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冰灯节庆

　　“墨儿，问问你的心可好？”上官千月握紧冰璃的手，漆黑幽深的如同漩涡一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我……”
　　“阮公子，少夫人，你们的面来了！”就在冰璃不知道如何应对之时，柳娘夫妻双双送上的面解救了她。
　　“其实我不是……”
　　“柳娘，给我一碗打卤面！”
　　冰璃被柳娘左一句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叫得很不自在，西盛和靖国都没有沿袭前朝出嫁女子需盘发的风俗，所以冰璃不怪柳娘会误会。可是她还是想要解释，尤其是柳娘每每称呼她为少夫人时，上官千月双眼中那狭促的笑意就让她浑身不自在。然而她要解释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这声音很是动听，就好像春日的黄莺出谷，而这声音的主人更是美，她就是冰璃血脉上的表姐——君涵韵。
　　“表妹？”就在冰璃疑惑出身高贵的君涵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时，君涵韵已经将她认出来了，只是语气带着一点迟疑。
　　“君小姐。”冰璃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跟君家的关系，所以对于君涵韵自然亲近不起来。
　　“这位是……”然而君涵韵根本没有注意到冰璃疏远的称呼，而是一双美目定在了上官千月身上。
　　“大小姐既然与两位贵人相识，那么柳娘也就不用为难了，就搭个桌行吗？二位贵人。”柳娘是出身名门，同样很聪明，从三人的只言片语中就知道自己误解了，于是也就改了称呼。
　　“无妨。”对柳娘的建议，上官千月没有异议。
　　柳娘又将询问目光投向冰璃，冰璃淡淡一笑。
　　柳娘刚一离开，上官千月便将竹筷递给冰璃，温柔细心地说道：“墨儿，快吃吧，凉了就失了原先的味道。”
　　上官千月对于君涵韵这样的一个美人视而不见，冰璃微微有些诧异，而后也没有深想，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冰璃吃了一口后，上官千月笑着问道：“味道可好？”
　　“很好。”味道确实很不错，除了绿菊以外，冰璃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好的厨艺。
　　“喜欢就好。”看到冰璃满意，上官千月笑得更加愉悦，那样尔雅的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瞬间让日月星辰都为之失色。普天之下，怕是除了冰璃之外，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抵挡得了那一笑的迷人与风华。
　　“小女子君家涵韵，敢问公子名讳。”终于坐不住的君涵韵主动开了口。
　　她从看到上官千月第一眼就惊艳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世间会有这样高贵从容到一举一动皆可成诗入画的男子，也从未想到会在这样寒酸的地方遇到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说的就应该是这样一个倾世绝雅的男子吧。
　　然而以她的姿容，这个男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通常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一则是欲擒故纵，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二则便是浩然坦荡，不为美色所惑。冰璃坚信眼前这个男人是后者，尤其当君涵韵看到他看冰璃的眼神时，更加笃定了这一点。可是君涵韵是什么样的人？二十几年唯一一次的心动，岂会坐以待毙，任由他从她的指尖溜走？
　　“在下姓阮，家中排行第六，君姑娘称呼在下阮六公子即可。”上官千月终于看了君涵韵一眼，礼数周到地回答，疏远的口吻却让人找不到一丝不妥之处。
　　“阮……”君涵韵仔细回想她所接触的高门大户，却是没有一个是姓阮的，不由得有些怀疑，因为以君涵韵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上官千月这样自然流露高雅气韵的男人，是绝对不是一般环境可以培养出来的。
　　“柳娘送的，尝尝。”上官千月没有理会君涵韵的疑惑，而是用竹筷夹起一片肉，沾了沾一旁的油碟，递到冰璃的碗里。
　　“表妹怎么会在这儿？”再一次被忽略的君涵韵有些不甘，既然上官千月那儿不行，就从冰璃这里着手。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冰璃心思细腻，又岂会不知道君涵韵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又淡淡地说道：“难道有人囚禁了我不成？”
　　“我的意思是，表妹身处宫中，又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为何会出宫来？”君涵韵被冰璃问得哑口无言，但是很快就挑开了话题。
　　冰璃冷声说道：“我想我没有必要向君小姐汇报我的行程。”
　　冰璃对于君涵韵将她和贺兰逸风绑在一起很是恼火，那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尽管她不懂男女之情，可是她也知道贺兰逸风对她绝不是那种感情。贺兰逸风给她的更像是一份如父如兄的关爱，是那样的纯粹，她不容任何人去用龌龊的想法玷污。
　　显然，冰璃这样的回答让君涵韵脸上挂不住，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笑道：“表姐只是好奇而已。”
　　冰璃实在忍不住了，干脆划清界限，说道：“君姑娘，涵墨已经说过与君家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君姑娘以后莫要再唤‘表妹’，涵墨担不起。”
　　君涵韵听后，斥责道：“你……你就这般怨恨我们？甚至背祖弃宗！”
　　背祖弃宗？好大的一个罪名，冰璃知道君涵韵这般无非就是要在上官千月面前抹黑自己，试问世间有哪个男子愿意倾心甚至迎娶一个不忠不孝背祖弃宗的女子？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冰璃对君涵墨最后的一点好感也消失殆尽，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拈酸吃醋，为了男人不择手段。
　　冰璃将筷子一搁，对上官千月说道：“凌轩，我吃饱了。”
　　“好，那就走吧。”上官千月也搁下竹筷，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将手横过君涵韵面前伸向冰璃。
　　冰璃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上官千月递来的掌心上。不是为了示威，她没有这般幼稚，而是她既然答应上官千月不顾其他陪他一日，就自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上官千月握紧她的手，撑开油纸伞，拉着她离去，都不曾向君涵韵打声招呼，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冰璃，其他的哪怕再天姿国色，都入不了他的眼，尤其是让冰璃生气的女人，更加不可原谅，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
　　君涵韵依然端坐在那儿，她的高傲，以及她自小所受的教育都不允许她不顾颜面的追一个男人，然而她回过神，看着那比肩而行，背影淹没在落雪中的二人，脸色就如同现在的天气一样寒冷，眼中更是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给我两个包子。”上官千月带着冰璃到了一个路边的包子铺，拿出两个铜钱递给卖包子的大叔。
　　“好嘞！”大叔先用油纸包好两个包子，然后接过上官千月的铜钱，说道，“您慢走！”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上官千月将一个包子递给冰璃，又重新牵起她的手，撑着伞往前走。
　　冰璃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铜钱？”
　　上官千月笑道：“为你而备。”看着冰璃的是极度认真的眼神。
　　冰璃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冰璃的回避上官千月丝毫不在意，或许他早就料到了，他低头，摩挲着冰璃的手，轻声地呢喃：“墨儿，若有朝一日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生活，你若还能这般开心，我此生便无憾了。”
　　“你为何不吃？”冰璃似是没有听见他的呢喃开口问道。
　　上官千月目光扫过自己的两只手，一只手撑着油纸伞，拿着包子，一只手握着冰璃的手。
　　冰璃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圈，顿时挣了挣被他紧握的手，说道：“放开，就能吃了。”
　　“如果在温饱与你之间选择，我绝对不会放开墨儿的手。”上官千月笑得犹如三月春风一般柔声说道。
　　“你不饿吗？”冰璃有些怀疑。
　　上官千月很老实地颔首，说道：“饿，要不墨儿喂我吧？”
　　“不行！”冰璃猛然挣开上官千月的手。
　　“墨儿，我等着你愿为我不顾一切的那一日。”上官千月说着，与她一同吃了起来。
　　其实于上官千月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能够与心爱之人漫步雪中，一同吃着同样的东西，看着她新奇而又满足的目光，那是一种难以表达的温情。
　　“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尽管西盛都城繁华，可是冰璃依然好奇今日大街上人来人往，都不惧寒风出门。
　　上官千月答道：“年关将到，今天是西盛特有的冰灯节。”
　　“冰灯节？”冰璃虽是见多识广，但是对于民族风情却是从未留心过。
　　“去了就知道了！”上官千月笑得一脸神秘，重新牵起冰璃的手，加快步伐，大步而去。
　　大雪飞扬，掩盖那一对让人艳羡之人留下的足迹。
　　夜色微沉，茫茫的天空呈一片橙色的微红，雪好像越来越大了，如鹅毛般从天空飘落下来，落在人身上都无法化开，可是尽管如此，依然阻挡不了西盛百姓对冰灯节的热情。
　　上官千月将冰璃带到江流河的下游。一路上冰璃看到了许多的百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或是一家人，或是好友几个在一起，或是一对有情人，手里都提着一盏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的冰灯缓缓的朝着江流河而去。
　　河边排满了人，他们将手里点亮的雕琢成荷花状的灯放入河中，将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目光投射在自己放开的冰灯上，随着冰灯而去。冰璃知道，那流去的不仅仅是一盏冰灯，更是一份期待，一份祝福，一份思念，或是一份执着。
　　“有点像靖国的花灯节。”冰璃有感而发，抬头看着上官千月。
　　上官千月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拉着她缓步向前走。冰璃看着他如此神神秘秘，心里也隐隐有了一些期待。
　　绕过人群密集的沿岸，上官千月将冰璃带到一条直直延伸进江流河的长廊，站在长廊入口的冰璃心动了。
　　抬眼望去，足有三丈长的长廊立在河面上，长廊建得格外的精致，雕栏玉砌，此时的长廊亮得有如一座光桥横卧在河上；一盏盏的琉璃宫灯挂在廊檐，半步一盏，两盏琉璃宫灯间隔下；一个个木架上放着一盏盏璀璨的冰灯，冰灯银白色的光与琉璃灯五彩的光交相辉映，整个长廊亮如白昼。外面的大雪放肆飞扬，飘落飞散进长廊，却丝毫带不进一丝寒意。
　　“走吧。”上官千月看到冰璃的动容，眼中的笑意更深，牵起她的手，一步步地踏上白玉阶，一同融进那层层炫目的光。
　　守在长廊口的两个侍卫见到上官千月的到来，抱拳躬身，说道：“参见主子。”
　　上官千月微微地颔首，脚步不停地牵着冰璃走了进去。
　　往年冰灯节，这条长廊是众人争相促步的地方，只因这条长廊延入江中，可以将整片江水一览无余。可是今年却极早就有人把守，一群训练有素的人进进出出的装点，也有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动了手，可都不是那把守之人的对手，也有人动了权，可是上头却有更加强硬的人压制。自此，很多人都知道，布置这长廊的人身份非凡，也就没有人敢去以身试险。但是，所有人都更加的好奇，也更加的期待。
　　今日这条长廊本就因为被装饰的灯火辉煌而格外引人注目，长廊两边无数放灯的人都时不时的关注着长廊，这会儿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主人到来，此刻的上官千月和冰璃那真是万众瞩目。
　　所以，所有人都看到那光芒万丈的长廊，一对恍如神仙一般的男女相携而入：男的一袭银白锦衣遮盖在雪白无暇的大氅之下，欣长的身姿恰似在寒风冷雪中的不倒青松，如墨的青丝被一支羊脂白玉簪半挽着，披散而下，覆盖在雪白的大氅上；冷风一阵阵的吹拂而过，墨发飞扬，衣袂飘飘，而他那样俊美绝伦的容颜在灯辉下是那样的丰神俊朗，一道道光晕打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为他镀上了一层蹭光晕。而他的身边，被他深情注视的女子，尽管没有倾城之容，倾国之颜，却有着倾世的风华。一样洁白出尘的雪貂轻裘包裹着她婀娜窈窕的身子，眉心在灯光下绽放的一朵樱花，隐隐泛着银光，细微的光辉甚至遮盖了冰灯。
　　他们相携而去，就好像踏上了九天悬河，脚下踩的已经是玉桥琼楼，那一条长廊瞬间在无数人眼中幻化为羽化登仙之路。
　　“好美！”冰璃不自觉地松开了上官千月的手，一双美目流转在一盏盏的宫灯上。
　　抬起双手，冰璃迎接着偶尔飘进来的飘飘飞雪，宽大的貂裘在她那一转身之间，如同白梅一绽，她轻盈的一步，落在他的眼中胜过最美的舞姿。
　　“是，好美。”她赞的是景，而他赞的是人。
　　冰璃再聪慧，再才智过人，心性沉稳，终究是个女子，少女的心性并非如她所言已经没有了，而是搁浅在心底，只待激发，所以她依然会为梦而醉。
　　“前面还有。”上官千月上前一步，重新牵起冰璃的手，快步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当冰璃的视线越过长廊，投射到湖中时，不知是不是恰好一片飞雪扫过她的眉睫，淡淡地湿意让她的视线有些朦胧。
　　漆黑如墨的江面，一盏盏晶莹剔透的冰灯飘荡着，伴随着鹅毛大雪，竟然一盏也没有熄灭，寒风也只是将那微弱的火苗吹得倾斜，也因此，那由冰灯串联而出的四个字清晰的映入冰璃那一双盈盈动人的眼眸。
　　墨儿，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