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高三那一年48

　　只是，我忘了，杨Sir的脸就在我头和脸颊附近。
　　说话间，头往他所在的方向一偏，可想而知，我有多狼狈：先是他的唇轻轻摩擦了我的耳朵与脸颊，接下来是我的唇慌乱中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脸红、发烧，只知道刹那间，我的脸烧得像烤炭火，想必也红得像苹果或桃子了……
　　我想跺跺脚，表达下内心的不满。谁知脚一动，扯动了吊着的挂带，疼得我龇牙咧嘴起来，忍不住大痛尖叫：“哎哟——”
　　“别动……”杨sir赶紧隔着被子摁住了我，嗔道，“马大哈……”
　　这一来，他的脸又不经意间再次和我的脸颊来了个“亲密接触”，电麻的感觉再次偷袭了我。
　　羞得我右手习惯性地一抬，就用力把杨Sir推开了。杨sir不防，趔趄了一下，倒退两步，背靠着另一张床跌倒在地。
　　“哎哟——”这下，叫痛的换成他了。
　　“哈哈……”看着一贯潇洒儒雅如绅士般站在讲台上的杨Sir第一次这么狼狈，我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只作奸犯科的右手也捂在嘴边，却压不住铃铛脆笑。
　　太有趣了！
　　谁能忍得住不笑？那条腿好像也没那么痛了，自然也忘记了他刚才的“无礼”。不！“非礼”！
　　“杨Sir，想不到你摔跤的姿势也这么帅！哈哈……”面对杨Sir略带责备的眼神，我忍不住像小时候老妈要打我时一样扮了个鬼脸，“好玩、好玩……”
　　“哈哈……”杨Sir倒也不急，索性就地坐了下来，也学我扮了个鬼脸，笑得比我还开心，“古人愿意千金博爱人一笑，想不到我杨龙只需要一摔，就能博得心上人开颜，你说我是赔了还是赚了？”
　　呸……谁是你心上人……慢着……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杨龙”，原来，杨Sir的大名叫“杨龙”！
　　我这才发觉，做了三年的师生，居然才知道杨Sir的正名叫杨龙！而且还是杨Sir主动第一个告诉我的。真有点受宠若惊啊！
　　“是不是认为我的名字不好听？半天都不说话。”杨Sir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复又走到我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篮，“云丫，知道我为什么送你玫瑰吗？”
　　这还用问？我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玫瑰代表爱情？
　　“还记得张爱玲吗？”
　　“听说过一点，就是您课堂上提到过的……”我开始恨起自己的孤陋寡闻起来。现在的我只知道：她是中国现代最著名的女作家，二十年代出生，知名度不亚于琼瑶、三毛——这都是杨Sir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过的。
　　这次出院了，一定要找她的书看看。我跟自己说定了。
　　“你想看她的书那还不容易？明天我叫……不，现在我就叫王哥去接来。你想先看她的哪本？《倾城之恋》还是《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真神了，杨Sir仿佛看得到我的心思，立马就说了。
　　“都要、都要！”一听说立马能看到张爱玲的大作，我顿时雀跃起来。
　　“真贪心！”杨Sir笑了，伸出一个指头刮了刮我的鼻梁道，“小鬼头，就知道你会喜欢她。只可惜……唉！”
　　“怎么了……原来你没有啊？”我急了，噘着小嘴老大不高兴，“害我空欢喜一场！”
　　“好了，逗你玩儿的呢。”见我真急了，杨Sir又笑了，赶紧又过来哄我，“傻丫头，都高中毕业了，还是一点没变，凡事都沉不住气。”
　　“这么说，是都有？都有了是吗？杨Sir！”我立时又破涕为笑，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拽住了杨Sir的两条胳膊，使劲地晃着。
　　“你说呢？傻丫头。”看来，杨Sir喊我“傻丫头”也上瘾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家的……”话刚出口，我马上想起了“你家的”弦外音，刹时脸又发烧起来，赶紧搪塞道，“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佣人，怎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这些书！”
　　“现在不是，很快就是……我家的了。”杨Sir却不放过我的口误，调侃起我来。
　　“我想先看《红玫瑰与白玫瑰》，再看《倾城之恋》、《金锁记》、《半生缘》……总之，凡是有的，统统都要！”我知道辩不过他，索性转移话题。
　　“OK！”杨Sir打了个响指。房门就被人推开了，王哥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杨总，有何指示？”
　　“给我去接几本书，张爱玲的，我书房里……你知道的，就是上次我提起过的。”杨Sir笑着做了个手势，“进门第一个书柜……”
　　“知道的、知道的。”王哥取下墨镜笑着打断了杨Sir的话，“最上面一格，张爱玲全集是吧？”
　　总觉得王哥的笑容很诡秘，笑得我都抬不起头来，赶紧埋下头，偏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知道了还不快走？”看得出，杨Sir也看出了我面皮薄，赶紧催促王哥出门。
　　“好的，马上。”王哥又把墨镜戴上，倒退着出门了，临了，还把门又关上了……
　　“云丫，怎么还不睡？”小米推开门，皱着眉头问我，看了看已经安眠的老妈，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门口的开关上了，“平常这时候，你都按时熄灯睡觉了的呢！”
　　“好小米，你最好了……”捧着张爱玲的书，我实在是舍不得没看完就放下，“再让我看一会吧，就一会，好不好？就要看完了。”
　　“不可以！”小米说着，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休息！”
　　好吧，我无奈地躺了下来。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一句经典名言，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杨Sir，你今天送我玫瑰，又送书给我看，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到底是你的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晕！我怎么想得这么远了……现在，我还什么都不是呢……
　　可是，如果我答应了杨Sir，做他女朋友，那就迟早会是他的红玫瑰或者白玫瑰吧？到时候，他会不会也见异思迁？
　　突然，脑子里闪过另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的身影——金瑶！
　　对，金瑶和我，就是杨Sir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杨sir若娶了我，金瑶就永远是他经常抬头思念的“床前明月光”吧？
　　反之，秦风娶不到我，我就是他心口上的朱砂痣，或他的“床前明月光”？
　　天啊！我不要……做谁的蚊子血！也不要做谁的饭黏子！
　　再想想杨sir讲过的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情故事，顿时汗颜了：对，如果张爱玲当时不嫁给胡兰成，也许文坛将盛传另一段“胡兰成爱慕张爱玲”的佳话吧？
　　可是，张爱玲没能抵挡得住胡兰成的强攻，结果……唉！或许张爱玲也是从自己的切身经历感悟到，才写出了这么绝佳的比喻吧？
　　连她都过不了的……情关，我能挑战吗？
　　想想都后怕。
　　看来，我得重新审视我和杨Sir这段感情了，不能冲动之中下错棋，悔悟终生……
　　那么秦风呢？照张爱玲的说法，就算他是我的初恋，那又如何？得到了后不照样会得陇望蜀！
　　如果爱情真是这么……不可靠，我还能相信谁？
　　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云儿，今儿你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的，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看一下？”黑暗中，老妈坐了起来，关切地问。
　　“不用。”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翻身了。
　　“云儿，是在为感情的事发愁吗？”知女莫若母。
　　“嗯。”我诚实地点了点头，“妈，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你是说答应做杨Sir女朋友的事吗？妈也觉得你可能会后悔。现在就后悔了吗？”老妈小心翼翼地柔声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妈，爸心里有过别的女人吗？”
　　“这孩子！说什么呢！呵呵。”老妈似乎害羞了，“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哪有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那么多想法。”
　　“妈，我想知道，说说吧。”我更加好奇了，“爸是你认识的第几个对象？你们又是怎么相互看上的？”
　　这是我第一次质疑父母的感情，也是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来历：爱情还是交易？
　　“傻孩子……好吧，既然你非要问，妈就告诉你。”黑暗中，老妈轻轻长叹一声，“其实，你爸不是我相亲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
　　老妈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里有些哽咽。
　　我没有打扰妈妈，我猜，她也是陷进了自己的感情世界。
　　看来，妈妈的感情经历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平淡啊。一直以来，我们都忽视了大人的感情。
　　此刻，我唯有安静地聆听、平静地等待。
　　“说起来……多少有些荒唐。”妈妈的感情似乎稳定了一点点，接着往下说，“我和你爸是抓阉定的亲。”
　　“什、什么？抓、抓阉？”我唯恐自己听错了，对，一定是我听错了！
　　这世上哪有抓阉定亲的啊？古时候有王宝钏抛绣球嫁给薛平贵，那还有个边，至少可以自己选择，看着谁顺眼，就扔绣球给谁。可这抓阉……岂不乱来吗？
　　“你没听错，抓阉，就是抓阉。”老妈又重复了一句。
　　“为什么啊？”我不信地再次反问.从小到大，一直觉得爸妈是相亲相爱的，家庭也是和谐幸福的，但是这个……答案叫我怎么接受？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老妈又叹了口气，“如果你不问，妈妈也会烂在肚子里永不提起。”
　　妈妈的语气里隐隐有忧伤，或许、难道老妈的心里也藏着一朵男玫瑰？
　　“妈……”我不敢再催了，“不说了，睡吧。”
　　“我们那个年代，哪敢自由恋爱？不过，也许是……妈妈年轻时的长相还说得过去吧，家里来了很多媒人。在不知如何抉择的时候，你外公外婆就选择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替妈妈做了主……”妈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还是说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