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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女市长(小说)>第五章:唇枪舌剑

第五章:唇枪舌剑

作品名称:女市长(小说)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0-27 21:49:19      字数:9041

  肖建平当天傍晚回到了大湾市。他不敢去建材城的家里,而是在市内的金泰宾馆里住下来。然后给张曼琳打电话:
  “张市长,我是肖建平,有空吗?我这里有一封熊炎生写给你的信,他说要我亲手交给你。”
  张曼琳正在下班途中,她说:“好吧,我来金泰。你是多少房间?”
  “六一二。”肖建平说。
  其实,肖建平放下电话,就去了宾馆大堂门口等待张曼琳了。等她的车子刚停,他就上前给她开车门,向她打招呼。
  俩人一同乘电梯上到六楼,走进十二号客房,肖建平就拿出熊炎生的信来,递给了张曼琳,说:“我刚从广州回来,路上遇到两名紧追我车的人,被我甩掉了,我想一定是有人想搞我。”
  张曼琳边看信,边回道:“这么厉害?要不要申请公安保护?”
  肖建平说:“暂时不要吧。我的家属不在大湾市,我就不怕了。”
  张曼琳看完信,点点头,说:“我现在就给熊炎生打个电话。”说着,她拨通了他的手机。
  “熊总,你好,”张曼琳热情地说,“我刚才看了你叫肖建平转来的信。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表示问好,并全力支持你来大湾市投资。通过这次事件,我们会大力整顿社会秩序,营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的。你所提出的条件和要求,我会交到市委常委会议上进行讨论的。我想,市委一班人对你来大湾市是不会有任何阻力的。只怕你不来呢。”
  熊炎生高兴地说:“那好啊,只要你们开会通过,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熊某一定会来大湾的。”
  张曼琳说:“好的,一周后我给你答复。”
  打完电话,张曼琳对肖建平说:“这段时间在外面奔波辛苦了吧。”
  肖建平一听市长的问话,鼻头一酸,差点眼泪涌上来了。但他嘴上却说:“还好吧,总算平安归来了。”
  张曼琳想起什么似地对他说:“对,你回来后,叫人对你家的被损情况进行登记,报个材料给公安局宋局长。再就是你同意支付的赔偿金,也该付了。”
  肖建平避开赔偿金的话题,面有难色地说:“如果我在大湾一露面,谭家人又来闹事,怎么办?”
  张曼琳说:“他们不会来闹了,只要你信守允诺。”
  肖建平说:“好吧,这钱我出。”停了停,他用抱歉的口吻说,“张市长为我的事情操心,真的难为你了。罗烈的死,我还欠着你一份情,这回,又添上新的一笔。这样吧,等我能回家了,再感谢你吧。”
  张曼琳严肃地说:“你说哪里话了?你是大湾市经济的台柱子,我作为父母官,不操心,谁来操心?只希望你尽快解脱这次事件的纠缠,轻装上阵,把新城建设搞起来,带动其他相关的产业,改变大湾市的落后面貌呢。”
  肖建平说:“既然张市长这么看重我,把我当台柱子看,我当然自重,新城工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投入的。”
  张曼琳忽然想起魏德辉说过的话,问道:“上次我去省城开会,跟魏副省长谈了谈。他对你也抱有很大的希望,对这次事件,他是出于稳定一方,主张保护民营企业,保护对大湾市经济建设有贡献的人的角度来思考的。我想,是他在省里大声疾呼,所以,省纪委和代省长王谷城他们提出要派事件调查组,来大湾市的方案才被否定了。”
  肖建平一听,满怀感激之情地说:“是这样啊,那魏省长真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想,没有魏省长在关键时候支撑了我一把,我这个大湾市首富,恐怕早就被一些嫉妒我的人,踩进烂泥巴、永世不得翻身了。”
  张曼琳问:“魏副省长夫人姜行长还跟你有联系吧?”
  肖建平说:“她去了省城后,我跟她没有多少联系了。”
  张曼琳说:“这次我也没有见到她。”
  肖建平说:“她是在省城的商业银行,不是行长了。”
  这时,张曼琳手机响了,她起身告辞。
  
  韩皮和谭顺义俩人空着两手从广州回来,自然受到韦明宝一顿狠骂。
  “你俩是吃干饭吧,守着个人都让他跑了。”韦明宝双手叉腰,向他俩训道。
  韩皮申辩说:“没想到肖建平换了车跑掉了。”
  谭顺义也帮腔道:“是的,我眼看着有一辆往回开的灰色富康车,从我们的车子旁边过去了,我当时就想,里面坐的那个人好像是肖建平的。但车子很快就过去了,也容不得我细想。哪想到真是肖建平换车跑了。”
  韦明宝说:“人家能换车,你俩的脑袋就这么笨,不会分兵两路?”
  韩皮点头哈腰地说:“是啊,今后学乖点吧。”
  韦明宝不耐烦地手一挥,说:“快下去,别胀我的眼睛。”
  俩人怏怏地刚要退下去,却又被韦明宝喊住了:“肖建平跑到哪儿去了,你们总该知道吧?”
  韩皮摇着头,说:“不知道。”
  韦明宝一听,火冒三丈:“饭桶,他妈的,白养了你这个杂种!肖建平跑回大湾市来了,你都不知道。还不快去想办法把肖建平给我寻出来!”
  韩皮低着头,说:“是,就去找!”说着,就和谭顺义下去了。
  
  猴年春节大年初一,市委市政府领导参加团拜会,下到基层各条战线进行团拜一天。初二上午,市委常委就马不停蹄地召开专题会议,商讨新城建设的有关问题。
  “11·18”事件过去一个月多后,周江南拿出一个关于新城工程重新招商引资方案,先是给市委书记马源审核。马源看完后,对周江南说,他个人认为这个方案切实可行,但既然事关重大,就把它拿到市委常委专题会议上讨论审定吧。周江南知道马源向来在重大政策出台前,总是采取十分慎重的态度,一般要经过集体讨论,才能敲定。故尔他也附和道,好吧,开会研究吧。
  周江南写的这个方案并没有拿给张曼琳看。在专题会议召开之前,她一直不知道周江南有这么个方案。
  初二这天上午,马源给张曼琳打电话,叫她马上来市委大院开会。她还蒙在鼓里,不知开的是什么会呢。
  市委大院充满春节喜庆气氛,大门上挂着大红灯笼,门口摆着两盆装饰有彩色小灯泡的福橘。在市委大院的会议室里,摆着一盆盆大湾市特产脐橙、碰柑和红眼柚以及各种纸包糖果。八个常委一见面,就互祝新年愉快,一团和气。在腰形的会议桌前,张曼琳和马源坐在靠近国旗和党旗的主席位置。两边各坐着三个常委。周江南则紧靠着马源,坐在右侧第一个座位上。他面前摆着一大摞材料,很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他的对面就是常务副市长谢维刚。
  当马源宣布今天会议的主题词,是讨论新城工程重新招商引资问题时,张曼琳感到十分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新城工程的重新招商引资一事。
  马源扼要地将周江南提交的方案介绍了一番之后,就轮到周江南就重新招商引资一事发言。
  周江南说:“既然大湾市有史以来最大在建项目新城工程,投资方突然撕毁合同,抽走了资金,那么当前,我们面临着必须重新寻找新的合作伙伴课题。广州那个熊炎生在“11·18”事件之后,中断了投资,我们是有一些损失,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我们利在可以重新进行一次资产更优化、合作更完美的选择。我相信,这种选择在下一轮的招商引资中,会鲜明地凸显出来。”
  接着,周江南将他准备组团去深圳招商引资的方案和盘抛出。他说:“当然,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形成这个方案的基础,是在深圳有我多年结交的朋友。这位朋友的资产远远超过了广州的熊炎生,他叫谢扶风。谢扶风资产有三亿元之巨,事前,他得知大湾市新城工程另行物色投资者后,他有来大湾市投资的浓厚兴趣和意向,他多次要求与我们商谈。这次组团去深圳招商,主要是跟他磋商。我深信,我们与谢扶风的合作前景是广阔的,乐观的。”
  接下来,周江南就新城工程各个工程的招商细则方案,向常委们逐一讲解。从他掌握的招商资料上来看,他已做过长期搜集和整理,招商的论证工作做得充分而详尽,令在座的常委们不由得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我们不禁要问,周江南提到的这个深圳亿万富豪谢扶风,究竟是谁?周江南怎样跟这个谢扶风认识的呢?
  说来话长。周江南不是大湾市人,他的老家在离大湾市三百多公里远的一座叫潭城的小县城里。他高考上大学就读的是北方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分在大湾市一所中学教书。此后,从副校长、市教委副主任到市建委主任,再到副市长。做上副市长后,家乡潭城的亲友们都想跟他联系,没想到连佛界人士也寻上门来了。一位叫程鹏的小学同学,不知怎么搞的,厌弃红尘,剃度出家,做了和尚,现在竟然做上了潭城政协常务副主席,成为地处潭城南郊青枫山麓一所历史悠久的大佛寺水莲寺住持。程鹏如果只是打电话或者写信,周江南顶多是回个电话,或叫秘书代写书信寄过去罢了。而这个程鹏,却连电话都没打一个,竟然一声不吭地在五一放长假的时候,坐着佛寺为他配备的桑塔纳专车,一路风尘仆仆地长驱三百公里,专程来大湾市拜访周江南,请他回潭城叙旧。出于老同学的盛情邀请,周江南不得不上了一回“贼船”,跟着程鹏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参加了隆重的同学聚会,还去程鹏的水莲寺住了一天。程鹏请他吃斋饭时,送给他一本由他撰写的佛界名人传记,叫《谷英长老传奇》,写的是水莲寺一位名叫谷英长老的传奇式一生。周江南抚摸着这本精装书本,对程鹏感叹道:“你比我出息多了,不光有小车,有司机替你开车,还出了书,出了名。”程鹏说,他哪里有钱出书,是认识了一位现在深圳的大居士,依靠他的财力才出了这本书的。接着,程鹏介绍起这位大居士的情况来。
  原来,这位在深圳的大居士就是亿万富豪谢扶风。谢扶风和他的妻子都是潭城人,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女秘书衣锦还乡。这位虔诚的佛教徒便去当地的水莲寺拜佛烧香。他出手阔绰,往功德箱里一投就是一千元香火钱。身为住持的程鹏感激涕零地请他坐上席,吃斋饭。程鹏向谢扶风说到自己想写一本关于水莲寺长老的书,但是苦于没有资金出书,所以,书写了几章就没有心思写下去了。谢扶风说,出一本书要多少钱?程鹏说,大概要两三万吧。谢扶风将手指在桌敲了敲,说,这钱,我帮你出。就这样,两三万元钱就搞定啦,把程鹏乐得嘴巴合不拢了。程鹏为感激这位慷慨的大富豪,将他的大名刻在水莲寺的香火功德石上,正式收下谢扶风为他的大居士。并亲自撰文在县电视台、县级小报上报道谢扶风为水莲寺慷慨解囊的动人事迹。饭后,程鹏陪着谢扶风和夫人在寺里转悠着,说贫寺没有什么好玩的。谢扶风却在寺堂香案前停了下来,对一个灰不溜湫的香炉钵发生了浓厚兴趣。他时而用手指叩叩钵沿,时而用纸巾擦擦钵体上的铭文。良久,他对程鹏说:“住持如果舍得的话,就把这个香炉钵送给我吧。我带回深圳后,一定每天上香,虔诚祈祷敬佛的。程鹏一听,觉得谢扶风真是怪,拿一个灰不溜湫的香炉钵做什么呢?他连想都没想,就叫小和尚把香炉里的灰倒掉,洗净,放进盒子里,再亲手送给谢扶风。
  谢扶风临走时对程鹏说,书写好了,就送到深圳来,他看了就给钱。
  程鹏送给谢扶风香炉钵的事,挨了水莲长老的严厉批评,说拿着寺院的宝贵文物,轻易送人,亵渎了寺规,是一种严重失职。于是,责令程鹏关了三天禁闭,当着全寺僧侣的面,做了深刻检讨。为什么水莲寺长老这样严厉处罚程鹏呢?原来,他送给谢扶风的那个香炉钵是唐朝的纯金文物,专家评估至少价值三十万元。
  三个月后,程鹏终于把书写成了,先给谢扶风打了电话,再坐上自己的小车去深圳送书稿。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谢扶风在深圳的工厂开得好大,有好几千人。谢扶风说,他这样的大厂,在东莞、南海、汕头都有呢。程鹏把书稿递上去,谢扶风看都没有看,就在支票上填上三万元的数目。他边填边向程鹏提出两个要求,说,印书的时候,要在书上署上他的名字,在扉页上印上他的照片,在封底对他的工厂和产品做介绍。程鹏觉得谢扶风很精明,他原来给他三万元钱,等于是出书替他的工厂和产品进行宣传。但是,这对于他也没有丝毫的损害,何乐不为呢。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了谢扶风的要求。
  说到这里,程鹏对周江南说:“周市长,你想出书么,我帮你出,只要我对谢老板说一声,他会立即把出书款打进你的帐号上的。”
  周江南说:“好吧,以后有时间想写书了,我再找你出吧。”
  当天,程鹏把谢扶风的电话告诉了周江南,还拨通了谢扶风的手机,叫周江南跟谢老板通话。当谢扶风得知周江南是副市长后,很热情地邀请他去深圳做客。还说以后有什么项目,不要忘记了他。他早就想在内地投资了。
  这事过去很久了,周江南差点忘记了这个谢扶风。可是在大湾市发生了“11·18”事件后,他又不得不为新城工程重新寻找投资者,绞尽脑汁。于是他想起了谢扶风,主动打电话跟他联系,将大湾市的新城工程招商的情况,在电话中向谢扶风做了扼要介绍。谢扶风当即就对这项大工程发生了兴趣。他说,他曾经在大湾市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大湾市的历史沿革与现状比较熟悉,而且因为在那里待过,大湾市的一山一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对大湾市是深有感情的。所以,他要全力支持大湾市建设。表示有时间他要专程来大湾市一趟,考察这项工程,再决定进行投资。
  而周江南显然比谢扶风更急,他要组团走出去,将谢扶风这个大老板请进来,对走掉的熊炎生取而代之。只有这样,新城工程用的就全部是他这条线上的人,工程就会牢牢地控制在他自己手中,一旦工程竣工,其体现出来的好处,不用说,就自然是他周副市长得了,在他的政绩上,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周江南低估了张曼琳的力量,他满以为自己这个方案在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一经抛出,即使不是获得满堂喝彩,至少也会得到一致通过。然而,情形并不是这样,他还没有将方案说完,就遭到代市长张曼琳和常务副市长谢维刚以及其他几个常委的猛烈反对。
  首先是代市长张曼琳站起来,义正辞严地说:“刚才听了周副市长对重新招商方案的解释,我十分敬佩周副市长一心扑在新城工程建设上,其忘我奉献精神十分可嘉,但是,我不禁产生质疑,新城工程就因为出了个‘11·18’事件,就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组成浩大的招商引资代表团,奔赴深圳去重新招揽投资者么?说起深圳,大家都会想起几年前,我市有不少人在那里炒地皮的痛苦教训,还不深刻吗?至今大湾市还有三个亿扔在深圳的地皮上,永远打了水漂。当然,招商引资与上次炒地皮可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应另当别论。但我提出这件事情,是想提醒大家,要吸取那次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不要把炒地皮衍变成炒工程,最终以我方上当受骗为结局……”
  这时,周江南插话说:“我想提醒张代市长一句,我这个方案是针对新城工程突然失去投资方而提出的,是切实可行的。我们不能因投资者撤走资金,而让工程全线瘫痪。我们不能坐在屋子里等死,我提出走出去,招商引资,是积极稳妥、主动出击的方案,而且我有明确可靠的投资方做支撑……”
  为什么周江南要这样跟张曼琳过不去呢?说来话长。
  说起来,周江南跟张曼琳还是同学关系呢。在七十年代最后一届工农兵上大学那一年,他从家乡潭城去西安古城里的一所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两个湖南老乡,一个是张曼琳,一个是便是鲁春原。张曼琳貌美纯情的样子,令周江南怦然心动。当得知张曼琳和鲁春原是大湾市同乡时,周江南羡慕得不得了。他总是以为鲁春原跟张曼琳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张曼琳从鲁春原手里夺过来。其实,他完全误会了他俩的关系。张曼琳和鲁春原跟周江南一样,只是偶然的机缘走到一起来了。虽然同在一个地区,但从来不认识,他俩之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
  周江南把这种想法付诸于行动,是在入学后的第二个月里。他向张曼琳写下了一封文辞华丽的情书,在她去图书馆的路上拦住了她,趁她不备时,把情书夹进了张曼琳的书里。结果,张曼琳是去图书馆还书的,她根本没有发现书里夹有周江南的求爱信。结果可想而知,图书管理员将周江南这封求爱信,交到了系主任手上。第二天上午,周江南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将这封情书从抽屉里拿出来,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那个年代里,大学是严禁恋爱的。本来,周江南犯下学校禁止谈爱的大忌,学校准备把他清退回家的,他竟然跪在校领导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原谅他这是第一次,他保证今后不再重犯。于是,学校考虑到他是初犯,便只是给他记大过一次,继续让他留校读书。这事,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一届的学生没有人不知道的。张曼琳可并看好周江南,认为他无论从身材长相到人品才识,都不怎么样。再说,她那时才十八岁,根本不想在大学里谈恋爱,她一门心思想在大学里多学点知识。再说,她在家乡的工厂里,早已有了心上人。这个人就是与她一起招工进厂的同乡小伙罗烈。所以,她无论是对周江南和鲁春原,都平等相待,并没有任何想法。
  头年学校放暑假时,周江南自告奋勇地去车站买了三张回家的车票。哪知,鲁春原因家里催他回去,在当天晚上搭乘另一列火车南下了。周江南庆幸自己能跟张曼琳单独乘车,买来一大堆水果食品上车。车上,他一直兴奋地陪着张曼琳说话,说他的童年趣事,说他家乡的见闻,说他对她的情思,直到张曼琳屡次制止,他才没有继续往下说。后来,张曼琳困了,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头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她的胸部上有一只手从衣扣间插了进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挥手打掉那只手,将身子从周江南身边挪开了好远。可周江南趁她再次睡熟后,又靠了过来,紧紧地搂着她,气得张曼琳不敢跟他坐了,宁愿站在车厢里。周江南这才规矩了一点。
  自从这件事情后,张曼琳再也不理睬周江南了。
  周江南眼见着一朵鲜花,怎么努力也弄不到手,感到非常失望和气愤。他曾经想到以自杀向张曼琳进行威胁。可是当拿起刀子时,手腕就开始剧烈地发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总之,大学三年,是周江南最不愿意提起的三年。张曼琳是他梦中初恋情人,三年苦苦单相思却无所得,一千多个日子留给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男人得不到女人而产生的忌恨,是可怕的。虽然,周江南大学毕业回到家乡,有了工作,找了个姿色还算可以的女子结了婚,很快有了孩子,按理说,他的日子算是挺滋润的。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总觉得妻子不如张曼琳,因此,他对妻子的态度十分冷淡。长期得不到的所爱的人,往往由钟爱对方捩转到妒嫉对方,再由妒嫉转化到仇恨对方。周江南这些年就走过了这一系列的心路历程。
  张曼琳打断周江南的话,继续说:“是的,正如周副市长指出的,他的这个方案,是在广州老板熊炎生突然中断投资而提出的。但是,熊老板只是因为大湾市出了个‘11·18’事件,把他吓坏了,由此而给他产生大湾市投资环境不良的印象,所以向我方提出中断投资的请求。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通过这次事件,找出我们在投资环境上的差距,努力整改,使环境从恶劣改变为优良,我想熊炎生是会改变主意,重新与我方合作的。事实上,熊炎生现在就开始改变主意了。”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封信来,展示给大家看,说,“这就是熊炎生写给我的亲笔信,在这里我想全文宣读一下:
  “‘尊敬的张曼琳女士阁下:
  “‘您好!
  “‘经过肖建平此次来穗努力说情,我开始改变原来的决定,一如既往地寄希望于贵市的新城工程。您作为大湾市代市长,如果您能花费大力气,对贵市的投资环境进行全面整治,彻底改变目前这种混沌无序、滋事生非的落后状态的话,我会重新考虑投资新城工程建设的。而且,只要你看完此信后,立即给我回电,表示同意对大湾市的投资环境进行全面整改,我就会按照计划,先期投入八千万元资金,作为拆迁工程费用。这样就不会延误工程日期,让你们放心进行工程建设……’”
  张曼琳念完信后,继续说:“大家听完后,可以看出熊炎生先生对新城工程还是念念不忘的吧?他并不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而是有实际行动,在我和他通了电话,表示同意他的要求,对大湾市的投资环境进行全面整改之后,他就在新城建设的工程账户打进了八千万元工程款。这是有据可查的,周副市长也不是不知道。”
  周江南尴尬地点点头,说:“是的,熊老板已经打进了八千万元款了。”他将话锋一转,说,“不过,像熊炎生这样的老板,将工程视同儿戏,说撤就撤,说走就走。也不顾及我们的面子,出了个屁大的事,就连工程剪彩也不肯露面了。我想,这样的老板不太可靠吧,不如在新的一轮招商引资会上,引进更大、更可靠的投资方,以保证工程如期完成。”
  “还是按照张代市长说的那样,”副市长谢维刚说道,“我们与熊炎生的合作保持不变,一边努力进行投资环境的整改,让他放心投资。我想,这才是新城建设的两全双赢之策。通过多年的考察,我们对熊炎生先生的人品、他的经商道德,是完全可以放心的。既然有了这样放得下心的老板做投资方了,何必再花费巨额资金去招什么商、引什么资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谢副市长的这一番话,把周江南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的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说道:“那、那,照你们这样说,我这个方案就完全行不通了?要知道,我们不可以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马源说:“这不是在开会研究吗,听听大家的意见,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就实施;如果不行,那当然要推翻喔。”
  张曼琳说:“重调查研究,重集体智慧,可是马书记一贯的作风。”
  马源说:“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嘛。新城工程动辄耗资几十亿,我们草率行事可不行,那是对人民极大的犯罪。”
  周江南说:“既然是要慎重,我这个招商方案就不可以考虑吗?”
  秘书长达通平说:“依我看,周副市长的方案也有可取之处。就是演戏也有一、二号主角嘛,何况一个二十多亿的大工程。对待投资老板,我认为采取韩信点兵的办法,多多益善,打有准备之战,这样比打无准备之战好多了。”
  马源说:“通平的观点是对的,有方案总比没有方案要好。江南,你说说,你跟深圳的那个谢老板联系得怎么样了啊?”
  周江南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咳一咳嗽,清清喉咙,将音调提高了一个八度,说:“我早跟深圳那个亿万老板谢扶风联系过了。谢老板的妻子也是潭城同乡。我是几年前回潭城,通过我的一位同学介绍认识谢老板的。应该说通过多年的交往,我已经完全了解他了。他确实拥有亿元资产。在深圳、东莞等地建有上千人的大厂。他的产业涉及机器制造、电子工业、陶瓷建材、房地产等多种领域的生产与销售。他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发行B股扶风股票……”
  谢维刚问:“周副市长,你查询过这个谢扶风的B股股票上市情况没有?”
  周江南说:“暂时我忙不过来,没有上网查询,不过,我会叫助手去查的。”
  马源纠正他说:“这种事,要自己亲自动手,不能叫下面的人代劳。因为这牵涉到掌握确凿的情报问题,如果情报资料虚假,会影响你下一步行动决策的。”
  周江南说:“马书记说得对,我得亲自过问这事了。”他接着说了下去,“谢扶风早就向我提出,要来大湾市考察。他说,不过他近期太忙,可能要推迟到今年三月才能成行。我想,与其坐在家里等,不如我们走出去,到深圳去找他。所以,我才产生了组成招商团方案的念头。”
  张曼琳说:“我想还是通过社会公开竞标,进行融资,这样公平公正合理一些。”
  马源说:“我看是得实行多套方案广开门路了。熊炎生这条线不能丢,江南那个方案也不能丢,曼琳说的公开竞标也得实施。实际上我们早就这样做了,熊炎生就是通过工程竞标角逐中标的。曼琳,你也搞一个二期新城工程的公开竞标方案给我,优胜汰劣,适者生存嘛,我要做做比较。江南,就由你组成招商团去深圳吧。你说目的明确,就跟那个谢扶风谈吧。希望你跟他能谈成。”
  周江南高兴地点点头,说:“好的,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谈成项目,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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