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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招工内幕

作品名称:卖厂(小说)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1-05 20:41:29      字数:11385

 二00一年的钟声刚刚敲响,中国正远集团公司发行的“正远”股票全面上扬。尹万林天天在网上查看股票行情,知道正远的子公司新海骏驹公司B股也迎来了开门红牛市,股票因受让南江汽车制造厂新厂区固定资产而增资扩股,上扬了五个百分点。但是,新海方面的受让资产的七千一百万元却迟迟不见打入南汽厂的帐户。尹万林几次敦促吕冰成去电新海,催促他们转帐。吕冰成答应得很好,但也不见回音。眼看着协议书规定的付款期限就要来临,尹万林心里急得像是悬在半空之中,坐立不安。
  终于在期限来临的前一天,元月七日新海方面将七千一百万元打入了南汽厂的帐户。尹万林心中大喜,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然而,正在尹万林转忧为喜之际,财务处长柳卉芸急煎煎地跑来找他,说:“尹书记,钱是到了帐头上,但是吕厂长说——”
  “他说什么?”尹万林预感到事情不妙,急忙问她。
  柳卉芸神情沮丧地说:“吕厂长说,正远集团禹老总亲自打电话给他,说这一笔钱先打到我们厂的帐户上,但马上要转出去以做急用。”
  尹万林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厉声说:“姓禹的搞什么鬼名堂!”
  这时,吕冰成也走来请示尹万林了,他在尹书记面前低头哈腰地解释道:“尹书记,我们遇到一个难题了。禹总叫我们把七千一百万元款子打入他们新近并购的江丰发动机厂,说他们公司目前相当困难,要把钱用在刀刃上,有了发动机,才能总装整车。”
  尹万林气急败坏地说:“哪有这样的搞法?这不是玩空手道吗?我们当冤大头,七千一百万元我们一分钱也拿不到,钱还是流到他们的口袋里了。绝对不行!”
  吕冰成哭丧着脸,请求道:“尹书记,我在电话也是这样对禹总说的,但是他保证在一个月之内把钱还给我们。目前转入江丰厂只是应急之用。不信,你可以跟禹总交涉。”说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禹总的电话,把手机递给了尹万林。
  尹万林接过手机,话筒里立即传来禹总沙哑的声音:“谁?你是吕厂长吗?”
  尹万林说:“我是尹万林,我们见过面的。”
  禹万金恍然地说:“哦,尹书记,你好,是不是为得转帐的事找我?”
  尹万林说:“是的,禹总明白就好。我们南汽厂不同意你这种搞法。钱已经到了我厂的帐户上,就是我们的了,绝对不能转出去!”
  禹万金说:“你听我解释好吗?”
  尹万林说:“怎么解释也行不通!”
  禹万金说:“要不要我马上飞来南江?我们面对面谈,好一些。”
  尹万林说:“你不用来,你若是坚持你的做法,要把钱转出去,你来也是空的!”
  禹万金态度强硬地大声说:“如果是这样无法通融,我们就放弃与南汽的合作!”
  吕冰成在一边听到手机里禹总发火了,赶忙夺过手机,和颜悦色地说:“禹总,请不要生气,尹书记可能是不知详情,您原谅他吧。”
  禹总说:“我不想跟他解释了,叫赵硕峰过来跟他说!”说罢,禹总就关了电话。
  不一会儿,赵硕峰从厂宾馆跑了来,头上冒着热气,一见尹万林就连忙说:“尹书记,对不起您了!禹总叫我跟你解释清楚。”
  尹万林没好气地说:“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赵硕峰说:“是这样的,我们集团公司最近收购了江丰发动机厂,急需一笔启动资金开工生产。可公司近几个月来效益不好,手头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好不容易凑足了受让你们新厂区的七千一百万。我们开会研究过了,先打过来,再把这笔款子转到江丰厂去。当然,我们这种做法是不对的。但为了救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公司一定信守承诺,在一个月之内把这笔钱补足,还给你们。而且还付利息。”
  尹万林听后,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无法挽回,便说:“你们保证在一个月之内还钱吗?”
  赵硕峰一个劲地点头,说:“尹书记,我们一定保证一个月之内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尹万林说:“好,体谅你们的难处,答应你们转出去。你给我写个字据。”
  赵硕峰一听,感到十分为难,连忙打电话请示禹总。禹总说,写就写吧,用他的名义写保证书。
  赵硕峰于是壮起胆来写了份保证书:
  兹有中国正远集团新海骏驹机械制造股份有限公司今欠南江汽车制造厂受让其新厂区固定资产价值七千一百万元人民币,保证在二00一年二月八日前一次性付清。
  特此保证
  保证人:禹万金
  二00一年元月七日
  尹万林接过赵硕峰写的保证书一看,连连摇头,说:“只签个人的名字不行,要盖上你们公司的公章!”
  赵硕峰一听,眉毛拧到一处,说:“我们又不是江湖骗子,带着私刻公章到处跑。”
  尹万林把保证书还给赵硕峰,说:“你回新海一趟,盖上公章再给我。”
  赵硕峰默然接过纸条,神色悻悻地走了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吕冰成心里不由得吁了一口气,想道:好险呀,如果这家伙硬是不同意、告到市里的话,那我跟新海方面的内幕说不定就全曝光了!
  想到这里,他用一种讨好的口吻,对尹万林说:“尹书记坚持原则,把握大方向不动摇,确实比我们强。”
  尹万林挥挥手,对他说:“你快跟柳处长把这事办了吧。”
  吕冰成响亮地应了声:“好,我就去!”就飞快地转身,拉上柳卉芸走了。
  在去厂门口的银行的路上,柳卉芸一边跟着吕冰成走,一边机警地问他:“你知道江丰发动机厂的帐号?”
  吕冰成回头对她说:“知道,禹总电传给我的。”
  柳卉芸说:“拿来我看看。”
  吕冰成恍然说:“哦,我没有带在身上,马上去公司拿来给你。”说罢,就向新厂区跑去。
  吕冰成转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电传,头上已是跑得满头大汗,他把电传交给柳卉芸,说:“急死我了,这么麻烦!”
  柳卉芸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我总感觉新海方面这样搞是在骗我们。吕厂长,你说,钱转出去了,能收得回吗?”
  吕冰成说:“应该收得回的吧,人家可是大公司呢。”
  柳卉芸敏锐地说:“你说话的语气不坚决,说明你也在怀疑。”
  吕冰成说:“哪里呀,应该相信,他们绝对值得信任。”
  他俩边说边走进银行,站在柜台前,柳卉芸从包里掏出一张转帐支票,按照电传上写的江丰发动机厂的帐号,在支票的背面写了起来。然后,又回到厂里盖上会计、出纳的私章,让吕冰成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盖上公章。她盖得特别慎重,反复按了又按。因为,银行规定,转帐支票的公章红印要求特别清楚,不允许出现丝毫模糊的痕迹。
  办完了转帐手续,吕冰成全身犹如散了架似地仿佛就要瘫了下来。他知道,这是高度紧张、担心过后的彻底放松。他在心里暗暗而欣慰地说:我的天,五十万元现在总算正式到手了!
  下班吕冰成回家后,立即去卧室床头柜里取出存折,想看看存折上这一串五十万数字。自从帐户上有了这笔钱之后,他老是不放心,一到家总有先看看存折才做其他的事情。
  当他的视线落在熟悉的存入栏上时,发现就在前天有人提走了十万元,帐户上只有四十万元了!
  当朱玲玲从电台回来一进屋,吕冰成劈头厉声地喝问:“是不是你提走了十万元钱?拿钱干什么去了!”
  朱玲玲从包里取出身份证,从夹层里拈出一张纸条,朝他晃了晃,说:“你看,这是你的亲笔字迹,你欠下我妹妹朱开美的十万元钱,现在了结啦。欠条当着你的面销毁。”说罢,便撕碎了欠条,丢进了字纸篓里。
  吕冰成猛然记起,原来,他跟朱开美的事被朱玲玲捏在手上,他在存折上支走了十万元钱,兑现了欠条。他为此感到被割去心头肉似地好疼!从农村走出来的山里孩子从小吃过太多的苦,懂得贫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和弟妹们先后进城参加工作,家里只剩下父母两个老人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大前年父亲去世了,他想把母亲接到城里来住,可一世清贫惯了的母亲推说住不惯城里的楼房,仍然一个人住在老屋里,每天去附近的粮站拣点玉米棒,晴天里就去镇上卖点农产品。七十多岁的老人还种菜、养猪、喂鸡喂鸭。到去年八十一岁的老母亲死时,他从母亲床底下一个粗砺的瓦窑坛子里,搜出一坛子的角票、元票,而且压在底层的票子都生霉了。他和弟妹们边流着泪边数了好久,才算清共有五千三百一十一元钱。这是母亲毕生的积蓄。平时儿女们给她的钱和她自己卖农货和拣玉米棒换来的钱都舍不得用,就丢进坛子里存起来。老人有一个朴素的想法,那就是等到她百年过后,不用花费儿女的钱,就用这笔钱为她操办丧事。母亲的节省使吕冰成深深懂得钱来之不易,不能轻易花费一分一毫。所以,他这一生看得最重的是钱。而他仅仅因与朱开美的几次幽会,就让朱玲玲姊妹轻松地拿去了十万元钱,他能不心疼吗!
  他想到剩下的四十万元钱存在朱玲玲的户头上不安全。这种想法是因为他总认为跟妻子有一种隔膜感觉,可能这跟妻子比他小十来岁,加上没有生育的缘故吧。他跟朱玲玲结婚快两年了,不知什么原因,妻一直没有身孕。他催促朱玲玲去做妇科检查。检查后没有发现什么毛病。医生说,是不是丈夫的原因?朱玲玲便拉着吕冰成去了医院。结果发现他患有前列腺炎症,严重影响生育。他认为,与朱玲玲做夫妻,虽然她比前妻漂亮年轻,但哪有陈彬芳那样贤惠善良?朱玲玲是冲着他做官有钱才嫁给他的,他和她做夫妻其实是同床异梦。因此,他特别想念法院判给前妻陈彬芳的儿子吕航。想到自己惟一的骨血却不在身边,不属于自己,将来老了谁来赡养他?还不是要靠儿子吕航体贴照顾他?
  于是,他偷偷地将朱玲玲户头上的四十万元钱转移到了自己的帐户上,再拨出二十万元作为教育储蓄转存到了儿子吕航的户头上。
  
  南汽公司挂牌成立已有一个月了,赵硕峰、翟卫民他们就回新海去了,将工厂的事全权交给吕冰成打理。
  翟卫民在回新海的前一天约尤林丽去了一家茶馆包厢。
  尤林丽走进包厢的第一句就是,提醒他不要忘记对她许下的承诺。她说:“翟经理,你说过的,要把我带到新海去的。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去新海!”
  翟卫民亲亲她的脸蛋,柔声说:“小宝贝,好事得慢慢来嘛。我已经跟吕经理说好了,先给你个办公室主任职务当当,然后,等工厂效益好了,我才有理由把你调到新海公司来上班呀。”
  尤林丽说:“那还不是缓兵之计?等工厂效益好,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呀!”
  翟卫民说:“别急嘛,我还会来的,你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我会向公司给你领奖。”
  尤林丽把手伸到他面前,说:“拿来,我要你现在就给我!”
  翟卫民无奈地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数都没数,就塞进她开领很低、可见乳沟的连衣裙里,说:“你呀,整天就为了钱!”
  尤林丽说:“不为钱,又为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翟卫民此时忙得顾不上说话了。他剥开尤林丽的裙装,手已经插进了她深深的乳沟,在里面不断地鼓捣着、挤捏着。尤林丽被他捏得不住地发笑,抬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感觉到他那里已经像春天出土的笋子,眨眼间就疯长蹿高起来,戳得她生疼。在她双手的导引下,他那里已经利索地钻进了她的死胡同,横冲直闯地老是找不到一条出路了……
  吕冰成从南汽厂带过来的职工有几十人,大多数担任南汽公司的中层干部和管理人员,是他的心腹。比如厂级干部是吕效先、张大才两员大将,原工会主席龙平也因开职代会进行“暗箱操作”有功,被吕冰成提拔为公司副总经理。人事部长是樊梅花、办公室主任是尤林丽、企管部长是朱开美、品管部长是米飞丝等,职工称南汽公司有个红粉兵团,红粉部长们都跟团长吕大仙有一腿。黄明西搭帮妻子,被吕冰成任命为保安部长。真正下车间干活的几乎没有一个。现在,开工生产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单等招满技工就可以打锣新开张了。
  招工前,吕冰成主持开了个短会,宣布了招工人数是一百二十名。
  为什么只招这么一点呢,这离协议书上要求的在第一年里安排五百名职工上岗的数字不是相差太远了吗?尹万林找到吕冰成,问他如何解释?
  吕冰成说,新海方面的资金没有到位,他这里不敢贸然招收太多的工人。万事开头难,他相信新海骏驹公司会很快投入启动资金,到那时再扩大招工也不迟。
  尹万林说:“你们招工可要按协议书上要求的,南汽厂职工优先,南汽职工年龄放宽到四十五岁。”吕冰成一口应承下来,说:“职工当然优先。”
  可第二天,南江市电视台打出了南汽公司的招工广告,在本市范围内招收三十五岁以下的男女工人一百五十名。前来应聘者在南汽公司的大门口排成了长龙。作为人事部长的樊梅花也来了,监督手下做人员登记和审查应聘者的个人简历。实际上他们招收的工人大多数不是南汽厂的职工,他们落选了、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来自社会上三十岁以下的青年被招工进了厂。
  三十五岁的叶正群想进南汽公司。这几年做米生意被人骗得倾家荡产,被迫在工厂之间捡些破烂艰难度日。他排了好久的队,终于挨到了主考者的办公桌边。主考问他的年龄,因为他这些年在外面每天日晒雨淋,皮肤黝黑,显得很老相。他一进来,主考说,我们要的是三十五岁以下的工人。他说刚好三十五岁,主考改口说:“我们要的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这话把他气得拔脚就走。
  可他第二天又来了,可想而知,他被坚拒在门外。郭跃进这时也来看热闹,点拨他说:“你去拜访一下吕总怎么样?”
  叶正群说:“去拜访了又怎样?”
  郭跃进说:“可不能空手去哟,要送点什么才行。”
  叶正群说:“我一贫如洗,哪里有东西送哟?”
  郭跃进说:“那你永远也别想进厂挣钱。我亲眼见人家给吕总送了一千元的红包。”
  郭跃进说的不假,他是亲眼见过厂里有个女工拿着钱去找过吕冰成。这个女工不是别人,就是曾经跟开小车的司机搞在一起的厂办打字员饶春英。头天,郭跃进在厂门口见到了饶春英,第二天,他就见饶春英高兴地从厂里走出来。郭跃进问她为何这么高兴。她说,还是要送礼,送了就进了厂。郭跃进问她送了多少,她竖起一个指头。他就明白是送了一千元钱的红包。
  叶正群说:“有这事,当个工人要送这么多礼吗?我不但不送,还要把这事捅到市纪委去!”
  郭跃进说:“你捅了漏子,还有希望进厂吗,害的是自己呀。”
  叶正群说:“那有什么法子不送礼可以进厂吗?”
  郭跃进说:“恐怕没有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大仙只认银子,不认其他,银子可是多多益善。”
  叶正群想了想,说:“我也试试,只有走这条路了。”
  可是,叶正群给吕冰成送去了一千元钱,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还是进不了厂。
  他找到郭跃进,愁眉苦脸地对他说:“他妈的,这次吕大仙连银子也不认了!”
  郭跃进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说:“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在公司成立那天大发牢骚,骂了吕大仙么?很可能有人给吕大仙打了小报告,所以,大仙对你怀恨在心,送银子也没用。”
  叶正群说:“是的,我那天是骂了他。没想到周围有暗探告发了我。我捅他祖宗!”他愤怒地大骂起来。
  这时,正好樊梅花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机灵的郭跃进一把拉住她,说:“樊部长,你行行好,把他招进去吧。”
  樊梅花看了看叶正群,虽然他们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但在一个厂里,见面的机会还有多的,所以很面熟。她对叶正群说:“试了吗?”
  叶正群说:“试过几次了,说我年龄大了。”
  樊梅花说:“你多大了?”
  叶正群说:“三十五岁。”
  樊梅花说:“不大呀,会什么?”
  叶正群说:“我原来是装车技工,在总装车间底盘二班。”
  樊梅花说:“好吧,我跟主考说一声,留个电话吧,我好通知你。”说完就走进厂里去了。
  当天傍晚,叶正群就接到樊梅花的电话,叫他明天去公司上班。
  叶正群非常感激樊梅花。其实,樊梅花不仅仅帮助了他,她原先所在的冲压车间下岗的同事,有好多都是通过她介绍进去的。
  一天上午,尤林丽也带了位女子找樊梅花,说:“樊部长,这是我在新海打工时认识的姐妹小谷,她也是厂里的职工,父母也是南汽厂的双职工,不过父亲早已因患癌症去世多年。小谷现在很可怜,没有事做,母亲整天在她面前唠叨,日子无法过下去了。”
  樊梅花一看,这女子以前从来没见过,大约二十四五岁样子,穿着暴露,头发凌乱,嘴里叼根摩尔烟,喷云吐雾的样子让人感觉不是个正派女子。
  她淡然地对小谷说:“在新海做得好好的,还回来做什么呢?”
  小谷架起二郎腿,嘴里吐出一个个烟圈,说:“还是家里好呀,再说,我有二十五岁了,想在家里有个稳定的工作,再找个男朋友结婚成家。”
  樊梅花问她:“你以前在厂里是做什么的?”
  小谷说:“没做什么,父亲去世以后,母亲让我顶职进了工厂,还没有上两天班就下岗了。”
  樊梅花把尤林丽拉到一边,小声说:“这种人你把她介绍给我做什么?进了厂什么也不会,可是个包袱。”
  尤林丽说:“我这是第一次求你,你不要就拉倒。”说罢,就鼻子哼哼地拉上小谷走了。
  第二天一早,樊梅花被吕冰成叫了去挨训:“你是怎么搞的,一些癞痢头你也放了他们进来?”
  樊梅花坦然地回答说:“我没有放什么坏人啊。”
  吕冰成说:“还没有放人?那个背后说我坏话的叶正群不是你放他进厂的吗?”
  樊梅花说:“叶正群是我招进厂的,他确实困难,再说,他有总装技术,我们需要他这样的年轻技工。”她暗想道,不好,是尤林丽在吕冰成面前参了她一本,现在吃不了兜着走了。
  吕冰成说:“他再有技术我也不要,你马上通知他离开公司!”
  樊梅花十分为难地说:“我答应了他,他已经来公司上班了,没有犯任何过错,我怎么能无缘无故地炒他的鱿鱼呢?”
  吕冰成说:“炒叶正群不需要任何理由,我看他就是不顺眼!”
  樊梅花说:“叶正群下了岗,吃过太多的苦,现在是靠拣垃圾为生,人总不能毫无怜悯之心吧。”
  吕冰成说:“就是他在公司成立那天,说我根本不配做厂长,只适合做风水先生。他这样污辱我,我能容忍他在我的公司里上班吗?”
  樊梅花说:“你是大经理,要有容人之心。如果你要炒他,可以,干脆连我也一起炒了吧。”
  吕冰成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口气便立即软了下来,说:“那你把尤林丽的朋友小谷也招进来吧。”
  樊梅花说:“不是我不想招她,她什么也不会,招了怎么安排呀?”
  吕冰成说:“小谷的事你不用操心,由我来安排。”
  樊梅花生气地说:“招人的事你全管吧,我不想插手了。”
  吕冰成走了过不,抚抚她的肩头,说:“樊部长不要生气嘛,知道吗?把一碗水端平,人家就不会有意见。”
  樊梅花说:“叫我怎么一碗水端平?凡是尤林丽介绍来的就来者不拒吗?”
  吕冰成紧挨着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柔声说:“你要对尤林丽好点,不要吃醋喔。要不然的话,她老说你的坏话,把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樊梅花放低肩膀,让他的手滑下来,说:“我有什么叫她说的啊,嚼舌根的女人!”
  吕冰成说:“好了,不说这些。”他转而对她悄声说,“明天是周末,晚上来我家好吗?朱玲玲出差了。”
  樊梅花摇摇头,说:“不来。”
  吕冰成说:“那我来你家。”
  樊梅花说:“不,我女儿在家。”
  吕冰成说:“你女儿袁婕不是在学校寄宿吗?”
  樊梅花说:“她是寄宿,你也不要来。”
  吕冰成说:“好梅花,不要生我的气吧。是不是怨我好久没跟你在一起了?明天晚上我们好好聚聚,补个礼。”说罢,他就拍拍她的脸,站了起来。
  吕冰成一走,樊梅花特地去老厂了解小谷的情况。
  来到原来的劳资处,都是很熟的同事,大家在一起聊了会,樊梅花提出要看小谷的档案。管理劳资档案的周大姐问她:“小谷,没有名字怎么好查?”
  樊梅花说:“就是那个父亲得癌症去世了的小谷。”
  周大姐一听,就说:“哦,是谷芬芬哟,认得的。”她说着把樊梅花叫到一边,小声说,“谷芬芬不是在新海夜总会做小姐么,怎么现在去你们公司了?”
  原来,周大姐跟谷芬芬的母亲很熟,他们两家曾经是邻居,只是这两年周大姐搬到新集资楼去住了。
  樊梅花将尤林丽把谷芬芬介绍进来的事跟周大姐说了说,周大姐说:“这样的人你们不能要!”
  “是不是她做过小姐,不能要?”樊梅花狐疑地问她。
  周大姐说:“也不全是,还有别的原因。”她告诉樊梅花,谷芬芬在新海夜总会做小姐,认识了去新海的家乡南江市人侯苟儿。这个侯苟儿可是黑道上的人物,他在新海也不是走正道,而是做些帮人了难、讨债、打打杀杀的事情。自从认识了谷芬芬后,侯苟儿就像苍蝇见了血,老是盯着她,她就再也甩不掉他了。听说,谷芬芬是跟侯苟儿一起回南江市来的。我想很可能是在外面犯了案才回家躲避。”
  周大姐告诫樊梅花说:“所以,像谷芬芬这样的女孩背景太复杂,你们公司最好不要去碰她。”
  樊梅花说:“但是,尤林丽跟吕冰成的关系,你们是知道的。她跟吕冰成说了,吕冰成逼迫我收下谷芬芬呢。”
  周大姐说:“这,你就没有办法了,他是总经理,不听他的听谁的呢。”
  樊梅花说:“我一眼见到谷芬芬,就觉得她不是善良女子,眼里有一股邪气,原来果然如此。”
  自从谷芬芬进了公司,樊梅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原因自然是樊梅花拒绝了谷芬芬。
  不知谷芬芬施用了什么本事,她一来就与吕冰成打得火热。谷芬芬是由吕冰成亲自安排进办公室的。她一不会打字,二不会开车,三不会写材料,但是有一点是一般女子望尘莫及的,就是很能喝酒。再一个原因就是不会怀孕吧。
  谷芬芬来了之后,吕冰成出去应酬饭局就不是带尤林丽了,而是搂着谷芬芬的肩膀对尤林丽说:“你在家里守着电话,有事就通知我一声。”
  谷芬芬这女孩还特别会娇嗲,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就扑到吕冰成的怀里,这里捏捏,那里揉揉,揉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两的重量,就要飞了起来。在这女孩没来之前,吕冰成的办公室是没有床的,中午休息他顺便在长沙发一躺就睡了。谷芬芬来了,里间就添了一张可以折叠的床,平时是嵌进墙壁里的,中午想睡觉时就按一下机关,那床就从墙壁里弹了出来。谷芬芬是住在市区,公司没有给她安排住处。她中午吃了饭,就喊困,对吕冰成说一声:“吕总,借你的床睡一下。”就径直往里间走。有谷芬芬在里间睡觉,吕冰成也不回家休息了,先是在外间看一会报纸,随后四处瞧瞧有没有人,接着就掩上办公室的门,去了里间。有时,尤林丽不回家,也在办公室休息,吕冰成就开始使小计支使她走开了,对她说:“尤小姐,你要是想睡,就去里间跟小谷一起睡吧。”尤林丽一听,就知道吕总要打发她走人了,立即知趣地走开去。她一走,这里就是吕冰成和谷芬芬的天下了。
  一到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谷芬芬的男友骑着摩托车来接她回去了。男友瘦高个,戴副墨镜,蓄着八字胡,一副凶相。周大姐看见好几回,对樊梅花说,这个人就是黑道上的侯苟儿。
  樊梅花预感到谷芬芬会找她的碴。果然,在谷芬芬上了两周班之后,就来找樊梅花的麻烦了。
  那天是樊梅花的生日,叶正群从别人那里得知她的生日后,特地买了个生日蛋糕来家里看她。他们是傍晚下班时一起从公司里走回家的。路上一辆摩托车“嗖”地从他们的身边飙过去。车屁股上坐着谷芬芬,朝他俩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樊梅花也没有多想什么,领着叶正群回了家。她还留他吃了顿晚餐,俩人共饮葡萄酒。叶正群对她说了一些感激之类的话,临走时,问她今后有什么重活,比如扛个液化气罐上楼什么的,就喊他帮忙。他别的没有,力气还是有的。樊梅花答应了他,送他出来,
  可樊梅花第二天去上班时,同事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吕冰成还把她叫去,说:“梅花,你可是我的老同学了,可要给我留点面子。”
  樊梅花一听,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问:“吕总,我怎么啦?”
  吕冰成走到她身边,说:“好,我就直说了吧!昨天下班的时候,有人反映你跟叶正群去了哪里?”
  樊梅花坦然地说:“去了我家。叶正群是给我送生日蛋糕,才去的。昨天是我的生日。”她此刻心里有一种很凄惶的感觉,昨天是她三十八岁生日,丈夫不在身边,没有人向她祝贺,口口声声说是老同学的吕冰成,不知是他不记得还是故意不提,反正他对她生日没有任何表示。而叶正群这位与她只打过几次交道的普通总装工人,却没有忘记她的生日,她能不百感交集吗?
  吕冰成不无歉意地说:“哦,是你生日呀,请原谅,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樊梅花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我的生日呢?”
  吕冰成说:“那今天补上,我请你客去‘香里行’!”他停了停,又用一种告诫的语气对她说,“不过,老同学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今后可得注意影响,不要闹什么事来。你是丈夫不在身边的女人,一旦做出什么事情让那些嚼舌根的人知道了,闹得满城风雨,于你于我以及你的家庭都没有好处。”
  樊梅花说:“吕总,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你不要听信人家的话,既然我们是老同学,就应该彼此了解对方是什么人了。我可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丈夫不在身边,除了与你之外,没有跟任何男人来往过。”
  吕冰成听后,向她摆摆手,说:“好梅花,不要说了,你快回人事部去吧。”
  樊梅花决然地说:“不,话没有说完,我不会走的。”她继续说道,“吕总,你说有人向你反映我跟叶正群怎么了?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就是谷芬芬。她对我第一次来公司应聘拒绝了她怀恨在心,所以,一直在伺机报复,她所说的都是捕风捉影、八字没一撇的事。吕总,有句古话这样说:兼听则明,偏听则迷。做为老同学,我倒是希望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哟!”
  吕冰成点点头,说:“你说得对,谷芬芬这女孩是有点毛病。好了,今后她说你什么我都不听,好么?”
  没想到谷芬芬见在吕冰成面前说不进樊梅花的坏话后,便又开始寻找新的渠道,欲置她死地而后快。
  一天中午,樊梅花没有回家,就在办公室里休息。这时,尤林丽走了进来,见只有樊梅花一个人在,便悄声说:“你的老同学又在干革命了。”
  樊梅花明白她说老同学干革命的意思,言下之意是吕冰成在办公室的里间和谷芬芬在一起午睡。这已不是什么新闻,樊梅花早已有耳闻了。于是,她对尤林丽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人家干革命是拼命加油干。”
  尤林丽嘻嘻地笑着,顺手拿起桌上一本杂志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问樊梅花:“这是广州的打工杂志,是不是你老公打工的那一家杂志社编的?”
  樊梅花说:“是的,中午休息无聊,就翻翻这些杂志,他每月都寄一本回家给我看。”
  尤林丽说:“借一本给我看看,明天就还给你。”说罢,没等她开口就拿着杂志走了。
  这事过去了好多天,尤林丽没有把杂志还给樊梅花,樊梅花也不好意思开口向尤林丽要杂志。后来,樊梅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半个多月的一天深夜里,樊梅花的丈夫袁贤民风尘仆仆地从广州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没好气地向樊梅花喝斥道:“你在家里搞什么鬼名堂?”
  樊梅花懵然地说:“我没搞什么鬼名堂啊。”
  袁贤民说:“明天你跟我去法院吧,我们的感情已经破裂了,无法修补。”
  樊梅花一听更加惶惑不解,问:“贤民,你为什么说这些话,我做错什么事了啊?”
  袁贤民气势汹汹地责问道:“还装得这样平静呢?你跟你老同学吕冰成的事,你当我不知道吗?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赚钱养家,可你在家里却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偷情,你太叫我失望、太使人愤怒了。”
  啊!樊梅花一听如晴天霹雳,头脑里嗡嗡作响,感觉晕天转地起来。一定是她!是那个挨千刀的谷芬芬把我跟吕冰成的暧昧关系说给了丈夫听,从中挑起我和袁贤民的夫妻大战,制造家庭分裂。啊,这个恶魔式的女人!
  樊梅花猛然想起了那天中午尤林丽来她的办公室借杂志的事情来。尤林丽特地询问樊梅花,杂志是不是袁贤民所在那家杂志社办的。当时她一点也没觉察到这是一个阴谋,原来尤林丽是受谷芬芬支使,才来找她的。谷芬芬从尤林丽手上拿到了杂志后,抄下袁贤民在广州打工的编辑部地址,立即给他写了一封揭发信,将樊梅花和吕冰成发生性关系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了袁贤民听。袁贤民这次回家,就是特地为这事向妻子樊梅花大加挞伐的。
  “贤民,”樊梅花痛苦地流着眼泪对丈夫说,“我向你坦白我的一切过错吧。是吕冰成这个花心狐狸哄我跟他一起出差,在外地宾馆里,他占有了我。此后,他多次向我提出性要求,我断然拒绝了他。”
  袁贤民一听,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在为妻子被人占有感到十分耻辱,为吕冰成这个披上总经理外衣的衣冠禽兽,无恶不作、侮辱良家妇女而感到无比愤慨。
  幸而他是个自制力十分强的男人,他并没有殴打妻子,也没有辱骂她,而是十分理智地对樊梅花说:“我原谅你这一次,理解你当时的处境,一定是在他的逼迫之下才发生那样的事的。但是,我不允许你再发生第二次了。如果你还是那样跟吕冰成保持暧昧关系的话,我们的缘分就走到尽头了。”
  樊梅花向丈夫流泪倾诉自己在家的遭遇,告诉他是得罪了吕冰成身边一个叫谷芬芬的女人,她疯狂报复,向丈夫杂志编辑部写匿名信,抖露她跟吕冰成的关系,想破坏他们的家庭,挑起夫妻感情破裂,离婚分手。
  袁贤民将樊梅花搂在怀里,对她说:“我不会中谷芬芬的奸计的,不会跟你闹离婚。我只希望你知错便改,我们仍然是恩爱夫妻。”
  樊梅花想了想,说:“贤民,我考虑清楚了,如果我继续待在公司里与吕冰成在一起的话,他仍旧会来纠缠我的。干脆我辞去工作,跟你去广州打工,好吗?”
  袁贤民说:“这办法好是好,但女儿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啊。”
  樊梅花说:“把母亲从县城叫来,照看孙女不就行了吗?”
  袁贤民说:“这可是好办法。我们编辑部里正需要一个做饭的,我马上跟老总联系,他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去广州。”
  樊梅花说:“贤民,即使你们老总不同意我去帮你们做饭,我也要跟你去广州。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吕冰成和那个谷芬芬了!”
  袁贤民说:“行,我现在就给老总打电话。”
  一会儿,电话通了,袁贤民在电话里向老总请示,能不能让他的妻子来广州做饭?
  老总考虑了一下,说:“你和你妻子来吧,先看看做得怎么样。”
  第二天,樊梅花去找周大姐,请她去公司代领这个月的工资。她自己便跟随丈夫告别了家乡,一起踏上南下的火车去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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