉,能做业务员吗?再说做业务风险太大,没有底薪,只有业务提成,等于说,你只有拉到了业务才有生存的可能。”
叶正群为难地说:“那我做什么呢?”
于道军说:“看你是南汽厂的人,袁贤民又在电话里反复说要帮你。好吧,你来公司打杂怎么样?”
叶正群问:“打什么杂?”
于道军说:“每天坐在公司的电话前,给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打打电话,催催广告费,不要下去跑什么的,没有风险很舒服的。”
叶正群问:“给我月薪多少?”
于道军举起撮拢的右手,说:“五百,一周上六天班,包一个中餐,不包住宿。”
叶正群说:“这么一点,租房都不够。”
于道军说:“你可以跟好几个人合租,摊到头上一月才几十元。”
叶正群气愤地说:“人可不是牲口,一个栏里关好几头!”说罢,就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于道军轻蔑地望了他的背影一眼,便继续玩他的笔记本电脑了。
第二天,叶正群就回到了家里。老婆问他:“于道军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怎么你就回来了?”
叶正群说:“才给我五百元工资,而且不包吃住,我能干吗?”
老婆一听,长叹一口气,说:“早知道是这样,何必去省城呢?掉了几十块钱的车费啊!”她想了想,对丈夫说,“何不去老厂找尹书记说说,要求厂里照顾上班?”她想到丈夫从南汽公司被撵出来,所得的工资还了一部分债,再加上在省城的开销,所剩无几,今后一家三口上哪去找吃喝呀,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叶正群见老婆哭了,抚慰道,说:“哭什么,明天我就去老厂找尹书记,老厂领导都很实在一个,会让我上班的。”
叶正群这话说得不错。现有的南汽厂领导是工厂第一代创业者中的尖子。他们对南汽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无限深情,因为在这块曾经是荒山野岭的处女地上融进他们的理想、事业、生命青春和爱情。他们都为以吕冰成为首的那些人搞乱了南汽而无比愤慨。但是,在实行厂长责任制的工厂里,厂长的权力至高无上,谁也奈何不得。他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玩弄权术、欺骗职工、欺骗市领导,把新厂区无偿地卖给了外地人。现在,新老厂区分成两家厂子,老厂区以尹万林厂长兼党委书记为首,正在想尽办法寻找生产自救的门路,试图减轻市政府的包袱,几个分厂正在制作中巴车,拓宽市场。一些听到这个消息的职工,纷纷跑来找领导要求上班。
叶正群找到了原来是总装车间调度、现升为副厂长的姚金辉,说:“姚厂长,我实在是活不下去,让我来厂里装车吧。”
姚金辉说:“现在要求上班的人太多了,以前厂里只有百来人上班,现在有两百多了。市政府给的特困企业救济款仍然只有那么多,厂里的情况很糟糕啊。”
叶正群讷讷地说:“那我等到什么时候来找你呀?我不管,明天就来上班!姚厂长,我太苦了啊!”说着,他把去做生意被人骗去两万多元,招工进了南汽公司又因得罪了吕冰成而被开除出厂,去省城找于道军又遭奚落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张副厂长听。说得气愤处,眼睛都红了。
姚金辉听后,很同情地说:“你家确实很困难,好吧,我跟尹厂长说说,争取让你上班。”
下午,姚金辉通知叶正群明天去八分厂上班装中巴车。他好高兴啊,恨不得跪在张副厂长面前,喊他做救命恩人。
叶正群翌日去了八分厂上班。八分厂就是原来的八车间,分厂厂长叫海建林。海建林当了十几年的车间主任,现在升任为分厂厂长,不知情的以为他升了官,其实是这芝麻官越做越小,越来越下贱窝囊。以前,海建林只是车间主任的时候,管理着车间两百多号人。现在做厂长,手下却只有三四十人。而且他每天的工作是看着这些人干活,其他的事情不要他做。为什么?原来,八分厂是被老板承包出去的厂子,只不过工人是南汽厂的,这套人马还是由海建林管理,生产和经营则由承包的老板一手掌管着。
这个老板其实也是南汽的人,叫杨平松。年龄不过三十来岁。他的父亲是厂里著名的杨麻子。杨麻子是保安处看大门的,喜欢调戏女人,一些想进厂拣点破铜烂铁的乡下女人守在厂门口不肯离开。杨麻子对女人说,你站过来吧。女人以为叫她进厂里去,就真的站过去。杨麻子见周围没人过身,就一把抓住女人,不住地尽拣她身上最丰满、最柔软的地方摸捏起来。杨麻子出名就出在摸女人上。他的儿子杨平松初中毕业读了技校,进了厂,杨麻子四处活动,让儿子进了配套处做业务员。配套处业务员油水厚,厂里效益好的时候,光是配套处承接的业务一月就是上百万。杨平松做了几年业务就发了。厂子一倒他就买了一辆中巴车拉客,赚了几十万元钱,然后承包了八分厂。这个比海建林年轻十几岁的年轻人,却像是太上皇似地在海建林面前颐指气使,有一次竟然动手打了海建林一耳光。打得海建林去厂里告状,逢人就说这世道太不像样,有钱畜生蠢得儿子打老子了!
这次叶正群去八分厂,海建林就向他诉苦,说他不想受这个窝囊气,要求叶正群替任他这个厂长。叶正群说,我刚来,不熟悉情况,怎么能当好厂长呢?海建林说,那就让你当见习厂长吧。叶正群说,好吧,我试试看,自己行就当。
叶正群试了一个月,结果工作抓得有条不紊,中巴车的质量也抓上去了,深得杨平松的赏识。海建林见新来的叶正群确实能力比他强,便主动让贤,他请求尹万林厂长把他调到了厂工会做工会副主席,很清闲地过日子。海建林一走,八分厂厂长的位置自然就是叶正群的了。
叶正群白天黑夜地拼命干,自己既是管理人员又是装车师傅,又是新车调试人员。每辆汽车都要经过他的手,经过严格的检验后,才可以出厂。因此,质量上有了保证,车子比浙江老板做得还要好,市场销路远远超过了他们。不光是南江市九县市三区的人来这里买车,而且全省各地的人都慕名而来,厂宾馆常住得爆满。叶正群这样辛苦地干,收入也很可观,一月能拿个三四千元呢。他对老婆说:“唉,搭帮吕冰成不要我,要不,我哪里能挣这么多呀!”
可是,叶正群在八分厂做了两个月,车子是卖得火爆,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本来,南江汽车制造厂与新海骏驹公司合作的协议书上规定,原属于南汽厂的汽车生产目录包括汽车合格证,应属于双方共同享有,可是,自从南汽公司成立之后,汽车合格证由吕冰成他们掌握着,老厂区南汽厂原来还保留了一部分汽车合格证,可是在几个分厂汽车销路较好的情况下,合格证很快就用完了。需要合格证,要开具证明,由厂长签了字之后去南汽公司拿。
八分厂的情况也是这样,当用完最后一张存留的合格证之后,杨老板开了证明叫叶正群去南汽公司领取。
叶正群拿着证明,去南汽公司企管部找朱开美部长。
朱开美看了一眼叶正群手里的证明,摇头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合格证。”
叶正群狐疑地问:“咦,合格证不是由你们管理着吗?”
朱开美说:“管理着也没有。”
叶正群质问道:“什么叫管理着也没有?”
朱开美说:“没有就没有,你这人啰嗦什么!”
叶正群说:“你们掌管了合格证却不发,还说我啰嗦!人家还要生产汽车吗?”
朱开美最后通牒地说:“你不要说了,快走开。”
叶正群朝办公桌上猛地砸了一拳,大声喝道:“快点拿给我,要不我动手搜了!”
朱开美不理他,走开去,在外面拨了个电话,一会儿就冲进来三个保安,把叶正群的两只手反剪到背上,说:“放老实点,要不然的话,就把你关进笼子里!”
叶正群趁他们不备,猛踢一脚,正中左边的一名保安的裤裆,那人捂着下身痛苦地蹲下去就起不来了。另外两个保安见叶正群反抗,立即要用手铐来铐他。
叶正群大吼一声,挣脱他们的手,两手左右开弓,脚下啪啪地连踢三脚,两名保安顷刻间被他打翻在地,嗷嗷大叫起来。
叶正群犹不解恨,将企管部的办公桌子一张张地全部掀翻在地,尔后不慌不忙地扬长而去。
然而,没有要到合格证,八分厂装好的中巴车,不能出厂交给用户,一些贷款来买车的用户等着提货,形势逼人。八分厂的杨老板只好找尹厂长求救。
尹万林听杨老板讲述后,认为,虽然叶正群在他们扣押他时,出于正当防卫而动手打了人,但是,南汽公司管着合格证不发,是毫无道理的。他觉得事态非常严重,非同小可,因为这是老厂第一次向新厂要汽车合格证,如果第一次都要不到的话,以后老厂的汽车生产就因无合格证而无法进行。
他马上通知厂级领导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会上确定了兵分三路,立即采取紧急行动。一路立即由办公室主任何才学拟个紧急报告,急送市政府,争取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一路由副厂长姚金辉带人下到各分厂,对分厂的合格证缺口进行摸底和汇总,然后统一送到企管处,;一路由尹万林厂长亲自带队,去南汽公司据理力争,要回合格证。
尹万林带着人马直奔南新厂区的南汽公司。
南汽公司的大门虽然修得很气派,但是马屎皮上光,而且完全可以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据知,南汽公司开工生产以来已有三个多月了,但是,新海方面既没有偿还受让新厂区固定资产七千一百万,也没有对南汽投入原规定那么多的流动资金。把大门和道路修好后,购买了一批汽车配件装了几十辆农用车,见没有销路,新海骏驹公司就投资很少,仅够员工工资。不用说给老厂百分之十九的股权的红利,甚至连一次董东会议也没有邀请老厂领导参加。
更令南汽厂职工无比激愤的是,新海骏驹见南汽公司亏损严重,年底无法向股民交代,遂擅自将南汽厂存放在南汽公司的成品仓库、价值三千余万元的“6450”轻型汽车产品配件的流动资产,入帐填补亏损漏洞,甚至恬不知耻地将多余的部分谎称为他们当年的创利,欺骗广大股民,严重侵占了南汽厂职工的利益。
尹万林深深地感觉到与新海方面的合作彻底失败了,原先对南汽公司的重组与改制寄予了殷切的希望,现在看起来全部希望已成了泡影。
更可恶的是南汽公司不断地干扰破坏老厂的生产,不发给合格证便是其中之一。吕冰成不懂汽车生产技术,生产的事情全部交给两位副经理吕效先和张大才管理。吕冰成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去新海与北京的出差事务上。
张大才毕竟是名牌大学的汽车专门人才,他从第一次接触新海公司的骏驹农用车的那天起,就向吕冰成反映,这种农用车车型不适合在南方销售,存在三大不合理因素:一是车型是针对北方环境开发的,车子笨重,不适合在南方丘陵地带作业;二是价格偏高,用户难以承受;三是配件厂家太分散、距离太远,采购起来运输费用太高,增加了生产成本,在市场上失去价格优势。这三点可以说是骏驹农用车的致命伤,注定了它在南方市场不走俏。
如果吕冰成采纳了张大才的建议,将这种农用车进行全面改造,先制作样车,投放市场,再反馈用户使用该车的体验与建议进行改进,最后定型批量生产,那么,就不会造成今天的这种难堪的局面了。
现在南汽公司的状况是什么样子呢?因为农用车滞销,库存积压。他们在农用车市场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转而学老厂的路子,生产中巴车,跟老厂争抢中巴车这块蛋糕。按理说,南汽公司的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协议书上规定的条款。然而,他们像是溺水之人,只要能捞到救命的稻草就拼命抓住不放。但是,毕竟新海是生产农用车的,对中巴车技术很生疏,就是连购买拉配套件,也没有老厂这边的好。他们的中巴车因成本过高,卖得比老厂的要高四五千元一辆,这样自然竞争不过老厂。吕冰成他们看着老厂的中巴车卖得那样红火,眼红得滴血。
在公平竞争的汽车市场上他们竞争不过老厂,吕冰成他们就采取卑劣的手段,从合格证上卡老厂人的脖子。拒发八分厂的合格证就是他们钳制老厂阴谋的第一步。
当尹万林他们走进南汽公司的大门时,被保安喝住了:“站住,请填写会客单!”
尹万林哭笑不得地只好折回传达室填写会客单。
他们穿过新辟的马路,绕了一个大弯,发现原来是花园的空坪上,摆放着满满一地坪的汽车,约摸有上百辆,资金严重积压,可以想见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来到原是老厂三包服务科的地方,几栋平房粉刷一新,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却发现房门紧闭,一打听,才知道吕冰成出差去北京了。
这时,吕效先、张大才俩人从副经理室走出来,把尹万林他们迎到他的办公室坐下。
“吕经理,怎么解释呢?你们扣着不发给我们合格证?”
吕效先支吾着说:“有、有这回事吗?我只听说你们八分厂厂长来我们公司打了保安啊!”
尹万林辩驳道:“你说的是叶正群厂长吗?据我所知,是你们企管部长朱开美不发给他合格证,并叫来保安抓他,他才进行正当防卫的。怎么就成了他来你们公司打人了呢?”
张大才连忙打圆场,说:“尹厂长,不是我们不发给你们合格证,而是因为现在合格证发放管理没有跟上来,现正在进行整顿,忙完了这一段时间就要发的。”
尹万林说:“张副厂长不要打马虎眼了,现在是汽车销售黄金季节,时间就是金钱。合格证有什么好整顿的?有证发到无证止,不会搞错的。现在,我们的中巴车就等着合格证出厂,用户在等着提货呢。”
张大才没有答话,而是偏过头,跟吕效先嘀咕着商量什么。
良顷,吕效先对尹万林说:“刚才我和张副厂长交流了一下,合格证是要发给你们的。但是,你们得答应一个条件。”
尹万林问:“什么条件?”
吕效先说:“把叶正群交给我们处理,合格证就发给你们。”
尹万林忿忿地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叶正群打了你们的人,也轮不到把他交给你们处理呀!何况叶正群根本没有打你们的保安,只是在紧急情况下采取正当防卫,他何罪之有?非要交给你们处理呢?”
张大才插话说:“尹厂长不要过于忧虑,把叶正群交给我们,也不是意味着我们会把他置于死地而后快,只是帮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此为鉴,以免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尹万林义正严辞地反驳道:“叶正群按照协议书规定的要求,开具了有关证明前来领取合格证,他何错之有?是你们不发给他,错误在你们一方,而不是在叶正群一方!”
这时,吕效先走出去用手机打了个电话,不知跟什么人聊了几句就走了进来,说:“我刚才跟赵硕峰经理通了话,他同意我们的做法,即你们先给人,我们再给合格证。”
尹万林想了想,咬了咬牙,面色沉郁地说:“我答应你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证。但是,你们得向我做出保证,不让叶正群受到人身和精神方面的任何迫害和威胁,如果他有丝毫的皮毛损伤,我们会对你们不客气!”说着,他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一个是通知八分厂,叫叶正群来南汽公司;一个是打给去市政府告急的何才学主任,叫他将叶正群的事反映给市领导,请求领导做出决定;一个是打给副厂长姚金辉,叫他摸清全厂汽车合格证的缺口是多少,速报数字过来。
何主任告诉尹万林,副市长马上赶到。
姚金辉急忙把摸底得到的数字送了过来。
不一会儿,叶正群来到南汽公司,几名保安立即把他押到另一间房子里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着一声吆喝:“哟,这里好热闹呀!”有人走进了办公室。
尹万林一看,是张兴强副市长。此刻见到他,尹万林像是处在困境中见到了大救星,心里格外高兴,他立即站起来,激动地与张副市长握手,问好。
张兴强刚坐下,就指指南汽公司与南江汽车厂的几位领导说:“你们现在好比是刚分家的兄弟,十指连心,血肉相连,可又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扯皮不清。这样可不好哟!”
吕效先说:“张副市长说的这个比喻太恰切生动了,是的,其实我们还是一家人嘛。”
尹万林说:“张副市长来了就好,请您给评评理吧。”说着,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张兴强复述了一遍。
张兴强听后,摆摆手,说:“在这里,我要批评南汽公司的领导了!你们这种扣发南汽厂合格证的做法明显是不对的。打个很浅显的比喻,父母把自己辛勤劳动积累的家产分给儿子,儿子却拿着父母的家产不让老人享用。南汽公司这种做法,就是不孝之子的做法。”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声调,说,“现在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南汽公司宣布三点要求:一是责令你们立即把叶正群交给南江汽车厂,二是立即对南汽厂进行合格证发放,三是今后如果再出现扣发合格证的事件,破坏双方合作,市政府将严肃追究肇事者的责任!”
在市里领导的干预下,南汽公司才不得不放出叶正群。同时,极不情愿地向南江汽车厂发放合格证。
这一轮风波终于平息了。
这事发生之后不久,南汽公司在立交大桥的北面筑起一道围墙,墙顶还竖起了许多碎玻璃片,在阳光下折射出非常刺眼的光彩。由于桥那头筑起了围墙,使得老厂的汽车无法过桥去新厂区试车坪进行汽车调试。老厂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有上南江大道试车。在繁忙的公路上试车是很危险的,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其后果不堪设想。
紧接着,叶正群在一次驾车外出试车时,被一伙歹徒围住毒打了一顿。
那天下午,叶正群跟一位师傅外出调试新车。上了南江大道,向郊区驶去,当来到离城五公里的青杉坡底下时,路边有人向新车招手,大声喊着要搭车。叶正群向他们摆着手,示意这是调试车辆,不能载客。可是这一群人不顾他的劝告,竟然冲向路心,站在公路上不让车子通行。叶正群敏捷地刹车,刚要下车跟他们论理,这伙人就冲上来,掏出藏在身上的短棍,砸碎玻璃,扑上驾驶室的踩板,站在踩板上挥棒向叶正群的头上肩上一顿猛揍。打得他顿时头破血流,额头上鼓起拳头大的包。另一位师傅也挨了几闷棍,打得在驾驶室抱头喊爹喊娘。
一阵乱棍过去之后,他们还不解气,围着中巴车,将车上所有的玻璃砸得粉碎,将漂亮的车身砸得坑坑洼洼,然后,他们一伙才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叶正群被打得当场昏死过去,是车上另一位师傅用手机拨打了“110”。“110”赶到时,歹徒们早已消失得全无踪影。
这伙人为什么要暴打我呢?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当叶正群在医院被抢救过来,头脑里恢复了思维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