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出手不利自惭愧

　　天色一丝一丝地墨黑了。集训队死水般地沉寂，秋雨的思绪如同茫茫黑夜停滞了呼吸，尽管这是短暂的，但却是深刻的，难忍的，有一种无奈在侵蚀着她满腹情仇敌恨的肌体，就在她第一眼看到王建华的那一刻这种感觉突然间要爆发出来，这一眼不同于见到方正林，也不同看到张骁勇那样深刻，她的不同就在于无奈。
　　天黑前她与王建华不约而同在同一个地方见面了，似乎是上帝早已经安排好的，秋雨想躲都躲不开，不过她为什么要躲呢？借着夜色可以看到她一脸的严肃。
　　王建华没有容得她躲就把秋雨拽住了。“别走，我有话给你说。”
　　秋雨撇开王建华的手，说：“你要干什么？”
　　王建华四周望了望，很和气地说：“秋雨，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事情都会过去的，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对我负什么责，你把我害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这就是你的负责？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失了尊严，你把我推上风头浪尖，你倒好自己到这世外桃源，这就是你对我的负责，你收起你的负责吧，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负责，你给我听好了，这笔账早晚我会跟你清算的。”
　　“你骂的好，我知道我错了，但我既然做了你就听我一句，我会对你负责，我不是那种没有责任感的人，再说了，你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沉没你美好的憧憬，你年轻今后的道路还长，一定要向前看，人就是在不断战胜挫折中成熟起来的。我也相信你会记恨我一辈子，这都无所谓，要紧的是你。”
　　王建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秋雨的这种无奈，就是发生的事情是无法弥补的，破镜即使再圆他也会留痕的。
　　“我也知道你是一个真情女孩，你的这次表现也让我十分敬佩，没有你的配合也许我的麻烦就大了，我真的感谢你，你放心，我姓王的如果再有什么，我就不是人。”
　　秋雨的痛苦王建华是难以理解的，但他懂得女人仇恨的心会是个什么样的，他必须而且也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对自己的错误的忏悔。一个男人的忏悔发自心灵深处，刻苦铭心，对王建华来说还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再仕途的关键的时候又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而葬送自己的前途，就在事情发生后他曾经后悔过，他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冲动呢？不过，他也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过，他之所以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秋雨的沉默。
　　“你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新的生活正在燃起，这次让你来我会想办法让你换个新环境，我知道你会做的更好的。”
　　秋雨的无奈正是一个女孩的通病，相信自己还会有新的开始。然而，她想忘记过去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情一旦发生就会在千头万绪中盘根错节，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出现。
　　王建华是一个识时务者，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审时度势，惹事不怕事，有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摆不平的。这种素质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具备的。就像昨天下午初次训话一样。
　　秋老虎的炎热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受到它的酷炎。在炎炎的太阳光直射下，集训队在一块开阔地上，与沙漠环抱中静听着王建华的第一次训话。
　　他穿一件崭新的四个口袋的草绿色的军装，腰间束一条军用皮带，皮带的右面挂着一只小手枪，隐约露着枪把。风纪扣紧紧地系在喉结下面，很潇洒，也很严肃，有一种首长之举，话不多，但句句敲在鼓上。
　　“目前，苏修陈兵百万与我边境，亡我之心不死，侵我领土，残害我边民，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们在这里集训，我们的身后就是伟大的祖国，我们的前面就是祖国的边境，这是一项艰巨的政治任务，谁都不能有半点私心杂念，更不能有一人隐情而影响训练。任务是光荣的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受用的，我们实行考核淘汰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成绩才是硬道理。”
　　队列里平静地能听到队友的喘息声。
　　谁都明白这话的意思，既然来了就不想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回去可能吗？
　　“不是我吓唬谁，军中无戏言，我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的，每个人机会均等，机会就把握在自己手中。”
　　王建华的一席话狠狠地打击了初来者的兴奋，让所有的人绷紧了一根弦，谁都可能被踢回去，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就是说谁都有被淘汰的可能性，可是，既然来了你能让谁回去呢？王建华就暗示到，不听话就的回去，有没有不听话的，当然有。
　　在方正林看来，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唬谁呀，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你想淘汰谁谁就被你淘汰了。
　　事情就是这样，啥时候都有两面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足为奇，奇怪的沉默，因为你摸不清他说话的根底，拿不准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就埋下了一些别扭的伏笔，最沉不住的就是方正林了。
　　训练的第一个科目就是百米穿杨。
　　黎明，天色完全沉浸在灰蒙蒙的睡意之中，嘹亮的集合号在集训基地骤然响起，不过，这种事情在集训队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不同的就是突袭时间不同，有的时候你正在吃饭突然要集合，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今天的紧急集合全副武装急行军五公里。五公里跑下来用的时间并不长，队员们的精神依然抖擞，个个身上像一个蒸汽机一样弥漫着热浪，在糊糊嘟嘟的天色里像一个个刚下笼的白馒头似的与乳白色的雾气融为一体，早晨的太阳还没有挂上地平线上，空气湿漉漉的。
　　秋雨那件洗的发白的黄军装早已湿的贴在背上，热浪从身体内的每一个部位迅速地向外翻涌着，额头上的汗珠就像秋天里的细雨拉成一条线向四处蔓延着，跑到最后几百米时她已经赶上男队里面，江梅、金铃被她甩到后面。方正林有意识地放慢速度凑到秋雨跟前，轻声说道：“你别跑的太快了。”
　　秋雨捋了一下被汗水沁湿的头发。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跑快？”
　　方正林跑得也是气喘嘘嘘，对秋雨说：“没什么，就是要注意保存实力，枪打出头鸟，你跑到我们队列里，有人会不舒服的。”
　　“有什么受不了的，你可以不受。我想咋跑就咋跑，你管得着吗？”
　　“看你说的，我还不是为你好。”
　　“多谢了。”
　　“听说一会儿要实弹演习，你肯定行。”
　　“何以见得，你也是好手呀。”
　　“我当然行，可今天不行。”
　　“为什么？”
　　“等会你就会知道的。”
　　秋雨放慢了速度。“我提醒你，这个时候千万别惹麻烦事，你还嫌事情少吗？就别添乱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你就当我没有说。”
　　方正林要加快步伐被秋雨拽住。“你听我一句，千万别惹事，你如果还把我当成朋友，你就不要干傻事。”
　　“知道了。”方正林的回答是苍白无力的。
　　打靶开始所有队员一字排开，三人一组，方正林被分到第三组。前面两组打下来都失去了刚才的兴奋，说的最多的是今天不是打靶的机会，雾气太大，靶子太远，就连准心上好像也是雾蒙蒙的，就别说靶子的能见度了。
　　方正林有一股不可名状的话语在涌动。他需要这种铺垫，轮到自己打靶的时候，他是很自信的，他要争取最佳成绩，机会，这就是机会，我为什么要让机会悄然流逝呢？
　　方正林这种矛盾心理正好印证了一个哲理，人性的两面性。
　　方正林一个前弓步，手提步枪身子前倾倒在一块平坦如海绵一般的沙地上，把枪把紧紧地托肩周上左手托起枪，右手握住扳机，神经迅速集中到准心上，整个动作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干练利索。
　　打枪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不说百分之百的也是百分之九十九，三点一线，很快进入目标，随着一声“呯”子弹出了枪口。
　　他没有急着打第二发，而是等着报靶员报靶，很快靶的下方升起一面小红旗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收了起来，方正林心理一咯噔，怎么会呢？他看清楚了报的是九环六，他接着瞄准心就是对准了靶心，他稳稳地扣动扳机。
　　打到第五发时，他感到眼睛发酸，眼前白茫茫相似有一层白纱在飘渺，靶心也在跳跃，他暗暗地安抚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要冷静，别紧张，但手中的汗珠把枪栓都湿透了，这一枪是打出去了，打的怎么样呢，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可靶子清楚。
　　方正林的最后成绩是一个九点五，一个十环，三个八点九环，总分排在下面。方正林的脸挂不住了。
　　一向很自信的方正林面对这样一个成绩自然不适。他相信自己的三点一线都在靶心，就是自己闭着着眼睛打也不会是怎么个成绩。他握着手中的枪看了又看，瞄了有瞄，突然冒出一句话：“这枪有问题。”
　　一片哗然，尤其是刚才打的不好的几个如获珍宝，把火都发在枪上。
　　站在射击位后的王建华对大家的议论完全可以不理，见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对他们喊道：“注意影响。”
　　喧哗噶然而止，几十双眼睛全都集中在王建华身上。王建华脸绷的如弦。“哪个枪有问题，不可能。”
　　方正林把自己抢举起来说，“这杆枪，准心不准，打偏。”
　　“枪会有问题，你就瞎扯淡，是你有问题吧。”
　　“我有什么问题？今天的打法就是不一样，准心脱离靶心。”
　　“拉不出屎嫌茅房不好，拿过来。“
　　方正林把自己的枪递给王建华。
　　王建华接过枪，端起一个蹲式，举起枪连射五发，站了起来，让报靶员把靶子扛了过来。大伙全都围了过来。
　　让方正林堂目结舌的是，五发子弹全都打在靶心，形成一个梅花桩。
　　方正林心里酸溜溜地垂下头。